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做完这一切,谢尘寰也没与谢弋楼大打出手。
而是沉着眉眼,走到那血池旁,当务之急还是平定这血池。
否则里面的恶灵一旦冲破禁制,同这地境的妖魔纠结一齐冲开封印,逃窜往凡间,必将掀起一场浩劫。
冲天的血腥气裹挟着阴邪之风,吹动他白衣黑发狂飞乱舞,少年脸色愈发冰冷,他将手抬起,凝一缕灵光,割破指尖,往池子中滴了一滴血下去。
然而血池只是短暂地平息了一会儿,很快又沸腾起来,无数裸露着森森白骨的手往上抓挠着,隐隐传来尖啸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我死的好惨啊呜呜呜”
“好恨,好恨,那些该死的修士,为什么要杀我我连一口人肉都没吃,一滴人血都没喝过为什么要杀我好疼好疼好疼啊啊啊啊等我出去,我要杀了所有人,杀了他们给我陪葬”
一瞬间,整个山洞红光大亮,诡异而血腥,仿佛刷上了一层红漆。
谢尘寰眼底黑浓,神情愈发凝重。
神官之血,加上天人后裔的血脉,竟然也无法平复如今的血池了。
三百年前覆灭玉清门的浩劫,终于要在今日,卷土重来。
谢弋楼站在一地血水中,黑眸闪烁着穷途末路的绝望,笑意凄凉,“没用的没用的上虞皇族的血肉,只是治标不治本,一切,马上就会被毁了所有的,都会被毁掉”
这样的办法,他早就用过了。
身为天人后裔,有净化污秽的力量。
但是神的力量继承,与魔族相反,乃是一代代削弱,除非今日,雪境最后一位天人现身,否则,便是必死的死局。
只能杀,唯有杀,玉清门的修士世代杀妖,死后,自然也会与妖的怨灵相互残杀,永不停止,他在越山凿出这个山洞,便是为了今日,只要今后,他代替师尊,永远留在这里,哪一方处于弱势,他便帮助哪一方,达到平衡。
只有这样,师尊才可以解脱,而当年的惨剧,也不会再一次重演。
他麻木地抬起手,又将高高挂起的一个人茧放了下来。那是一名少女,柔软乌黑的长发铺陈了一地。
那个曾经最喜欢缠着他的小师姐,玉清门掌门之女,闻鸢。
虽然娇纵跋扈,却是真心对他好。他的绝命剑,便是她亲手所铸。
上面所系那一抹,纯白的剑穗,是他当上剑仙那一年,师尊亲手所赠。师尊于他,恩同再造,他怎能辜负师尊
闻鸢掉在地上的一瞬间,眉头皱了皱,嘤咛一声就要醒来。
谢弋楼垂着眉眼,紧紧攥着天人泪,告诉自己不能心软,魔气化为利刃,割向她的脖颈,准备就那样杀了她。
手中却蓦地一空。
“净世”
一瞬间,谢弋楼目眦欲裂,看向那抹白衣,藏有他师尊魂魄的天人泪,被谢尘寰捏在修长白皙的指间,他低头,神情莫测。
天人泪,乃是天人族最后一位天人,在看见世间疾苦后,所流下的一滴悲悯之泪。
至纯至净,至哀至伤。感应到主人的气息,天人泪散发出来的光芒愈发纯净,谢尘寰的脸色微微变得柔和。
谢弋楼这一刻简直疯了,他飞快闪身上前,五指黑气大涨,抓向少年,想要抢回师尊的魂魄。
倏忽白光大盛,一道轻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弋楼。”
谢弋楼整个人,定在了那里。他面部肌肉僵硬,疯狂和悲痛一同凝固在脸上。
这一刻,他竟不敢回头。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似哭非哭的表情,梦呓般低语
“师尊”
那女子轻叹一声“是我。你回头看看。”
谢弋楼又开始浑身颤抖。修长的身体晃了晃,他慢慢慢慢回过头。
那里伫立着一个女子,乌发半挽,脸色苍白,一袭雪白的纱衣,飘然而立,却没有影子。是了,她早已死去,怎还会有活着时的任何特征
谢弋楼布满魔纹的脸上,顷刻间,落下两行血泪。
他踉跄地走上前,走得又急又快,却是再也不支,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心绪激动太过,竟然“哇”地呕出一口血来,饶是如此,他依旧手脚并用,朝着那抹雪白的幻影,一点一点地爬去。
像是待在黑暗中的人,极度渴望着那,唯一的光。
这一刻,这位魔君仿佛变回了三百年前,刚刚拜入师门的那个少年,脆弱而无助。
在他这般奋力时,清妩也在向他迅速走近,很近了,谢弋楼猛地僵住。
他想起自己现在的狼狈和不堪。
“不”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然后,身体以一个怪异的弧度扭曲着,他抬起袖子,使劲地遮住了脸。
“师尊,师尊,你别看我,别看”
“弟子好丑。好丑。”
