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77章 晋江首发

    明逸这诡异的笑声透过墙壁上的机关也传到了隔壁的夏荷居。

    宁舒捂嘴轻笑, 弯弯如月一般清亮皎洁,笑得不可自抑,“燕燕, 你好厉害”

    所有的一切, 都跟燕燕说得一模一样,明逸真的这么做了。

    燕燕真是好厉害啊。

    那些话本子里说的料事如神, 也不过如此吧

    宁舒看着萧燕飞的眼神中赤裸裸地流露出崇拜,满心满眼,毫不掩饰。

    萧燕飞一手戴着皮手套, 慢条斯理地将一种白乎乎的乳膏抹在了长长的鞭身上,仔仔细细,反反复复。

    “好了。”抹完后, 她才把那条系有大红络子的鞭子递还给宁舒, 再脱下了皮手套, 收进荷包里。

    宁舒接过鞭子, 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着鞭子上的倒刺。

    “小心别弄伤了自己。”萧燕飞挑起了宁舒不安分的手指,意味深长地说道,“要是弄破了皮肤,可就麻烦了。”

    宁舒“”

    “走了。”萧燕飞笑眯眯地起了身,优雅地抚了抚衣裙。

    “去哪儿”宁舒好似萧燕飞的小尾巴般,立刻跟上。

    “打人。”萧燕飞言辞简洁地笑道, “抢马”

    “你那匹雪白雪白的小马驹。”

    这个她喜欢啊。宁舒高兴了, 一蹦一跳地随萧燕飞出了夏荷居。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温暖的微风轻柔地扑面而来, 庭院里满满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空气中飘荡着馥郁的花香, 让人不饮自醉。

    “燕燕,”宁舒信手摘了朵乳黄色的栀子花,好奇地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明逸身上有伤”

    萧燕飞道“上回在四方茶楼外,知秋就说他身上好像有股子腐臭味。”

    “嗯嗯。”知秋走在两人后面,连连点头。

    萧燕飞边走边道“前些日子,王太医去家里给外祖父诊的时候,身上沾了一点脓血,王太医说,他刚从明家出来。”

    当时,她就意识到,明逸应该有些不妥。

    后来皇觉寺里,明芮亲口说明家只余她一人了,她丝毫没有把还活着的明逸视为明家人,明芮会如此绝决地不认这个弟弟,那必是明逸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于是,萧燕飞先是让两个酒客说了那番话,引导明逸和柳嘉谈及兰山城的那段旧事,又让知秋用“鬼剥皮”的事吓唬明逸,还往他身上拍了一些会散发异味的粉末。

    明逸就是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只要稍稍推一把,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作贼是会心虚的呢。”萧燕飞低低地笑,瞳孔宛如夜空落下的星子,那般晶亮。

    宁舒不屑地轻哼了声“明逸这小子从小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有一年随驾去秋猎,这小子为了不进猎场,竟然装病,被明芮姐姐逮了个正着。”

    说着,宁舒皱了皱鼻头。

    “燕燕,他这病真的会过人吗”宁舒挽住了萧燕飞的胳膊,眨巴眨巴地盯着她,指间的那朵栀子花转了转。

    萧燕飞莞尔一笑,梨涡浅浅“当然不会。”

    宁舒也笑了。

    点点金色的阳光在两人雪白的面颊上轻俏地跳跃着,带来一种闲适明快的感觉。

    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出了阑珊阁,上了停在外头的那辆翠盖珠缨八宝车。

    宁舒有些兴奋,早就把之前在马市的那点子憋屈忘得一干二净,笑靥璀璨。

    她时不时掀开窗帘往阑珊阁大门方向看去,跃跃欲试。

    等待时,时间过得分外缓慢。

    约莫过了快两盏茶,她终于看到柳嘉在小厮东来的搀扶下出现在酒楼的大堂,脸上掩不住的慌乱,行色匆匆。成四郎三人就跟在后方,小心地与柳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表情复杂。

    “世子爷,您这就走了”阑珊阁的小二笑眯眯地朝柳嘉迎了上去,“下回”再来。

    后面的两个字没说出口,就被柳嘉不耐地打断了“滚。”

