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树根儿“离家出走”啦……

    村里活到一定岁数还活蹦乱跳的老人, 哪个都有点儿特殊本事在身上。

    比如赵二奶,就格外刁歪。

    赵村生产队的妇女们心里,赵二奶这种刁歪老太太说出来的话, 可信度相当低。

    于是妇女们听了风, 回家后纷纷跟家里老人悄悄打听“守村人”。

    老一辈儿,少有不信点儿啥的, 且哪个身上都“经历”过几件玄乎事儿, 津津乐道。

    然后各家老人一“科普”, 妇女们的反应都是呦嚯还真有这么一说。

    守村人是啥,是替村子挡灾祸的人。

    如果村里有名的“傻根儿”真的是守村人,哪还是什么晦气那简直是福气

    赵村村口的老槐树是生产队妇女们的主要根据地, 也是八卦流传的枢纽点。

    下一次妇女们碰头,互相一交换情报,表面上一副说笑的样子, 好像都不咋在意,背地里实际都有点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是她们轻信, 实在是这种程度的迷信确实流淌在骨子里。

    这片土地成长起来的每一代人,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胡柳白黄灰五大仙儿的故事。

    深入人心到什么程度呢

    这年代物资紧缺, 鸡鸭都是各家的重要财产, 重要到万一有点儿啥损伤, 家里的熊孩子都得挨一顿胖揍。

    可要是黄皮子偷吃了,村里人再骂骂咧咧也都是撵走罢了,不会打杀。

    现在“破四旧”,不能封建迷信,村里人就讲究个偷偷摸摸,讳莫如深。

    反正需要花钱就相信科学, 不需要花钱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主打就是一个伸缩自如。

    王老三的婚礼重新定了日子,还在老王家院外原样儿操办,各家都来帮忙。

    赵柯和上次一样,一手不沾,嫌弃她的依旧嫌弃,但这一次赵四爷代表的男社员没有对赵柯指手画脚。

    男社员开玩笑,对她指手画脚谁是舒服够了想下不来脸吗

    所以,赵柯和赵芸芸坐在座上嗑瓜子磕得相当安逸。

    赵芸芸凑到她耳边,跃跃欲试地问“树根儿啥时候来”

    “咔。”

    赵柯磕开瓜子皮,瓜子仁进嘴才说“不知道,但我跟他说好了。”

    赵芸芸怀疑,“他能记得吗”

    “应该能。”赵柯觉得树根儿记性挺好的。

    赵芸芸眼睛盯着路口,忽然眼睛一亮,大力招手,吆喝“树根儿,你过来,我给你瓜子吃”

    “树根儿”的名字这两天在妇女们那儿相当敏感,洗菜、切菜、炒菜的妇女们不少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抬头望过去。

    东婶儿这个新郎妈甚至好信儿地走到栅栏后,脸伸进栅栏缝儿瞧。

    树根儿站在路口,住脚,不往老王家大席这边儿走。

    嗯,赵主任让他停在这儿。

    赵芸芸见了,嗓门儿更大,“树根儿,我叫你,你听见了吗”

    树根儿表情呆呆的,听见了,不能动。

    赵芸芸像是为他的不听话而不高兴,站起来,向他走过去。

    她有点儿可怕。

    她要过来了

    树根儿忍不住看向赵主任,不知所措。

    赵柯知道这有点儿为难一个心智不够健全的孩子,她的良心也很不安。

    于是,赵柯选择掩耳盗铃,抬手遮住脸,当作没看见树根儿可怜的小模样。

    赵芸芸已经到了树根儿面前,“我说话你咋不应”

    要要要干啥来着

    树根儿慌张地退了一步,不长记性地望赵主任。

    赵主任不瞧他。

    赵芸芸像个恶霸一样,一把揪住树根儿的胳膊,“走。”

    树根儿缩了一下手,突然想起来了,使劲儿挣扎。

    赵芸芸抓着他,生拖硬拽,“你干啥,吃席去啊。”

    “不,不去,不去”

    赵主任不让。

    树根儿挣扎得越来越用力。

    赵芸芸快要拉不住他,想着应该差不多了吧

    她正犹豫是不是顺势放开的时候,旁边儿横插过来一只粗糙的手,重重拍打在树根儿的后脑勺上。

    “你个扫把星,又到外面来给我惹事”

