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文皇后周氏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周霜霜尴尬又兴奋。

    整个大魏应该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地瓜意味着什么,高产的新粮种,穿越人士的必备金手指。

    从第一次天幕出现开始, 周霜霜就一直纠结一个问题后世之人口中和永丰皇帝恩爱两不疑的皇后周氏到底是她,还是另有其人。

    谁让她是穿越来的呢, 她不能确定后世之人知道的历史里有没有她。

    但如果引入了地瓜, 那她倒是觉得历史上的文皇后大概率应该是她了。

    周世仁和钱氏齐刷刷看向女儿, 骄傲中又带了几分惊诧。

    周世仁虽然一直觉得自家女儿若是男儿身封侯拜相都使得,但哪家的父母不是看着自家孩子好,而且古来封侯拜相的人多了,能名垂青史的皇后才有几位, 更何况还被称为大魏历代皇后中的扛把子,大魏朝日后的皇后是什么样他不清楚, 可皇帝的皇后已经是珠玉在前了。

    钱氏颤抖的手, 激动的心, 眼睛里都含着热泪, 可惜此处没有先祖的排位, 不然今晚她定要好好叩谢列祖列宗。

    周小弟高高的挺着胸脯,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耿参不好直视女眷, 只能抽空扭头看了眼琼王,当个好皇帝是有本事, 娶个好皇后是有运气,在天幕没出现之前, 琼王显然运气很好,可惜天幕克琼王。

    古来琼州都是流放之地,别说折腾着回京了,先保住性命要紧, 琼州的毒虫瘴气都是可以要人命的东西,水土不服严重了也能把人折腾的半死,还有海上的风暴是能把人直接卷走的。

    徐琛半信半疑的听着,从前天幕上的人说他会缔造大魏盛世,他不信,说父皇和母妃会高寿,他开始怀疑,天幕现在又说王妃是史上最强皇后之一,这话有几分可信度,王妃的确不是寻常人类,而是他见过的所有人类当中最敢想敢做的。

    和前几次天幕一样,大魏境内有人的地方就有天幕,琼州如此,京师也照旧如此。

    大兴宫。

    庆德帝放下朱笔,一边抬头望天,一边揉捏着酸胀的右腕,还抽空吩咐人去传晚膳。

    今日的晚膳就摆在外面,他边看边吃。

    赵福忙下去安排,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晚膳便已经摆好了。

    陛下向来勤政,今年更是变本加厉,晚膳的时间越推越迟,眼下早就过了用膳的点,御膳房那里一早就已经备着了。

    陪侍在旁的几个翰林院侍读全在奋笔疾书,陛下早几个月前就交代过翰林院了,若是天幕再出现,便立刻将天幕之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写下来。

    永寿宫。

    柔贵妃前几日刚收到儿子的信,信上说已经走到岭南道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抵达琼州。

    天幕上的女子说完了后宫妃嫔,又讲过了太子妃,她就知道是落不下她儿媳的,幸好这一次天幕出现的时间和上一次隔的够久,儿子和儿媳已经远在岭南了,若是天幕之人口中的儿媳犯了陛下的忌讳,陛下总不能派人到三千里之外去。

    但柔贵妃还是祈祷儿媳不要犯了陛下的忌讳。

    比起柔贵妃的担心,贤贵妃全然放松,上面讲的是琼王妃,又不是她儿媳,好坏都与她不相干。

    文皇后出身康安伯府,是的,就是历史上发现牛痘的那个康安伯府,康安伯的爵位因此而来

    周霜霜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直播里说的文皇后是她本人了。

    牛痘是她穿越至今拿出过的最有影响力的东西。

    尽管牛痘的出现造福万民,但文皇后的家世和庆德帝其它的儿媳比起来却是垫底的存在,而在文皇后嫁给永丰帝的许多年里,永丰帝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子,不在夺嫡的序列里,在被立为太子之前可以说是相当低调,但文皇后不同,用现在的话来说,文皇后是当时大魏的潮流达人

    历史上留下美誉的皇后们大多有一个共同的优点节俭,但文皇后则恰恰相反,她爱华服、爱美食、爱运动,生活奢靡。据记载,在做王妃期间,文皇后就已经是京师潮人了,她穿过的衣服很受官宦夫人们的追捧,常常被抢断货,还掀起了当时的翡翠热潮,组织过蹴鞠比赛和马球比赛,为此还特意办了马球场和蹴鞠场

