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掉中间不太和谐的小细节,苏小美表示今天也是一本满足的一天,所有人都对她带回来的两份惊喜很捧场。
至于苏振华的录取书为什么会在她手里,她为什么要这样“多此一举”等问题,也有董事长舅舅简洁而不失耐心的一一解释着,本来这些事情也都是他出手搞定,她只需要张嘴提要求,这也算专业对口了。
苏小美万事不操心,只需要尽情享受赞誉和吹捧。
村子里不存在秘密,苏家人自己关起门来欢喜不到一会儿,沾亲带故的亲友便陆续赶来了,本村的外村的几乎全都闻讯而动,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络绎不绝的访客把高材生兄妹俩团团围住,不管熟不熟悉,见了他们都仿佛看见失散多年的孩子似的,一声声不重样的夸奖从不同的人口中倾泻而出,把苏小美从头发夸到脚底板,吹得她飘然欲仙,觉得自己从未如此高大完美过。
一本满足有没有
这场自发性的、如庙会一般的热闹,从下午进行到晚上,直到月明星稀才彻底安静下来,正值忙碌的秋收季,他们很想激战到天明,奈何地里的粮食等不得,又有主抓生产建设的苏支书虎视眈眈,人们再不舍也只能陆续起身,客套表示他们在这打扰了一天,赶了一天路的小美应该需要休息了,他们也该告辞了。
赶路辛苦的苏小美便顶着仿佛打了一百支玻尿酸的脸,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朝乡亲们挥手告别,然后伸了个懒腰,被老妈招呼着去洗漱,“洗澡水打好了,你先陪小虎洗个澡,下一个你再洗。”
刘春芳不容分说的语气,让她想起了被老母亲支配的恐惧,下意识便露出了和她腿边小朋友如出一辙的乖巧表情,一大一小默契和谐的朝洗澡间走去。
习惯了谢家那豪华舒适的大浴室,她实在不忍心把自家光秃秃仅有个屋子的浴室跟其相提并论,只能称之为洗澡间了。
苏家今天的洗澡间还是有些变化的,刘春芳特意拆了块新买的香皂招待贵客,角落也添了把新椅子放衣服,此时椅子上便整整齐齐放在她和小家伙要穿的睡衣。
看到它们,苏小美不由感慨,她真是习惯了阿姨无微不至的照顾,连睡衣都忘记拿了,还好刘女士细心起来这般周到,一放松,便随口问道,“妈,你还帮我们拿了睡衣和毛巾啊,怎么把它们翻出来的”
刘春芳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来气,习惯性竖眉,“你还好意思说,回来这么久了,只知道双手插兜在那跟人吹牛,带那么大个箱子的衣物也不知道收拾下”
说到闺女那箱子能把人晃花眼的衣服首饰,刘女士神情越发严肃起来,有心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到客厅还在和颜悦色跟孩子他爹和老二聊天的谢先生,下意识又把一肚子叮嘱咽回去了,只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行了,耽搁到这么晚,你快点收拾洗漱,谢先生跟我们大家都还排队等着呢。”
毫无疑问,老苏家秉持着贵客优先的待客之道,这第一桶洗澡水本
来是烧给谢容笙的,但他坚持发扬绅士精神,让沈凛和苏小美先洗,很怕怠慢的刘女士便风风火火的来催促苏小美了。
刘女士一不耐烦,苏小美就条件反射头皮发麻,闻言麻溜抄起肉嘟嘟的小少爷钻进洗澡间。
就这样,前一秒还高大完美、备受吹捧的苏高材生,下一秒如小鸡崽般被轰进了浴室
主打一个大起大落。
但她心很大,洗漱好带着一身清爽,闭眼躺在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明明她当初离开的时候那样毫不留恋,满心欢喜奔赴幸福新生活,心底却不知不觉已经把这个地方当做了家,享受过一段时间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再重新回到这间简陋到近乎寒酸小院,也没有半点不适应。
木板床上铺着粗糙的凉席,荞麦枕头也并不如何柔软舒适,可枕套枕巾上干净清爽的阳光味道,给她带来了足够的安心感,让她瞬间身心放松,睡得可香了。
苏怀瑾极好的睡眠质量又影响了沈凛。
他向来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安全感,小少爷只要有苏小美的地方都是天堂,因此也紧随其后的,靠着她安睡的面容也很快沉沉睡去。
明亮皎洁的月光透过单薄窗帘,洒在一大一小两个连呼吸起伏都同步的身体上,一副岁月静好。
但像他们一般没心没肺的只是少数,在这个朴实无华的小院,却是很多人注定今夜无眠。
比如主卧里翻来覆去的刘春芳。