    赵芸芸惊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树根儿一根筋,一个时间只能想一件事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跑,得了自由,跟个大耗子一样嗖地蹿出去。

    他啥时候不是任打任骂的,突然跑了,郑广梅气得骂人,“这么不听话”

    赵芸芸可不爱听她说话,继续她的戏,迈开腿追,边追边大喊“树根儿,跑啥你给我回来”

    俩人都跑得特别快,一转眼就不见影儿了。

    郑广梅对着空气骂了几句,没啥意思,转过头看见社员们都在看她,一点儿不臊,领着刘小宝就凑过来。

    “东嫂子,我干点儿啥”

    郑广梅问得热情,实际手都没伸。

    乡下讲究喜事不请不来,白事不请自来,可郑广梅哪回都要躲到活儿忙活差不多了才过来,假模假式地伸把手,然后就扯个大嘴吃。

    往常她这样儿,妇女们都懒得跟她计较。

    这一次,赵二奶却是白了她一眼,“你咋不吃上的时候来呢省得还得装一下。”

    郑广梅脸皮厚,“诶呦,我这不是家有事儿吗,要不然早来了。”

    其他妇女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些嗤笑。

    东婶儿倒是因为树根儿没过来,喜气洋洋笑呵呵的,“今天我家老三肯定顺顺利利的,快忙活,别耽误席。”

    妇女们一听,再不理会郑广梅,全都动起来。

    不过她们有意无意地疏远郑广梅。

    郑广梅刚开始乐得没人揪着她来晚的事儿,后来她跟谁说话,都好像跟空气说话似的,有的还故意在她说话的时候扭头去跟旁边的人说话。

    郑广梅不是个忍耐的性子,就问她们啥意思,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婚礼必须得顺顺当当,否则以后过日子都不顺当。

    东婶儿忙得脚打后脑勺,烦的呲楞她“你咋事儿那么多,别在我儿子大喜日子找事儿啊。”

    其他妇女纷纷附和,都说郑广梅想得多,谁有那闲工夫。

    郑广梅只能憋着气,待在边儿上,一句话插不进,也彻彻底底地闲下来了。

    她这种闲,和赵柯完全不一样。

    赵柯舒服,她不舒服。

    另一头,赵芸芸撵着树根儿跑一道,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树、树根儿够、够了呼别跑了”

    树根儿跑到家门口才停下,乖巧地等她跑近。

    将近一分钟后,赵芸芸才停在他面前,支着腿大喘气,“你可真能跑啊”

    树根儿得到夸奖,眼睛一亮,进到院儿里,爬进豆秸洞里扒拉。

    “你干啥啊”

    赵芸芸抬头,不解地看他。

    树根儿拿出个笔记本,献宝一样递给她,期待地看着她。

    “这啥啊”

    赵芸芸拿过来,翻开一看,懵逼,“这啥啊”

    天书吗

    赵芸芸多看一眼都犯晕,还给树根儿,“你从哪儿弄得我不要,还给你吧。”

    树根儿蔫头耷脑地拿着。

    他应该是失落的。

    赵芸芸咳了咳嗓子,说“我不喜欢这个,你给赵柯吧,有没有别的”

    树根儿又抬起头,“还有”

    他说完又往回跑,钻进豆秸洞扒拉。

    赵芸芸好奇地跟上去,这才发现他豆秸洞里竟然还是两室的,上回应该是豆秸挡着,他们都没看见。

    现在树根儿把东西全都拿出来,摆在赵芸芸面前。

    赵芸芸看着各种各样的废品,以及各种形状的树枝、石头最终选了一个光滑的石头,“这个挺漂亮的,石头我拿走了。”

    树根儿脸上的笑特别大,拿起石头全都给她,“给”

    赵芸芸收下了,踹进兜里手摸到手绢儿,想起还有奖励,拿出手绢儿。

    她打开手绢儿,捏起一块儿冰糖,示意树根儿张嘴。

    树根儿不张。

    “糖你还不吃。”

    树根儿摇头,“不让树根儿吃糖”

    赵芸芸眼疾手快,直接塞进去。

    “唔。”

    赵芸芸得意,“甜吧”

    树根儿嘿嘿傻笑,口水差点儿流下来,赶紧吸回去,不敢再张嘴。

    土墙上,陈三儿趴在上头,突然出声“赵芸芸,也给我块儿糖呗。”

    赵芸芸赶紧揣回兜里,白他“做你的白日梦去。”