    柳嘉的心情糟糕至极,快步迈出了大堂高高的门槛,脑子里明逸那癫狂的样子挥之不去,有点慌,也有点怕。

    他得赶紧回府去,找太医给他看看。

    柳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脚下走得更快,就瞥见正前方一条乌黑的长鞭撕裂空气,如一道黑色闪电抽向自己,势不可挡。

    柳嘉脸色一变,直觉地抬手去挡。

    “啪”

    那满是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右臂上,尖锐的倒刺割破了衣袖,划开了手臂的皮肤,点点鲜血飞溅而出。

    “柳嘉,把本郡主的马还来。”宁舒下巴一昂,一脸骄慢地说道,示威地将手里的长鞭又挥了一下,发出“啪”的声响。

    “宁舒,你疯了吗”柳嘉震惊地怒斥,忙捂住胳膊上的伤口,鲜血自指间溢出。

    手臂不过蹭破了点皮,可柳嘉却仿佛受了什么致命伤似的,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以后你只要受了伤,你就会和我一样再也好不了了”明逸那癫狂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回荡在他脑海中。

    后方大堂内的成四郎等人看着这一幕,也是一惊。

    柳嘉气急败坏地往前跨了一步,出手想去夺宁舒手里的那根鞭子,下一瞬,眼角的余光透过小小的窗口看到车厢内有个人正在缓缓地擦着弓,那刚硬的长弓衬得少女洁白如玉的手指纤长柔软

    柳嘉的瞳孔不由收缩了一下,想起了那天在龙泉酒楼中朝他射来的那一箭,凌厉似闪电。

    只这短暂的一个失神,又一鞭子狠狠地朝他抽过来,干脆地在他的右臂上留下了第二道血淋淋的鞭痕。

    柳嘉的脸都青了。

    “郡主,你这是做什么”成四郎与永安伯世子等人想劝架,上前了几步,又倏然止步,不敢再靠近柳嘉。

    成四郎三人咽了咽口水,不近不远地停在了大堂的门槛后。

    方才在春迎堂,他们看得清楚,也听得明白,明逸亲口说了这怪病就跟天花、肺痨一样会过人的,只要身上有伤口,就别想好。

    万一他们也倒霉地过了这会掉皮的怪病,又不小心被误伤

    三人只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目光忍不住就往柳嘉手臂上的那两道血痕瞟去。

    永安伯世子清了清嗓子,有些发虚地说道“郡主,有话好好说啊。”

    柳嘉的小厮东来紧张地喊着“世子爷”,想上前护卫自家主子,右小腿冷不丁地被一枚飞来的石子击中。

    他痛呼一声,一个趔趄从石阶上摔了下来,摔了个五体投地。

    “本郡主说了,”宁舒气定神闲地勾唇一笑,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把本郡主的马还来。”

    “你”柳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羞恼万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可以想象,今天之内这件事就会传遍京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被宁舒这贱人给打了,指不定怎么在背后取笑他呢

    但最让他害怕的还是,万一这鞭伤真的好不了的话

    “马是我买的。”柳嘉恶意地笑了,心头溢满的恐惧让他看着面目狰狞,“很快,我的就是你”

    话没说完,宁舒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了过去,第三鞭严严实实地抽在了柳嘉的腰上,又在他的衣袍上割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啪啪啪”

    宁舒一鞭子接着一个鞭子地抽着柳嘉,每一鞭都没有留情,一口气抽了个过瘾。

    “宁、舒”柳嘉恨恨地喊着宁舒的名字,怒惧交加,几次想要夺鞭,然而,知秋就在一旁,时不时地抛出石子,每一枚石子都准确地打在柳嘉的膝关节、手关节上。

    柳嘉只能一边叫骂,一边躲闪,惨叫不已。

    这一幕吸引了路上不少围观的人,很快将酒楼前的空地堵了个水泄不通。

    直到大庆街的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吆喝着“走走走都聚在这里,是想要聚众闹事吗”

    “哪儿来的,都回哪儿去。”