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翻身发出的声响,一如她此刻凌乱如麻的心绪。
不过几十年的夫妻生活,让刘春芳更确信,旁边一动不动似乎不受任何影响的老头子,一样没能睡着。
又翻了个身,刘春芳索性睁开眼,望着头顶隐隐约约的纱窗开口“孩子他爹,你说”
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因此只开了个头,便久久没了下文。
黑暗中,传来了苏支书不再淡定的声音,你究竟要说什么”
刘春芳长长叹了口气,决定从头说起,“我晚上去帮小美收拾她带回来的行李,那么大一个箱子,比谢先生和小虎加起来的行李都多,我还以为她会带上书本,或者又献宝似的给咱们买什么礼物,想着帮她整理一下,可你晓得不,那满箱子里全是她一个人的衣服和首饰,那些料子我摸不出来,但瓦每件衣服的剪裁走线,都跟她身上的一样平整细腻,绝对是大商场出来的,还有那满满两大盒的首饰,也都看不出材质,但个个闪闪发亮的,把我眼睛都晃花了。后来我试探着问她,盒子里的首饰都是金的还是银的呀,死丫头居然眼也不眨的说,金子银子都太俗气,她不喜欢,最差也得是白金镶钻咱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听听她这像话吗”
苏支书闻言也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是没想到的。”
他知道,外头已经有人说他老谋深算,等他们听说小美考
上了的是外国语这种名牌大学,还不知道要怎么分析他的老奸巨猾,做了一笔多么划算的买卖。
他们说得都对,在妻子说这番话之前,他也为自己的深谋远虑而沾沾自喜,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比起令人觊觎、说不定哪天就不小心遭贼光顾的真金白银,哪有一口气培养出两个名牌大学生来得划算
老二是凭本事考上清北的,没沾任何人的光,但他如今站在这样高的,若再有谢先生一星半点相助,毕业后很容易进好单位,反过来拉拔小美,兄妹俩齐齐在首都站稳脚跟。
小美进了首都的单位,不仅仅拥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首都干部的待遇总不会差,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数字,小美他们工作一二十年难道还不能赚回来
目光短浅的人只看得到十万块,他却是全部都要的。
计划进行到这里相当顺利,小美半点没让他失望,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任务。
只是她不仅学习任务完成得好,令人意外的考上名牌大学,哄人这一块也太过出色了,他都不用想象,今儿打眼一瞧闺女离家求学的状态,就知道她在谢先生家里有多么如鱼得水,那几乎快和谢家舅甥如出一辙的气度雍容,说她姓谢都毫无违和感啊。
当时老父亲就隐隐有些预感,他们怕不是要失去对闺女的掌控了。
还真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为儿女好所以送他们去大城市求学,希望他们从此在那里扎根落户、改换门庭,可那样就会鞭长莫及,看着闺女在别人家里吃香喝辣、为所欲为,又免不了为她的日后担心,这样享受惯了富家千金一样的好日子,等沈凛病情痊愈,她功成身退回归普通生活,还能脚踏实地过日子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老父亲深深为闺女将来要面临的巨大现实落差而担忧,老母亲则是有着南辕北辙的忧虑,“老大每次回来,只说他妹在那边被照顾得很好,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可他没告诉我们是这种好法啊,谢先生对咱们小美,哪里是对客人的无微不至,恐怕养媳妇儿也就这样了吧”
苏支书闻言虎躯一震,惊得他差点连夜爬起来抽两根冷静冷静,矢口否认,“不能够谢先生那都是小美的长辈了,这不是乱套么”
刘春芳一晚上都为这个猜测愁眉不展,想了很多种理由都无法说服自己,此时用来戳破丈夫的自我安慰,倒是信口捏来、用词精准,“长辈什么长辈,人家看着成熟,也才比小美大十来岁。你说说,这点岁数算什么”
苏支书
娶了小自己十几岁媳妇的苏支书,瞬间失去了反驳的资格,四目相对许久,黑暗中仿佛都能看到彼此眼底的绝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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