    这位古代的潮流达人还办过报纸,有相当多的报纸被保留了下来,在全国大型的博物馆里都能看到,虽然纸张发黄,字迹也已经不甚清晰了,但博物馆的官博都可以找到关于报纸内容的翻译,喵喵出于好奇,连续看了好几家博物馆,文皇后当年办的大概是一份美容和广告综合报纸,报纸读者的定位应该是女性

    上面有美容常识以及大量的广告,包括但不限于蹴鞠场、马球场、酒馆、成衣铺、银楼、肉铺相信听到这里,大家也都意识到文皇后的敛财能力了

    是的,如果不做皇后,文皇后也必然会是一位能被载入史册的女商人

    总之在做王妃期间,文皇后是大魏京师的潮流达人,有钱有闲,还有一位宠妻爱妻的王爷,生活可谓是逍遥又自在。庆德四十年,平平无奇的六皇子被封为太子,文皇后也被册立为太子妃

    在九年的太子妃生涯中,原本的潮流达人突然就成了贤良温淑的女子典范。在这期间,文皇后被记载更多的是抚育子女、捐银施粥赈灾,以及参加各种各样的皇室庆典

    文皇后真正大放异彩是在做皇后的十九年里,高产新粮种地瓜和玉米都是在这一时间被引入的,抚孤院和同心会也出自这一阶段。

    抚孤院在当时养育照顾了许多被抛弃的婴幼儿,其中大都是女婴,抚孤院在当时就已经具备了完整透明的体系,善款去向透明,里面抚养的孩子从小就会接受技能学习,学成后还能安排工作,哪怕是放到现在,要做到这些都是很不容易的

    而同心会更像是古代的妇联,是为女性争取权益的组织,但在当时远不如抚孤院的影响大。同心会能管的只是调解家暴、帮助愿意独立的女性立女户、保护丧夫女子的财产,由于封建思想和大魏当时的律法以及女性地位的低下等种种原因,同心会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保护女性,但在封建王朝,同心会的出现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女性的觉醒

    文皇后的许多行为在当时都颇受争议,比如说她曾公开支持永丰帝五哥的正妃柳氏和离再嫁,也曾倡导女性出来做工,还建立了第一座女子学院鼓励女子读书

    文皇后是伟大的,也是幸运的,尽管在当时受到了许多所谓文人儒士的谩骂,但丈夫和子女都是支持她的

    永丰皇帝曾多次修改律法,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涉及女性权利的,废掉了妇人犯罪必须去衣受杖的刑法,也废掉了骑木驴的酷刑,丈夫殴打妻子和妻子殴打丈夫同罪,同时多了弃妻之罪,典妻卖女的刑罚也从杖责改为死刑从永丰帝开始,大魏便没有再发过一块贞洁牌坊

    文皇后的儿子景和帝废掉了休书的合法性,男女双方废除婚姻的唯一合法方式为和离,专门为保护女性嫁妆设立了律法

    文皇后的女儿成年后接管宗人府为宗令,并任用了一批女官

    文皇后的最后一个阶段是做太后,做了整整三十五年的太后,十年游山玩水,一十五年写书排戏,在景和帝的陵墓被发现之前,后人只知道文皇后是戏曲爱好者,在晚年写过两本游记,但景和皇陵的发现和挖掘却让我们惊奇的发现文皇后还是一位话本撰稿人,在晚年文皇后写了一十多本话本,其中包括流传后世的错位半生和追爱人,咱们千年前的老祖宗就已经在看真假千金和老婆带球跑了

    当然,说到文皇后永远也绕不开永丰皇帝,这一对是历史上有名的恩爱夫妻,而且难得的是不止少年情深,晚年也始终相守。由于这两位的陵墓保存较好,他们也是历代皇帝皇后中留下画像最多的一对,其中有一幅就印在九年义务教育的历史书上,不过那是晚年的永丰皇帝和文皇后,建议感兴趣的同学去网上搜一搜这一位年轻时的画像,绝对让人大跌眼睛

    关于文皇后的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一期喵喵要讲的是大魏第一个与皇室和离的王妃柳氏

    周霜霜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直播里的文皇后牛逼大发了,实在很难让她把自己代入进去。

