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书院。
“听说这次外出历练, 屈师兄差点害死万师兄”
“没有吧,他们是为了一个人干架,屈师兄为此卧病在床一个月”
“真的假的为了谁啊”
“低一届那个薛宁”
“嘘”
话题里的人物, 突然出现在面前,弟子们噤声, 作鸟兽散。
书院的走廊,薛宁和文景宜, 刚转个弯, 又听到旁人在传乱七八糟的事。
文景宜无语又好笑“传得这么离谱, 咱们一起去的,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薛宁却没应文景宜的话,还说“说不定呢。”
文景宜“啊”
薛宁继续朝前走,脑海里,回放众人对屈瑾和万雪青关系的揣测。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大家都觉得,他们关系极差,就好。
其实,如果不是她纵容, 在被问及的时候, 含糊其辞, 不做解释,他们也不会越想越偏。
薛宁清楚, 她在耍心机,她多少有点心虚, 还是隐秘地祈祷,要是和传闻一样,他们关系无可救药, 就好了。
她想得出神,不远处,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的唤住她“薛宁。”
薛宁一惊,差点跳了起来。
这人正是屈瑾。
屈瑾身着一件靛青底道袍,乌发少见的一丝不苟,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对薛宁的阴暗,洞若观火。
他抻平唇角“万元华在哪,知道么”
薛宁攥紧手里书籍,她邀万雪青到书舍,但她并不想说。
他肯定是想插足她们
却在这时,一旁书舍的门推开,万雪青站在屋内,凉凉地盯着屈瑾。
屈瑾握了下剑柄,道“老师找我们去望天楼,商议摘星阁的事。”
原来是有正事。
薛宁为自己猜忌屈瑾,生出一丝丝内疚,忙说“元华先去吧,我自己可以复习书籍。”
万雪青点点头。
她和屈瑾一前一后,前面的屈瑾姿容英俊,落拓恣意,后面的她白皙精致,谨守礼节。
步伐翩翩中,二人身影消失了。
不少弟子趴在广文楼上,讨论“他们,不会又打起来吧”
“不要啊,不管屈师兄也好,万师兄也罢,千万不要受伤”
只文景宜走到薛宁身边,循着她视线,瞅向远方,叹了声“怎么就没人觉得,他们有一点点配呢”
遭薛宁猛地一瞪,文景宜“”
这次,万雪青和屈瑾立功,经书院评选,全部进入云鹤摘星阁。
摘星阁,是书院最优秀的弟子汇集之处,能接受到最好的修真资源,获得最好的历练。
他们得去摘星阁登记。
与众人猜测的剑拔弩张不同,此时,二人之间气氛宽松,屈瑾抛着一个令牌,打开摘星阁大门。
摘星阁在云鹤书院的中部,是一座庄严巍峨的九层楼宇,红墙碧瓦,檐角斜飞,灵力雾气缭绕,仙鹤群飞。
除了他们新入选的二人,摘星阁的弟子,全出去游历了,摘星阁十分静谧。
摘星阁内,乍然入目之处,星辰璀璨。
进了第五层,在登记姓名时,屈瑾忽的说“万元华,你怎么不说话了”
万雪青心脏倏然悬空。
她用冷冰冰的语气,回他“说什么”
屈瑾斜她一眼“你有点奇怪。”
万雪青用力抓紧笔,落笔的力度,不由变大。
屈瑾猜测“就因为我和薛宁说话”
万雪青手微微一顿,她抬起眼,故意说“是。”
如此误会,也不是不行,或许在最开始,她就不该理他。
屈瑾笑了起来“万针眼。”
万雪青“”
屈瑾“谁让你心眼比针眼小。”
只是,他说到这份上,她还只是动动嘴角,没有回他,仿佛真的因这迁怒屈瑾。
屈瑾缓缓敛起笑意。
他们沉默地回摘星阁门口。
万雪青推了下门,门纹丝不动,她疑惑地皱起眉,屈瑾越过她,也推推门,忽的说“对了,出去也要令牌。”
万雪青“嗯”
