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楼延将段泽歌整个手臂上的纱布拆了下来,段泽歌的手臂光滑无伤。楼延眼神凝重,动作越来越快地拆掉段泽歌身上的纱布。
三分钟后,除了腹部裹得最紧的纱布外,段泽歌身上的纱布已经全部被楼延拆下。
楼延陷入了沉默。
段泽歌纱布下的皮肤全部完好,见不到任何的重伤痕迹。如果李大叔没有对段泽歌的伤势夸大的话,段泽歌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成现在的模样
这样的恢复速度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只有半诡者能有这样的恢复速度。
段泽歌,和诡异融合过
段泽歌竟然是半诡者
楼延目光幽暗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段泽歌,喃喃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段泽歌”
他自嘲一笑。
这个人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自己和诡异融合过,也从来没在楼延面前表现过半诡者的任何特征。段泽歌一直以一个只觉醒了天赋能力的正常人身份在楼延面前自居,楼延甚至不知道段泽歌是什么时候和诡异融合的。
楼延缓缓攥起了手,脸上的神色最终归于平静。他伸手拆掉了段泽歌腹部上最后的纱布,但等纱布拆掉后,楼延却看到了段泽歌腹部破开的一个大洞。
楼延眉头皱起,手指在段泽歌腹部的伤口周围摩挲。
奇怪,段泽歌既然是半诡者,那身体的自愈能力足够让全身伤口全部愈合才对。为什么唯独这道伤没好伤口周边血液新鲜,还能看到腹部内的肠子和血肉,真是一点愈合的痕迹都没有,但也没有发炎腐烂。
这就是段泽歌一直昏迷到现在的原因吧。
楼延心中奇怪更深,他往段泽歌腹部周围摸了摸,突然在伤口左侧摸到了一团硬物。
硬物呈椭圆状,楼延多摸了几下,硬物忽然动了动,下一秒,一只小小的属于婴儿的手撑起了段泽歌的肚皮碰到了楼延的手。
与此同时,属于婴儿的细弱而阴森的哭声响起,透着一股虚弱的劲“呜哇哇。”
楼延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段泽歌的腹部。
那只属于婴儿的小手左右移动着,很快从伤口中探出了一根手指。这手指青黑无比,宛如一层干皮包裹着骨头,手指甲漆黑,处处阴冷而恐怖。
这是鬼婴,这他妈是应该在李三新肚子里的鬼婴
楼延如坠冰窟,整个人失去力气地重重坐倒在椅子上,失焦双目死死地盯着段泽歌的腹部。
他的大脑乱到爆炸,两只手不断发着抖,各种各样的问题冲得他脑子发疼。
李三新肚子里的鬼婴为什么会在段泽歌的肚子里
为什么这个鬼婴看起来比李三新的那只鬼婴更加恐怖
段泽歌是把李三新的鬼婴弄到自己身体里了吗
还是说,段泽歌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鬼婴
楼延一瞬间想起了
以往没注意到的各种细节。例如李三新和段泽歌相同的身高、相同的身材,例如段泽歌故意毁掉容貌一样的满脸的伤疤,例如他见到段泽歌时无法解释的熟悉感和莫名的心软
楼延死死咬着牙,牙齿却控制不住地战栗,浓烈的酸涩感从鼻端而起,几乎一瞬间就让楼延的双眼充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一种不可能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同时浮上的还有一段快要被遗忘的少时记忆。
“李三新,你为什么要叫李三新”
“啊”
“这名字好敷衍,”不到十岁的楼延坐在高高的护栏上,骄傲地扬起下巴,“一点都没我的名字好听,你逊毙了李三新。”
“哇哇哇”李三新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等我长大我就换个好听的名字”
“什么名字,李三旧吗”
“才不是,我要换一个很浪漫的名字”
“浪漫”
“像武侠小说主角一样的浪漫,反正会比你的名字更好听”
像武侠小说主角一样的浪漫。
段泽歌。
段、泽、歌。
脸上一片冰冷,楼延茫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他在哭吗
在哭段泽歌有可能是李三新这个可能性吗
可是不一定啊,段泽歌邋遢又懒惰,垃圾堆都能睡着,剩饭剩菜照样吃得很香,他处处游离于人群之外,举止粗鲁又不讲究,哪里像是李三新了
他的发小李三新可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既洁癖又老好人,既
李三新到底需要经历过什么。
才会变成段泽歌啊
楼延的心脏揪疼,好像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积攒的痛苦难过都趁着这个机会倾泻而出,疼得他忍不住弯起腰攥紧着胸前的衣服,额头泌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双眼仍死死盯着床上的段泽歌。