    徐琛也很难把自己代入永丰皇帝,他从未想过要怎么做一个皇帝,更别说做一个好皇帝了,百姓民生如何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人类只有寥寥几个。

    王妃爱华服,爱美食,爱享受,母妃亦是如此,但荒凉的琼州并不能这些从建一座城开始。

    周世仁全神贯注,努力把天幕之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此生女儿大概是做不了皇后了,可在天幕没有出现过的那段历史里,他的女儿是位被千古传颂的皇后,他要把这些都记下来,都写到纸上。

    钱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真好,夫妻恩爱,儿女双全,长命百岁,世上有几个人有这样的福气,哪怕是不做皇后,这福气也已经够多的了,女儿不做皇后,不办这个院那个会的,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和琼王一样活到一百整。

    周小弟已经连蹦带跳跑出去撒欢了,姐姐可真厉害,比他听说过的所有人都厉害,只是他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天幕上的人提到了姐姐姐夫和爹爹,怎么就没提到他和娘呢,他将来到底是像爹爹一样做了将军,还是像爹娘期望的那样读书考中了进士。

    耿参内心欢喜,高产粮种什么的他不在乎,琼州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粮,这个地方一年能种三茬庄稼,他在乎的是王妃会做生意能敛财,说不定将来也会有商队到琼州来,这样他在琼州便能买到外面的书,也能每个月收到朝廷派发的邸报了。

    琼州是欢喜的,哪怕是不识字的百姓,不知道什么是话本,也不知道什么是蹴鞠、报纸,但他们知道这是位很好的皇后,好皇帝和好皇后如今都是他们琼州的,肯定能带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大兴宫。

    庆德帝用朱笔在纸上将地瓜和玉米圈出来,高产的新粮种后世之人的用词是引入我国,说明是外邦之物,他可以派人去寻。

    除此之外,全篇有用的也只剩下一个抚孤院,可先在京师办一处。

    律法不能轻易更改,尤其是不能在天幕出现后便立刻更改,不然官员和百姓只会更重视天幕之言,而且天幕之人举例所更改的律法全是提高女子地位更不妥,现在改绝对会让民意汹涌。

    庆德帝有些后悔将周氏女赐婚小六了,不过去年赐婚时天幕尚未出现,他既不知小六如今是太子的最大威胁,也不知周氏竟被后人这般称赞,但人都已经在琼州了,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柔贵妃松了口气,儿媳也并没有冒犯陛下的地方。

    贤贵妃倒是极为欣赏这个她只见过一次的琼王妃,爱华服,爱美食,爱享受,活得多真实,陛下总是夸赞姐姐温柔朴素,可温柔朴素的姐姐在历史上的名声却不及爱享受的琼王妃。

    她便一直朴素不起来,在娘家时不能,入宫做了贵妃就更不能打扮得灰扑扑了,珠玉宝石方才能衬得起美人之姿。

    太子妃敛下眼中的羡慕,平淡开口“臣妾当学周氏贤良淑德,侧妃已禁足四个月有余,皇长孙虽在外读书,但皇次孙也需要侧妃照顾,臣妾恳请殿下解了侧妃的禁。”

    赵氏再不出来,她隔三差五对着太子这张脸,实在影响心情和胃口。

    再说,她有阿和一个儿子就够了,现在卯足劲是想生儿子的是太子。

    可是凭什么呢,太子想要嫡出的子嗣挽救名声,她就非要生吗。

    便是再生下一个嫡子又能如何,太子登基为帝又如何,阿和的性格并不适合为君,太子若只是个王爷,对阿和来说反倒更好。

    太子妃忍着恶心替赵氏求情,两害取其轻,她宁愿看赵氏在眼皮子底下蹦跶,也好过太子留宿在她这里。

    太子不是不知道太子妃的心思,正是因为知道两个人相看两相厌,太子妃迫不及待的把他往外推,他才越发恼怒,若不是父皇交代,他也不稀罕来此。

    太子妃桀骜,在那日的天幕出现之后,就更是变本加厉了。

    太子运了运气“赵氏教子不当,孤罚她禁足一年已经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了,太子妃也应担起做嫡母的责任,不说了,安置吧。”

    “臣妾今日身子不适。”

    太子忍着怒气“放心,孤不碰你。”