那样高大的一个人,此刻竟像个孩子般抱着头,努力地隐藏自己,蜷缩着四肢,如今的他成了魔,这样丑陋的模样,怎么能被师尊看到
可是,一抹温暖的光却拂落在他身上。
“抬头,看我。”
清妩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
谢弋楼怔怔地抬起了眼,女子的眉眼一如三百年前清冷,眼尾那滴泪痣,像是一滴热泪,烫得他心口骤疼。
“明明是我最得意的小弟子,举世无双的剑仙,哪里丑了。”清妩的语气难得宠溺。
谢弋楼如坠梦中,他恍惚好久,才带着哭腔,沙哑地问,“师尊,这三百年,你到底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会成神的,可是,我去天境找过了,没有,为什么没有”
清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惊讶。然后,她慢慢叹了口气。清丽的脸上,竟然也满是泪水
“你终究还是跳了啊。”
三百年前,血池倒灌,玉清门面临灭顶之灾。她即便将罪魁祸首问罪,也压不住那滔天的怨恨。
血池里的怨灵,誓要祸乱人间。
事出紧急,她甚至没来得及告知那外出历练,刚刚归来的谢弋楼一声,便在他碎裂的目光中,跳进铸剑炉。
般若出,而天地清。
死在那场浩劫中的,无辜的人们得以重生,她的灵魂却永远留在血池底下,与里面的怨气缠斗不休。
每次,自己快要压制不住时,怨气就会减弱一些。她还以为是自己力量增强了。
没想到,是谢弋楼一次又一次地跳进血池。
他不知道清妩的魂魄留在里面,却记得清妩的教导,继承了清妩的遗志,甘愿暂时忘记那些伤害和仇恨,以肉身平息血池。
一次又一次。
被啃噬血肉,消融得只剩一具骷髅架子。也咬牙坚持着,只因为记得,自己是清妩的弟子。
“你怎么那么傻,”清妩的手,虚虚穿过谢弋楼的脸颊,“我本来,就是想保护你,才选择以身铸剑的啊”
谢弋楼看着她,眼睛发红,“师尊,你总是这样,什么事,你都一个人扛。为什么,就不能信任弟子一次呢”
“可是那样,很疼的”清妩低叹。
“不疼,弟子一点儿也不疼。”谢弋楼把那截被腐蚀的指骨,往袖口里藏了藏,小声道,“师尊,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守住本心我堕魔了。”
在又一次,用仙身平定血池之后,天上降下一道清光。
那是神官飞升的光芒。
谢弋楼混沌浑噩,跟着那道光去往了天境,他原本以为,师尊也会在的,会在那里等着他,他们师徒,就能重逢。
可他翻遍了整个天境,却找不到清妩。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他苦苦维持的信念,一夕之间,崩塌殆尽。
谢弋楼的声音充满怨恨“我这才明白,师尊一直以来,都被困在这该死的血池,不得解脱。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要你来承担一切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所以,他愤而堕魔,将整个玉清门移往地境,寻找复活清妩的办法。
“这是我的宿命。”清妩说。
“如果这是你的命运,那我情愿用我的全部,换你成神。”
清妩平静温和地看着他,只是说了四个字“成神很难。”尤其是她,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要成魔,却很简单。”
谢弋楼愣怔看她,脸上的魔纹终于褪得干干净净,露出原本苍白俊秀的脸来。
清妩道“迟了这样久才来见你。是师尊不好。”
她像过去那般,拍拍他的肩“其实师尊的痛苦,早已解脱了。”
“我已经转世。”
“我只是清妩留下来的一抹执念,她放不下你,所以让我在这等着你,告诉你这些。”
谢弋楼大脑一片空白“师尊已经转世了”
清妩轻叹
“我遇到了这个世上,最心软的神。”
谢弋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年,恍惚之间,想起幻境中惊鸿一瞥的,那个银发金眸,戴着兜帽的少年。
“师兄”
在浩劫中不见影踪的师兄,他原本以为被人抛弃,最终也抛弃了世人的师兄,竟然
“师尊的转世是谁。”谢弋楼听见自己声音嘶哑不像话。
清妩道
“我也不知名姓。但轮回时出了差错,她并未留在此间,而是去了异世。算算时日,大约也该年满十八了。”她眸色温和,“这一世的她与你,似乎有一段缘分。”
谢弋楼如坠冰窟。
不死之身难怪,她是不死之身。原来是天生仙体。原来,她是师尊的转世。
