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伤口带来的不适感, 让谢云舟呼吸不畅,腰腹那里剧痛难忍,他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深深陷进雪里, 冰冷的触感袭上。
他睨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身影, 想起昔日她对他的好, 颤着声音说道“阿黎,别走。”求你。
风卷起了一层细密的雪雾堪堪挡住了江黎的身影, 那道纤细的影子越发的模糊。
这阵风来得又急又大, 谢七怕谢云舟受不住,沉声道“主子,属下先扶你回马车里。”
谢云舟摇摇头,急切道“先去看阿黎怎么样了”
“江二小姐看着无碍, ”谢七坚持道,“属下先扶你回车上。”
“先去看阿黎。”谢云舟执拗道,“快。”
谢七没办法, 只得先站起朝江黎跑去, 他跑得很快, 风迎面吹来,似乎越发大了。
江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她只有一个目的,离谢云舟远远的, 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相见。
只是雪雾太大, 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的不真切,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朝哪个方向走,脚下的路也有些看不清。
说路有些牵强了, 她脚下除了厚厚的雪,根本没有路,之前还有脚印,被雪覆盖后,脚印也看不到了。
她艰难行走着,胸腔里充斥着对谢云舟的诸多抱怨,他从来都是这般自私,只顾他的意愿,也不问她要不要。
昔日她想看烟花时,他吝啬的连个眼神都不给她,更别提同她一起看烟花了,他冷漠到让人胆颤。
现在她不想看了,他又强行把她带来要同她一起看,他这样的人,永远以自我为中心,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原谅
她才不会原谅。
江黎这段日子总是暗示自己不要一直想起昔日那些不快乐的事,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要活在未来。
可每次看到谢云舟,他总能勾出那些不快,那些她受了委屈无人诉说的过往,那些被他冷待的过往。
他把残忍留给了她,现在又希望她不要残忍对他,凭什么。
贼喊捉贼的戏码上演太多次便无趣了,江黎连停下看转身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管他是摔,是咳,同她有何干系,他便是死了,也同她无关。这样一想,她步子迈得越发快了。
然,到底是雪路,有刮着风,视线受阻,真的不好走,半晌后,她便有些走不动了,步子渐渐慢下来。
少倾,后方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还有呼喊声“江二小姐,你等等。”
是谢七。
江黎杏眸微眯,提起群裾,加快了脚步,她不要被谢七追上,更不要再回到那个马车里。
谢七跑跑停停,见谢云舟在雪地里跪了许久,双眉皱起,只能再跑快些先把江黎拦住,然后再去搀扶谢云舟。
只是他想得很好,未曾料到会发生变故。
眼见要碰触上时,前方传来马蹄声,接着出现一道白影,那人穿着一身白色氅衣,内搭的衣袍也是白色的,同皑皑白雪浑然天成到一起,乍一看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人还是雪融在一起缠身的幻象。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他从马背上跃下,江黎被他拉到身后,清冽的怒斥声传来“你们怎么敢。”