    他只是需要和太子妃装出恩爱的样子,让父皇满意,让底下人闭嘴。

    登州。

    五王爷只觉得自己丢脸丢到了整个大魏。

    天幕之人说了,第一个和皇室和离的王妃──柳氏。

    他便是那第一个被王妃和离的王爷,皇家何时有过和离,从来都只有王妃病逝。

    怒气冲冲的五王爷从妾室的院落大步走到正院,一脚踹开正院的院门“柳氏,你倒说说为何要这般待本王,本王待你可不差,是,本王是有不少姬妾,可哪一个在你跟前不是服服帖帖。”

    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柳氏,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在天幕出现之前,她未曾想过与王爷和离,这世上哪曾有过和王爷和离的王妃,但要说王爷待她好,可去td吧。

    一府的莺莺燕燕,倚老卖老的奶嬷嬷,偏僻穷苦的登州,抠门小气自私还无能的王爷。

    她是倒了血霉才做了登王妃。

    若是皇室能和离,她定头一个和离,带着嫁妆回京师、去扬州不知道会活得有多滋润。

    看着王爷气急败坏的模样,柳氏内心窃喜,好心劝慰道“王爷您消消气,别现在就气坏了身子骨,后世之人下次准备讲说臣妾的故事,王爷可千万不要错过。”

    想也知道,后世之人肯定会讲她为何要与王爷和离。

    能得皇后支持说明错不在她,而在这位沉迷女色的王爷身上。

    “臣妾知道您早已没了野心,不怕得罪臣妾的娘家,也不怕名声有瑕,可臣妾实在是担心,您最初的封地是在曹州,如今却在登州,虽说登州是整个河南道离京师最远的一个州,父皇国事繁忙,未必会注意到登王府的家事,但若是有天幕提醒,父皇怕是会关注一一,您若是还不能让父皇满意,可能连登州都待不下去了。”

    登州是河南道税收最少的一个州,可在整个大魏比登州更差的地方多着呢,岭南道便多的是。

    五王爷的脸色青青紫紫“你什么意思”

    “臣妾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意思,夫妻荣辱与共,王爷在哪儿臣妾就要跟去哪儿,臣妾比任何人都希望您的封地富庶,所以才特意提醒您,后世之人要讲臣妾的故事,陛下定会关注登王府,关注王爷您待臣妾如何。臣妾的父亲常说,一个人犯错误不可怕,能改就还是好孩子。”

    所以,王爷您得改。

    “合着还是在拐弯抹角的争宠。”五王爷冷哼,“以后有什么话王妃直接说便是,不必这般迂回。”

    柳氏轻笑,王爷现在想什么不重要,心里更宠爱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王爷会乖乖的到她院子里来,她虽不稀罕银样镴枪头的王爷,但她稀罕王爷的儿子,等她生下王爷的儿子,王爷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便是日日留宿烟花巷柳都无妨。

    青州。

    三王爷轻轻松了口气。

    六弟妹并无冒犯父皇的地方,后世之人也说了,五弟妹柳氏将会是最后一期,总算是结束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天幕再也不要出现,就算是再出现,也别再霍霍他们这些人了,霍霍太子去,后世之人也讲讲太子是如何失了圣心的,父皇是以什么罪名废太子的。

    琼州

    当晚,贵人们分两拨,一拨留宿在州衙后面的官舍里,另一拨则是在县衙后的官舍。

    两处的官舍为了节省砖瓦,全都是排房结构,屋与屋连在一起,只隔一道墙,而且加起来卧房也只有七间,只能是挤着来了。

    徐琛不得不和岳父、小舅子、陆长史宿在同一间房里,除了他们,屋里还住了小柱子、 刘铁和周家的几个家丁。

    周霜霜处亦是如此,她和娘睡床,余下的人或是睡木板,或是直接打地铺。

    王太医和几位同僚以及他们带的家丁挤一间房。

    工部人多得了一间房。

    原本独占一处官舍的耿参一家和县令一家都各分到了一间房。

    徐琛分到的自然是州衙官舍最宽敞的那间,之前是刺史耿参住的房间,里面的木板床也是最大的。

    周世仁主动开口道“天气闷热,臣和冬冬睡地下。”

    人家岳丈小舅子都不和王爷挤,陆长史就更不能了“臣也怕热。”