听完来龙去脉,谢尘寰亦是长叹,难怪,他看不破那孩子的命数
“清妩尊本来有飞升的机缘,只是她预知到了血海倒灌,玉清门覆灭的未来,所以选择弥留于世,拯救苍生。”
她创造幻境,护佑她所爱的人们整整三百年,终于改变了那些人的命运。
自己却背负上命定的诅咒。
哪怕转世,也注定要走上一条,满是磨难的道路。
追根溯源,玉清门与妖族的仇怨世代累积,早就难以化解。
就算没有偃师玉作乱,血池也还是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
这是定数,是玉清门的劫难。
人间仙门百家,起起落落,便如皇朝更迭,潮涨潮落,是自然而然的事。
欲要成神者,必不该多涉凡尘。
但,人非草木,如何能真正地做到断情
所以清妩至死,也没有参透太上忘情。
不是因为她过不了谢弋楼这道情劫,而是,她斩断不了,对人间的情念。
她爱着玉清门中的一切,爱着玉清门的一草一木,爱着这个养育她长大的地方。爱着她的同门,也爱着所有世人。
才会在得知一向敬重孺慕的掌门,竟然利用惨绝人寰的血池修炼,崩溃到生了魔性。
但她依然在浩劫来临时,选择了庇佑,努力挽回一切。
她想要一切都不变,所以向神灵借法,让时间停滞;她想阻止谢弋楼杀人,所以创造了幻境,试图改变他的选择;
改变了吗或许,什么也没改变。但也或许,真的改变了很多。
人历百劫而成神。
却能因为爱,拥有神性。
这正是世人的可爱之处吧。
少年一双黑眸无悲无喜,他看着清妩与看着乔栀的眼神毫无区别,那都是看着孩子的神情,慈悲而温和。
“不,不可能”谢弋楼却是难以置信。
“她怎么会是师尊她跟你一点都不一样”
清妩莞尔道“或许在你看来,我跟她是不一样的人吧。但是我想,无论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我,在面对危难时,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所爱之人。但这一世的我,注定要消散在天地之间了。阿楼,别再困囿于执念,往前走吧”
谢弋楼依旧陷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
清妩的虚影片片破碎。
与此同时,谢尘寰手心那颗天人泪,也碎成了齑粉,像是纸钱燃烧后的灰烬,飞舞消散。
一切尘埃落定。
谢弋楼垂下眼帘,许久,他道“我会受到怎样的惩处”
按理说地境魔君犯事,该由他们的上司,魔尊崔无厄来处置。
但,魔尊失踪已久。
是以,地境中人,若无故戕害凡人性命,天境是有权利问罪的。
谢尘寰抬手,一鉴天光从袖口飞出,将谢弋楼紧紧捆束起来。
少年并未回答,而是望着血池,似在思索解决之法。
片刻后,他周遭的空间一阵扭曲变幻,谢尘寰白袍翻飞,眼底似有金光流转。
而刚刚还沸腾不止的血池,竟然一整个从眼前,消失了个彻彻底底。
就好像,被传送到了某个地方去了一样。
少年面容苍白,身体透明了一瞬,又渐渐恢复成了实体。白袍黑发慢慢散落,身形清瘦而颀长。
仿佛刚刚那几乎幻化成一道虚影的瞬间,只是谢弋楼的错觉。
对方的面容如此年轻,不过千岁,却让他莫名觉得,世事变幻莫测,他却能够始终如一。
那是一种超然的,凡人难以捉摸的存在,不能用具体的数字来衡量
谢弋楼不知不觉开口,“师兄。”
“净世”
“你究竟是谁”
是外人口中那少年飞升的神官净世,还是三百年前,银发金眸的雪妖
他到底为什么能够做到,凡人穷尽一生、哪怕成仙入魔,都做不到的事
亦或者,他就是深不可测的雪境里,那最后一位天人。
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天人是天道的代行者,掌控天地法则,拥有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能力。
也许,他入过轮回,回到了数百年前,选择降生在上虞皇室,做过一次凡人。
这才成为了,他的先祖之一。
然而谢弋楼的困惑不减反增。
天人只有动情,才会堕入轮回。
那么三百年前,他是为谁,动过这一念之情呢
锣鼓喧天,龙凤呈祥,世间一片喜庆的红,盖头被缓缓掀开,少年喜服加身,站在她面前,素来冰雪般的容貌,满满都是温柔的笑意。
乔栀看得呆了,他好适合这样的红。
热烈的颜色穿在他身上,愈发显出他的干净和挺拔,符合她对理想型的一切期待。
他眼眸深邃,低唤“阿栀。”
手腕被握住,缓缓地摩挲着。衣袖被一点一点地捋高,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