话音方落,谢七感觉到有什么冲着他而来,下一息,他鬓角的发丝被剑齐齐削掉,剑尖划上了他的脸。
他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是荀衍。
荀衍怒气冲冲睨着谢七,一剑不成再来一剑,谢七心里还牵挂着谢云舟,走神间连连后退。
江黎受不得冻,刚在雪地里走了许久,又被冷风吹了雪景,现下冷得不行,牙齿打颤,身子也胆颤,她唤了声“衍哥哥。”
荀衍停下,“怎么了”
江黎眼睑轻颤,“冷。”
“唰啦”一声,荀衍解开身上的氅衣带子,扬起,披在了江黎身上,江黎顿觉一暖,唇抖得轻了些,但她还是觉得冷,腥红眸子说道“我想回去了。”
荀衍看看她,再看看几步外的谢七,放弃了同谢七争斗的想法,轻揽住江黎的腰肢,用力一带,把她托到马背上,鞭声传来,他们扬长而去。
谢云舟看着远去的身影,痛意袭上心头,喃喃自语道“阿黎,你为何同他走,却不愿同我走”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还有谢七急切的呼唤声“主子,主子醒醒。”
谢云舟吐出一口血后,无意识朝一侧倒去,脸砸上雪,他只觉得很冰,像是困在冰窖里般,四肢隐隐冻僵。
因为谢云舟折腾的太过,回到谢府后再次发起高烧,宫里御医再次来了谢府,从亥时忙碌到了寅时,进进出出不得安宁。
期间,谢云舟又吐了几次血,看着脸盆里的血水,谢老夫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急匆匆赶到了正祥堂,发现丫鬟又端出了一盆血水,这次倒是没昏,而是哭得泣不成声。
怎么好端端出去了一下,回来便成了这副样子。
被吓到的不只谢老夫人还有谢馨兰和王素菊,尤其是谢馨兰,未出阁的女子,哪见过这副场景,显得腿都软了,同谢老夫人抱一起哭泣不止。
王素菊还好些,装模作样哭了几声后,便劝着她们莫要太伤心,免得二弟心难安。
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谢允随时会死掉似的。
最初吧王素菊确实是挺难过的,后来她想通了,谢府有谢云舟在,那便是他说了算,要是他没了,那日后做主的便是她夫君谢云权。
权利面前当然还是自己人更重要了。
王素菊假惺惺劝着,说到兴头上时念叨出了江黎的名字,还把这一切归在了江黎身上,说若不是她,二弟也不会这样。
其实,谢云舟今晚见江黎这事,除了谢七外谁都不知,王素菊之所以提江黎也是摸清了谢老夫人不喜欢江黎,她这也算是投鼠忌器了。
谢老夫人眼睛里冒出寒光,“江黎,我不会跟她就这么算了的。”
谢老夫人说到做到,第二日还真找上了江家别苑,堵在门口开始骂。
江黎昨夜受了凉,今早起的晚,醒来时听到外间传来金珠和银珠的说话声。
“怎么办要不要叫醒小姐”
“还是等等吧。”
“可那个老泼妇怎么办就任由她在门外骂。”
银珠越想越不服气,“不行,我得赶走她。”
金珠拦住,“你怎么赶难不成你还动手”
“动手怎么了”银珠叉腰道,“她都找到上门了,我动手又怎么了。”
金珠“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大不了一起挨罚。”
两人刚要走,里间传来声音,“金珠银珠。”
金珠银珠急忙走进去,“小姐。”
“外面谁来了”江黎坐起,问道。
“是,谢老夫人。”金珠道,“一大清早来的。”
银珠接着说道“话也不说堵门口便骂,太气人了。”
江黎脸色沉下来,在谢府时谢老夫人便对她又骂又罚,怎么,和离了还堵门口骂,到底是谁给她那么大底气的。
江黎可不是之前的江黎,不会默默忍受着,她道“给我更衣。”
没穿太过素雅的,她特意穿了件粉色的夹袄,上面绣着梅花,裙襦也是粉色,穿上后人显得越发明艳。
