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萝以前看小说, 看到认错救命恩人的情节,都会忍不住发出感慨
你俩就稍微对对词儿不行吗
哪怕提一嘴当初是你救了我,除非对面是个心黑、故意图谋的, 那小说界的误会少说能减去五分之一。
现在这桥段发生在眼前
她就更想问为什么不直接说了。
虐文是情绪。
但现实是活生生的啊喂
说一句吃不了亏上不了当,却能让三个人免于苦大仇深,直奔幸福美好新生活。
严格说起来, 这好像也不是现实吧
算游戏设定
那有仇还是找策划吧x
尹萝感觉到了手上加重的力道,来自未婚夫的安抚令她质问的话语堵在了嗓间, 脑中掠过诸多利弊。
毕竟当着萧玄舟的面啊。
她刷分的形象都是最省时省力的天真烂漫小白兔, 要是提出那个最简便的方法,估计得把这位翩翩君子给吓着吧。
掉好感就得不偿失了, 得想个迂回的办法。
宁芷墨仍跪着祈求,想要得尹萝的一句准话。
久未言语的萧玄舟一杯茶已慢腾腾地喝完了, 在旁不轻不重地道了句“何以相挟”
宁芷墨呆了呆。
萧玄舟侧首直视她,无波无澜, 却有股难言的压迫感“谢郗怎么会妖化”
宁芷墨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寸许“我、我不知道。”
“他没有告诉你。”
宁芷墨忙不迭地点头。
萧玄舟目光沉静地道“那你又为何肯定,他会告诉你那名护卫的下落”
“”
宁芷墨张了张嘴,放在桌上的手无声攥紧, 深深垂首,“今时不同往日, 他行迹败露,该知道大势已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已至此,他也该醒悟了。”
“若他宁为玉碎呢”
萧玄舟的发问可称得上是慢条斯理, 然而脉络清晰,字字句句紧随其后,几乎不给人以喘息的空间, 尽是切中要害,“你不担心那名护卫的安全,却先想着替谢郗保全性命。既做了选择,当初又为何退亲”
层层叠加的压迫质问如山海倾覆。
宁芷墨不可抑制地颤抖,单手环抱着自己,攥着的那只手竟将自己掐出了血。
尹萝脸色微变“守二”
“因为李郎早就死了”
宁芷墨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挥开了上前制止的守二,嗓间嘶吼出的破碎音调似困兽之斗,形如癫狂、不管不顾地大喊着,“谢郗说只要他肯放弃我,就让他走,可是他不肯他死前还在求我平安活下去我与谢郗血誓相连、性命相连他早该为李郎赔命”
她趴在地上,抽抽噎噎地泣不成声“我却还要苟且偷生我还要去保他性命”
尹萝慌得一批,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一叠声地喊人把宁芷墨扶起来,速度呼唤郑医师。
宁芷墨嘴里的话已经演变到“我欠谢郗,李郎也是为我而死最该死的人是我”的程度了。
尹萝连忙制止她这种走偏的想法“这事不能这么算的你冷静一点啊”
场面顿时兵荒马乱。
萧玄舟的神色并无变化,不为这突变的场景而触动,仍是一副旁观的模样。
他看了看伤着手不便行动的尹萝。
她的衣服穿得挑不出错处,但细看就能分辨出大约是临时又穿上了白日的行装,细微处总有些不妥帖。
这个时辰,若非这桩事搅扰,她早该入睡了。
萧玄舟递了个眼神给同样不知所措的双生弟弟。
双生子间总有些难言因果的感应,不消多余解释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萧负雪隔空打出一道气劲,打晕了宁芷墨。
手忙脚乱的众人和拿着银针的郑医师齐齐被按了暂停键。
骤然冷静的尹萝“”
忘了这是高武世界,还可以这么搞的。
所以说思维定式要不得。
当然,在场众人也没想到萧玄舟一个剑修,会用这么不讲究的法子。
一行人训练有素地抬着宁芷墨退了出去。
屋内重归寂静。
萧玄舟习惯性地去倒茶,想起负雪是不爱喝茶的,便止住了动作,要退回位置。
小腿腿骨没防备地被轻轻一踢。
他低头,对上尹萝亮如晨星的双眼,含着些微忐忑不安。
啊啊啊要死
我只是想调整一下坐姿啊,谁知道这位老弟突然站起来这不就显得我很针对他了吗
方才那一出,众人对宁芷墨的同情自不必说,随之而来就会不自觉地认为萧负雪此前的追问多少不留情面了些。
尹萝绝没有这样想,但她踢的这一下实在是很像在责怪
她自己顾忌着萧玄舟的好感分,没有斟酌出合适的方式去问那护卫是否死了,结果印证了她的猜测。
对萧负雪这种肯说、敢说的性子,她自然颇为欣赏。
甚至扭转了先前对他的印象。
尹萝主动道“宁小姐提到了血誓,但血誓的性命相连似乎不是这样,或许这与谢郗妖化有关”
她顿了顿,还是将那个“不太小白兔”的法子说了出来“趁着宁小姐晕着,嗯,用她做筏子,去诈一诈谢郗吧。”
萧负雪略为意外地看向她。
适才都怕她激动之下冲过去,没想到她心里是有盘算的。
萧玄舟望着眼前空杯,只道“尹二小姐考虑周到。”
