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仙尊沉默不语。
或许他心底是有几分这样的想法的。
仙盟审判那日柳景在闭关,未能亲眼见到,但他只要想起在天幕看到的场景,便感觉怒火中烧,此刻看着凌墨仙尊的眼里满是怒意,恨不得也能拿着打魂鞭抽他。
孟不尘枉为人父,凌墨也不是个好师父,现下竟还敢出现在湘雾面前,如此脸大皮厚
柳景提了口气正要张嘴痛骂几句,忽地听见孟湘雾轻呵了一声,心道还是让孟湘雾亲自骂回去更舒坦,便闭上了嘴。
只听孟湘雾语气中带着些讽意,问道“是以,你出现,便是为了用师尊的身份说教我”
“不”凌墨仙尊下意识反驳。
他神情稍顿,随即有些踌躇地飞身来到孟湘雾面前,语气诚恳而带着歉意道“昔日我未能予你足够的信任,如今每每想起便懊悔不已。倘若当初我能多信任你一分,也不会令你蒙受冤屈。此番前来,是为了”
“原来如此。”孟湘雾径直打断他未尽的话语,了然道,“你是想得到我的谅解。”
因为心中有愧,所以来求个心安。
修行之人最怕问心有愧,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愧疚,久久不忘,日后都可能成为求仙问道路上的绊脚石,阻碍修行,甚至成为心魔。
但孟湘雾直接将此事点破,像是揭开了名为诚心悔过的遮羞布,令气氛有些微妙。
凌墨仙尊静默良久,承认道“是。”
闻言,孟湘雾不禁冷笑一声,她并没有如凌墨仙尊所愿说些宽慰的话,精致漂亮的眉目间满是讥讽之色,慢悠悠道“凌墨仙尊莫不是忘了,你在仙盟审判台上抽了我多少鞭”
就算凌墨仙尊不记得,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从她登上审判台至行刑身死魂灭,凌墨共抽了她三十六鞭。他们的师徒情谊,便是在这一鞭又一鞭下彻底湮灭。
凌墨仙尊顿时无言以对,嘴唇微动,却说不出什么话。
他身处高位时间久了,习惯了被人众星捧月用崇敬的目光对待,即使表面上看着光风霁月,实际上心底还是有着自认高人一等的傲气,就算犯了错也拉不下脸真诚道歉,觉得能纡尊降贵表达歉意便足够了。
修为没多少长进,臭毛病的架子可一点没少。
孟湘雾死后,凌墨仙尊看到天幕公布的真相,懊悔不已,又觉得自己亲手杀死了那么好的徒弟,罪无可恕,还因此生了心魔。
如今孟湘雾复生归来,他想弥补对方的心是真诚的,但想消除心魔的想法也是真的。
他破关而出之时还在心中畅想着,他可以与孟湘雾再续师徒缘分,虽然方才已知孟湘雾步入了渡劫期不再需要师父,但他会竭尽全力弥补孟湘雾受到的伤害,待她比以往还要好,却全然未想过孟湘雾会不认他。
曾经那个只在他那里不用约束自己,与师兄尽情欢笑的孩子,终究是不见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
当初孟湘雾身死魂灭,乃是凌墨仙尊为表大公无私地亲自行刑,如此轻飘飘的道歉便想获得原谅,实在想得太美好了些。
他有点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
孟湘雾不想原谅,也不会原谅,更不会为这些蠢人浪费她一丝一毫的情感。
似是怕孟湘雾因凌墨仙尊而感到不悦,兔兔叼着她的衣摆拽了拽,又伸出爪子扒了扒她的小腿,好像在安慰她。
孟湘雾收剑入鞘,俯身将雪白的小兽抱入怀中,摸着它头顶柔软的皮毛对凌墨仙尊道“人人都言师尊便如同半个亲父,可你在我所谓犯错之时从未信过我一句话,仅凭他人三言两语便认为是我之过,不只是未予我信任,更是愚蠢。我身死魂灭,乃是你亲自行刑,若无天幕,现下我亦无法站在你面前。”
她在凌墨仙尊露出有些愣怔的神情时,继续道“你,不配为师。”
字字珠玑,如刀刃扎入心口。
凌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利爪攫住,骤然剧痛,耳边响起连续不断的低声絮语,分出精力仔细一听,全部都是孟湘雾方才所言的“不配为师”,极为微弱的魔气在他的心头缠绕。
孟湘雾却察觉到了这一丝微弱的魔气,平静道“你生了心魔。”
此言一出,整个上云宗哗然。
正在打坐运功治疗内伤的孟不尘惊愕地瞪大眼睛,望向天空中那道此时还仙风道骨的背影。
心魔的事可大可小,消除心魔,修行上能更进一步;无法消除心魔,轻则此生修为不前,重则堕入魔道,成为魔。
“是。”凌墨仙尊承认道。
孟湘雾揉着兔兔的长耳朵,语气淡漠,说的话令凌墨仙尊下不来台“原来如此,你想得到我的原谅之语,不过是被心魔所迫。若无心魔,此刻你未必会站在此处与我认错。只是你如何认定我会原谅你以为我会助你除去心魔你未免想得甚美。”
她继续道“你亲手一鞭一鞭将我打死,连神魂都抽散,我凭何要原谅你的愚蠢之举我何时在你心中是如此大度的人了我年少时可为我娘遗物与孟不尘那老匹夫争执,如今便可以为昔日之事与你为难。”
孟不尘连带着被骂了一句老匹夫,气得运功差点出了岔子。
然而他此时一句都不敢说,若是再说,惹得孟湘雾不快,再一剑下去,上云宗怕不是彻底没了,他又无力阻止只能看着。