外搭一件同色系氅衣,她手里抱着手炉徐徐走了出去。
谢老夫人这次连脸面都不顾了,跳着脚骂得,她也是气急了,儿子都快没了,她还要什么脸面。
江黎不让她安生,她也不会让江黎安生的,正好她近日心里便窝着气没地方出呢,出江黎身上也合适。
大门打开,江黎走了出来,谢老夫人见状走过来,叉腰道“江黎你这个”
江黎唇角轻扯,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谢老夫人是谁
镇国将军的娘亲,自谢父去世后便无人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在谢府哪个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便是谢云舟见了,也是如此。
她的脾气已经被养刁了,她打别人可以,别人敢打她,那对方是不想好了。
谢老夫人脸上挨了一巴掌,懵了好半晌,反应过来后,朝江黎扑过来,“我撕了你。”
金珠银珠怕江黎会挨打,急急挡在她身前,江黎从她们中间走出来,趁谢老夫人不备,又给了她一巴掌。
两巴掌下去,骂声没了,嘈杂的声音也没了,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周嬷嬷走上前搀扶住谢老夫人,“老夫人。”
谢老夫人回过神,疯一样吼道“江黎,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江黎已经不是谢府的人,没什么好怕的,再说是谢老夫人找事在先,她还手是应当的。
“嗯,打的就是你。”她忍许久了。
“我打你,我打你。”谢老夫人个子矮,伸直胳膊也够不到江黎的脸,加上有金珠银珠护着,她更是近不了身。
周嬷嬷给了其他人一个眼色,示意他们也上。
谢府的人刚要上前,远处传来声音,“我看谁敢动手”
是江昭。
刚下了早朝的江昭,听说江黎这出了些事,急匆匆赶来,见到眼前的画面,怒声道“退下”
如今的江昭再也不是翰林院的闲职,他是户部侍郎,是要职,朝堂上谁见了他不得尊称一声,江侍郎,同谢云舟算是级别相当。
敢动他妹妹,那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他给了身后小厮一个眼色,小厮上前,一脚踢飞一个,谢老夫人吓得脸都白了,捂着脑袋叫出声。
江昭挡在江黎面前,睨着谢老夫人道“谢老夫人您今日到我江府撒泼,谢云舟知晓吗”
谢老夫人眼神闪烁,不敢和江昭对视。
“你欺我妹妹多年,和离还不放过她,这便是谢家的家风”江昭冷声道,“明日我会上金銮殿让天子给评评理,看看你谢府是不是气人太甚”
金銮殿评理是一定要评,但今日的是江昭不会让它这么轻易过去的,他一一扫过谢府众人,“来人。”
小厮走上前。
江昭道“给我打,一个都不许放过。”
打不的谢老夫人,那便教训教训谢府其他人,让他们知晓,他的阿黎,谁都欺负不得。
今日这出戏实在精彩,似乎比过年还来得让人兴奋,坊间关于这段传闻颇多,说什么的都有,但大抵有一个是共通的,那便是江昭得圣心,江家算是苦尽甘来了。
何玉卿也听说了此时,拍掌叫好,还有些羡慕的说道“有哥哥真好。”
江黎道“确实有哥哥是真的很好。”
现下被兄长护着,幸福油然而生。
何玉卿想起什么,问道“闹出这么大动静,谢云舟没再过来找你说些什么”
江黎听到这个名字就不喜,“没有。”
“他不会是真病得不轻吧。”这是何玉卿听其他人说的,说谢云舟伤势很重。
“谁知道。”江黎不咸不淡的应着,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
何玉卿还对另一件事感兴趣,她问道“那日谢云舟到底带你去做什么了”
荀衍也问过,她只说无事,何玉卿问,她不想瞒着,道“他带我看了烟花。”