    然后她拉着树根儿,“别在家待着等挨打,我带去卫生所。”

    陈三儿扯了根草,叼在嘴里,看着她俩走远。

    赵芸芸重新回到老王家,王老三和生产队的小子们正好接回了新娘子,鞭炮放起来,噼里啪啦响。

    “咋样”赵芸芸趴在赵柯耳边喊。

    赵柯侧头回“好”

    赵芸芸洋洋得意,然后看着穿着大红色衣裳的新娘子被王老三背下自行车,羡慕“真好看,我啥时候能结婚”

    赵柯没听见,随着其他人一起进院儿。

    王长河和东婶儿请大家伙入座,专门请赵柯也坐到主桌上。

    赵柯也不客气,还是坐到辈分最低的位置。

    婚礼进行时,赵新山主婚,在上面讲了几句话,宣布两人成了夫妻。

    底下,一圈儿年轻火气旺的小子们起哄,让俩人亲一个。

    保守、古板的长辈们嫌他们不庄重,满脸的不赞同,啧啧摇头。

    赵四爷本来就严肃的脸拉得更长,“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亲一个”

    一声喊打断赵四爷的话,主桌所有人全都看向声源处赵柯。

    赵柯手还放在嘴边,跟着起哄。

    赵四爷气得,“不像话”

    新郎王老三在害羞的新娘子脑门儿上吧唧亲一口,气氛达到。

    赵柯才注意到主桌的人都在看她,笑呵呵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赵四爷“”

    扭开头,眼不见为净。

    郑广梅吃了一顿席,满桌都不接她话,气的一顿饭吃的不消化,回去就找树根儿撒气。

    她喊了一圈儿也没喊到人,只能带着满肚子气儿去上工。

    而赵柯回到队委会,一边带着赵芸芸画地图,一边对教蹲在旁边儿的树根儿“以后每天中午去哪儿”

    树根儿兴奋地回答“河边”

    “诶对,去河边干什么”

    “不让下河”

    “要是有熊孩子非要下河,怎么办”

    树根儿“告状”

    “树根儿真聪明。”赵柯奖励他一颗冰糖,又问,“如果有小孩儿溺水,你咋办”

    树根儿舔着嘴里的糖,含糊地说“喊人。”

    “没错。”

    赵柯竖起大拇指。

    树根儿傻笑,然后问“啥是溺水”

    赵柯和赵芸芸“”

    看来还任重道远。

    两人对视一眼,赵柯解释说“就是掉进水里,喊救命。”

    赵芸芸在旁边表演,手举到头顶上,起起伏伏“救命啊救命啊”

    树根儿特别认真地点头,记住了。

    半个小时后,赵柯重新问了一遍。

    树根儿忘了。

    于是赵柯就不断不断地加深他的印象,并且提醒他万一真碰到掉水里的孩子,一定一定不能自己跳进去。

    赵柯甚至教他,找个长长的树枝,然后手腿并用地扒着树,再伸树枝去拉落水的孩子。

    为了以防万一,赵柯和赵芸芸还让他抱着树,她们俩人拉拉他试试,确实很牢,不会被带下去,这才放他走。

    然后从这天开始,赵柯每天投喂他点儿啥,树根儿就每天都蹲守在河道边儿,只要有孩子要下水,他就跑回去喊人。

    小孩子下水是很严重的事儿,尤其好巧不巧的,隔壁村儿有个十来岁的大孩子在水里淹死了,传到赵村儿,各家简直心惊肉跳。

    那树根儿突然这么做是为啥

    赵柯把赵芳芳送到了公社卫生所,赵二奶“适时”提醒“是不是咱村儿谁家孩子本来要倒霉,让树根儿挡住了”

    当爹娘的一听,那还了得。

    于是树根儿一告一个准儿,那些娃每被抓必挨揍。

    小孩子们很生气,发誓要“教训”他,可只要他们一凑近,树根儿就跑得飞快

    然后继续告状。

    小孩子们“”