孟湘雾撸了一把兔兔的长耳,兔兔的耳朵轻轻抖了几下。她下颌微抬,睨着面前哑口无言的凌墨仙尊道“我行事只凭心意,这便是我的道,你也莫要用甚大道理与我谈。”
她说完,周遭陷入久久的沉默。
“若无”良久,凌墨仙尊开口,嗓音有些干涩,他顿了下继续道,“若无心魔,我得知真相,也会来与你认错。”
“若你所言非虚,倒是比那老匹夫多两分良心,只是”孟湘雾将头一歪,嫣红的唇一开一合,缓慢而清晰道,“与我何干”
这一句“与我何干”令人心头一颤。
凌墨仙尊的身躯不禁晃了晃,才平复些的心魔又开始躁动不安,蠢蠢欲动。
他抬手揪住胸口的衣料,仿佛这样便能缓解心魔带来的不适感,眼底纠结之色闪烁,终是开口道aaadquo湘雾,若你如此在意我当日对你用打魂鞭,我可以让你打回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如何不在意”孟湘雾乌黑的眼眸泛起冷意,清越的嗓音掷地有声道,“但你且听着,我若要鞭打你,以你如今的修为根本无力阻止,不需你用这般口吻允许我打。”
凌墨仙尊的脸色顿时白了两分,不知是因为孟湘雾毫不留情地落他的面子,还是因为他发现孟湘雾说的都是事实,诛了他的心。
孟湘雾继续道“我今日不打你,只因我还要去仙盟拿回我的储物戒,我的打魂鞭也在储物戒中。待我拿回自己的打魂鞭,便会将我昔日所受加倍还与你。”
闻言,凌墨仙尊下意识看向了孟不尘。
当初孟湘雾被捕后,她的乌霜剑和储物戒都被仙盟收下。
她死后,仙盟曾试图打开她的储物戒,好清点里面的东西放入仙盟的宝库,但发现那储物戒用的是神魂禁制,唯有孟湘雾的神魂才能打开。然而孟湘雾已身死魂灭,这储物戒再也打不开了。
玄天宗宗主杜正青本想念在孟湘雾是柳景外孙女的份上,将储物戒作为遗物带走交给柳景,但孟不尘却也提出要带走。
孟不尘是孟湘雾亲父,杜正青自然没有理由从对方手里抢走。
是以,孟湘雾的储物戒此刻就在孟不尘手中。
孟不尘拿走孟湘雾的储物戒是什么心思,还不好猜吗无非是想试试,能否凭借“血缘”将孟湘雾的储物戒打开。
好在孟湘雾的储物戒是多年前柳灵珑亲手送的,用了最完美的神魂禁制,孟不尘根本无法钻空子打开。
这时,一直看戏的三长老杜仲岑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想起来了,我哥曾与我提过一句,湘雾的储物戒并未入仙盟的宝库,而是在”
他也看向仍在打坐疗伤的孟不尘。
杜仲岑和凌墨仙尊都看向了孟不尘,储物戒的下落不言而喻。
孟湘雾幽深潭水般的黑眸也睨了过去。
孟不尘脸色一青,停下体内运转的灵力,掏出一枚储物戒,闷声道“在我这。”
“如此甚好。”孟湘雾飞身而起,手一伸便将储物戒隔空摄入自己掌中。
她打开储物戒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情况,接着凭空而立,双手捏诀,随着她低声念咒,先前被她用剑气在上云宗劈出来的落英阁和连带着山的洞府竟然颤动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看着两处震动,眼底透露出茫然。
“轰隆隆”
落英阁和洞府竟然在孟湘雾的灵力下震颤着飘浮起来,碎石和土块喀啦喀啦地掉落。
接着,落英阁和洞府都飞向孟湘雾。
它们以肉眼
可见的速度从众人头顶飞过,阴影落在地面,像是巨兽张着大口将他们吞食。每个围观的弟子都愣愣地张开嘴巴,看着头顶的巨物飘过。
在接近孟湘雾时,倏地,落英阁和洞府不见了。
柳景似是看出来了什么,抚掌大笑“湘雾此番做派前所未有,哈哈哈,不错”
孟湘雾居高临下看着孟不尘,说出的话解开了大家的疑惑“落英阁和我娘修炼的洞府,我带走了。”
她竟是将这两物收入了储物戒
当然,她一个人的是不够的,落英阁塞进了她自己的储物戒,洞府塞进了柳景送给她的那枚储物戒中,将两个储物戒都填满了。
“你、你”孟不尘瞪大了眼睛,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内伤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孟湘雾这是将上云宗的地皮都挖走了
孟湘雾根本不理会孟不尘,又从储物戒中找出了自己的打魂鞭。
打魂鞭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法器,几乎各个宗门都会用此物惩戒弟子,戒律堂的弟子几乎人手一条。它专打神魂,令修士们痛不欲生,最适合用来敲打弟子,令他们恐惧不敢再犯错。
孟湘雾手中这条打魂鞭,还是许久以前,她还是上云宗的“小师姐”时,凌墨仙尊见她苦恼自己还不够威严,从戒律堂讨来一条送她的。不过,孟湘雾以往从未用它惩戒过弟子,都是用霄云剑的剑鞘抽打弟子以作惩戒。
而今,孟湘雾手持打魂鞭立于天际,微垂着眸子,望向站在半空的凌墨仙尊。
“现下可以清算我们的账了。”她淡漠道。
就用凌墨送她的打魂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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