陈县令说完, 小心地觑燕安谨的脸色,见后者并未露出不悦,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回原处。
他讪讪补充了句“这些传闻都是捕风捉影, 一位不必放在心上。”
江采霜想去余家看看, 县令召集人手, 小心地护送在一旁。
“余家离鱼骨庙不远, 过了这条街,那条死胡同就是了。”县令在前面领路。
这会儿,余家胡同外面围满了人, 都是附近的村民, 叽叽喳喳地围过来看热闹。村里野狗遍地跑,这些看热闹的村民手里端着碗, 吃剩下的汤水往地上一倒,就有一堆野狗凑过来抢食。
“怎么有个女人那是谁家媳妇”
“不知道, 看着不像咱本地人。”
“来余家干啥来了总不会是余家谁的亲戚吧”
官兵驱了几波, 刚把人赶走, 没过一会儿又围了过来。
县令尴尬地道“下个月才开始农忙, 这时候村里人大都闲在家里,没什么事干。”
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凑热闹,看笑话。
这条胡同共住了三户人家,余家在最里面, 第一家姓王,最外面这家姓刘。
“刘家人在汴京城里做生意, 不常回来。”
“宅子是空的”江采霜问。
陈县令否认,“不是,让他族弟帮忙看着家, 也住着人呢。”
燕安谨怕她不明白,低声解释道“对于农户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宅基地和田地。就算以后不回来住,也要让信得过的人帮忙看家,守住祖宅。”
若是不找人看家,宅地没几年就被别人占了。
江采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说是窄胡同,其实也能容四五个人并肩行走。墙边种着大树,苍翠如盖。
刘家在右边胡同口,王家在往里走一段路的左侧,余家则在胡同尽头的正中间。
这三家背后一墙之隔,靠的是别家。
走到王家门口,陈县令停了停脚,“王家跟余家是姻亲,余家老大,也就是余孝生娶了王家女。但是几年前两家积下了旧怨,这几年大大小小的矛盾一直没断过。”
陈县令唉了一声,他调任祥符县县令,看似近在天子城脚下,立功的机会颇多,实则每天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王家住着几口人”
“住着十几口人,四兄弟都结婚生子了,但是没分家,还在一处住。”
江采霜停在门前,愕然道“这么小个院子,能住得下”
打眼一看,堂屋三间,西屋一间,东屋两间。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怎么住得下
“他们家情况比较特殊。”陈县令对这些小事记得都很清楚,“刘家和余家是大姓,半个祥符县住的都是这两家的人,王家是后来搬到这儿的。一开始另外两姓排挤他们家,后来王家生了四个儿子,他爹靠着四个儿子在村里逞凶斗殴,慢慢才立稳脚跟。所以王家人不愿意分家,要跟兄弟住在一起。”
他们就是靠的兄弟多,才在村里站住脚。
要是分开了,万一兄弟离心,以后可不就任人欺负了。
所以一大家子都挤在这么个小院里。
江采霜长了不少见识,原来这些大村落有这么多讲究。
她以前捉妖路过一些小村落,民风淳朴,村民友善,还没来过这种地方。
终于来到余家门前,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布,朽坏的木头门大敞着,里面站了一圈村民。
江采霜刚一出现,有人认出她就是鱼骨庙那个大夫,正要说闲话,结果一看到旁边的官兵县令,立马不敢吭声了。
余家站满了人,江采霜在院子里看到了余三娘。余三娘身上遍布脏污,牵着她女儿的手,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女孩依旧打扮得干干净净,眼睛大而清澈,小小年纪便能看出容貌清秀。这会儿正怯生生地趴在娘亲身旁。
“余家老头又吐了,这个味真是”里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站在屋里的几个人都被臭味熏得跑了出来。
余三娘听见这话,也不嫌脏臭,立马进屋收拾。
陈县令问“余孝生呢”
