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的身子已经好转, 药再不必按例来吃,只需三日服一碗补血益气的药膳即可。平日里多注意着,近来暑热渐起, 莫要贪凉食冷。”
李医师收回诊脉的手,首次没有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如是嘱咐了一番便要离去了。
尹萝险些没回神,大脑已经接收了信息,欣喜之下忍不住重复确认“真的那我出门时稍有疲惫也不必马上停下歇息,可以继续玩了”
李医师低头就对上她满怀期待的眼,难得多说了些“娘子的亏空在逐日补足,只是先天太弱, 日常起居才需要谨慎些。适宜的活动对娘子有益, 旁人当然不比娘子更了解自身,只需自己把握便可以了。”
“谢谢您”
尹萝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没有您的超绝医术我绝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多亏了有您”
“”
李医师抽了下手,没有继续坚持。
前段时间门明明都是春夏之交,尹萝仍然手脚冰凉, 瞧着是正盛的花朵, 却已然有了颓靡意味。如今终于更多了常人的活泛,触手生温, 总算不枉她顶着裴二公子的莫大压力扯了桩“积郁成疾”,想让人好过些。
不过这往后的日子, 终究得自己走了。
“娘子珍重。”
李医师略略颔首, 背上了药箱。
尹萝怔了一下,几步跟过去送她出门“李医师以后不来看我了吗您要去哪里”
李医师听出尹萝的意思,道“我不走的。”
她顿了顿“娘子的身子好转, 要见医师的日子自然少些。”
“若是您不嫌麻烦,愿意来见我,往日诊脉的时间门我都会在这里等您的。”
尹萝真心实意地道,“李医师是我来这里后,难得对我好的人,我见到您便觉得安心。”
“”
李医师攥了下药箱带子,“若为娘子身子着想,每日请脉并非不可。”
她不隶属于裴家,是受裴怀慎的恩情与召请做医师,平素在自己院中研究医术,足不出户,颇为清闲。
尹萝眼眸骤亮,满是雀跃“我去告诉裴怀慎”
李医师忽然想到
也许毋需担忧这位娘子今后的路了。
她是很讨人喜欢的。
即便不想同她过多接触,可总免不了应她的话。
尹萝确实高兴。
从穿过来和姬令羽“肉搏”开始,她就断断续续地处于掉血状态,到药庐那里负面buff都叠满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倒是在裴怀慎这里彻底养好了。
可见“祸兮福所倚”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裴怀慎这几日神出鬼没,又难见人影。
尹萝怀疑他想躲着自己。
是那天的表现一下子太过了
但她不觉得裴怀慎对她的好感真刷到某个界线以上了。
尹萝没急着去找裴怀慎,午后要出门与刘公子的妹妹去钓趣就是那位宴席上过来扒拉她桌子的刘公子。“钓趣”指的是在放好东西的池中钓一些蕴藏灵力的花草,既风雅又解闷,中洲颇为盛行。
“娘子,差不多到时辰了。”
尹萝假意出门,实际杀了个回马枪,趁婢女护卫不注意就往裴怀慎的院落里奔。
与其等人想通,当然是要主动出击。
“娘子”
婢女的声音有些慌张,但并不敢上手去拦。
护卫们就更不敢了。
裴怀慎不是对下属凡事都交代清楚的统领者,通常只是下个命令,这在以往很好遵守。
但尹萝的出现是例外。
近距离服侍的婢女们不止一次看着裴怀慎为尹萝改变主意,仔细想来那些事虽多是细枝末节,却都在私下进行。恰恰是因为裴怀慎身边从未有过女子近身,难以对比这究竟又是逢场作戏,还是自家公子秘而不宣的某种心事。
婢女们不敢没轻没重地伤了尹萝,便见这位一贯瞧着娇娇弱弱的娘子灵活飞速地跃过了花园,几个挪腾差点就要追不上人了。