    北城兵马司的七八个官兵吆喝着策马而来,马蹄声清脆。

    围观的百姓见官兵来了,如鸟兽散,还有些路人站得远远地,依然望着阑珊阁的大门口。

    几个北城兵马司的官兵骑着马停在了几丈外,高高在上地自马背上俯视着闹事的几人。

    “你们几”为首的毛副指挥使本想把这些闹事之人下狱小惩大诫,可才说了三个字,就戛然而止。

    他双眼瞪大,翻脸像翻书似的换上了一张殷勤的脸。

    被打的是承恩公世子,打人的是堂堂怡亲王府的宁舒郡主,旁边的马车里顾非池的未婚妻也在。

    自己区区一个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哪个也得罪不起。

    毛副指挥使赶紧下了马,好声好气地问道“郡主,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我的马被他拿走了。”宁舒用执鞭的手指了指前方衣衫褴褛、满是血痕的柳嘉。

    “让他还回来。”

    柳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她甩了顿鞭子,简直颜面扫地,面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说道“宁舒,你今日敢揍本世子,来日,等你过”

    他后面没出口的那个“门”字又被宁舒一鞭子抽没了。

    柳嘉又惨叫了一声,肩上再添一道血红的鞭痕,鬓发凌乱,那破烂的衣衫上一道道裂口被鲜血染红,简直比路边的那些乞丐流民还要狼狈。

    毛副指挥使一个头两个大,既不能强行对宁舒郡主动粗,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承恩公世子继续被抽。

    看着毛指挥使等人,浑身作痛的柳嘉心里又羞又怒,既不想再被人看笑话,也不想为了一匹马驹再耽搁时间,更惧怕这些伤口真的不愈,咬牙道“宁舒,够了我把马还给你”

    他满额青筋暴起,气急败坏地对摔在地上的小厮东来道“你还不去牵马。”

    柳嘉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就不让东来去马市去挑衅宁舒了,宁舒这野丫头竟然疯到了这个地步。

    宁舒手里的那条鞭子这才停了下来,长长的鞭子垂落在地,淡淡道“我数到十。”

    “一、二”

    听宁舒开始数数,满头大汗的东来急坏了,一把扯着小二亲自去了阑珊阁的马厩,恰在宁舒数到“十”时,把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驹牵了过来。

    “郡主,您的马。”东来笑得卑微。

    柳嘉恨恨道“行了吧”

    “我的马”宁舒看到那匹她足足等了一年的宝贝马驹,眼睛一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它。

    小小的马驹就跟她预想得那般漂亮,通体雪白无瑕,在阳光下宛如白色的丝绸般,大大的眼睛异常温驯,睫毛长而浓密。

    “你真好看。”宁舒动作轻柔地在马脖子上摸了几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又娇又憨,仿佛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般。

    她牵着那匹小马驹就要走,可才走了几步,蓦地又停住,想起了萧燕飞交代的话,笑眯眯地回过头来,看向了摔跪在地的柳嘉。

    “柳嘉,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呢”宁舒恶劣地笑了笑。

    臭这个字像是有形的刀子般捅在柳嘉的心口。

    柳嘉面色蜡黄,身子抽搐了两下,连忙去闻自己的胳膊。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鼻端似乎萦绕着一点腥臭味类似明逸身上的那种腥臭味。

    宁舒笑得更欢“柳嘉,你会死哦。”

    “你知道什么”柳嘉猛地抬起头来,眉头深深地拧成了结。

    宁舒朝柳嘉又踱了两步,压低声音,以只有她与他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你要是死了,皇上总不至于让本郡主嫁个死人吧。”

    “你说,是不是”

    她努力学着萧燕飞交代她时的口吻,语速慢慢悠悠,声线清清冷冷,宛如一缕吹过幽谷的夜风,听得柳嘉悚然一惊。

    为什么宁舒会知道这个

    柳嘉死死地盯着宁舒,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身上被鞭子抽过的位置全都火辣辣得疼。

    小郡主下巴一扬,唇挑冷笑“你来求本郡主呀。”

    “你下跪好好地求本郡主,也许本郡主会好心地指点你一条生路呢。”

