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晚膳后, 当院子里的最后一抹金色夕阳残留在树梢,裴海棠早早命翠玉点亮了上房所有的烛台,亮如白昼。
裴海棠靠在东次间榻上悠闲地翻看话本子。
里头的情节很逗, “这书生嘴真甜, 哄得傻小姐不住地乐呵”, 她一边咯咯笑地感叹,一边快速翻页。
似曾相识的画面啊,她的少虞哥哥嘴也甜, 也可会哄她了, 跟戏本里的书生有得一拼
忽地, 裴海棠摩挲书页的指尖顿住, 抬头扫视一圈,问翠玉“四皇子呢”
翠玉正收拾桌椅碗筷, 闻言笑着朝西次间努嘴“四皇子在那。”
裴海棠“洗澡”
翠玉笑着摇头。
好奇心被调动起来, 裴海棠搁下话本子, 趿着夏日凉快的木屐悄悄来到西次间,探头一看。
壁烛光晕下,朱少虞高大健硕的身躯耸立在洗漱架前,架子上一盆清水, 他纤长有力的手指揉搓着一块白色帕子, 打过皂角了满是白色泡沫,他低头搓洗得很认真。
裴海棠乐了“你还挺宝贝它。”
朱少虞看她一眼, 低头继续搓“你的东西,我都宝贝。”
裴海棠“就你嘴甜。”
跟话本子里那书生一模一样。
裴海棠也如里头的千金小姐一般乐呵得唇瓣弯弯。
美人作陪, 朱少虞面上神情明显愉悦了三分,漂洗完,他摸了摸上头鲜亮的海棠花, 然后拧干,捏起两角往她面前一悬。
活像个干活的小厮“主人检查,干净否”
裴海棠被逗得“咯咯”直笑。
朱少虞“去拿两个夹子来。”
裴海棠“作甚”
朱少虞“跟我去院子里晾起来。”
裴海棠懂了,问翠玉要了两个夹子,然后夫妻俩有说有笑地往晾晒的竹竿下行去。
他悬挂帕子。
她上夹子固定。
翠竹从水房提着一桶热水归来,刚拐过长廊,就远远望见夫妻俩面对面站着、齐心协力共挂一条帕子的画面,欢声笑语不断,人间烟火味不过如此,浓浓的温馨。
翠竹不知不觉看愣了神。
东厢房房门嘎吱一下开了,裴珍珠站在门口,红着眼眶挤出个笑“四皇子,郡主,天都快黑透了,现在不是晾晒东西的好时候,还是明早太阳升起更适合。”
裴海棠
这裴珍珠真是时时刻刻煞风景啊。
朱少虞始终背对,一个眼神都没给裴珍珠,牵住裴海棠小手朝她笑“盛夏时节,一块帕子而已,不消一刻钟便干透了。为夫还等着晚上伺候你用呢。”
裴珍珠一噎。
裴海棠得意地瞥眼裴珍珠,她小身子一个弯腰,便从竹竿下钻到朱少虞那边,“嗯,还是少虞哥哥明智”,裴海棠挽住朱少虞胳膊,两人亲亲热热往上房走。
夫妻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堂屋里。
裴珍珠“哼”了一声,回屋重重把房门一关。
听见动静,裴海棠简直要笑死了,这辈子的裴珍珠磨难太多,明显失了上辈子的好心态。
回到卧室。
裴海棠见朱少虞眼神扫视一圈,似在找寻什么东西,笑问“找什么”
朱少虞来到博古架前“那只玉兔呢”
裴海棠一阵心虚“找它作甚”
朱少虞“那是你曾经赠给太子的礼物,不能就这样留在你身边。”
裴海棠
果然小气吧啦的
夺是帮她夺回来了,却不让她留着
嘟起小嘴,裴海棠不高兴地往床沿一坐。
各处寻不到,朱少虞眼睛毒辣,绕到她跟前把茜红色床帐掀开,果然,那只大玉兔悠闲地蹲坐在她深粉色枕边。
男人探手一捞。
裴海棠赶忙拽住他手腕,瞪他“这是我的,你不许拿走。”
朱少虞紧挨她也坐在床沿,耐心给她讲道理“你送过太子的,我看着心头不痛快。
裴海棠
这么酸的话也能直接宣之于口
朱少虞继续“棠棠乖,赶明儿我交给玉石雕刻大师,用这块羊脂玉重新给你变出个新花样来,保证精致又漂亮,可否”
总之,玉兔是不可能留的,撑死了只能留下这块玉。
裴海棠哼道“真酸”
朱少虞笑了“赶明儿我也将曾经送过心上人的礼物夺回来,摆在枕头边天天观赏,届时,你就能将心比心了。”
裴海棠
一想到他枕头边搁放着裴珍珠的东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敢”
裴海棠仰起小脸瞪他。
她一对娇目瞪得活像母老虎。
朱少虞笑了“瞧你,还说我酸。你岂止比我酸百倍。”
裴海棠生气了,把玉兔摔他身上,起身就走。
朱少虞赶忙追上去,握住她肩头拉扯间,“哐当”,她头上金簪坠落在地,他干脆拦腰把她打横抱回床榻,用力压在身下。
此时的裴海棠一头乌发散落粉色床褥,绷着一张嫣红的芙蓉面,她生气的小模样简直媚态横生。朱少虞喉头一滚,忍不住埋下头去亲。裴海棠生气地推他,两只手腕却被迅速捉住,死死摁进软软的床褥里。
良久,待朱少虞再抬头时
她乌发凌乱了,潮红的面颊气色更佳了,红唇鲜亮得像雨水滋润过的红樱桃。
“混蛋,你还欺负我。”裴海棠眼底漫起水色,一把将臭男人从身上推下去。
朱少虞
这哪能算欺负
反正她就是不高兴,背过身去侧躺,小嘴撅起老高。
“棠棠,是我不好,不该胡乱打比方。”朱少虞总算反应过来错哪了,凑她耳边,气息微喘地给出解释,“我发誓,我跟你不一样,你婚前心里头住过别人,我却是没有过。”
“当真”
“比真金还真”
