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方清漪总是习惯用各种问句。
提问者高高在上。
有问题便有答案。
回答者却是惴惴不安, 生怕给予的答案并非是标准答案。
容屹无心去猜她心里的标准答案,他懒得用各种手段对付她。
容屹深谙与她的相处之道。
那就是,成为她眼里的诱饵、猎物, 一脚踩下她布好的陷阱中。
“我不知道, 方清漪,你说过的。”容屹把当初方清漪说过的话, 原原本本转述还给她, “没必要刻意去忘, 也没必要一直记得,人生那么多经历,不是每段经历都是有意义的。”
“真乖。”方清漪绵柔地笑,伸手触摸他的头发。
容屹的头发发质偏软,老人常说唇薄的人薄情,头发软的人脾气好。薄情与否,暂难定论,但他在她面前脾气确实很好。
察觉到对方的举动, 容屹浑身一僵。
他没阻止,只是说“你干什么”
方清漪一本正经“摸你头发。”
容屹板着脸“我允许你摸了吗”
于是方清漪收回手。
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因为她这个行为, 而失落。
然而复又听到她进退有度的问“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发吗容屹。”
容屹扬眉“你”
正撞上她笑吟吟一双眼, 戏谑,玩味。
他更不爽了“玩够了没”
方清漪“小容屹,生气了”
容屹彻底板下脸来。
方清漪笑“男人都这样吗”
容屹滞了一瞬,意识到她说的是那个“小”字,他语调凉飕飕“还有哪个男人被你用这个字眼形容过”似零下十度的冻结成冰的河, 戳破坚硬的河面,底下涌动着的冷水,有着挥之不去的醋酸味。
方清漪刻意忽略“有啊。”
容屹想走了。
方清漪一句话又把他的念头压住“五年前的容屹。”
容屹烦闷不已, 嘴角又隐约有往上翘的趋势。
“好了,先吃饭吧,我早饭都没吃,现在饿的胃都疼了。”方清漪一句话,终结了二人之间掺杂暧昧的剑拔弩张。
那天之后,容屹和方清漪有很长时间没再碰面。
过了将近一个礼拜,方清漪和父亲打电话时,听到他说和霍氏的合作以失败告终。但方正邺向来豁然,心态平稳,认为是自家公司提出的条件不够优渥丰厚,导致合作失败,并未往别处想。恐怕绞尽脑汁他都想不到,是他唯一的女儿从中作梗。
难得的休息日,方清漪在家躺了一天,临到深夜,毫无困意。
朋友圈里圈内人都在议论大学城项目,由地皮再到开发商,讨论的沸沸腾腾。有不少人还给方清漪发了消息,替她惋惜正鼎集团失去这个合作案。方清漪客套礼貌地回了几句后,盯着通讯录发了许久的呆,随即,点开了容屹的头像。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方清漪发消息时没想过容屹会回。
她问你在干什么
而容屹几乎是秒回。
他回的是一张照片。
办公桌,亟待处理的文件,窗外是漆黑的写字楼。
容屹言简意赅加班。
方清漪这么晚还加班,好辛苦。
容屹赚钱,不辛苦。
方清漪被他的耿直给逗笑,加油赚钱吧,姐姐先睡了。
容屹方清漪
三个字,方清漪感受到屏幕那端传来的戾气。
还未等她回复,手机屏幕里,弹出来个语音通话。
方清漪接了起来。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只呼吸作响。
“不说话我挂了。”方清漪故意说。
“不许挂。”他恶狠狠地强调。
“”
凶什么凶
方清漪没辙,“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容屹“是你先给我发消息的。”
方清漪默了默“我也没什么事儿,要不先挂了吧”
容屹还是那仨字儿“不许挂。”
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响,伴有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大学城项目,霍氏和齐氏联手办了。”容屹手下落笔动作未停,一边签合同一边抽出心思与她交谈,“你听说了没”
“嗯,听说了。”大学城是个香饽饽,谁都想分得一瓢羹。弯来绕去,明面上是霍氏和齐氏联手,实则最终赢家还是霍氏。毕竟谁不知道齐氏现如今的总裁,还是霍氏的齐三总经理。
自古经商之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即便你不找我,这个合作项目也不会落到正鼎头上。”容屹没隐瞒。
方清漪咬了下唇,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有心理负担,可“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容屹执笔的指尖松开,钢笔滑落至桌面。
工作近十五个小时,他整个身体都是疲惫倦乏的,他伸手揉了揉眉。
“所以还是得谢谢你,容屹。”她真情实感的一声道谢。
容屹却不愿意接受,疲倦身姿瞬间浑身竖起利刺“我不是为了让你谢我才帮你的。”
“我知道,但我觉得我还是得说一声。”方清漪软下声来,“明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顿饭好不好”
好不好