屈瑾摸了下藏在自己袖子里,出去的令牌,语气迟迟“摘星阁进出的令牌,是一套的,不过,老师应当是忘了拿出去的令牌给我。”
万雪青“”
他不会提醒老师的么
她无奈,拿出传音玉牌,结果,为防止摘星阁机密被外传,不能用传音玉牌。
她终于忍不住,询问屈瑾“现在怎么办”
屈瑾“等吧,令牌失效,我们还没走,老师会知道的。”
万雪青“要多久”
屈瑾歪了歪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一时,万雪青竟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什么,她打算不再与他说话,也尽量减少相处,可既然被关起来,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只听他又说“你想去六层以上吗”
万雪青“我们能去”
屈瑾笑了下“可以。”
六层以上必须是老师才可以上去,但屈瑾修为高,刚刚登记做契约铭刻时,顺手取得老师的权限。
他现在是假冒成老师。
万雪青诧然,有一丝犹豫“被知道了,会被书院辞退的。”
屈瑾“那就辞我,不过,怕是书院也不舍得。”
万雪青突的有点羡慕他。
不管何时,他做事总是直截了当,有恃无恐。
她跟在他的身后,果然,屈瑾用他伪装的身份,获得进入六层的权限,他推开面前大门,二人都不由眯了眯眼。
六层以下每一层的穹顶,都是繁星,而到六层,却是皓月。
如此皎洁明亮的月光,铺洒在楼层之间,叫人一时难以分清,此时是白天还是夜晚。
屈瑾若有所思,道“继续往上吧。”
他既不怕被辞退,万雪青不妨跟他见见世面,六七八层,都是皓月,到第九层,却没有任何奇观。
只有一排排的书架,万雪青浏览了一下,书架上的书籍,古朴而艰涩难懂。
屈瑾推开一扇窗,外头日光,照来进来。
很温暖,很舒服。
他还真把这当普通书舍,挑了本书,盘腿坐下,招呼万雪青“在这休息吧。”
万雪青“这不好吧”
下一刻,便看屈瑾,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凉糕、栗子糕、杏仁、软糖、花生
万雪青咽咽喉咙。
没一会儿,她也抽了本古籍,坐在一旁,缓缓把手伸过去,做贼似的,捻起一块凉糕。
屈瑾看了眼,忽的弯了弯唇。
万雪青一边吃东西,一边神游,自从前两日,秦姬下了那个命令后,她就经常这样,觉都睡不好。
暖日中,灵力环绕,万雪青看着无趣的古籍,眼神逐渐迷糊。
不一会儿,她两眼一闭,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地点头。
屈瑾把小食往一旁推,挪了挪,又挪了挪,坐到她左边。
他目光虽然还盯着手里古籍,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忽的,万雪青往右边倒。
屈瑾伸出手,轻拉了她一下。
于是,万雪青的脑袋,终于如愿靠到他身上,他还没松一口气,下一刻,万雪青突然惊醒,她睁开双眼,搓搓脸颊“嘶好硬,什么鬼东西啊。”
屈瑾“”
发觉自己靠着屈瑾,万雪青忙起身,疑虑地盯着他。
屈瑾面不红,心不跳“我看书,你自己靠过来的,”他抬眉,“还抱我。”
万雪青赶紧坐正了,竟有点结巴“哦,我,喜欢抱个什么睡觉”
屈瑾“哦。”
她有个弟弟送她的布老虎,虽然六七年前就遗弃了,但她依然记得它。
她喜欢抱着布偶睡觉。
就是这样,自己才会靠在屈瑾身上。
可是,她连忙咬住舌头,解释什么呢,根本没有必要。
她往右边坐过去点,盯着手上书籍,思绪却飘远了。
秦姬说,杀了屈瑾。
万雪青从没接触人血,她讨厌死亡,也从没想过用这个手段,达成什么目的。
可这是母亲的要求。