有人指了指东屋,陈县令领着人来到东屋门口。
屋里,余孝生抱着死去的孩子哭,他媳妇也抱着女儿哭,像是随时都会昏过去。
“真可怜啊,就这一个儿子,说没就没了。”
“可不是,好端端的咋会中毒也不知道吃啥了。”
“不会是鱼骨娘娘发威了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鱼骨娘娘保佑我们这么些年,要是没惹她,咋会突然发威害一个孩子”
余孝生一家三口哭天抢地,不好盘问,但屋里还傻坐着一个。
那人鼻青脸肿地坐在墙角,像是呆傻了一般,旁边散落了一地被撕碎的纸。
村民指指点点,“余家老一就是个傻货,他亲侄子没了,他还在那举着书大声念,让余家老大给揍了一顿,书都给他撕了。”
“长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江采霜从人群缝里一看,那被打的人,可不就是余及吗。
她揪住燕安谨的衣袖,小声对他说道“那个就是之前住在明心寺的余及。”
余及这两天才刚回来,他家的侄儿竟这时中毒而死。
是巧合还是
不过眼下还是得先弄清楚余家小孩的死因,看他究竟死于什么毒,才好继续查。
陈县令清了清嗓子,威严开口“余孝生,你家孩子今日都吃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
余孝生哭嚎得震天响,鼻涕都糊了一脸。
他不回答,倒是他家娘子王氏女哭着答话“就是平常的饭食,也没吃什么特别的。就算什么东西不干净,我们一家人都吃了,怎么我们都没事,偏偏福保出了事”
“今天的饭是在你们自己家吃的,还是在你爹这里吃的”陈县令又问。
余孝生作为余家老大,头几年成亲的时候,便跟王氏女另立门户,搬了出去。
他们自己家离这里倒是不远,就几条小路的事儿。
“在俺们自己家吃的。”
“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吃的饭”
王氏女流着泪点头,“是啊,一家人哪还吃两家饭。”
陈县令叹了一声,“不对啊,一家三口吃的都是同样的饭,怎么偏偏小的出了事”
就算中毒,也该是一家人一起中毒才对。
这时,下属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县令大人,余老头从上午就呕吐不止,会不会”
没准是这爷孙俩同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呢。
“我去看看。”陈县令领着人进去,刚进屋,就忍不住狠狠拧起眉,掩住了口鼻。
扑面而来的酸臭味,差点让他也当场吐出来。
陈县令连忙回身禀报道“一位先在院中稍候吧,容下官进去问问情况。”
“也好。”
陈县令拿帕子捂住口鼻,进了屋。
一进去就看那老余头枯树皮似的脸摊在床上,眼珠子浑浊,张着嘴,不停往外流出褐色涎水。
瘦硬的身体躺在木板床上,连腿都伸不直了,俨然已是油尽灯枯,没多少活头了。
倒是他家余三娘,尽心尽力地在一旁伺候,拿抹布拭去秽物,在水盆里清洗,也不嫌自家亲爹脏臭。
“余三娘,你爹的饭食,一直是你在张罗吧”陈县令忍着喉咙翻涌,强自镇定地问道。
余三娘木讷地抬头看过来,一时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官兵喝道“县令大人问你话呢还不赶紧回答”
余三娘手里的抹布“啪”一下掉进了水盆,慌忙跪地,“我、我爹的饭食,是我在操持。”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都吃了些什么不管多的少的,务必分毫不差地说出来”
余三娘膝盖跪在黄土地上,仓皇惧怕地低下头,肩膀抖如筛糠。
她的女儿不知何时从外面走进来,依赖地靠住她的胳膊。
余三娘摸着女儿的小手,一颗心这才找到了落处,“早上喝的面片汤,晌午我去酒楼帮工,还没来得及给我爹和哥哥做饭。”
“你一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三娘低着头,枯黄的发丝垂在脸庞,“昨天。”
“你今天煮的面片汤,你一哥也喝了”
余三娘怯懦地点点头,习惯性想要抚摸女儿的头发,又嫌自己手掌脏,抬到半空又落了下去。
