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眠没想到裴纵之会误会,慌忙解释“我，我不是害怕你吃人。”
裴纵之“嗯”
程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越描越黑，更慌张了“我是说，我不害怕你,真的,我只是紧张。”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裴纵之有些意外。
“紧张”
“我没和别人一起睡过。”
正确说,是上小学以后就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了。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只有两张床，他妈还没走的时候母子俩一起睡，后来出了事,奶奶担忧他,陪着睡了一段时间，只是他是男孩子,随着年龄变大,到底不方便。
再后来上学住宿舍,也都是一人一床。
和朋友都没有睡一张床的经历，何况裴纵之不是别人。
裴纵之沉默两秒后，“是不习惯吗”
程眠点点头，怕他继续误会，立马澄清“但真的不是害怕你，我不知道自己睡相怎么样,有没有坏习惯没不想和你睡一块儿。”
后面这句话,音量小到几乎听不见。
但对上裴纵之的眼睛，没有挪开。
裴纵之的心软作一团。
他的男朋友，年纪不大，思想包袱还挺重。
裴纵之忍不住伸出手抚上程眠的脸颊,而后轻轻地捏了捏。
“我也没有经验。”
程眠张着嘴“怎么会”
“真的。”虽然好友中不乏桃花遍地的花花公子，但裴纵之对自己一向严苛，也不喜欢同人多触碰。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相好不好，有没有坏习惯。”他神情认真“所以，你要多多包容我。”
程眠被他逗笑，把被子往身上一盖“我知道了，那你睡，我监督。”
裴纵之笑了笑，顺从地躺在他身边。
两个人各自盖着属于自己的那条薄被，闭上眼睛。
程眠的房间不算大，抛开家具，放张一米五的床刚刚好，一个人睡时不觉得什么，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一起就稍显拥挤。
窗帘的颜色比较浅，小区对面的大楼还没有关灯，透过窗户洒了一些进来。
过了好久，程眠睁开眼睛，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后，忍不住转头，悄悄往旁边看一眼。
裴纵之好像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均匀，胸口微微起伏，借着光，隐约能看到对方英俊的五官。
程眠不是颜控，但依旧被这张脸深深吸引，怎么看都看不够。
无声看了好久后，他艰难地收回视线。
十分钟后，程眠再次睁开眼。
或许是屋子太安静的原因，五官变得尤为敏感，比如感觉到旁边人的体温，还有淡淡的，属于裴纵之独特的男士香味。
夏天蚊子多，程眠习惯用的那款蚊香是淡淡的草木香味，而现在，混合了一点别的味道。
他干脆支起身子，抱着被子往旁边挪一点
，再挪一点。
直到胳膊挨着胳膊，手碰着手。
在壳里待久了的人，能做出最勇敢的举动，也不过如此了。
但程眠很满足了，重新闭眼。
就在此时，他的右手被抓住，温热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过了两秒往下移，摸到他的指缝，变成十指相扣。
以为他醒了，程眠轻声喊“裴纵之”
旁边人没回应他。
程眠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屋子里静悄悄，没有任何变化。
做梦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害怕裴纵之睡得不舒服，小心翼翼起身探过去。
裴纵之双眼闭着，仍旧睡得香甜。
程眠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很快速很轻巧，即想捉弄人，又怕被发现。
裴纵之仍旧呼吸均匀，似乎并不知道有人在恶作剧。
程眠见好就收，正要离开，脑袋却被按住了，身下的人蓦地睁开双眼，在黑暗中犹为明亮。
“在做什么”
程眠心脏都跟着漏掉一拍，眨眨眼“我吵醒你了吗”
“没睡着。”裴纵之躺在他身下，伸出另只手同样捏了下他的鼻尖。
仿佛在提醒他，做坏事被抓包了。
“好玩吗”
程眠心虚地抿了抿唇。
他试图解释，脑子转了两圈，都没想出个合适的理由来，只能硬着头皮“还行。”
然后就被笑了，虽然不是嘲笑，程眠还是有些羞耻。
想缩回自己的被窝里，却被裴纵之扶着脑袋，他手指换了地方，轻揉了两下程眠的耳垂。
“跑什么，继续玩吧。”
“什么”
“不是睡不着”裴纵之淡淡道“想玩什么，陪你。”
程眠失语，一时分不清这人是认真的，还是逗弄他，索性道“不玩了。”
裴纵之却不依不饶，他牵起程眠的一根手指“那不行，玩够了再说。”
程眠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感觉到裴纵之带着他的手指，往自己脸上戳。
先是额头，再是鼻子，然后是脸颊。
力道不大，一下一下，反而挠的人心痒痒。
程眠垂眸，目光落在男人的薄唇上，忽然想起上一次见面，两人在伞下隐秘而激烈的吻。
裴纵之察觉到他的视线，又戳了戳他的唇角。
程眠“”
像是释放了某种信号，程眠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低下了头，触碰到一抹温热的柔软。
