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六十二章 我愿的

    裴家的家系明确但复杂, 从裴老夫人开始往下看,是三子一女,裴玉成和裴怀慎都属大儿子的名下, 今日所见的裴玉玏则是二儿子所生。

    顶头的大哥都叫裴玉成,只有他是“怀慎”。

    尹萝得知裴怀慎幼年被掉包的渠道是尹飞澜, 除此之外再无人提过。

    在外,裴家不曾有这桩“丑闻”流传。

    所以

    裴家并没有公正地还以裴怀慎身份, 而是粉饰太平, 让裴怀慎成为了裴家的二公子。

    尹萝拼凑出一份逻辑顺畅的答卷, 记起尹飞澜曾说,那狸猫子对裴怀慎用了手段。

    她陡然明白裴怀慎让她认人的另一重含义。

    “你带回来的,只能是嘉兰。”

    尹萝若有所思地道。

    初次说这话, 是于尹萝而言

    这一次,却是对裴怀慎的“不得不为之”。

    他需要用到尹萝, 他需要隐藏尹萝的身份。

    裴怀慎听懂了, 从容不迫“能做嘉兰的不止你一人。”

    “既如此, 公子何必救我”

    “随手为之,要什么理由。”

    裴怀慎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尹萝身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沐浴后的香气混杂衣上的熏香,同他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又多了别的什么。

    他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原本近在眼前不以为然的事物,陡然明晰了起来

    她穿着他的衣服,是极为不合身的。

    宽大松垮,这般严实的装束仍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脖颈,手却在袖袍间遮得严严实实。

    跪坐时多余的部分堆叠如裙摆, 浓烈的赤色簇拥,散落的长发同肌肤都成了最为反差打眼的存在,愈想忽视便愈深刻。

    她坦然无畏地回望,下颌至脖颈的线条微微绷紧。

    早知道让她多在浴池里泡会儿,也不该给衣服她穿。

    裴怀慎目光向后,方才喂她喝水时所见颈后的红痕,这会儿已不大看得出痕迹了。

    成衣铺子里的用料都算不上最好,世家衣物都由专人所作。

    他观尹萝往日穿着,得体合身,是裁量细作。要是不念着她肌肤细嫩又金贵娇气,随便给她扔几件衣裳,管她会不会起疹子。

    裴怀慎收回视线。

    “谢谢你救我。”

    尹萝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

    裴怀慎懒怠地往旁边一歪,手背撑着鬓边,“别光说不做,把人先记全了。嘉兰在繁花阁小有名气,对中洲裴家的人起码是了解的。”

    “小有名气”

    尹萝动作一顿。

    裴怀慎听懂她的弦外之音“繁花阁女子皆以软纱覆面,不示真容于人前。”

    他道“不过,还是易容了周全些。”

    尹萝刚想迂回反驳,记起这世界设定里应该有用来幻形的法器,非普通易容的效果能及别家没有,裴家不可能没有吧。

    这一个澧苑都能走出自然公园的气势。

    “你知道嘉兰的真容”

    尹萝按兵不动,挑了个别的话题抛出去。

    裴怀慎半搭着眼帘,慵懒地弯出一点弧度“有钱能使磨推鬼嘛。”

    认完裴家人,尹萝等着下一项,裴怀慎却似睡非睡地撑着脑袋,随手将那卷纸收起来就没动作了。

    “”

    尹萝望着他。

    从他们先前沟通的顺畅程度来看,裴怀慎绝不会不明白。

    裴怀慎换了个姿势,掩着唇轻轻呵欠

    “没了。”

    “”

    对视半晌。

    裴怀慎道“知晓如何跋扈么”

    尹萝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余下的细枝末节,一径跋扈过去就成了。”

    裴怀慎直起身,掸了掸袖子,又是一派人模狗样的贵公子气度了。

    尹萝“会被套麻袋打的。”

    “你还知道套麻袋。”

    裴怀慎看她一眼,像是在笑,“我大张旗鼓把嘉兰带回来,谁都知道这人是我的,有异议的自会来找我。”

    想要动她的,自然也得掂量掂量裴怀慎。

    不过你那假大哥估计就够给你添堵的

    从裴玉玏的态度来看,这树敌的程度说不准就是个全民公敌,该不是拖着她玩什么古早帝王心术之挡箭牌剧本吧

    这话尹萝默默埋在心底。

    前来帮她易容的是位老奶奶,头发花白。

    “阁下是用了易容术”