她从没忤逆过她,也不想让她失望,母亲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一直有在乖乖听话。
何况,她做不到的话,母亲不会认她。
母亲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她是“万雪青”的人,如果连她也不要她,那她似乎真的,会变成万元华。
所以,她想,都怪自己和屈瑾越走越近,如果她和他的关系,回到最开始的冰点,那她或许就不会犹豫。
是的,不必犹豫。
秦姬给了她一张符咒,这种符咒,可以让屈瑾走火入魔,屈瑾是很厉害,但他对自己不设防。
万雪青缓缓咬住嘴唇,手心竟渗出一点汗珠。
再等等吧。
摘星阁里都是稀缺古籍,这时候屈瑾走火入魔,毁了摘星阁,总是不好的。
忽的,她脑海又是一疼,这种疼痛,和当初她纠结要不要用破阵灭生符时,是一样的。
万雪青扶着额,晃了晃脑袋。
屈瑾声音懒懒的“不舒服的话,还是再睡会儿吧。”
万雪青“唔。”
她心思不宁,也奇怪自己为何会头疼,把厚厚的书籍,堆在地上当枕头,自己躺上去,缓一口气。
只是,这里真的很暖和,不过一会儿,困意再度席来,她又迷迷糊糊睡去。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跟自己对话,雪青蓦地一愣,她知道,这不是系统。
这是和万雪青有关。
她猛地睁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金乌西垂,灿灿日光,透过一大片琉璃窗户,铺洒在整层楼里,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万雪青看得都呆住了。
她挪动目光,却看不远处,屈瑾正盘腿,手里捣鼓着什么。
夕阳洒在他身上,将他的侧剪影,勾出一层不刺眼的光芒,他眼睫低垂,眸中一片温柔。
很奇怪,这家伙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吗
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他手里摆弄的东西,竟是一个手臂大小的布娃娃,布娃娃眼睛和龙眼核一样,脸颊还有两点酡红,很是可爱。
而他手边,放着几件衣裳,衣裳的料子,和布娃娃是一样的。
他竟在做布娃娃。
便听他自语“应该可以了。”
他朝她这边转过来,万雪青连忙闭上眼睛,下一刻,她张开的手中,被塞进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她突然睁开眼睛。
屈瑾还没后退,两人四目相对。
放在她手里的,就是他的布娃娃。
她看着他坐回去,将细碎布料往身旁推,轻咳了声,说“你不是说,睡觉会抓着个什么吗。我刚好有这个小东西。”
万雪青握着手里的娃娃,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屈瑾“姑且可以这么认为吧。”
万雪青“你做了很久吗”
屈瑾一怔,说“不是我,咳,好吧,”他看向别处,“这些衣服,都是干净的,我没穿过,你要是嫌弃”
下一刻,万雪青抱住娃娃,将脸埋在娃娃颈边,瓮声瓮气“谢谢。”
见状,屈瑾轻哼“不必太感恩戴德。”
然后她抬头,嘴角明明噙着笑,喉头却哽咽着“谢谢”
这下,他笑意一顿,露出几分慌乱“别哭啊,我可不像你,随身带手帕。”
万雪青怕弄脏娃娃,用袖子擦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把眼尾擦得红红的,好不可怜。
只是,万元华不会抱着娃娃睡觉,她会。