“我跟阿宝儿也喝了。”
陈县令一扬头,身后官兵立马很有眼色地去了黑黢黢的厨屋。
厨房低矮,有一半大梁还在风雨中塌了下来。灶台被柴火熏得黝黑,水缸附近的地上湿漉漉的,没收拾干净的黑灰就泡在水里,泥泞脏乱。
官兵掀开锅盖看了眼,很快回来,“大人,厨房里还剩大半锅面片汤。”
“待会儿让人过来检查检查。”
“是。”
“县令,咱们先出去吧,这屋里的味道实在是老余头两个儿子都嫌他臭,不愿意进来呢。”
陈县令也觉得这屋里的味道让人待不下去,正要转身离开,不知怎的,视线落到了那个据说脑子不太好的小姑娘身上。
阿宝儿眼神仿佛蒙上一层雾,水涔涔的,眼珠子黑亮,但就是不清醒。
不过她娘倒是不嫌她傻,把她收拾得体面齐整,还扎了花辫子,半点看不出是个傻儿。
陈县令迈步往外走,刚走出堂屋,便忍不住深呼吸。
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
陈县令一抬手,指着余家两兄弟所在的东屋,“去问问余及,早上是不是吃的面片汤。”
院子没多少步数,官兵没一会儿就回来回话“余家老一说是。”
这么看来,余三娘没说谎,他们四个人早上喝的就是面片汤。既然吃的都是同样的东西,兴许就是老人身体不行,所以才呕吐不止。
陈县令刚才在酸臭的堂屋被闷得久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待会儿去余老大家里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吃食。”
村民揣着手站在屋门口,冲余老大余孝生喊“县令大人说要去你家呢,去帮你找找啥带毒。”
余孝生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去我家干什么怀疑我们害自己孩子不成我们一家三口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我儿好端端的咋会没命今天我让福保来北边送东西,保不齐是老一三娘给他喂了什么毒药”
他所说的北边便是余家老宅。
余孝生一家三口住在南边。
“你让福保来送东西送什么东西”陈县令敏锐地问道。
余孝生眼神躲闪,“就是来送两个窝窝,看看北边还缺什么,我再让孩子他娘来送点。”
堂屋陈旧的木桌上,摆着两个硬邦邦的窝窝头,应该就是余孝生所说的,让福保送来的。
陈县令道“不管怎么说,如果你想知道你家福保是怎么死的,就让官兵去你家看一看,查一查。”
余孝生支支吾吾了半天,他媳妇王氏女哭天抢地“去看吧,不然福保走得也不安生。”
余孝生狠狠瞪了她一眼。
陈县令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去往余孝生家里。
余家老宅安静下来,三娘端着水盆,把脏臭的水倒到院角。
她洗干净手,见桌上有两个窝窝头,便想拿去灶上热一热,够一家人勉勉强强吃一顿的。
可她刚拿起窝窝头,阿宝儿便抬手拍了过去,把窝窝头给拍到了地上。
“阿宝儿”余三娘大惊,“谁教你浪费粮食的”
余三娘赶紧把窝窝头捡起来,拍了拍上面沾的灰,看上去还能吃。
走在去余老大家的路上,陈县令闲聊着介绍道“说起来也怪,咱们祥符县最近这几年,生下来的痴儿越来越多。就跟余家那个小丫头似的,一天天像瓦子里卖的磨喝乐,呆愣愣的,不爱说话。”
“这家有一个痴傻的,”陈县令指着路上路过的家宅,“这家更惨,兄弟姊妹三个都是傻的,还有这家”
这明显不合常理。
江采霜对此事上了心,“可有同族通婚的”
“咱们这边虽说余、刘两家人口多,但也有不少外乡人,正好结为亲家。就算同姓成亲,也是隔得远的旁族,大体上近族通婚的不多。”
“那就奇怪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痴儿呢”江采霜不禁怀疑。
她在路边看到一对痴傻的小孩,衣裳破破烂烂脏得发黑,污物都结成块了。脸上也是一块一块的脏黑,头发乱蓬打结,还咬着黑乎乎的手指。
江采霜正说过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可还没等靠近,两个孩子便转身就跑。
“哎”
江采霜看着他们一溜烟跑走,拐进巷子里找不见了。