    尹萝问。

    “姑娘果真不凡。”

    老奶奶肃然生敬,“不知姑娘是如何看出来的”

    尹萝不好意思地道“我知晓您会易容,随便问问的。”

    “”

    “”

    老奶奶收拾好表情

    “属下这就为娘子易容。”

    尹萝“好。”

    易容是件相当麻烦的事,工序繁杂,极需耐心。要贴合着脸部来做新的皮相,还得用特质的药水、药材等,一次可维持二十五天。

    镜中人已完全看不出尹萝原本的模样。

    “这易容沾了水也没事么”

    尹萝蹭了蹭脸,没什么异物感。

    “无碍的。”

    老奶奶和蔼道,“娘子日常生活一应照旧,待到易容失效前,属下会来为娘子重塑。”

    尹萝点点头,朝她笑了笑“辛苦你了。”

    虽说知道是易容,但这副样子对她嘱咐着说话,很有慈祥亲切的感觉。

    老奶奶略微意外,想说些什么,自知不能逾越,只默默行礼

    “属下告退。”

    尹萝整理好心情,开始等待新的“战役”裴怀慎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让她打配合的。

    然而。

    一天、两天十多天过去了,尹萝成天除了吃喝睡,就是定时被问诊、赏花。

    裴怀慎连面都没再露过。

    别不是真玩铜雀春深那一套吧

    澧苑可供尹萝施展的地方很少,她抠抠搜搜地趁着赏花攒了点毒药,还是托了那本草药册子的福,什么都给她记下来了。

    攒完以后,无处可用又无事可做,只好继续。

    免不了有时长吁短叹。

    婢女们见尹萝成日无聊、仿佛郁郁寡欢,便提议尹萝写花笺给裴怀慎。

    “娘子不妨以花笺寄托情思,好让公子知晓您的时时牵挂。”

    “是呀,公子看到您的花笺,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不定便早些回来看您了”

    尹萝“”

    我好像误打误撞进入了什么春闺深怨的副本。

    写花笺是中洲这边的流行,东洲那边就没这样的习惯。

    说白了,就是变相情书。

    尹萝有给萧玄舟写情书的经验,但是对着裴怀慎这等没有发展必要的对象,不是很想动脑子。

    不写裴怀慎又不见踪影。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尹萝对着桌上一字排开的各色花笺,花鸟鱼虫、山川湖景,应有尽有。

    她有心挑素的,奈何思维过于周全,选了那张并蒂花的。

    裴怀慎似乎没什么有意趣的别称,自从猜到了那顶头大哥是狸猫,“裴二”这个称呼还是不提为妙。

    尹萝左思右想,落笔

    郎君。

    下面的话就有点考验技术了。

    直白地写些寄托情思的诗句不难,但想想裴怀慎那惯常随性松散的姿态、满是意味深长的笑,就有种扑面而来的羞耻感。

    尹萝垂首,笔尖随着手腕徐徐动作。

    “听闻裴公子近日得了位佳人,藏于澧苑,惹得裴公子一连数日不曾出门啊。”

    酒席上,有人趁着醉意打趣道。

    裴怀慎迷蒙着眼,支颐听曲,闻言胡乱将手边的酒壶扔过去“这话谁都好说,只你柳三说不得。自己院里的事都没理干净,倒消遣起我来了”

    “哎哟”

    被叫做柳三的公子佯装被砸到了,大笑起来,“诸位快看裴二恼了,这脂粉酒水堆里趟过去的人,居然谈不起这事”

    裴怀慎眯着眼也跟着笑,正要说话,身边的随侍上前一步。

    他偏了偏脑袋。

    “是嘉兰姑娘的信。”

    随侍将花笺递上。

    一众人等顿时露出揶揄的神色,唯有那柳三,撇了撇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不过才分离半日,也要来催。裴二,你可还没同弟兄们好好聚一会儿呢”

    裴怀慎蕴着醉意,含混不清地应了声,单手展开花笺。

    郎君。

    他轻笑一声。

    往下。

    花笺并无只言片语。

    一株并蒂莲,却只一朵花蒂。枝叶舒展,花朵微垂,静静地等候着什么。

    “”