所以这不是送给万元华的,是送给万雪青的。
是送给她的啊。
她的心在发紧,团成一团,倏而展开,又饱又胀,是无法言喻的激动。
倏而,屈瑾递了个什么东西给她。
她放下袖子,只看,那是他从做娃娃的布料里,裁下的最柔软的料子。
他目光游移,道“喏。”
那一瞬,万雪青的心,和这块布料一样,柔软而干净。
她放弃了。
直到此刻,她也明了,只有屈瑾知道她会说很多话,杀屈瑾的事,她迟早要放弃,只分早晚,而如今,她便可以肯定,她不会对他动手。
只是,秦姬那边如何是好
万雪青抱着娃娃,咬了咬嘴唇,小声说“屈瑾,我想问你个事。”
屈瑾“嗯”
万雪青“我有一个朋友,她不想做一件事,但她母亲对失望,还说,不要她了,换成是你,要怎么办”
这是万雪青第一次对外人,提起秦姬。
屈瑾知道,万雪青说的是她自己,她有时候呆得可爱,以为这么问,自己就听不出来。
他没揭穿她。
在万家这种家庭,能培养出万雪青,万雪青的母亲定有些本事,血缘力量,并非外人可以介入。
他不想置喙旁人家事,但是万雪青问了。
他不愿她受到桎梏。
屈瑾想了想,轻声说“我五岁时,每天寅时一刻起来练剑很累,有一天,我睡到卯时。”
万雪青愣了愣。
原来,他也有寅时练剑的经历。她也一样,变成万元华那两年,她几乎不眠不休,全靠灵石吊着一口气。
在万籁俱寂之中练剑的孤独,镌刻进她心里。
她问“然后呢”
屈瑾背靠墙,目露怀念,道“被我父亲打了。打得很惨,从床上拖起来,打到家门口,全家兄弟、堂兄弟,全都围着看。母亲却跑过来,护在我身前。”
万雪青奇怪,他的母亲,竟还会护住他吗。
屈瑾“父亲说,我再睡下去,他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当时也害怕,只是,母亲说,我不属于他们。”
万雪青“咦”
她不太懂。
屈瑾又说“你是因父母降世,却不是他们的东西。”
万雪青缓缓睁圆眼睛。
她不由靠近他“是你母亲说的吗”
屈瑾“嗯。”
她很惊讶,原来这世上,除了秦姬,还有不一样的母亲。
不是所有母亲,都是秦姬这样的,秦姬只会说,她属于她,她要听话。
甚至,她隐隐觉得,屈瑾母亲说的才是对的。
屈瑾又说“而且,谁说父母亲就不会犯错,是个人,总会犯错。”
万雪青忽的咬住嘴唇。
她对秦姬给自己破阵灭生符的行为,是有疑惑的,但在今日之前,她从没细想,更不会把“错”这个字,用在秦姬身上。
其实,她不愿死亡降临西阳城,对秦姬的信任,在知道灭生符不能修补结界时,就出现裂痕。
屈瑾这句话,就像击中城墙裂缝的一拳,刹那,这座城墙岌岌可危。
可是,她是母亲啊。
万雪青仍旧忍不住这么想,多年建立的壁垒,并没那么容易被彻底击碎。
而屈瑾偏过头,煌煌落日之前,眼里点点流萤,笔直地望着她“你也是一个人。”
察觉体内,有什么即将分崩离析,她屏住呼吸。
屈瑾目光郑重而笃定“你要用眼睛去看,耳朵去听,心去感受,防止被蒙蔽,被欺骗。”
“还记得我们一起救过人么听从内心,你一直做得很好。”
那日落日熔金之中,屈瑾说的话,万雪青难以忘怀,并且反复回想。
此时,她躺在床上,手里捏着娃娃摆来摆去,不一会儿,突然起身。
想了两日,她可以确定,屈瑾说的没错,
既然对秦姬有所怀疑,她可以去求证。
今夜,万家宴客,前堂灯火通明,秦姬被唤去演奏助兴,并不在。
万雪青所住的忘忧楼,有一个藏书阁,平时秦姬不允许她进去,她就从没进去,但今夜,她无声无息打开禁制,进去后,在书架间找到一本符书。
书本很旧很破,记载许多的符咒,她翻看一番,破阵、灭生都在。
万雪青沉下心。
秦姬让她给屈瑾用的符咒,她也找到了,不止会让他走火入魔,还会让他爆体而亡,乃至魂魄灰飞烟灭。
那是一点痕迹都不会让他留的。
万雪青手指一抖。
她继续翻,昨日,族内在议她和薛宁结契的事,她只有结契了,才能成为万家家主候选,继承承天诀。