    好气好讨厌啊啊啊啊

    抓不住更气了啊啊啊啊啊

    同时气的还有郑广梅,她和刘广志被生产队的社员们明里暗里地孤立了。

    去上工,他们夫妻俩一走近,社员们就特别忙。

    社员们闲唠嗑的时候,他们一过去,人家就散开了。

    俩人不知道村里人担心跟他们俩走近了沾染上晦气,只觉得在村子里一下子存在感稀薄,谁都当他们是传染病一样。

    郑广梅火气越来越旺,就迁怒刘广志,迁怒树根儿。

    对刘广志,她没事儿就要拿话呛他。

    对树根儿,她动辄打骂,然后各种安排活。

    可树根儿不知道干啥去了,一天到晚都抓不到影儿,郑广梅的火气散不出去,就继续冲刘广志发火。

    刘广志只能忍着她,转头就让树根儿不要往外跑。

    树根儿很听刘广志的话,再不去河道边了。

    第一天,小孩子们躲躲闪闪地走近小河边儿,没看见树根儿,欢天喜地,可开心了。

    第二天,他们也还行。

    第三天,他们又没见到树根儿

    有时候小孩儿玩儿的就是叛逆,大人越不让干越想干,甚至他们跟树根儿“捉迷藏”,如果成功靠近小河边儿,开心都要加倍。

    现在树根儿天天不在,小孩子们总觉得缺点儿啥,好像快乐都少了。

    牛小强是他们这一批孩子的老大,也是个带头淘气的熊孩子,不然也不会上个课吃橡皮卡嗓子。

    他今天很烦躁,“树根儿已经三天没来了。”

    有孩子四下找了树根儿一圈儿,试探地问“那咱们还去洗澡不”

    牛小强绷着脸,不说话。

    另一个孩子说“他好像在家干活,我听说他每天干活还要挨打,连他弟弟都能打他。”

    这几天因为下河的事儿,连牛小强都挨了鞋底子,他有点儿生气地说“我最讨厌大人打孩子了”

    “我也讨厌。”

    “大人打人好疼的。”

    “我爸拿笤帚揍我,都打折了”

    一群小孩儿说着都越来越委屈,越来越气愤。

    牛小强是老大啊,正义感一下子起来,“走我们去看看”

    刘家

    树根儿拿着扫帚划拉院子,刘小宝手里拎着个树枝儿,手欠地戳他。

    树根儿不躲,刘小宝就变本加厉,开始用树枝儿抽他,“傻子,快干活”

    树根儿像个机器,傻傻地运转,手上不停。

    刘小宝语气更恶劣,“你个傻子,今天我不准你吃饭”

    树根儿不敢说话。

    一群熊孩子就是这时候出现在刘家院外的,正好看见刘小宝的树枝儿在树根儿的脖颈和脸上抽出一道红印子。

    树根儿疼了,捂着脖子。

    树枝儿还不断打在他身上,他也只是站在原地哭着认错“树根儿错了,树根儿不敢了”

    刘小宝还很得意。

    牛小强跟之前欺负树根儿的孩子不是一伙儿的,又正是有正义感的年纪,当即大喊一声“不准欺负傻根儿”

    他喊完,就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队委会

    赵芸芸兴冲冲地跑进办公室,“赵柯”

    赵新山训斥她“大姑娘了,咋这么毛躁”

    赵芸芸缩缩脖子,对赵柯使眼色。

    赵柯放下笔,跟她出去。

    赵芸芸贼兮兮地望一眼屋里,才小声儿说“你猜我刚知道啥消息了牛小强领着一群死熊的猴儿去树根儿家了”

    有这热闹,还不去看

    赵柯和赵芸芸两眼一对,话都不用说,一起往外走。

    “你怎么知道的”

    赵芸芸望天,心虚,语速极快地说“就是在知青点那头看见的。”

    “你又去看傅知青了”

    赵芸芸头点的飞快“是啊是啊”

    赵柯赞叹“你要是干别的也这么执着,大伯一定很欣慰。”

    赵芸芸干笑呵呵呵

    另一头,刘家

    刘小宝被突然出现的牛小强吓了一跳,树枝掉地上。

    牛小强一把扯开树根儿,站在刘小宝对面,气冲冲地说“你再敢欺负人,我揍你”

    刘小宝欺软怕硬,吓得哭嚎起来“妈呜呜”

    郑广梅听到动静,旋风一样冲了出来,“傻根儿你敢弄哭小宝,看我不打死你”

    她出现的一刹那,树根儿整个人都好像受惊的猫崽子,瑟瑟发抖,缩着肩不敢动,紧闭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打。

    牛小强在家里受宠,小霸王一样哪会怂,“我弄哭他的,你敢打死我”