“烟花他”何玉卿啧啧道,“他那么大费周章把你带走只是带你去看烟花”
“嗯,就是看的烟花。”江黎淡声道。
“欸,他到底想做什么啊。”何玉卿真是搞不懂他了,“昔日不喜欢你的是他,和离后纠缠你的也是他,他这算什么,顿悟了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
“你信吗”
“不信。”
何玉卿也不太相信,成亲三年都未曾动心的人,和离两个月便动了心,任谁听了都不会信的。
“那你觉得他是”
“不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何玉卿这点还挺认同的,皱眉道“你看谢老夫人那样子就明白了,整个一个疯婆子,幸亏你同谢云舟和离了,不然还指不定过的有多惨呢。”
大过年的日子提这些扫兴的事实在触霉头,江黎道“今晚在我这用膳”
正巧何玉卿也不想回家听父亲母亲念叨,点点头“好,在你这吃。”
“加我一个怎么样”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霞光映出男子俊逸的脸,五官像是被精雕细琢般,又像是用笔描绘而成,完美且无懈可击。
江黎起身唤了声“衍哥哥。”
荀衍徐徐走进来,一身青色锦袍被霞光映得好似染了色,人也显得越发好看。
荀衍站定在江黎面前,垂眸睨着她,问道“身子可好”
江黎含笑道“安好。”
见她安好,荀衍提着的心也算放下,从怀里拿出一支簪子递给她,“给,新年礼物。”
距离新年还有两日,他这便送上礼物了。
何玉卿见状打趣道“只有阿黎的,没有我的。”
荀衍知晓江黎每日都同何玉卿在一起,故此买时也顺手给她买了,不过不是首饰,是胭脂,店掌柜帮着选的。
何玉卿看着胭脂盒,惊讶道“我也有”
江黎眉眼弯弯,浅笑道“还不快收下。”
“谢了。”何玉卿站起身接过。
晚膳多做了几道菜,有荀衍爱吃的,也有何玉卿爱吃的,三人好不容易凑一起,只吃菜怎么行,何玉卿提议喝些酒。
江黎身子不大好,荀衍不太赞成,但还是拗不过她们,最后只得同意。
阿川在长廊外守着,心道公子也只有在江二小姐面前才会如此这般热络。
酒下肚,意识开始涣散起来,江黎眼底氤氲蒙蒙的,轻勾唇角道“衍哥哥,谢谢你数次救我。”
每次只要她有危险,荀衍便会出现,江黎很是感激。
“是我应该做的。”那日的事,荀衍还心有余悸,若是他再晚到些,不知她会如何。
他指尖微缩,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看着她莹润的眸,叮咛道“下次出门,记得多带些人。”
江黎笑笑,说了声“好。”
她对他的要求,向来都是应下。
何玉卿道“话说回来,阿黎你这处还是要有些侍卫,这样才安全。”
荀衍刚要说什么,江黎眯着眼睛道“有了,兄长已经给我派了人过来。”
阿川不是故意要听的,他正好听到,心说他们公子也安排了人。
荀衍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只觉得这次他又慢了一步,恍惚间他想起了江黎出嫁那日,他驾马从曲城赶来,不眠不休几日,到了燕京城后,只看到她的花轿进了谢府。
那日他也是慢了一步。
不然,阿黎便会同他在一起了。
他们在这处饮酒作诗,谢府却乱成了一锅粥。
起因是醒来后的谢云舟知晓了谢老夫人的所做作为,发了好大一通火,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命谢七找出那日去江府的人,通通重罚,又是罚跪又是打板子。
惹得哭声连连。
周嬷嬷算是府里老人了,接二连三犯错,谢云舟容不得她,命人给了银两,把她赶出了谢府。
谢老夫人是家里主母,谢云舟不能对他做什么,便把罚了自己,他是真的狠啊,刚从鬼门关活过来,便趴在了椅子上,对着下人说道“打。”