裴海棠却是不信,回头与他对视“那大婚次月,我从你木匣子里搜出来的美人画像是怎么回事啊”
朱少虞“不是早被你撕毁了么,怎么旧事重提。”
裴海棠又瞪他。
朱少虞讨价还价“玉兔交给我,我就告诉你画像的秘密。”
裴海棠没好气地拎起玉兔交到他手上。
朱少虞颠着玉兔笑“那画像是你。”
裴海棠
朱少虞笑“只是画师水平不够,画得不太像。”
裴海棠信他就有鬼了。
画她不像她,恰好就能更像裴珍珠
朱少虞下床,寻到一块蓝布把玉兔给包裹起来,丢进不去翻找绝对看不见的黑黝黝衣柜。
然后,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金簪,给她斜插回头上,继续道“那是咱俩发生关系之后的几日,我心头惦念那夜的姑娘,就在街头随意寻了个摆摊的画师,一番描述后十文钱的画师水平真是够呛,画成了那副鬼样子。大婚后才知,画得更像你亲戚。”
裴海棠
真是一场乌龙
总感觉不像他轻描淡写的这般简单呢
显然,朱少虞觉得交代完毕,他面无愧色地拿起一套中衣中裤去西次间洗澡了。
独留裴海棠独坐床头。
忽地,察觉唇瓣焦焦的,用粉舌润一润还是不舒服,裴海棠从枕头下掏出一枚小铜镜,定睛一看,呃,她唇瓣微微发肿。
显而易见,是方才被朱少虞用力吸吮的
行宫,太子临时院落。
被父皇唤去商讨了一些有关这几日的狩猎事宜,完毕后,宣德帝留下太子一道用了晚膳。
待朱清砚告别父皇,返回自己下榻的小院时,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早已消散,院子里和上房廊檐下亮起了数盏琉璃灯,尽量驱散黑暗。
“太子殿下,怎的才回饭菜都凉了。”
朱清砚刚踏上堂屋前的石阶,屋里传出一道女子的嗔怪声,他蹙眉望去,果然又是崔木蓉不请自来,反客为主给他张罗了一桌子饭菜,等他回来一起用膳。
回的晚了,崔木蓉还噘嘴抱怨上了。
朱清砚脚步顿在门口,素来好脾气的他,今夜沉了脸“崔小姐,还未嫁进门之前,请注意身份,不要尽做一些掉价的事儿。”
掉价
崔木蓉腾地从饭桌边站起“什么意思”
朱清砚一次性讲清楚“你只是未婚妻,并非孤的妻子,下回要来,最好先递拜帖知会孤一声的好。”
崔木蓉不屑道“又不是头回这样,几十次都有了,现在才提”
瞥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朱清砚就厌烦,沉脸道“崔小姐,尤其不要动孤箱笼里的物件。再有下次,绝不轻饶,孤会按照宫规处罚你。”
崔木蓉这回懂了,他在为玉兔的事儿生气。
“区区一个玉兔,瞧把你急的。”崔木蓉重新坐下,准备就着这个话题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一次,“太子殿下,实话跟你说,你和裴海棠之间的过去,我如鲠在喉。你脑子里的回忆我抹不去,但身边的一箱笼一箱笼的物件,我不可能任其留下。”
“放肆。”朱清砚瞪他。
崔木蓉昂起下巴“我就是放肆了,有本事你退婚啊退不了,那就得按照我的喜好来。”
朱清砚面色发白。
除夕那夜,他被推下水与她纠缠的一幕历久弥新,仿佛仍然发生在昨夜。
很显然,婚是退不了的,一旦他公然宣布退亲的念头,怕是当夜就神不知鬼不觉被下药,与她糊里糊涂滚了床单。
与崔木蓉做那种事,他心底抗拒。
“不可理喻。”朱清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小祁子吓坏了,太子殿下素来好脾气,被气得离家出走当真是头一回。小祁子赶忙提起琉璃灯追出院子。
“太子殿下,小心脚下。”
琉璃灯光晕淡淡的,只能驱散脚前一尺的黑暗,而太子步伐太快,小祁子生怕太子殿下摔着了,揪心得很。
屋里,崔木蓉孤零零坐在饭桌边,看着一遍遍加热的饭菜再度凉却,心高气傲的她干脆拿起筷子,乱夹一通往嘴里塞。
塞得腮帮子鼓鼓的。
使劲嚼使劲嚼,险些把一口银牙咬崩了。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银筷子拍在桌面上。
“来人,给我拿锤子来”崔木蓉恨声道。
婢女吓坏了,生怕小姐干出什么傻事来,却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劝。
崔木蓉瞪她“还不快去拿”
婢女显然头回见到小姐如此盛怒的一面,被裹挟着熊熊大火的目光一瞪,骇得肝胆都要破裂,颤抖着双腿下去寻来。
最后,在一通“噼里啪啦”乱砸中,太子带来行宫的一小箱“裴海棠赠送的珍贵礼品”全被砸了个粉碎
“叫你留恋,我叫你留恋”
崔木蓉一边解气地挥着小锤子,一边恨恨地低骂。
劳累一整日,又是给裴珍珠相看婆家,又是帮朱少虞解决仕途升迁问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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