他执起她的手,薄唇在她掌心轻吻,沿着手腕内侧一路吻了上去。
柔软微痒的触感,让乔栀的脸瞬间烧红,她想要躲,却被他强硬地握住,往前一扯。
而他一弯身,欺压上来,花香铺天盖地,少年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就要吻下。
意乱情迷间,乔栀猛地看到他短了一截的小指骨,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她立刻把人推开。
被推开的少年,垂下头颅,整个人瞬间被悬吊起来。
他的手臂和大腿,都被一根极细的银白色丝线穿过,仿佛是被控制的傀儡。
她抬头,喜房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屋顶,在她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
那只手极为惨白,小指的指骨分明短了一截,却能灵活地操纵着少年,摆出各种诡异的姿势。
她悚然一惊,环顾四周,这布景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舞台。而且,不仅没了屋顶,墙壁也少了一面。
就在那黑漆漆的底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不知名的生物,有些是骷髅,有些则是满脸腐肉的恶鬼,他们兴奋地挨挤着,时不时吐出鲜红的舌头,就像是在观看舞台剧的观众。
“怎么不演啦”
“我可是洒了不少冥币,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不能看的”
“没想到做了鬼还不能看脖子以下,世界毁灭得了”
一道带笑的声音悠然传来
“不是我不想演,是咱们的新娘子不配合啊。大家说,该怎么办”
“吃了她”“吃了她”群情激愤。
“你呢,是不喜欢我给你做的这具木偶夫君吗”那声音和蔼可亲地问。乔栀听出来,是掌门的声音
“偃师玉。”乔栀冷冷道。
“猜对啦”一个清脆的响指,恶鬼观众如同被飓风刮过,全都消失不见。
一张巨大的鬼面人脸,浮现在原本该是屋顶的上方,他的下巴削尖,唇薄而细长,嘴唇泛着病态的红。
鬼面后,两只硕大的眼睛注视着她,几乎没有眼白,黑漆漆的十分瘆人。
只看了乔栀一眼,他便啧啧有声道“可怜,可怜。”
乔栀与他对视“万鬼深渊的是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谁让你吵到人家睡觉了嘛,”偃师玉换了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说。
想到他会生吃人的血肉,继承那人的一切,乔栀感到一阵恶寒,想来他所变幻的声音,都是他所吃过的人的嗓音。
“你的过去,我全都知道哦。”那声音得意洋洋地说。
“你从出生开始就不被喜欢吧,嘻嘻。”偃师玉亲切地说,“首先,你是女孩。你的爸爸更想要一个儿子呢,嘻嘻,你被抱出产房的时候,你的爸爸失望极了。”
与此同时,一些图像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乔栀的脑海中,是父亲,抱着一个小婴儿,那张脸上浓浓的失望令她浑身一僵。
偃师玉继续道“然后,你肯定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的爸爸妈妈要把你扔到乡下吧难道,只是因为妹妹吗”
“不是哦。”他说,“你的父母找人给你算过命,算出你是一个大凶的命格,留在身边会克死他们所以你爸妈呀,特别嫌弃地把你扔到了乡下。死了才好呢,他们是这么想的。”
与此同时,乔栀的面前如同放映电影般,出现了父母把襁褓里的婴儿,塞进老人怀中的画面。任由女婴哭闹不止,也不回头看一眼,启动车子飞快开走了。
“闭嘴”
偃师玉张开五指,一只木偶“哗啦”一声掉了下来,手脚都往下垂着,竟是清妩
“还有一个秘密,我要告诉你。你,不是你妈妈亲生的呢。有趣,有趣。”
“一个私生女。就连转世的命格,也惊人的相似”他像是跟人分享八卦一般激动,“清妩也是玉清掌门的私生女哦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真是大吃一惊呢”
“到死也要保护好妹妹啊,就是因为这个,爸爸妈妈才把你接回来的。”