打斗声
尹萝神庙逃亡成功的欣喜没持续多久,靠近裴怀慎的院子隐约听见不同寻常的动静,清楚分辨便已经是入了波及范围。
她迅速找了个地方隐蔽,想偷溜却发现落下了阻绝结界。
里面出不去,外面进不来。
黑衣蒙面人将裴怀慎团团围攻,守候在侧的护卫和暗卫开始尚且能平分秋色,逐渐地显出颓势。
裴怀慎不得不亲自迎敌,凤翎扇开阖,不光是凤翎,竟现出整个凤凰腾空展翅的景象。
然而没多久就被打掉,凤凰哀哀坠落消失。
锋利刀刃削掉了裴怀慎的一截衣袖,紧接着一掌正中胸口,被打得吐血。
尹萝眼眸微睁。
不是吧。
我以为你做戏结果你来真的
这一掌不轻,尹萝藏在暗处都感受到了剧烈而强大的冲击力。
出手之人毫无疑问想让裴怀慎死。
后路被断,情势凶险。
尹萝视线快速左右来回,思绪比这更来得纷杂混乱
帮
还是之后趁乱逃跑
尹萝放在胸口处的手背碰到了戴在脖颈间门的幻容锁,如梦初醒
唇亡齿寒,谁晓得这群人之后会不会屠杀整个裴宅。
裴怀慎的行事作风缜密谨慎,就冲着他每次喝完酒大晚上还要看账本,尹萝不觉得他会这么轻易地失败。
况且,这是千载难逢刷好感的机会。
尹萝拿定主意,瞅准时机冲了出去。
裴怀慎左右支绌,暗卫为他短暂地开辟出道路,即刻被敌人封死。
知晓僵持不妙。
这群蒙面人对了个眼神,以包围的阵势主动冲上前去,牵制住裴怀慎身边最后一批暗卫,剩下的人井然有序地第二波迎上,直指裴怀慎。
裴怀慎扔出护身法器,这最后一道屏障也未能撑多久,凤翎扇扇骨与兵器撞出的声响恍若哀鸣。
胸前破绽洞开。
冷锋锐利。
一道身影不期而至挡在身前。
裴怀慎呼吸顿止,心跳随之漏了一拍。
最先感知到的是裹挟在血腥气里,随着灵力震荡而起的风浪一同送过来的馨香。
裴怀慎很熟悉这种气味。
和他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乌云叠鬓间门缀着几颗泛着粉色的剔透明珠,应当有五颗的,中洲这边五是个吉利数字,如今只剩三颗。大约是慌乱跑动时,不慎掉落了。
裴怀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注意到这些无足轻重的事,割裂般在狂风骤雨的当下切出了一半的魂魄去停驻,或许是预感早知这可能是最后一刻。
他意识到挡在身前的人是谁,清楚地衡量了那一刀她受之即死,抵挡的右手甩开了凤翎扇,去扣她的肩膀。
杀招不容留情,刀锋更先落下。
右侧失去阻力的兵刃同时砍向裴怀慎的肩膀。
尹萝的反应时间门比裴怀慎、和这名持刀的黑衣蒙面要充足,更因事先做了准备,毒药与机关发出的时间门在抵达之前就率先开始。
第一针正中后颈,毒性的快速扩散让尹萝更有把握靠近;随即,皆是脆弱要害,根根淬毒。真正站在裴怀慎身前,尹萝只剩最后一针没入蒙面人喉颈,刀锋悬停,无力垂落。
尹萝欲转身,肩膀处的大力将她猛然带倒事实证明,在人后背搞“偷袭”确实比较容易得手。
裴怀慎抱着她滚了几圈,右肩膀处鲜血汩汩涌出,大概因为受了伤,他掐着她肩膀的手一直在很不规律地颤抖,也有些像痉挛的抽搐。
尹萝没空管他,飞快抬起脑袋看了一眼。
暗卫们重新聚拢过来。
很好。
没料错。
回头。
裴怀慎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溢出几缕红血丝。
尹萝“”
近在咫尺,裴怀慎的呼吸时断时续,犹如风中残烛。
尹萝唇角微动。
裴怀慎猛地侧首吐出一口血。
几滴溅在她发边。
特别像什么变态杀人狂现场。
尹萝“”
默默闭上嘴。
“公子”
“保护公子快”
黄花菜都凉了这会儿喊“快”只能说是尽职尽责在完成谢幕了。
“娘子也在当心着娘子”
尹萝。
兵荒马乱,阻绝结界的维持时间门已到,更多护卫和暗卫涌来,那群黑衣蒙面人见势撤退。