脸上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地。
鬼婴从段泽歌的身体里探出了身体,见到楼延之后又缩回了段泽歌的腹部中一动不动。楼延这才知道为什么段泽歌腹部的伤口一直没好,人又为什么昏迷不醒了。因为鬼婴的身体缺了整整一半,大概影刹攻击段泽歌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鬼婴的存在,所以掏空了段泽歌的腹部重伤到了鬼婴。鬼婴都受到了重伤,段泽歌这个宿主又怎么会好呢
楼延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等胸口的阵痛过去后,他才僵硬地坐直身体,愣愣地看着段泽歌被头发盖住的脸。
针扎似的刺痛又从心口传来。
因为楼延突然想到,既然段泽歌是半诡者,他脸上的伤痕又怎么会一直留存呢
除非段泽歌每天都会在脸上划出一样的刀疤,等到刀疤愈合的时候,他再次在脸上划出刀疤。
靠着一次又一次的自残,他才留住了脸上的伤痕。
这怎么会是他的李三新呢
在这一刻,楼延真想让自己的猜测变成假的。他宁愿段泽歌只是段泽歌,宁愿段泽歌是另有目的来到他身边的神秘人,都不想要让段泽歌是另一个李三新。
楼延抬手狼狈地捂住了脸,脑子里响起了段泽歌初次见到他时说的话。
“我没有恶意,不用这么紧张。”
“我叫段泽歌。”
“很高兴认识你,朋友。”
很高兴认识你。
朋友。
楼延呼吸沉重,他放下手拉着椅子靠近床边,伸出颤抖的手往段泽歌的脸上探去。
手越来越近,最终覆盖在了段泽歌的下巴上。楼延停顿了良久,轻轻掀起了段泽歌的一点头发,露出了段泽歌的下巴。
就像是楼延猜测的那样,段泽歌的下巴上干干净净,那些可怕的伤痕在二十多天的自愈下早已恢复得干干净净。瘦得格外瘦削的下巴上还长着胡茬,看起来又陌生又熟悉。
楼延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嘭”的一声,他臂弯中夹着的绅士帽重重砸落在了地上,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如同惊雷乍响。
楼延的手猛地缩了回来,他双手抱着头看着地上的绅士帽,双目中的血丝遍布。他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竟然有些感谢于这个帽子的掉落。
楼延像说服自己一样喃喃道“不急不急段泽歌长成什么样的事先不急我要先看看这个帽子里有什么。”
他深呼吸一口气,弯下腰拿起帽子。这个绅士帽从段泽歌出现在楼延面前的第一面时就被段泽歌戴在了身上,一直从没脱掉过。表面看起来这个帽子没什么异常,可只要听刚刚那声帽子落地声就清楚,这个帽子绝对比正常的帽子更重一些,里面绝对藏了什么东西。
楼延一点一点摸着帽子,最终摸到了帽子内侧,隐隐摸到了布料下方有着什么东西。
楼延小心地将帽子内侧的布料沿着帽檐边缘撕开,从里面摸出了一张张被塑封得很好的纸张。
这些塑封纸张绕了帽子整整一圈,足足有五张之多。楼延神色不由郑重起来,这些纸张大小一致,有成年男人手掌般大。
似乎是从某本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边缘有锯齿状的撕痕,每张都标注了时间。
第一张纸上是段泽歌的字迹,上面一排排全是“日期”加“事件”的排列方式。如“4月27日,成江市图书馆娱乐场”这样的形式,这张纸上标注了的已经发生的事件有诡异复苏的时间、国家公布诡异复苏的日子、他们去柳树村的日子、水鬼出现的日子、他们在小青山反击狂信徒的日子以及,楼延杀死傅雪舟的日子。
“6月11日,傅雪舟死亡在极寒地狱。”
楼延盯着这行字好几秒钟,捏着塑封纸张的手背用力到绷起青筋。他强迫自己接着往下看去,发现从傅雪舟死亡开始,后面的时间和事件的标注就有些乱了。
这些毫无疑问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而且还是楼延自己也不知道的,属于这个世界的未来。
段泽歌来自未来
所以段泽歌的天赋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占卜,能够假装占卜只是因为他知道未来的走向而已。
楼延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沉重,他缓缓地将段泽歌写的这张“时间表”拿了下去,看向了下一张纸。
看清这张纸上的字迹时,楼延瞳孔一扩,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字迹,分明是他自己的字迹。
“20xx年6月11日,大雪,寒风,北极。
我将傅雪舟推下了极寒地狱。
雪下得很厉害,我的鞋子已经湿透,但我没有感觉到冷。我拿着所有的物资离开了北极,寒风咆哮,我喝了三瓶酒,整个人像飘在云端,无人了解我此刻多么快乐。
我杀死了那个怪物,世界终将得到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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