    裴怀慎将花笺反面向下压在桌面上。

    烈酒醇香,烛影绰绰。

    裴怀慎听着耳边起哄的声响,一面不动声色地回应,一面将花笺收进了凤翎扇尾部的扇坠中。

    凤翎扇在掌中转过一圈,裴怀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应了柳三那句“不醉不归”

    “就怕你喝不过我。”

    “诸位为我见证,今日裴二狂言,要是输了我,可得把那株红玉幻木亲手奉送”

    “有胆子便来。”

    月已中天。

    裴怀慎早已醉倒,柳三公子还嚷嚷着找他要红玉幻木。

    随侍一边撑起裴怀慎的身子,一边陪着笑道“三公子放心,我家公子说话算话,明日便将东西送到府上。”

    “哈哈哈,好”

    柳三合掌,一口气松下去也跟着倒下。

    随侍扛着东倒西歪的裴怀慎出了门,上了马车。

    裴怀慎转眼间面色如常地坐起“涉义的假账本呢,还没送过来”

    随侍捧出一个盒子。

    裴怀慎接过,翻了几页,并不用心看。

    他消失的这些天已经去过涉义,莫说是假账本,真的他都看过了。不过既然是用来糊弄他的,将计就计才算得上好戏。

    随侍小声劝诫道“公子劳累多日,醉酒伤身,不妨先歇息片刻吧。”

    裴怀慎不以为然“无碍。”

    这些世家子的酒量也就那样,拼来拼去喝不到几坛酒,能醉倒的只有自己。

    他搭在桌面的手指在虚空拨弄了几下,脑袋靠在车厢上,忽地把那花笺抽了出来。

    取了马车内常备着的笔。

    无聊似的,一笔一划,往上凑了另一棵花蒂。

    “回澧苑。”

    萧负雪动用家中的关系网,向父母发信。

    往常他从不插手这些事,故而这一次,兄长传命各处寻找尹萝的下落,他很快便知道了。

    为什么要找

    自然是人丢了。

    萧负雪第一反应便是兄长与尹萝的队伍遇到了危险,问明兄长发信所在后,披星戴月地赶了过去。

    兄长孤身一人,正在荆昆。

    “负雪”

    萧玄舟惊诧地看着萧负雪,“你没有回琉真岛”

    “兄长”

    萧负雪压根没听进去他的话,快步上前来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遭,脸色冰冷而严肃,语气快速急切,“来人是谁尹家其他的护卫呢你认出了对方的路数没有”

    这段发问稍显混乱,萧玄舟却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紧迫切切的声声询问中,前所未有的寒意缓慢地漫上心间。

    偏偏是这个时候。

    或早或晚都有不可逾越的壁垒、更充足的理由。

    惟独是现在。

    婚约更替,尹萝失踪,而他远在数百里之外。

    “兄长”

    难捱的沉默间,萧负雪声音骤轻,不自觉地退开一步。

    疑点已经铺在眼前,只是仍不愿相信。

    兄长孤身在此。

    此处是荆昆,密信中却说尹萝是在药庐失踪。

    “兄长,为何在这里”

    尹萝失踪的时候。

    你在哪里

    萧负雪注视着自己双生哥哥,眼中情绪摇摇欲坠。

    萧玄舟慢慢道

    “她亏空太多,不宜舟车劳顿。”

    “”

    萧负雪眼底凝固着的事物刹那破碎。

    是兄长将她抛下了。

    萧负雪心间过重的负荷一同炸开,身躯些微发抖,拔步向外走去。

    “负雪”

    萧玄舟厉声呵止,“谢濯彼时身处药庐,比我更早调度人手。你毫无线索胡乱寻找,只是空耗心神、浪费时间”

    萧负雪停下脚步,并未回首

    “兄长为何把自己的未婚妻托付给他人”

    “”

    萧玄舟收在身后的掌心猝然收紧,似是不堪此问,移开了眼。

    “在家中书房。”

    萧负雪气息不稳,尾调泄露了颤音,“我见到了父亲同尹家主的来往信件。”

    萧玄舟愕然道“你”

    “兄长,你不愿护着她我愿的。”

    萧负雪回身,目中含泪,朝萧玄舟长拜而下

    “我与她两情相悦。”

    “望兄长成全。”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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