谢七跪在地上去拦,“主子不可,您身子会吃不消的。”
谢云舟腥红着眸子道“是我管束不严,我该罚。”
他要向江家忏悔,要向江黎忏悔,他再次让她受欺负了,都是他的错。
谢老夫人哀嚎“舟儿你不能这样,不能,你会死的。”
谢云舟道“打。”
昔日的谢云舟挨三十大板,依然可以处理军中事务,可眼下的他却不能了,十板子后,人便昏了过去。
嘴角还流淌着血,不是那种鲜红的血,是暗红的,看来毒已入了他内脏。
谢老夫人吓的尖叫出声。
一波三折说的便是眼下情景,御医们好不容易把人从鬼门关抢回来,还没喘口气,人又昏了过去。
一个个急急从家里出来径直去了谢府,又是施针又是喂汤药,折腾了许久才把人救醒。
常太医摸了把额头的汗,语重心长道“谢将军别折腾了,再折腾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折腾没了。”
谢云舟苍白着脸,一脸歉意道“常太医有劳了。”
常太医叮嘱道“你现在身子弱的很,还是不要讲话了。”
谢云舟确实不易讲话,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他看到了江黎,她穿着一身白衣,像个仙子般站在花海里翩翩起舞。
见他来,她停下,招了招手,“阿舟。”
他笑着走过去,她扑进他怀里,四周都是芬芳的花香,他轻唤了她一声,她仰起头凝视着他。
两人的脸越靠越近,夕阳映出的影子从两道变成了一道,他吻上了她的唇,很轻柔的吻。
他手顺势环上她腰肢,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夕阳,花海,风儿,蝶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像是一幅美丽多姿的画卷。
忽地,天色暗了下来,什么都没有了,谢云舟感觉到胸口传来痛意,他低头去看,发现江黎握着刀子直直插进了他身体里。
他想去碰触她,她一把推开他,“谢云舟,你去死。”
谢云舟从梦中惊醒,看着窗外晃动的红色笼灯,才惊觉今日便是除夕,他昏睡了三日。
他还从未和江黎度过一个新年,他好想她。
谢七知晓他的心事,问道“主子,要不要我去把江二小姐带来。”
带她来,她肯定不愿,那么便要强迫了,上次她已经怒了,若是这次再来,她怕是真要恨死他了。
“不可。”谢云舟发出声音后才知晓自己的嗓子有多么哑,“不许去打扰她。”
谢七道“是。”
话虽如此,但思念难捱,晚膳后,谢云舟便抵不住思念的侵蚀,命谢七备好马车悄悄去了江府别苑。
现下的别苑同前几日不同,门外有人守着,庭院里也有人守着,有江昭派来的人,也有荀衍派来的人。
江黎原本是都不打算要的,怎奈拗不过江昭的坚持,说她若是不允,那他只能亲自来守着了。
家中还有怀孕的嫂嫂,江黎怎可如此自私,最后只能让他们留下。
荀衍倒是没说这般话,只道“她若是不留,那他们便会没了住处。”
江黎自然是不信的,给拒了,后来她发现他们还真是无处可去,没办法只能也把人留下了。
就这样一处小小的别苑,有二三十个人守着,倒是安全了很多。
谢云舟看着门口的守卫,没敢强行靠近,而是斜躺在马车里静静呆着,似乎只要离她近些,他心情也是好的。
一个时辰后,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谢七认出是金珠和银珠,她们边走边道“荀公子对小姐真好。”
“若是日后小姐能嫁荀公子便好了。”银珠道,“荀公子一看便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比那个谢云舟好太多了。”
“那倒是。”金珠附和,“而且我看小姐同荀公子相处的也是极好,兴许会有喜事传出也说不定。”
银珠“那咱们要不要先提前准备一下。”
金珠点头“我看可以。”