    除了王妃,无论是做人的时候,还是做蛇的时候,徐琛都没有和旁人同床共枕过,来之前便知说琼州艰苦,但没想到艰苦至此。

    “你们上去睡吧,房间人太多,我今晚去客堂。”

    周世仁忙道“客堂没床,不然还是我们出去,王爷您在这儿睡。”

    反正都是睡地上,在哪间屋子都一样,都已经到琼州了,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徐琛的讲究更少“有椅子就够了,我没什么睡意,想去客堂看看书。”

    教导王爷读书,这是陆长史的职责之一。

    “王爷想看什么书,臣来之前问过上书房授课的几位大人,听闻您从前缺课太多,恐怕基础不会很好,臣打算从头教,就从四书五经开始,王爷觉得如何”陆长史来了精神。

    周世仁摸了摸鼻子,虽然早就听闻陆大人一张嘴便得罪人,但没想到这么会得罪人,王爷缺课多也是能说的吗,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不知道王爷自幼体弱,时常生病,以至于连去上书房读书都常常缺课。

    不过,王爷的身体倒也没传闻中的那么差,南下一路都未曾生病,只是瘦了点,都快瘦成竹竿了,再不好好养养,他怕一阵风吹来都能把王爷吹走。

    徐琛哪会真的想看书,不过是借口罢了。

    “王府和城池都还未建,读书早了点,陆大人若是不忙,不如去州学授课。”

    多给自己找几个学生,他不需要读书,这十几年在宫中早就读够了。

    再说,琼州应该也不需要一个满腹经纶的王爷。

    陆长史脸色一僵,继而叹气“用膳前臣就已经问过耿大人了,琼州压根就没几个读书人,没有州学,也没有县学,连县试都办不起来。”

    百姓之家就没有读书的,琼州的读书人皆是从外面派过来的官员。

    琼州实在是脱离中原太久了,前朝数百年不曾管过这里,大魏也只是为此地的汉人建了两个县。

    这里虽然属于大魏,但早已和大魏脱节,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一样,成了文化的荒漠。

    徐琛鼓励道“从前没有不代表往后没有,陆大人当对自己有信心。”

    “臣没那么大能耐让百姓之子读书,还要指望王爷,民安民富方才能读得起书。”

    否则饭都吃不饱,何谈读书。

    徐琛独自坐在客堂的太师椅上,手中空无一物,说来读书那是糊弄人的,他只是不习惯和旁人挤在一张床上,再者,入睡也不是必须得有床,没床椅子也可。

    只是初到琼州,他好像真的没什么睡意,这里的气候和味道比京师更让他熟悉,却不能让他安心。

    徐琛在椅子上坐到半夜才慢慢睡过去,同样熬到半夜的还有工部官员。

    刘秉忠此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连间单独的住处都没有,刺史用来为王爷接风的宴席都相当之清淡,当然不是没肉,有鸡有鱼有虾有兔,只是调料不足,以至于味道有些腥。

    不光是他,此行的同僚属下也和他一样,不愿在琼州多待哪怕一天,能多早离开并多早离开。

    琼王要建城要图纸,他们便是整夜不睡,也要给琼王画出来,画图纸的宗旨只有一个简单好建。

    熬到夜半,图纸出炉,天刚亮,眼下青黑的刘秉忠便迫不及待寻找琼王。

    “王爷这是我与诸位同僚连夜赶制出来的建城图纸,您看看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建城毕竟不同于建王府,无需过于精致,主要还是安全。”

    王府建造都是有规制的,图纸回京后还要上呈,容不得他们敷衍。

    但琼王要的城就不一样了,他是照着坞堡的样式设计的,四面围墙,只有前后两道门,里面建有望楼,四周建角楼。

    完全是照搬了前朝坞堡的样式,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坞堡里面有一座王府了。

    “王爷您看,以这座城池的面积,足够容纳三万人,比平安县都要大,城池最外圈的这一圈排房是为护卫军准备的,里面这些才是住宅”刘秉忠介绍道。

    和王府的建造图纸比起来,这份建成的图纸实在粗糙,但徐琛却是满意的,首先是安全性十足,其次是这样一座城建起来简单,工期短。

    只是不知道王妃满不满意,这样建城实在过于简陋。

    “满意,怎么不满意,这份图纸简直是画到我心里去了。”周霜霜喜笑颜开的道,以为王爷嫌弃城池太小太简陋,还安慰道,“这样一座城,若是和王府同时动工的话,应该也能同时完工,后面若不满意,还可以再改再扩建嘛。”