事情到这里,剩下的边角也不必细说了。
随侍的守二领命而去。
尹萝没感觉到身侧人的异样反应,轻舒了口气。
手还被他握着,许是情急之下忘了松开。她低声道“我口渴。”
萧负雪去拿茶壶,瞥见她杯中水分明是满的。
侧首,对上她隐含狡黠的无辜神色。
“”
是因为她伤了左手。
而能动的右手,却被他握在掌中。
萧负雪窘迫难当,立即松开。
啊,调戏未婚夫可真有意思。
脾气这么好,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生气。
还特别会照顾人。
尹萝美滋滋地端起杯子,整颗心都被抚平了,寡淡无味的茶水也能喝出几分蜜水的清甜。
不过
萧负雪怎么还不走啊
这屋里就剩三个人了,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不给他们留出二人世界的空间吗
尹萝感觉萧负雪这个人还是挺聪明的,不至于看不懂气氛吧
“事情已了,不打扰尹二小姐休息了。”
正想着,对座之人便起身告别。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就转向了尹萝身侧“许久未见兄长,有许多话想同兄长一叙。”
尹萝“”
他真的不会看气氛。
你好久没见你哥,我见他一次也不容易啊
尹萝急得管不了那么多,将放开没多久的手又握住了,不顾萧负雪会怎么看,压着语调急切地对近在咫尺的未婚夫道“我也很想你啊。”
萧负雪有一瞬间脑袋完全是空白的,不知是为她全然热烈到迅疾将他淹没的大胆,还是如此不合时宜的场合下听到了根本不属于他的剖白。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任这种情形。
即便他要扮演兄长,也不该。
他将手挣脱,弥补的话还未说出,先看见她逐渐落寞暗淡的眼神。
但她很快又撑起一个笑。
就像这次走廊初见,不知道她重复过多少次这样安慰自己的过程,才能娴熟地在眨眼间收敛难过。
最后呈现在他眼前的,又是含着笑意,却又隐约忧虑与期待的表情
“那你会多留几天的吧”
“”
萧负雪在这一刻想不到任何能拒绝她的办法。
如果是兄长,一定能有完美的说辞圆满。
可他根本就不是兄长。
“会的。”
他咬字轻而短促,语调柔和。
犹如朝露悬叶,幽微声响也怕惊动了什么。
兄弟二人对坐着静默半晌。
萧玄舟率先打破沉默“你一路赶来,辛苦了。可有遇到什么事”
“并未。”
萧负雪心乱如麻。
他原本同兄长商量好,不必再见尹萝。
西北的幌子好做,掖云天由他去应付,兄长则继续追查。他修众生道,或游历四方或闭关坐定都是常事,琉真岛那边不会生疑。
待处理好了,他便来帮兄长追查,以免灵力受损的兄长再遇危险。
“没事就好。”
萧玄舟朝他笑笑,一如既往地温和宁静,全无芥蒂。
萧负雪心头涌起一阵羞愧“兄长,我”
“要不是你,今日还不知如何收场。”
萧玄舟打断他的话,口吻缓和,讲故事般娓娓道来,“我扮演你倒是不太像,要叫人以为你话多又刻薄了。”
“兄长何出此言。”
萧负雪反驳着,压在心头的沉重负疚倒无形地被冲散了些,“宁家小姐遮遮掩掩,本就有疑。”
萧玄舟品了口茶,又放下。
这客栈的茶水尤难入口“这宁家小姐仍未和盘托出。事实要是仅止于此,她为何不在最初直接道明若说是难以启齿,她恨意既如此强烈,却会为这点羞耻止步”
他平淡地陈述道
“只是这点遮掩比起谢郗妖化的法子,就不值一提了。你多看着尹萝,她心软,莫让她被宁家小姐诓骗就是了。”
事情大概已经清晰。
背后隐情究竟,他不感兴趣。
萧负雪颔首应下,听出弦外之音“我兄长不将身份换回来么”
“谢濯若来,我一出手便会露馅。”
萧玄舟停了停,道,“她恐怕要问你怎么不在西北,却来了此地,你打算如何回答”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以往兄长并不是这般称呼她的。
萧负雪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之间的细微差别,压下的思绪复又翻腾。
屋外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萧负雪手摁在剑上,对兄长使了个眼色。
一道女子纤影落在门上。
“笃笃”
尹萝的声音紧随其后
“二位长途跋涉,应当还未用饭。我叫厨房送了些点心过来。”
萧玄舟阖了阖眼,佯装不知。
他与她白日照面。
“长途跋涉”的只有负雪。
这般笨拙手段,还装模作样地想好了说辞。
萧玄舟想起那日。
日暮时分,斜阳挥洒。
她整个人笼罩在烟霞中,含羞带怯地那句低语。
你比昨日更让我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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