随后,两人又一人一句夸了荀衍一番,夸荀衍时还趁机数落了谢云舟,说完,她们高兴上了马车,留下谢云舟独自伤怀。
谢七道“主子您别听她们乱讲。”
根本不用听她们讲,谢云舟自己也能看出,江黎看荀衍的眼神很温柔,就像那些年她看他的眼神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荀衍珍惜,回报了同等的情感,而他,未曾珍惜,伤害了她。
“我知道,”谢云舟道,“是我自作自受。”
谢七本想规劝两句,谢云舟摆摆手,“不必多言,我都明白。”
他犯的错只能他自己承受,恍惚间,他想起了那年新年,那日停战,军营众将士一起过除夕。
有小士兵对着漫天黄沙流出眼泪,说想家里老母亲了,有人则说,想妻儿了。
提到妻儿,一个个的话似乎多了起来,不知谁问了一句,“将军,您是不是也想夫人了”
彼时,谢云舟刚收到江黎托人送来的书信,她心中寥寥数语尽是思念之情,这若是换成其他人,定当欣喜若狂,可他看后,并无一点感觉。
因为在他心里,她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他有很多人可以思念,但唯独不会思念与她。
他甚至对她有些许怨恨,他并非真心想娶她,是她执意要嫁的。
故此,谢云舟偶有想起她,也都是不好的回忆,她的哭声很让人烦躁。
他从未如此厌倦过一个人,她是第一个。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会如此厌倦下去,谁知后来不一样了。
她成了他心底深处的念想,每每想起她,心情便会极好,若是梦中能梦到他,那心情会更好。
然,他不是每夜都可以梦到她。
似乎,她连他的梦都不想进了。
隔着遥远的距离,谢云舟看向夜空,他很想对那些年的自己说,你做错了,大错特错。
可饶是这样,他还是希望江黎能给他次弥补的机会。
但,可能吗
风声给了他答案,似乎在说,不可能,她已经遇到更好的了。
想到这里,谢云舟压下的不适再次纷涌而上,胸口一搅一搅的疼,腰侧那里也传来痛意。
在他脸色变白之前,谢七给他吃了药丸,他这才觉得好了些。
又过了一个时辰,别苑里再无人走出,谢云舟知晓今日怕是见不到江黎了,开口道“谢七,走吧。”
谢七回道“是。”
马车刚动了一下,远处的大门打开,江黎同荀衍走了出来,荀衍出声唤住她,“等等。”
江黎停住,荀衍给她系好氅衣带子,又给她戴好帽子,端详着她没有不妥后,道“走吧。”
两人相携朝前走去,边走边说笑,江黎脸上漾着笑意,杏眸里淌着光。忽地,天空燃起烟火,荀衍问道“阿黎喜欢吗”
江黎从小便喜欢烟火,点头回“喜欢。”
同那日她的逃离相比,眼前这幕才当真是讽刺,谢云舟自嘲笑笑,也对,她不喜的只是他而已。
他贪恋着她脸上的笑容,舍不得放下车帘,谢七提醒他,小心染了风。
谢云舟道“便是染了又何妨,左右无人在意。”
他喜欢的人,眼里心里已经没了他,而他像个偷儿一样,只能这样远远看着她,看着她同身侧男子谈笑,看着他们亲密无度。
然,他不敢上前一步,他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阿黎,我当真让你如此厌恶吗
若是有一日我真的死了,你可会难过
他想起了那个梦,梦里的江黎眼神狠戾,握刀子的手一点都不抖,她连刺他两刀,刀刀要害之处,没有丝毫手软。
她恨他至此,又岂会难过。
是他妄想了。
江黎正在同荀衍说着什么,眸光看向远处,发现那里有马车驶离,她盯着看了几眼,荀衍问道“怎么了”
江黎道“无事。”
她收回视线,仰头去看烟花,很美丽的烟花比起那日在郊外燃放的更加璀璨。
看到烟花她想起了谢云舟,想起何玉卿说,谢云舟伤情加重,御医一直在谢府进进出出。
想起何玉卿问她,真不担心
想起她的回答,“无关紧要的人,我为何要担心。”
江黎向来拎得清,喜欢的时候倾尽所有去喜欢,不喜欢了,那么便不会让那人在她心里存留一丝之地。