裴怀慎吐完血没晕,紧抿着唇不知道是否在忍,目光涣散迷蒙,迟迟没有发号施令。
靠近护卫将裴怀慎和尹萝一同扶起来,险些无从下手,涌出的鲜血将裴怀慎大半个身子染红,连尹萝的肩膀、手臂都未能幸免,好似都要血流干了。
难怪蒙面人走得那么干脆。
看着都感觉裴怀慎活不长了。
“请医师来”
尹萝当机立断,语速快速地道,“烦请先为他止血,将屋子里尽快翻查一遍,死守这个院子。贼人尸首原样守护,暂且不必清理。”
她毕竟不是裴家实权者,补充了一句
“敢来裴宅公然刺杀,不可轻忽大意”
这句主要是为了煽动大家情绪。
跟随她的婢女护卫领头称是,众人皆应。
肩头一沉。
裴怀慎彻底晕了过来,脑袋砸得她身形一歪,手挡了挡,尹萝欲哭无泪地屏息几秒“先将公子抬走。”
看着也不重,怎么这么沉。
她的手受机关后坐力和地面翻滚的影响,亟待罢工。
护卫已经封锁了裴怀慎的穴道紧急止血,上前来小心地扶起裴怀慎,掰开他扣住尹萝肩膀的右手。
掰不动。
力道再大点唯恐牵动恶化了伤口。
尹萝看着这幕,很是担忧
“他这只手不会已经废了吧”
完全不受晕倒的影响,如此顽固坚守。太逼真弄得她都摇摆判断,稍微真心实意了。
护卫“”
尹萝守在裴怀慎的屋子里。
倒不是单纯为了刷好感和信任值。
裴怀慎没跟她商量过,谁知道宅子里别的地方安不安全
“娘子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如今添了新伤,夜夜守着公子怕是要熬不住的。”
婢女小声劝诫。
尹萝顺手拿过温热的帕子替裴怀慎擦了擦冷汗,内心活动只能用“眼睛瞪得像铜铃”来形容我没说要夜夜守啊这才第一天,怎么就给我套人设了
等情势稳定,她既不是医师又没有灵力,当然是先回自己的屋子。
婢女所说的“新伤”,是尹萝被灵力刮花的肌肤。场中灵力震荡迫人,但还不到震及肺腑心脉的底部真到这个地步,尹萝就不会考虑发挥,只管先离开保住小命要紧。
“我的伤不要紧。”
尹萝手法轻柔,专注地望着裴怀慎,“现在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医师说公子失血过多,且得昏迷几天,娘子有心,公子会高兴的,只是切不可勉强。若娘子不适,务必告知婢子。”
尹萝将帕子放回盆中,抬首,对她略显疲惫地温和笑了“好,多谢你。”
尹萝坐在床前看着面色惨白的裴怀慎。
对自己都能这么狠,此人真是可怕。
能从市井间门脱胎换骨,就该知晓他的狠心决断。
明珠照耀出光即便再柔和莹润,也是冷色调,将裴怀慎这张失血过多的脸衬得更惨无人色。
“烛火晃人眼。”
这点讲究尹萝是知道的,尹家都不大点灯,除非是挂在外面图彩头,“可有不必烛火却似烛火的光”
婢女简单应下。
然后拿来了幻纱绸,在每颗明珠外都结结实实地绕了一圈。
尹萝“”
你,我算了。
谢惊尘拿幻纱绸写字,裴家拿幻纱绸缠明珠,你们能成为朋友不是没有道理的。
暖光之下,裴怀慎瞧着就好多了。
尹萝无事可做,便盯着他发呆,久而久之昏昏欲睡。旁边有一张小榻,尹萝撑不住便去睡了。
“怎么让她在这里睡”
“娘子情深意重,守着您不肯离去。”
“医师给她瞧过了么”
“瞧过了,娘子并无大碍。”
沉默一阵。
最开始的那道声音又道“跟在她身边的人都换一拨。”
“是。”
往后是愈发低的细碎絮语,穿插着些许熟悉的词汇,尹萝便是在这等氛围下过渡到苏醒。
对话声立即停止。
尹萝睁开眼,正对上裴怀慎晦暗莫名的视线。
屋内只余他一人。
“你醒了”
尹萝揉着眼睛坐起来,“我去请医师。”
裴怀慎喊住她“不用。”
他又道“过来。”
尹萝在床边的凳子上原样坐下。
裴怀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擦眼不用帕子,下意识说自己去请医师在外流落十数年,世家嫌她不够大家闺秀,难道是她自己愿意走失的么