容屹的身体先给出了回答。
紧绷的身形,又松散回椅子里。
高高在上,长居于山顶的人,也会被狂风吹弯腰杆。什么桀骜与轻慢,都荡然无存。
容屹永远无法拒绝她“嗯。”
吃饭的地点,是方清漪最喜欢去的一家融合餐厅。
流量时代,餐厅出圈大多依靠明星效应,这家餐厅出圈亦然。前阵子某位当红女星过来用餐,之后这家餐厅便在南城火了。如今过去近半年,仍一座难求。店里用餐至少得提前半个月才能预约到,好在方清漪和店长私交甚笃,一条微信发过去,店长就给她留了一个包厢。
是带男人来吃饭吗
方清漪哑然失笑嗯,男人。
对方显然不信你身边有男人我吃屎。
方清漪少来骗吃骗喝。
对方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哈”过来,旋即祝她用餐愉快咯
方清漪提早了十分钟到店内,她掏出手机给容屹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自己所在的包厢名后,拿着菜单划拉着上菜菜品。
未几,包厢门推开,方清漪漫不经心地往门边瞥去。
视线骤然停在半空。
不同于前几次的西装革履,容屹今天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下身是一条灰色西装裤。乍一眼看去,像个在校大学生。毫无血色的脸,透着病态,眼睑处的乌青很重,拉扯着沉沉倦意。
看着像个病人。
念头初起,容屹的咳嗽声萦至耳畔。
方清漪眉头蹙起“你生病了”
容屹不甚在意“小感冒。”
他在她面前位置盘腿而坐,伸手翻动着菜单,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看过医生了吗”方清漪问他。
“吃过药了。”
话音落下,容屹看到对面的菜单被她合上。
“是不是没去看医生”方清漪声线微扬,透着明显的关心与焦急。
容屹眼眸轻掀,正准备说话,眼前一片阴影覆盖而来。
桌子并不大,方清漪半起身,撑着桌子靠近容屹。她手背先后碰了自己的额头和容屹的额头,模糊对比不出来,嘀咕着“怎么好像我的额头温度比你的高”
有着说不出来的可爱。
容屹好想笑哦。
哪儿像个姐姐
叫她一声妹妹也不亏。
“算了,我问问服务员有没有体温计,帮你测一测。”方清漪坐回原位,按下服务铃。
服务员很快就到,听完方清漪的需求后,连忙拿了体温计过来。方清漪给容屹使了个眼神,容屹立马接过体温计测量体温。容屹的私人医生温云庭要是在,见到这一幕恐怕会忍不住叫方清漪一声祖宗。
温云庭今早求爷爷告奶奶,才求得容屹松口答应量体温的。
兴许是高负荷的工作量,导致他身体疲惫、抵抗力变差。室内外温差大,他家里冷气只开了二十度,冷热交替,以至于他今早发起了高烧。三十九度七。
一天过去,现在体温差不多回到正常体温了。
容屹把体温计放在方清漪面前“真没什么大毛病。”
方清漪“你面色很差。”
容屹不置可否。
他下颚轻抬,指指菜单“点菜吧。”
“你想吃什么”方清漪问。
“你看着点,我口味你都知道。”
方清漪翻纸的指尖一顿,眼睫轻颤着笑,“嗯。”
容屹感冒,方清漪点的都是些清淡的,甚至还让后厨做了一碗蔬菜粥。店长收到消息时在手机那端哀嚎你是要砸了我们店的招牌,请问谁会在融合餐厅点蔬菜粥啊
方清漪不得不安慰好友小孩生病了嘛。
她讨好着你朋友圈发的那款包,我已经买了,过几天让人送到你家里。
好友犹如变脸爱你爱你,我们店的厨师长最擅长做的就是蔬菜粥啦么么哒。
方清漪习惯了好友的态度转变,见她答应了后,收起手机。
一碗六位数的蔬菜粥,按理说她应该心疼的,可是见到容屹一口接一口的喝,方清漪又觉得没什么了。钱都是虚的,他喜欢吃就好。
晚餐到这一步,进展得还算愉悦。
直到离开包厢结账时,包厢外的长走廊拐角处,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容屹比方清漪更快发现,先她两步走到她面前,挡住来人看过来的视野。
可容屹怎么挡也没法挡全,方清漪的脸蛋是圈内独一份的,有时候单一个模糊侧脸,都能被人认清。那人认得更快,以熟稔又亲昵的语气,叫她“清漪,好久不见。”之后才叫容屹,“容总,你和清漪一块儿吃饭吗”
给不给人面子,容屹不看那人的地位,全看他自个儿的心情。
容屹并不想给面前这位陈女士,不对,现在圈内人都叫她一声“许太太”面子。
他微侧过头,眼里欲言又止地睨向方清漪“不想理她,可以不用理。”
方清漪摇了摇头“没事。”
她伸手,动作自然地拉住容屹垂落在身侧的手。容屹身形微滞,靠近她的那半边身子几乎是麻的,没有任何知觉。掠过他,方清漪看清了近处的陈芝荷。
年近五十,陈芝荷保养得当的脸,年轻漂亮像是三十出头。
所以,方清漪也很能理解,为什么父亲会这么、这么的喜欢她。喜欢到哪怕她再婚,只要她开口求他,不管什么事,他都为她去做。
“我和她很久没见了,”方清漪脸上是笑的,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到底是长辈,晚辈要有晚辈的模样这是我爸爸教我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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