    她侧过俏丽的面庞,傲然一笑,居高临下地蔑视着柳嘉,瞳孔比头顶的日头还要耀眼。

    “你”柳嘉惊疑不定地仰望着宁舒,鼻翼翕动。

    宁舒也不再跟柳嘉多说,从荷包里掏出了那张早就准备好用来买马驹的银票,随手往柳嘉身上一扔,仿佛在施舍一个乞丐似的。

    那张银票轻飘飘地打着转儿,慢慢地往下坠街上风一吹,银票正好吹在了他的眼睛上。

    柳嘉烦躁地拨开了那张银票,在小厮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就看到前方宁舒开开心心地牵着那匹马驹走到了那辆八宝车旁,对着车里的萧燕飞炫耀道“燕燕,我的马驹好不好看”

    “好看。”马车里传来萧燕飞笑吟吟的附和声。

    “我们再去马市把你看上的那匹马驹也买回来,正好我们俩一人一匹。”宁舒愉快地笑了,声音似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

    柳嘉将阴寒彻骨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宁舒的背影上,眸底溢满了怨毒之色,但终究没去追宁舒。

    “走,回国公府”柳嘉转头对着东来道,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愈来愈浓,像是两头野兽在彼此撕咬着。

    自己的伤口不可能好不了的,明逸肯定是在胡说八道,那病不可能无药可医不,那病也不一定会过人

    没错,明逸定是在吓唬自己

    一想到明逸,柳嘉便觉得鼻端那股子若有似无的腥臭味浓郁了一分,这气味像是泔水桶的异味,又像是尸臭味就跟明逸身上的一般无二。

    柳嘉越想越怕,身子如浸泡在了一片彻骨的冰水中,浑身乱战,抽搐似地喘息不止。

    很快,承恩公府的马车在车夫的驱使下来到了阑珊阁的大门口。

    柳嘉也不用小厮搀扶,就自己赶紧上了马车,也顾不上成四郎他们了。

    “走,快走”

    在柳嘉的声声催促中,马车一路飞驰,根本就不理会景律不许在闹市奔驰的条款,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承恩公府。

    又火急火燎地令下人去请太医。

    照理说,太医只属于皇家,普通的勋贵人家是不能请太医的,但承恩公府是例外,柳嘉一声令下,包括太医令在内的四五个太医都以最快速度赶来了承恩公府。

    “快,快给我看看我身上的伤。”柳嘉指着自己身上那些血红的鞭伤,急切地说道。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被宁舒抽得破烂的衣袍,鬓角散乱,形貌疯癫,表情中露出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惧 ,一种仿佛被人宣布了死期的恐惧。

    太医令和几个太医把柳嘉团团地围了起来,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鞭伤。

    柳嘉的身上不过就是几条并不严重的鞭伤而已。

    就这点伤,怎么柳世子表现得像是人快要死了一样,十万火急地叫了这么多太医过来

    太医们面色怪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医令干咳了两声“下官给世子爷开点药膏敷在伤口上,很快就会愈和”

    话没说完,就被柳嘉惶恐地打断了“什么是鬼剥皮”他的牙齿微微打战。

    明逸说,这怪病叫“鬼剥皮”。

    太医令一愣,虽然不知道柳世子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答道“鬼剥皮是民间的一种传说,病例极少,听说是活人碰了尸体,尸毒自伤口侵入体内,伤口就会溃烂不愈,还会不断扩散”

    “这都是民间的传说而已。”

    太医令说话的同时,后方的某个太医掀了掀眼皮,露出微妙的表情。

    随着太医令的徐徐道来,柳嘉的气息越来越粗重,越来越紊乱,额前冷汗涔涔,那表情像是见了鬼似的,忍不住就浮想联翩

    那自己将来会不会也像明逸一样全身血肉模糊,人不人,鬼不鬼。

    柳嘉的心脏猛然一缩,颤声又问“太医院里可有人去给明逸看过”

    “是下官。”王太医从太医们中走出了一步,作揖应道,“下官给明公子看过两次。”

    “明公子得的的确是鬼剥皮,他左臂上的伤口溃烂不愈,还越烂越厉害,皮肤剥离下官给他开的药也不起效。”

    柳嘉的脸上肉眼可见地褪去血色,无比艰难地追问道“这病会过人吗”

    鬓角散乱的发丝被冷汗粘在他脸侧,使他显得格外憔悴与狼狈,惶惶不安,似是一头被按在了铡刀下的犯人,只等着最后的宣判。

    王太医也不知道,不太确定地答道“应该不会吧。”