    其他小孩儿本来看见郑广梅那么凶还有点儿害怕,一看老大这么英勇,也都昂首挺胸地站在树根儿前面。

    树根儿忘了害怕,眼神很奇异地看着牛小强他们,亮晶晶的。

    陈三儿趴在墙上看的津津有味儿。

    赵柯和赵芸芸也到了。

    赵柯踩着石头,看里头的热闹。

    赵芸芸跟赵柯踩上一块儿石头,扶着她踮脚往里瞧。

    陈三儿低声嘲笑了一句“矮子”。

    赵芸芸若有所感,使劲儿瞪陈三儿一眼,很快又被院儿里吸引。

    郑广梅看见牛小强他们一群孩子竟然护着树根儿,还欺负哭儿子,气儿不打一处来,“我打死你们几个坏崽”

    她伸手要去打前面的牛小强。

    牛小强立马拉开马步,俩小手掌一前一后地防卫,嘴上却喊“我告诉你,我爹是会计,你敢动我下试试”

    郑广梅的手僵在半空。

    牛小强牛气哄哄地收势,抬起下巴特别嚣张地说“以后树根儿是我牛小强罩着的,我牛小强话就撂在这儿,你们谁敢欺负树根儿,就是跟我牛小强过不去。”

    这小子这么中二,赵柯和赵芸芸笑得不行,郑广梅就气得不行。

    偏偏牛小强还有更中二的,转头特别正式地问树根儿“你当不当我小弟”

    树根儿不知道啥是小弟,傻乎乎地看着他。

    牛小强一脸无奈,“当我小弟得听我的话,以后我罩着你,谁都不能欺负你。”

    树根儿听到“不能欺负”几个字,下意识地点头。

    这么大的小弟,又听话又威风

    牛小强高兴地对身后的兄弟们振臂一挥,“树根儿以后就是咱们的小弟,他们欺负咱们的小弟,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

    孩子们跟起义一样,此起彼伏地呼和

    “对给他们教训”

    “必须教训”

    “不能欺负我们小弟。”

    牛小强说“听好了,以后谁都不能跟刘小宝玩儿”

    他好半天就憋出这么个教训。

    赵芸芸要笑惨了,站不住石头,抓着赵柯一起掉下来。

    赵柯也是满脸笑意。

    而刘家院儿里的小孩子们老认真了,一句一句地喊

    “不跟刘小宝玩儿”

    “不跟刘小宝玩儿”

    “不跟刘小宝玩儿”

    刘小宝哇哇大哭“妈我不要”

    郑广梅心疼地哄儿子,又气愤地说“我找你们家大人去”

    牛小强才不怕,牛脾气顶回去,“老子又没打人,我爹也不能揍我”

    郑广梅一时拿他们简直毫无办法。

    而牛小强转向树根儿,“走以后不回这个破地方了”

    树根儿被他一拽就听话地跟着,然后突然想起啥,使劲儿拉他。

    牛小强生气,“咋不是说了要听我话吗”

    树根儿指向豆秸堆,“拿东西。”

    有个孩子眼睛噌地亮起来,“有宝藏”

    牛小强一听,催着树根儿过去。

    一群孩子看到豆秸洞,又是一顿惊呼“哇还有洞”

    等到树根儿翻出他的“收藏”,孩子们简直快乐的要疯了

    “宝剑”

    “手榴弹”

    “哇这个好像枪”

    “哇哇哇 这是啥武功秘籍吗”

    “”

    一群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在别人家把主人母子忘了个干净,全都围着树根儿的藏宝洞发掘宝藏。

    树根儿没说话,可他肉眼可见地快乐的要冒泡了。

    院外,赵芸芸摸出兜里的石头,迷糊“这些玩意儿这么厉害吗”

    赵柯笑着拿起一块儿石头,“这大概是暗器,或者子弹”

    也不知道树根儿怎么捡到的,这么晶莹剔透。

    院儿里,一群小孩子很快分干净“小弟”的进贡,打了胜仗一样簇拥着牛小强和树根儿往出走。

    郑广梅被他们这么无视,气得发疯,“刘广志你个怂蛋你还不出来管管你这个傻儿子你就让几个坏种这么欺负你媳妇儿子”

    刘广志这才走出来。

    刘小宝忽然冲上去拍打他,“你没用我也要会计当爹”