裴纵之表情微怔，似乎只是想逗他玩，结果没想到小神木会这么大胆。
但很快，他配合地闭上眼。
程眠察觉到他的态度，稍稍放纵自己。
鼻尖全是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和自己身上的一样，这个认知让他莫名激动，潜意识里给裴纵之盖上了他的标签。
他是第一次谈恋爱
，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顺从本心想和恋人亲近，说到底，在这方面不过是一个没有经验的雏鸟。
于是弄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还不小心将人痛。
裴纵之轻嘶一声，拍拍他的背，柔声询问“我来”
程眠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下意识道“你来吧。”
裴纵之没想到他这么老实，讶异挑眉。
接着手掌扶着对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
程眠从来没干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或许知道为什么当年班上的女生都喜欢看恋爱小说了。
真的很容易上头。
程眠心脏砰砰跳，气喘吁吁，脑子里面全化成浆糊。
混乱中，忽然碰到什么，猛地清醒过来。
他稍稍拉开距离，脸颊红的不行。
裴纵之同样没好到哪去，他闭了闭眼，把那股情绪压下去，翻身起床，语气嘶哑“我去洗个澡。”
程眠抓住他的胳膊“停水了，只接了两桶冷水。”
“没关系。”
“别，你会着凉。”程眠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说“我去厕所等一会儿，你好了我再回来。”
裴纵之说“卫生间很热。”
“没事，我不怕热。”
“你会等很久。”
程眠“”
裴纵之不想吓着他，轻叹一声“睡吧。”
重新回到被窝里，这次只有简单的拥抱。
只是紧贴着，感觉更甚。
程眠自欺欺人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算了。
都是男人，他太懂了，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热度并没有消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分钟后。
被子被掀开，程眠低头穿鞋“我还是去厕所等你吧。”
还没离开床边，他就被拽住了。
裴纵之起身“不用，我洗个澡就好，还有毛巾吗”
转身，看见程眠的眼神，安慰他“我身体很好，不会感冒。”
等人进了卫生间，程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坐在床上，回味刚才的情景，混乱中乱抓一气，裴纵之的睡衣被他不小心抓上去了一截，而后碰到结实的腹肌。
和程眠这种宅男不一样，他的腿有伤做不了剧烈运动，肩膀不舒服的时候顶多打两套广播体操。
裴纵之很明显经常锻炼，肌肉结实紧致，不是过度健身的夸张，线条匀称漂亮。
程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现在都还记得那一瞬的手感。
想到这，他身体忍不住有些发热。
裴纵之过了好久才回来，进屋时身上带着一层凉意。
他坐回床上，胳膊不小心碰到程眠。
明明凉的
不行，他却像被烫到一般。
“我也去洗个澡。”
不等裴纵之回应，“咻”地一下冲出了门，这辈子的速度都用在这上面了。
裴纵之目送他离开，垂眸掩饰眼中的情绪。
卫生间里，程眠被冷水冰的打了个颤，虽然是夏天，但已经是半夜，温度不高。
心中告诉自己要淡定，不要慌张，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好羞耻的。
做完思想准备后，他先洗了把脸清醒下，然后才慢慢擦拭身体。
不好意思回去太早，程眠在洗完了也在卫生间磨蹭。
房门被轻轻敲响“眠眠好了吗”
程眠估摸着时间“快了。”
裴纵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没听见里面的水声，并不戳穿他“别洗太久了，小心着凉。”
三分钟后，程眠回到卧室里，裴纵之正靠在床背上用手机回复消息。
来了这边后就没有空闲，一个下午，工作就堆了好多。
见人进来，他“好了”
“嗯。”
裴纵之点点头，按熄手机“睡觉吧。”
重新躺回床上，都没什么睡意。
经过刚才这一茬，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消失掉，程眠动了动，想和裴纵之靠得更近些。
下一秒，背脊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裴纵之主动靠了过来。
冰凉的身体瞬间被暖意包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程眠舒适地往后挪了挪，放心地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
裴纵之掌心触碰的地方一片冰凉，干脆拉过被子，将两人一起裹在里面。
这样一抱，才发觉程眠身上的肉少的可怜，他皱眉“怎么不多吃点饭”
程眠道“吃很多，一日三餐都有按时吃。”
跟别的网瘾少年比起来，他还每天按时起床吃早餐，生活习惯算健康了。
但就是不涨，体重不涨，个子也不涨。
小时候奶奶狠狠愁了一段时间，害怕自家孙子永远是个小矮子，幸好正常长大，虽然个子比同龄人矮上很多，但也有一米七了。