深夜在此,哪里是情深意重,担忧外面不安全才是真的。
她要是不这样警惕,流落的日子,早该被人生吞活剥了。那滋味裴怀慎再体会不过。
所以才不忍,看她无端陷入身败名裂的死局。全盘计划被打乱,等候着暗中窥伺者的下一步,对谢惊尘的担忧,对她不可避免同时存在的警惕与审慎,想看看她究竟有何值得人这般对付
太多了。
思绪纷杂、关注太重,如今一看见她,便几乎只能看见她。
裴怀慎自觉陷入了自我思虑过重的陷阱,近来少见她,脑海中重现她挡在身前的景象,挥之不去。
“你在这里守着无用。”
裴怀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左颊处有一道划痕,颈窝处还有一道,一片雪白间门尤为刺眼,似白玉细瓷上崩出的裂纹,泛着微红,“回去睡,没事了。”
医师说,她身上有七道划痕。
尹萝迟疑着,面露忧色
“你真的没事么”
“有一种把戏,不必什么珍稀奇宝,能让人的血看起来仿佛流不尽。”
裴怀慎看似另起话头,“你幼时是否不够机灵,没发现这么好的法门”
尹萝看着他的脸色,觉得这事全然不如他说的如此轻松“你这会儿都只能躺着了。”
“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裴怀慎忽然说了一句与世家公子气质完全不符的谚语,他醒来后的这短暂时间门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口吻轻快而低微,“出手这般狠辣,沉不住气,注定要输得更快。”
尹萝调整了下姿势,用左手抵着支撑力“裴玉成”
“想你不算太傻,果然猜到了。”
尹萝道“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演戏累了,正好休息几天。”
裴怀慎望着床顶,百无聊赖地一心二用数着纹路,难得想同人多说些话,“他千方百计地使绊子,我要是出面解决多没意思。既然我占着真少爷的名头,就得物尽其用地吓吓他,好让他知道,我只要是我,他便永远赢不过。”
这话乍听不算什么,最末那句越想便越可怕。
“你那番话说得倒是很有气势,不过不帮人挡是最好的。倘若非要挡,别用胸背,心脉所在最难挽回。”
裴怀慎停顿两息。
尹萝以为他要问那些淬了毒的针和她自己做的小机关,这点她权衡的时候都考虑进去了,并不怯问。
说不定能靠着暴露此事再刷点信任值。
裴怀慎却道
“怎么不跑”
这氛围无端地好,某个瞬间门重叠如友人的秉烛夜话。
尹萝慢吞吞地道“我想过可能是假的,又怕是真的。”
“”
裴怀慎侧首再度看向她,“是我没有同你身边的婢女护卫交代清楚,明日你就能见到新的一拨人了。”
“他们既不清楚内情,何必换了”
尹萝并不赞同。
裴怀慎的表现相当漠然“做不好该做的事,就当让位。何况我仅仅是换了人,若留下他们,这次风平浪静,下次就会对你更懈怠。”
尹萝问“还有下次”
裴怀慎的目光又收回去了,并不说话。
尹萝又觉得困了。
听人轻声说话在夜间门尤为催眠。
她找出一块牌子,递过去,好让裴怀慎看得更清楚“这个牌子,是我在草丛里捡到的,是你的么”
很普通的一块木,磨损得厉害,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久”字。顶端有个小孔,应该是曾经串着绳子,却不慎遗落了。
裴怀慎只看了一眼,手臂险些抬起来。
“哎别动”
尹萝压住他的动作。
裴怀慎道“是我的东西。”
“你说,我给你就是了。”
尹萝把木牌塞到他手里,“要是伤口再崩裂,可不是休息几天的事了。”
裴怀慎指尖蹭了蹭木牌上的刻字。
这个刻字不像是成年人的手笔。
哪怕是字不怎么好看的成年人,刻出来也不会这般稚拙。