    刘广志震惊极了,脑子一热,一巴掌就甩过去,怒吼“你说啥”

    刘小宝一下子被甩到地上,哇哇大哭。

    郑广梅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厮打刘广志,“你敢打我儿子,我打死你”

    刘广志怕她闹着回娘家,怂下来,做小伏低地说“我是气坏了,你别生气,等树根儿回来,你想咋出气就咋出气”

    郑广梅劈头盖脸地骂他,“你现在让他过来”

    刘广志抬头,不满地看着树根儿,“你还不过来,你看给小宝妈气得。”

    树根儿习惯性地就要过去,被牛小强一把抓住,“凭啥过去让你们打我说了,现在树根儿是我罩着的树根儿,不能过去”

    树根儿左看看亲爹,右看看牛小强,脑子根本不能帮助他分辨跟谁是对的。

    “树根儿。”刘广志语带怒意,“别跟他们胡闹。”

    牛小强抓着树根儿,“你刚才答应当我小弟,要听我话的,你忘了”

    树根儿没这么快忘。

    牛小强就硬拽着他,往出走。

    刘广志恼火,“树根儿。”

    然而树根儿已经被带出大门儿。

    牛小强他们看到了赵柯,全都顿住脚喊“赵老师”。

    赵柯揪了揪牛小强的耳朵,轻声说“带树根儿去学校找顾校长和吴老师,知道吗”

    牛小强问“为啥”

    “树根儿得有家啊。”

    而院里的刘广志和郑广梅视线跟着他们的身影,先看到了墙上的陈三儿,郑广梅立马骂出声。

    陈三儿可不惯着她,威胁“再对老子这么说话,老子点你家柴火”

    郑广梅气哭,捶打刘广志“没种的玩意儿,就让人这么欺负我们,啊”

    刘小宝有样学样儿,也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刘广志生气,也只能不断对她赔笑脸,哄她。

    郑广梅催着他出去,刘广志走到院外,看见赵柯,质问她“赵主任,这些孩子这么胡闹,你就不说句话”

    赵柯态度很光棍儿,“我是妇女主任,又不是他们妈,也不是真的老师,轮不到我管啊。”

    刘广志说“我们因为树根儿和他们家长闹矛盾,你总该管了吧”

    赵柯点头,“你们去闹矛盾吧,我肯定去调解。”

    刘广志“”

    赵芸芸嘴角疯狂上翘,但她死死地忍住了。

    而刘广志看着赵柯这态度,也明白了点儿,说“这是我家的家事,外人再掺和也没用。”

    赵柯依旧心平气和地点头,“你说得对,你家家事我是管不了,不过小孩子贪玩儿不回家,当家长得也没办法。”

    刘广志一下子听懂了她的意思,嗤笑,“树根儿听我的话,你觉得我叫不回他吗”

    他还要证明给赵柯看,冲着远处的一群孩子中间最高的身影喊“树根儿,你给我回来”

    树根儿顿住脚,回头。

    刘广志得意,看吧,树根儿肯定会回来。

    但下一秒,牛小强就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对树根儿说了什么,树根儿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牛小强走了。

    刘广志不可置信地看着树根儿“不听话”地走了,更加激动地喊“树根儿”。

    赵柯嫌他吵,揉了揉耳朵,杀人诛心“你可真失败,连会计都不是,被小儿子嫌弃了,大儿子也不会回来了。”

    “你闭嘴”刘广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里甚至有些充血。

    赵柯就不闭嘴,耸耸肩,“树根儿没有得到爱,所以他只在乎你。但他如果有很多很多的善意,他会渐渐不爱你的。”

    远处,一群孩子们说说笑笑。

    牛小强不断对树根儿提要求,树根儿都答应。

    然后牛小强让树根儿以后不要告状。

    树根儿抿嘴。

    牛小强气冲冲,“你咋回事儿,你想背叛老大”

    树根儿说“赵主任不让。”

    “赵主任”

    牛小强立马气弱,悻悻地说“赵主任是老大我的救命恩人,我给她这个面子。”

    生产队小学

    吴老师反复检查着她收拾好的这间空的小房间。

    有干净的被子,有她从家里搬来的柜子,还有一双新的鞋子

    顾校长无奈,“你已经准备的够充分了,不用再检查了。”

    吴老师仍然很激动地停不下来,“你说,树根儿啥时候会接受咱们”

    顾校长说“只要我们对他好,会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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