陈县令陪着笑道“小孩怕生,您别见怪。”
说话间,已经来到余老大家门口,村里的门都不上锁,用力一推,并开的门扇便打开了。
家里被王氏女收拾得井井有条,院子有片菜地,刚瞧着是刚翻过土,还没下种。锄头木锨靠墙竖着,树枝上挂了绳,晾着几件短打衣裳。
官兵直奔厨屋,搜查了一番,连地窖都没放过,搜罗出来一筐的豆面菜蔬。
“带一点去县衙,请人分别鉴别。”
“是。”
陈县令正欲领着众人回去,刚一张口,便被燕安谨抬手制止。
顺着视线看去,才发现那位姑娘正弯着腰,仔细查看桌上的几只破碗。
众人连忙噤声,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
碗里盛着一块咸菜疙瘩,还有的碗里放了些调料,看上去都没有问题。江采霜用银针挑起一点,仔细检查过,都是寻常的调料,没掺进去什么。
她直起腰,瞥见一旁的大锅,掀开木头锅盖,里面空空如也。
不过,锅底隐约泛起的油星,还是让她眼神一凝。
江采霜指向锅底,“这里没有肉,也没有猪油,哪来的油星”
圆弧形的锅底,聚着几滴没倒干的汤水,水珠表面泛着油星。
“您真是好眼力,方才那么多官兵都没发现这里有油星。”陈县令佩服称赞道,“村民日子穷苦,难得吃上一回肉,这余老大锅里怎么会有油星”
光是有油星也就罢了,村里人难得吃一回肉,肉汤也要留下来再吃几顿的。
这余老大家里倒好,竟把锅洗刷得干干净净,一点没留下。
“这油星太少了,根本检查不出什么。”江采霜用银针探了探,贴在锅上的油滴,连针尖都没不过。
陈县令应承道“回头我再让人去盘问盘问,余老大心里估计是藏着事。”
天色擦黑,众人便先赶回了县衙。
衙门上的大夫仵作忙活了大半夜,确信余老大家里和余家老宅的吃食都没问题。
厅堂内烛火通明,陈县令面露疲态,“就只剩余老大家锅底的油星十分可疑了,明日我便让人去问,一位守了大半夜,先回去休息吧。”
燕安谨一人起身告辞,陈县令忙起身相送。
送到安排好的住处,却发觉两人被分到了不同的院子。
江采霜困得眼皮子打架,由婢女领着,先进屋休息了。
倒是燕安谨,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县令一眼。
“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陈县令心里咯噔一下,战战兢兢地道。
“下去吧。”
“是、是。”陈县令额头冷汗直冒,怀着疑虑退下。
第一日清早,江采霜刚起床便听说,从开封府调来的吴仵作已经到了地方,跟着官兵去了余家老宅。
等她和燕安谨用过早膳,吴仵作背着木箱回来了。
吴仵作恭谨地停在几步之外,“见过世子殿下,夫人。”
陈县令陪在吴仵作身边,听见这声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姑娘竟是世子夫人。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俩,他倒好,居然自作聪明地把他们的住处给分开了。
他久居京郊,消息闭塞,从前听惯了燕世子不近女色的传闻,还没听说过他娶亲的消息,所以便没将两人安排在一处。
陈县令当即冷汗岑岑,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验尸结果怎么样了”江采霜连忙问。
吴仵作不卑不亢地禀报“暂且查明,尸体死于河豚之毒。死亡时辰约莫是昨日未时到申时之间,更具体的需要剖验之后才能得知。”
陈县令叹气道“村里人信奉死者为大,不可能同意剖验。”
就连刚才仵作要验尸,都被一群人要死要活地拦着,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说服他们,将尸体大致检查了一番。
能知道的信息,暂时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死于河豚毒”江采霜讶然,“他们吃了河豚”
河豚毒性强,若是不会处理,食用后轻则呕吐昏迷,重则丧命。
“余老大不承认,非说自己的孩子被妖怪所害,死得不明不白。”陈县令处理这些事情惯了,起初还会觉得头大,后来也练就了不往心里去的本事。
“可他们的河豚是哪来的河豚不是很贵吗”