尹萝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裴怀慎静静地道
“是一个人的墓碑。”
“”
尹萝惊讶不已,脑中闪过诸多猜想。
裴怀慎闭上眼,呼吸渐趋平稳,摆明了不打算继续交谈。
尹萝不自讨没趣,起身回自己院子了。
走的时候悄然关了门。
门扉合拢。
裴怀慎睁开眼,眸色清明。
这是他自己的墓碑。
小时候不认识字,被“父母”卖了以后取的是个贱名,偶然听见人家学堂里夫子唤学生的名字,觉得别人的名字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么好听。
他平时不走这条路,只是今日拿柴去换番薯才绕了路,怕错过了这次再没有机会,就在院墙外等,等着学子们下课,求那个名字好听的人给自己也取一个名字。
“你的名字真好听,可以给我取一个名字吗谢谢你大恩。”这句文绉绉感谢人的话是他听大人们说的。
“啊你没有爹娘取名吗为什么找我啊”
“我的名字不好听,我想换一个。”
那人问他叫什么。
他说了以后,那人笑了好一会儿,说“我的名字是祖父和父亲想了一个多月才取的,翻遍了典籍古书呢要取一个像我这样的是不成了,我看你也用不上这么好的名字,嗯那你叫久吧,再配上你的姓,取意长长久久,也算是个好兆头啦”
裴怀慎问他这个字怎么写,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有姓。
那人在地上划出字形。
裴怀慎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这个事是很不一样的,他赶紧拿出一块平整些的板材,用石子一笔一划地刻上去了。
这样便不会遗忘了。
“你的字好丑啊。”
那人说。
裴怀慎却很宝贝地捧在怀里,对他再次道谢。
他后来长大了走南闯北,慢慢地混出些名堂,别人大多叫他“阿九”。他没有特意更正,当年的那块牌子仍随身携带着,石子刻印磨损后便用刀遵循着凿了一番。
无名无份,没有背景,要往上爬是免不了浴血,风险过大时他就握着这个木牌,想
想来是无人替他安葬立碑,他自己早早准备着。即便死了,也不会是没有名字。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发现,其实他是叫阿久的。
裴怀慎在家休养的日子,于尹萝而言,只能用日益人憎狗嫌来形容
受伤之前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反倒是他见天地喊尹萝过来,架势大有重复先前尹萝一日三问他人在何处的风范。
可那会儿尹萝又逮不着他的人
尹萝觉得裴怀慎纯粹就是为了解闷和拖人下水的恶趣味。
他伤的是右手,很多事都不能做,对着账本就是看一看,根本无法动手。
每每这时,裴怀慎就会幽幽地看尹萝一眼。
尹萝“”
补汤是一式两份,医师说尹萝跟着喝没什么问题,就成了每日午间门的固定项目。
“快喝,凉了效果不好。”
裴怀慎一边翻看密信,一边催促着尹萝。
尹萝无语凝噎,默默盯着他面前那碗压根没动的补药,眼神强烈谴责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裴怀慎显然没有相对应的羞耻心,大大方方地视而不见,一封接一封地扫着密信。
谢惊尘
裴怀慎手一顿,点开。
内容不长。
裴怀慎看见“结魂珠”这三个字,眉心深蹙着,看了看尹萝。
尹萝瞪了他一眼。
“”
裴怀慎往下看,指尖凝住。
结魂珠在裴家。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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