    现在还是抓紧建完入住要紧。

    周霜霜是这么想的“为了尽早完工,把能用的人都用上,不只是工匠和护卫军,还有当地的百姓。”

    给足酬劳,应该不难招到人,只是基数太小,两个县加起来不过五千人,老人和小孩又不能出来干活,这样算起来,能招到一千人就算是不错了。

    关于这个问题,来琼州的路上夫妻俩就曾讨论过,只是给当地人多少酬劳他们还拿不定主意,毕竟不了解琼州当地的物价,只能询问耿刺史和苏县令。

    耿参的第一反应是琼王打算征发徭役,忙劝道“如今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再等上七八日,百姓就要收割今年第一季的稻子了,徭役现在征不得,总不能让稻子烂在地里吧。”

    要知道琼州的税收从前是给朝廷,往后都是给王爷的,王爷不心疼百姓也该心疼自己的税收。

    苏元白不吭声,徭役征不征的,反正都征不到他身上来,官身也就这点作用了。

    “不是要征发徭役,是要雇佣百姓做工。”徐琛纠正道,是给他建府建城,又不是给百姓修路修桥,征什么徭役,“王府管饭,如果要雇佣百姓做工的话,付多少银钱合适”

    耿参先是松了口气,紧跟着眉头便又皱了起来,付多少银钱不好说。

    “您别看琼州这里穷苦,但百姓们还真不缺吃的,种地一年三熟,想吃肉有山有海,虽然手里没多少钱,但这里基本也花不到钱。”

    “那百姓缺什么”

    “缺的也多,缺医少药,缺布缺盐,琼州没有铁矿,也没什么商人愿意来这儿,所以铁器是很少的,百姓们怕夷人、怕强盗,出城都不敢往远处去,就怕落了单被抢被杀这老百姓都惜命又胆小,所以说大家伙都看过天幕了,知道您和王妃都是心善的贵人,但刚开始可能不会有多少人敢报名做工。”

    啰里八嗦说了许多,耿参都怀疑琼王和琼王妃可能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干脆直截了当道“王爷和王妃也是初来乍到,就算名声再好,百姓刚开始也不信任,而且咱们这边的百姓用钱的地方少,您就是一人给一两银子,也未必能招得到人,还是别白费功夫了,护卫军不是足足有八千人吗,足够了。”

    他也是昨日才知道琼王居然带了这么多的护卫军,远超之前的几位王爷,但他实在想不明白陛下的心思,明明把琼王发配到这儿了,却又给了这么多护卫军。

    “雇佣之事我们不强求百姓报名,但我和王爷初来琼州,琼州的百姓亦是王爷的子民,我们想请两县的百姓吃一回午膳。”周霜霜道。

    总归只有五千人,厨子只要再多做一分之一的饭菜即可。

    耿参和苏元白齐齐看向王爷。

    徐琛点头“王妃的话便是本王的话。”

    行吧,这是还没死心,想靠请客吃饭获取百姓的信任,也算是个办法,耿参如是想到。

    贵人不差这点儿东西,百姓能白吃一顿午饭,他何必反对。

    早膳是白米粥配炒蛋,以及摆了小半桌的荔枝。

    刘秉忠头一次吃荔枝吃到饱,但还是在用完膳后立刻道“王爷若是对图纸没意见,不如现在就去选址吧。”

    琼州这见鬼的天气,大早上就已经热得他汗流浃背了,如果等日头再高些,王爷恐怕也不愿意出门了。

    徐琛贪凉怕热,但对琼州目前的天气还能适应,若是再热些,他便真的不愿出门了。

    要选址,周霜霜是不能落下的,虽说新城要在码头周边建,但也不是随意在码头旁边找个位置就可以,台风海啸都是需要防范的,最好是能有山头隔着。

    王爷王妃和周统领都去,耿参不得不跟上,琼州面积小,他这个刺史才五品,还不如琼王身边的属官陆长史品阶高,陆长史可是正四品。

    七品县令苏元白就更不敢怠慢了,虽然他已经对仕途不抱希望,但更不敢得罪琼王。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百姓们站在路边观望,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倒是和京师大不同,京师百姓见到贵人不光避让,也不敢这样近乎于明目张胆的讨论,更不敢伸着手指头从远处指指戳戳。