就在昨晚,秦姬给她一道符咒,让她找准机会,用在薛宁身上,只说不会害了薛宁。
万雪青已有不好的预感,不一会儿,她在书里找到那道符咒。
魑魅符。
这是咒术,可以让中符咒者被小鬼缠身,乃至夺舍,对修为低修士很有用,薛宁不过天境一层,一定会中的。
万雪青明白了,秦姬要将薛宁变成她能控制的东西
薛宁不过一个小姑娘,她怎么忍心
还好她怀疑秦姬,还好她没打算用,即使如此,她仍是后怕,合上书时,全身都在颤抖。
错了。
母亲真的错了。
忽而,藏书阁屋门被推开,万雪青没有用夜明珠,屋里是黑的,外头惨白的月光,照在地上,也映出秦姬的影子。
她缓缓回过头。
秦姬一身金红裙裳,月夜里的这颜色,仿佛人血暗红可怖,她冷冷盯着万雪青“谁让你进来的,跪下”
万雪青两股战战,膝盖下意识一软,差点真的跪下。
很快,她回过神来,扶着书架“母亲”
秦姬“我没你这种不听话的孩子”
万雪青咬住舌尖,嗅到口中的血腥味,她听到自己说“西阳城一行,您给我灭生符,是故意的吗即使会有千万人死亡,您也无所谓,是吗”
虽是问句,但她们都知道,事实如此。
秦姬不回答。
她知道,万雪青在脱离她的管控,出现这种情况,唯有一种可能。
她走到万雪青身边“我跟你说过,如非必要,你一句话不能说超过五个字,你是不是和别人说话了”
万雪青吓了一跳。
秦姬又问“是不是”
她逼近万雪青,万雪青忍住后退的,第一次,她直视秦姬,与她对抗“是。”
下一刻,“啪”的一声,秦姬甩了她个耳光,万雪青后退两步,眼泪骤地一下盈眶。
秦姬“你还敢哭”
万元华是不能哭的。
但她是万元华吗万雪青眼前,闪过布娃娃的笑脸。
她不是,她是万雪青
她很累,她不想做万元华,她想从心。
眼泪顺着她脸颊滑落,秦姬又一次扬起手,这次,她的手被万雪青抓住。
她说“母亲,我疼的,我很疼的。”
秦姬目光闪烁,软下口吻“我打你,我手心也疼的,你怎么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万雪青爱听这些话。
见她目中光泽,如烛火摇曳,秦姬又说“来,华儿,让为娘看看”
下一瞬,万雪青猛地推开她。
这场梦终究是要醒的。
迎着秦姬惊诧的眼神,万雪青胸膛起伏,一字一句道“你错了,我不是万元华。”
玉章阁。
屈瑾住在云鹤书院玉章阁,已有一段时间,这一层的房舍,都搬空了。
一开始,弟子们只是不敢住在他左右两间,虽然他从没说过什么,只不过,他只要黑着脸出去,他们退避舍。
其实是屈瑾修为太高,总能听到任何细碎的声音,没睡好,才会黑脸。
后来,知道屈瑾是混境七层修为,这层楼全都自发搬走,因为大部分老师,也就混境五层。
屈瑾几乎成为玉章阁隐形一霸。
对此,屈瑾没什么表示。
万雪青爱维护形象,做弟子敬佩的万师兄,他却不是,做弟子畏惧的屈师兄,自己舒服就行。
自那之后,他很久没睡不好了,直到今日,天还没亮,竟有人敲他的门。
他披着外衣,“啧”了声,猛地拉开门。
下一刻,他所有烦躁蒸腾不见,缓缓睁大眼睛。
只看万雪青立在他门外。
她眼圈发红,面色白得几乎透明,仿佛一个不慎,就要消失在无边的夜色。
她抬头看他,轻声说“屈瑾,你可以抱抱我么”
万雪青话音刚落,就看屈瑾怔在原地,向来精明的男子,竟也有这时候。
这时候,万雪青才发觉,他方是刚醒,随意批了件外衣,白色上衣衣襟松散,露出两根月牙一般的锁骨,肌理匀称,很漂亮。
终究还是不合适。
她猛地回过神,转身就想走,忽的,一手被屈瑾拽住,往回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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