裴纵之手掌贴在他的腹部，总算摸到一点肉，说“等空了去医院做个检查，我母亲的好友是营养师，让她给你定制一个计划表。”
“不用，从小就这样了，别给阿姨添麻烦。”
“你的事不算麻烦。”裴纵之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和他商量，颇为强硬“身体养好了，才能帮奶奶做更多事，年纪轻轻一身病怎么得了。”
裴纵之太懂得怎么拿捏他的死穴了，一提到奶奶，程眠果然不吭声了。
裴纵之不想将他逼的太紧，男朋友比他小几岁，这些事情自己操心就可以了。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伸手给他按摩大腿。
这一摸，眉头又是一皱。
二十几岁的成年人，大腿却没几两肉，一只手掌差点就能圈住。
移到某处时，有一块凸起的骨骼。
裴纵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断裂的骨头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错了位，平时穿着长裤看不出来，一摸就很明显。
他的动作顿了半秒，但很快若无其事地继续揉着。
“前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位骨科方面的权威专家，他现在在国外进行学术交流，要等两个月才回国。”
这件事原本不想太早告知对方，抱着期望等待，是非常难熬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或许不是坏事。
裴纵之说到时候，我带你去拜访下。”
程眠抬头看他，神情微愣。
他其实不傻，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裴纵之恰好就认识了这样的人物。
他从不干无目的的事情。
程眠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心中某块空缺被填满。
不过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么多年也跑了不少医院，答案大同小异。
“已经习惯了，治不治都没有关系。”
裴纵之却不赞同“你还年轻，多看几个医生。”
“看了好多。”
比如几年前，表叔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位厉害的医生，恰巧被这边的中心医院请来一段时间义诊，原本想挂号去看看，却根本抢不到。
那时候怀仁表哥还没有毕业，表叔一家人加上自己，一群人齐齐上阵，严阵以待。
结果时间一到，号秒没。
表叔表婶两位老年人手速就不说了，怀仁表哥有过抢到大热歌手演唱会门票的光辉战绩，怀希表妹也经常抢限量周边，手速在几人当中是最得意的，结果连付款的机会都没，当场傻眼。
后来天天蹲，终于有了线上问诊的机会。
刚开始当然有期待，可惜没有得到乐观的答案。
幸好失望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早就习惯了，没有多难受。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没有哀声哉道，纯粹是简单地和恋人分享自己的治病经历。
“不用太费神了。”
裴纵之听完，胳膊收紧了些，下颌搁在他的软发上，语气如常“这个医生也很厉害，不用挂号。”
程眠嗯了一声。
“去看看”
程眠拗不过他“好。”
不想让裴纵之为他多担忧，于是转移话题。
“在公司你有碰到过怀仁表哥吗你们的工作内容好像有重复。”
裴大总裁面不改色心不跳“人太多了，没有见到。”
“好吧。”程眠有点遗憾，道“还说想介绍你们认识，难得在一个地方上班，还能有个照应。”
裴纵之说“表哥很厉害，不需要照应。”
“话不是这么说。”程眠说“大公司的人心眼多，上次幸亏你们老板慧眼如炬，不然他的作业就被人盗用了，也没办法正常接受培训。”
裴纵之并不揽功“是金子总会发光，老板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
“有些人的老板可不是这样子的。”程眠好奇心上来，微微抬头，软发扫着男人的下巴“你们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纵之手上动作顿住。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倒没有想过。
见他没回应，程眠用胳膊戳戳他“嗯”
裴纵之回过神“怎么想到问这个”
“顺口问问。”程眠并不避讳对他的关心“想多了解你一点。”
裴纵之扬唇“有机会带你去见他。”
程眠失笑“那是你老板，我见他做什么。”
“到时候你自己给他说。”
“算了。”窝在温暖的怀抱里，安全感十足，程眠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我只是个网瘾少年，别为难我。”
裴纵之察觉到他的困意，要说的话又吞回去，最终点点头“好。”
怀里人不再说话。
等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他低头吻了吻男生的额头。
“晚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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