    “明公子的小厮并没有被传染上这病症。”

    这病若是会过人,天天贴身服侍明逸的小厮应该先中招才是。

    “真的”柳嘉再三确认,王太医肯定地点了点头。

    柳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绷了许久的心绪略略放松了些。

    说得也是

    这病要是真的会过人,不也该先过给他们明家的人吗

    柳嘉忙道“太医令,快给本世子包扎伤口吧。”

    太医令亲自给他上了药膏,特意嘱咐他最近饮食清淡些,莫饮酒,莫吃辛辣的食物等等。

    柳嘉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句,就把太医令和几个太医都给打发了,又吩咐人去把安姨娘唤来。

    这一晚,柳嘉搂着这个月才刚抬进门的安姨娘早早地歇下了。

    心里琢磨着明天一早他就让母亲进宫一趟,非要狠狠地告上宁舒一状不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夜里,他睡得不太安稳,噩梦挥之不去,一直梦到春迎堂里明逸那狰狞的面孔,明逸撕下绷带的一幕,以及明逸那血淋淋的手臂朝他一点点逼近

    不

    卧在榻上的柳嘉骚动不已,双手偶尔在空中虚抓两下,闭着眼,口中呢喃有声。

    连喊了数声后,柳嘉被噩梦惊醒,猛地弹坐了起来,大汗淋漓,气息急促,目光呆滞地瞪着前方。

    他枕边的安姨娘被他吵醒,伸手朝他摸来,娇滴滴地喊道“世子爷”

    “痛”柳嘉痛得龇牙,倒吸了一口气,一掌拍在了美人的手背上。

    安姨娘委屈巴巴地低呼了一声,也坐起了身,点亮了榻边的灯。

    昏黄的灯火照亮了内室。

    安姨娘侧脸朝柳嘉看去,妩媚地眨眼,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却在看清柳嘉的那一刻,花容失色地惊呼出声“世子爷,您血。”

    安姨娘的声音带着颤意,明显受了惊。

    血柳嘉连忙垂眸去看自己,惊骇地瞪大了眼。

    他的胳膊上全是血,雪白的中衣也被血染得一片一片,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

    柳嘉一颗心疯狂乱跳,一股瘆人的寒意在体内急速地流窜。

    他身上的这些个鞭伤不过是皮外伤,就跟不小心磕破点皮一样,这种小伤早该止血的,尤其太医给他用的又是宫里头最好的药膏,从前他也不是没受过类似的伤,通常情况下,快则半个时辰,慢则两个时辰就能止血。

    再过两天,伤口就能结痂。

    “咣咣咣咣”

    远处传来了四更天的梆子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极为响亮,每一下都仿佛重重地敲打在柳嘉心头。

    他慌忙地拉开了中衣,衣衫擦过伤口时,痛得他倒抽了好几口气。

    只见胸膛上,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鲜血自伤口渗出,与涂抹在伤口上的黄绿色药膏混在一起,伤口的周围红肿不堪,非但没愈合,还更严重了。

    柳嘉的耳边响起了宁舒幸灾乐祸的声音“柳嘉,你会死哦。”

    接着是明逸恶毒诡谲的叫嚣声“你会跟我一样”

    在这寂静的夜晚,这两人的声音仿佛某种可怕的诅咒般,反复地回响在他耳边。

    一缕凉凉的夜风突然透过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昏黄的灯火急速摇曳,在柳嘉的脸上留下了明明暗暗的阴影,衬得他的面庞格外扭曲。

    “快,赶紧叫太医”

    柳嘉的一句话把沉睡中的承恩公府唤醒了大半,大半夜,小厮东来拿着柳嘉的令牌亲自出门去请太医令。

    灯火直亮到了天明,太医令到次日一早才讪讪离开。

    其后三天,承恩公府天天都在喊太医上门,不止是太医,连京城里的各家医馆的大夫都叫了个遍,药用了不少,可柳嘉身上的那一道道鞭伤却没有愈合的迹象。

    太医院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宫中,连宫里的皇后都惊动了。

    这天一大早,承恩公夫人亲自进了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着柳皇后哭诉道“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让宁舒郡主嫁过来了。”

    “不然,咱们嘉儿的命,可就保不住了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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