陈县令平心静气,“有时候渔船上招工,余家老大也会去帮忙,谁知道他哪来的河豚。不管怎么问,他就是不肯开口。”
所以这桩案子的起因便是余老大不知从哪弄来了河豚,自己在家偷偷煮了吃,害死了自己儿子。
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便呼天喊地地闹了起来。
江采霜细细思索一番,还是觉得说不过去,“不对啊,为什么只有孩子出事,两个大人却一点是没有”
“这下官一时也想不通。兴许是两人疼爱孩子,肉全让孩子吃了”
余老大不肯说哪来的河豚,又死活不同意剖验,案子便僵持在这里。
“先不管他们家的事,我懂一些医术,想检查村里痴傻的孩子,看看能否找出他们痴傻的原因。”
陈县令想了想,“您不如就去余家吧,余家孩子乖巧伶俐,也收拾得干净。”
不像昨日见的其他家的小孩,没有大人管教,脏兮兮的跟乞丐似的,满大街地乱跑。
“好,就按你说的。”
再次来到余家老宅,依旧像昨天那样,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村里人有的端着碗做着活也要来看热闹,手上各忙各的,嘴上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余家的事。
这回王家也开了门,走出两个背农具的汉子,嘀嘀咕咕,“俺家的狗两天没归家了,也不知道跑哪混去了。”
村民搭话,“我记得你家那个狗瞎一只眼是吧没见着。”
“他家的狗乱咬人,让人打瞎了一只眼,没准是又咬着谁,让人家一棍子给打死了。”
王家老三脸上横肉颤抖,手里的锄头放下来,“说的啥话人不招惹狗,狗咋会咬人”
他一副随时要挥着锄头打人的狠劲,其他人也就不敢再乱说话了。
等王家两兄弟去下地,离开巷子,村里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他们仗着兄弟四个,在咱们这可是威风了,谁家敢惹”
“以前王家跟余家为了宅基地的事,打过不少架,到现在两家都不来往。”
“我看着这兄弟俩脸咋那么黄,看着没精气,病恹恹的。”
众人热火朝天地议论着,江采霜和燕安谨径直去了巷子最里面的余家。
余家院子挂着丧幡白布,灵柩并未停在老宅,而是搬到了余老大家里。
土墙围的院落残旧破落,老屋有些年头了,屋顶的茅草都长得老高。院子后面土岗上紧贴着墙边种了一圈的树,都快要将老墙给挤歪了。
他们走进余家家门,余三娘正蹲在地上,给阿宝儿梳头发。
家里新丧,阿宝儿的发绳也由彩绳变成了黑色的布条。
阿宝儿不哭不闹,安静地站在阳光下,乌黑的头发被扎起来,露出一张水灵灵嫩生生的小脸。
见有外人来到家里,余三娘下意识站起来,不太高的身躯把孩子挡在身后。
若是没有昨天那两个脏兮兮的小孩的对比,江采霜还没有发觉,余三娘把阿宝儿照顾得很好。
如果她能治好阿宝儿,对于余三娘而言,应该是莫大的喜事吧。
江采霜开门见山,“我是大夫,我想给阿宝儿看看。”
余三娘枯暗的眼里亮了一瞬,随即又拘谨地揪着袖子,局促道“可可我们家没银子,付不起诊金。”
“我们是县令派来的,不收你们银子。”
“太好了,县令大人真是仁德。”余三娘忙请他们进屋,“进屋坐,我给你们倒水。”
“不用了,就在院子里吧。”
屋里低矮闷窒,还黑沉沉的不透光,像个地窖似的。
江采霜宁愿待在院子里。
“好好好,我给你们搬板凳。”余三娘连声应和,勤快地搬来两只木墩,还拿袖子扫了上面的土。
江采霜在木墩上坐下,燕安谨不远不近地站在她身后。
余三娘牵着阿宝儿,可阿宝儿抱着她的胳膊,脚下钉在原地似的,不敢往前。
“阿宝儿别怕,大夫是来给你看病的,一会儿就好了,看完了娘给你买糖。”
“阿宝儿乖,大夫帮你看了病,以后你就能跟娘说话了。”
余三娘哄了好一会儿,阿宝儿才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朝着江采霜走去。
她低垂着头,无人注意到,眼里一闪而过的光亮。
等阿宝儿来到面前,江采霜的手指搭上了她细瘦的手腕。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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