女人的声音再次传进耳中。乔栀紧紧捂住双耳,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原来她不是妈妈的女儿吗这就是一直以来,被妈妈深深厌恶的原因吗难怪妹妹跟他们才更像一家三口难怪妈妈对她从来只有不耐烦难怪她外出读书,从来都收不到家里人的一句关心
原来她从生下来就是有罪的
“是啊,你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上呢你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你爸爸犯下的错误,你的存在,让你的妹妹觉得有你这个姐姐简直是耻辱。而你的奶奶对你好,也不过是想把你养成个废物,安分守己长到十八岁,早点滚出那个家这世上,根本无人爱你。”
“好可怜,好可怜,就连做噩梦了,都只能大喊小智,救我,救救我啊”
他模仿的惟妙惟肖,一声比一声尖利,如魔音贯耳。
一道冷冷的女声突兀响起“我可去你妈的”
偃师玉一僵,他垂下眸,就见那少女仰着小脸,说
“我出生时我爸妈已经领证,我比我妹大三岁,你说的都是什么狗屁而且就算按照你说的,我真是私生女,那又如何,至少他们没有把我扔到孤儿院自生自灭他们只是,只是不爱我。谁能保证这世上所有的父母,都是爱着子女的呢”
“而且我奶有多好,你一个怪物,又怎么会知晓”乔栀大声地对他说,“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你一个怪物,也能挑唆的吗”
“不许叫我怪物。”偃师玉冷冷地说。他平静的声音里强压着怒火。
“偃师玉,”乔栀毫不畏惧,与那只大到可怖的眼睛对视
“你很想吃了我对吗”
那只眼眯了起来。
联系他刚刚说“吵醒了他”,说明那个时候的偃师玉,很可能刚刚苏醒,法力低微,没有办法吃了她。
一次次的虐杀,应该是想让她精神崩溃吧
直到终于忍受不了,生出死亡的念头,把血肉献到他的口中。
偃师玉吃人前,要布一个结界,那么现在,她应该在他的结界里,还特地给她布置了个舞台,是特意给她准备的,还是每一个被拉进结界的人都会经历
不管是哪种,都可以推测,偃师玉作案前,要么使人沉溺于幻想,要么,令人陷入绝望。
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应该是在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在与比自己强大许多的敌人对峙时,一旦对方的意图被看破,那么这场游戏的主动权,就来到了她的手中。
“你是从净世手底下逃出来的。”乔栀说,“你的目标是净世,我说的对吗”
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吞噬谢尘寰身边的人
偃师玉却不愿再多说了,冷冷道“只要有你在,我就能一次又一次地复活。”
“等着吧,终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把你的身体献给我。”
乔栀是在一片吵闹声中醒来的。
“玉清门都在世间消失三百年了,真的有重振的必要吗”
“既然我们都还活着,为何不能重振玉清门”
“我们现在这么点人再说,三百年过去了,修为不知倒退多少,万一遇到妖族的报复”
“有些人就是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货色,师门栽培的大恩大德是一点不记,只顾着自己,这种人跟他同门都是耻辱。”
“有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出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还有一些女子娇滴滴的声音“神官小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们呀不知神官哥哥有没有道侣,没有的话考不考虑找一个有的话考不考虑多一个”
然后是一道清冷如冻泉的声音
“不考虑,谢谢。“
乔栀眼皮一颤,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做了鬼还不能看脖子以下”,泪目了
写着写着居然觉得偃师玉好可爱,完蛋。他可是反派啊喂,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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