她的余生,只要做好自己便好。
除夕那夜还发生了件事,谢云舟还未到谢府,便遇上了前来传旨的太监,谢云舟未换官服随人去了宫里。
天子从筵席下来,在后殿见了他,看着他苍白的脸担忧问道“谢爱卿如何”
谢云舟作揖道“臣不碍事。”
天子道“既是如此,那朕有话要说。”
谢云舟躬身倾听,天子道“匈奴毫无征兆退兵,不知在耍什么把戏,爱卿以为是何意”
谢云舟道“匈奴人狡诈,多半是诱敌之策,还要谨慎。”
“朕也是此意。”天子问道,“爱卿觉得这次派谁出去应战”
谢云舟道“我谢家都是好儿郎,臣举荐臣的大哥,谢云权,他同我征战多年,实战经验也很丰富,领兵没问题。”
天子道“好,那便听爱卿的,朕立刻下旨让你兄回来,半月后出征。”
谢云舟道“是。”
说完正事,天子有道“这是江爱卿上的奏折,你怎么看”
谢云舟不看奏折便知江昭讲的是何事,“但凭皇上发落。”
天子道“那朕便罚你闭门思过。”
天子到底还是更倾向谢云舟,说是闭门思过,实则是让他好好养伤,有了旨意,也无人敢再说什么。
谢云舟跪地道“臣领旨。”
谢云舟只是罚了闭门思过,江昭有些不乐意,江黎劝慰道“兄长你俩同朝为官,这样便也可以了,再者天子到底是给了江家面子,罚了他。”
江昭也懂其中要害,天子还要仰仗谢家打江山,肯定不能真罚。他道“阿黎所言极是。”
江黎问道“嫂嫂近日可好”
“再有两月便生,近几日一直喊累。”江昭道。
江黎命金珠拿来她买的那些首饰,“兄长,这是我送给侄儿的。”
江昭噙笑道“阿黎有心了。”
兄妹俩闲话家常片刻后,江昭起身离开,江黎亲自送他出府,江昭想起一事,“听说你要做药材生意”
“是,”江黎淡声道,“同玉卿一起。”
“店铺可找好了”
“还没。”
“你出行不便,我去给你找。”
江昭道“等我消息。”
江黎点头应下“好,有劳兄长了。”
之前找了几处都不合心意,没想到江昭才刚要说找,便立马寻到了合适的地方,江黎同何玉卿看了看,也很满意。
江黎问江昭“兄长是如何找到”
这事说来也是凑巧,正好江昭去找,路上碰到了昔日的友人,那友人说他知道一处,邀他一起去看,后,江昭一眼相中。
江昭还看了地契和房契,完全没有问题,租金也不贵。
另一处,谢府,有一青衫男子进了谢府后门,书房里,传来低低的谈话声。
“云舟办妥了。”那人道。
“有劳了。”谢云舟淡声道。
“都是自己人何须客气。”那人顿了下,又道,“只是你那处位置极好,那个租金是不是太过少了些”
“无妨。”谢云舟叮嘱,“这事万望要保密。”
“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多余的一句都不会讲。”那人道,“明日我便会离开燕京城。”
谢云舟给谢七使了个眼色,谢七给了男子一袋银两,又亲自送他出府,折返后,谢七道“主子为何不告知二小姐那处是主子的”
“我若告知了,她还会用吗”谢云舟问道。
谢七摇头“怕是不会。”
谢云舟道“既然如此,那我为何要告知与她。”
谢七还是觉得谢云舟可怜,“主子为江二小姐做了这么多,可江二小姐未必领情,主子不气吗”
谢云舟眼前浮现出她浅笑嫣然的模样,轻声道“不气。”
他不气,有人气。
谢老夫人折腾没够,知晓天子罚了谢云舟闭门思过,又要闹腾,被谢云舟呵斥住。
“还没够吗”
谢老夫人也不哭了,从地上站起,问道“舟儿,你说,你真忘不了江黎那个毒妇吗”
这话谢云舟说过很多遍,他再次道“不要叫她毒妇,还有,我就是忘不了她。”
谢老夫人瞪眼,怒其不争,“你忘不了她,你可知她现在正忙着同人相看。”
“咚。”谢云舟手里的茶盏掉到了地上,茶水洒了他一身,他慢慢抬起头,问道“你说什么”
谢老夫人道“江黎,正在同人相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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