    还好琼王的护卫军多,不然刘秉忠都要担心这群刁民会以下犯上了,要知道穷山恶水之地民风也彪悍。

    工部官员和所带来的工匠们,巴不得一夜之间便把琼王府和琼王要的坞堡,不,是城池建好。

    官员不怕辛苦,工匠不再藏私。

    护卫军这边直接把奖罚标准改成了干活的质量和进度,琼王当众承诺此次会从一百三十八名总旗中选出七十名名百户。

    在大魏,百户便已经是正六品的官职了,而且是可以世袭,不是官职的世袭,而是类似于爵位,世袭俸禄。

    家中有人做了百户就等同于有了一个铁饭碗。

    升上去七十名名百户,就意味着有七十个总旗的位置空了下来,以此往后推,小旗同样空下来七十。

    且不说护卫军像打了鸡血一样,平安和万山两个县的百姓也跟着沸腾了,明明马上要收稻子了,可在吃了琼王一顿午膳后却有五千多人报名。

    是的,五千九百六十八个人。

    没有老年人,十三岁以下的孩童也不允许报名,但里面有一半以上的黑户。

    琼州官吏少,管理松弛,百姓不愿交人头税,有黑户不奇怪,但只看报名的比例,一半以上的黑户着实是让人大跌眼镜。

    琼州主官耿参无言以对,王爷要罚便罚,要告就告,到他这份上了,再惨还能贬谪到哪儿,再说这也不是近两年才有的问题,而是积存许久的老问题了,朝廷就算是问责,源头也不在他这儿。

    但好像琼王并不愿多事,而是一心扎进了地里。

    建府建城有工部,管理护卫军有岳父,管理被雇佣的百姓有陆长史,后勤有王妃,徐琛也只能挖野菜摘果子育秧苗了。

    当然,挖菜摘果撒种子埋坑的不是他,他只负责洒洒水,有时是偷着,有时是在众人浇水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泼几下。

    护卫军轮流,每天有两个总旗的人在他身边护卫,他用不着护卫,这百余人都被他安排挖野菜摘果子开荒种地了。

    在比武中获胜,做了总旗的老姜头,哪怕是到了琼州,都觉得这日子有奔头,每天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腿不酸,腰不疼,干劲儿满满,做土坯砍木头砌墙的时候恨不得再多装出一双手来,连饭点都是吃完便匆匆忙忙回去干活,跟着王爷挖野菜摘果子开荒种地的时候,也是多干就多干,不比年轻人差,吃的也不比年轻人少。

    他就盼着被王爷和将军选为百户,将来便是死在琼州,儿子也能月月有钱领,不过以他现在的身子骨,儿子想领俸禄还得再这些年,说不定他老姜头将来还能挣一个千户出来。

    同样是总旗,单大山却满腹怨气。

    和护卫军里其他被扔出来的喽啰不同,他是陛下的人,是陛下安插在琼王护卫军里的人,除了他,李太医和王妃身边的小太监刘铁也都是陛下的人。

    刘铁只需要跟在王妃身边跑跑腿儿,李太医更清闲,不过是和其他几位太医一起整理一路带过来的药材。

    而他呢,要挖土,要和泥,要弄土坯,要砍树扛树,还要开荒种地,甚至要到野地里挖野菜

    就算是被发配到琼州了,可琼王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能小气抠门至此,连野菜都不放过,这玩意只有穷到吃不上饭的人家才会挖了吃,王爷倒好,为了节省,野菜也成了护卫军的一道菜,还是天天都要吃的一道。

    是,他承认,琼州的野竹笋、荠菜、野葱和苦刺心味道都不错,没有寻常野菜的苦涩,反而有股独特的清香,可再香也是野菜,还得让他们这些人自己挖,哪个王府的护卫军当成他们这样,火头军都没有自己挖菜的。

    相比单大山,同样是卧底的高岳就没那么多毛病了,他是太子的人,还是太子的心腹,琼王如今越是抠门潦倒,便越不会威胁到太子殿下。

    琼王领着众人挖野菜开荒种地,总好过琼王励精图治吧,连教导琼王读书的陆长史如今都被晒成黑脸汉子了。

    琼王白嫩嫩的脸怕是也会熬成黑炭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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