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云庭从长信侯府大门走出,常随包子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对门房老李悄悄摆了摆手,表示世子心情不好,别来招惹。
于是老李也没敢像平常那般凑近了插科打诨,只在门边行了个礼,趁马房套马鞍的时候,拉住包子用眉眼比划了两下云庭的背影,意思问包子咋了
包子哪敢在世子背后说闲话,又不能不理老李,就同样用下巴往门内方向比了比。
不必多言,一个动作就让老李恍然大悟,无声叹了一声,在包子后背拍了两下,提醒他
“可别带世子去什么腌臜地儿消遣,仔细三老爷和太夫人知道打烂你的皮。”
包子应了声,见世子翻身上了马,赶紧小跑着跟上伺候。
云庭没个目的,就坐在马背上慢慢溜达,包子觉得自家世子现在一定很伤心,违心的劝道
“世子,您别怪侯爷,他大概也是为了侯府着想吧。”
就在刚才,世子被侯爷喊过去问话,还没进门脚边就被砸了个杯子,原因是平阳侯府来人送礼,顺便把世子在街上跟平阳侯世子起冲突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了侯爷。
别家的老子知道儿子在外面跟人起冲突,总得先问问缘由,判个对错,可他们家侯爷,跟世子有仇似的,不管什么原因,不管谁对谁错,他统统觉得是世子的问题,明明世子处处优秀,处处给侯府长脸,真不知侯爷是怎么想的。
每当被侯爷责怪时,世子也总是沉默不言,既不否认,也不解释,就那么听着。
幸好三老爷和太夫人明理,总是护着世子,不叫侯爷冤枉了去。
今日也是如此,得知世子又被侯爷叫去训话,太夫人得知后,拄着龙头拐杖亲自跑了一趟,才把世子从侯爷的书房给解救出来。
“哎包子,上回你说的太湖石是哪家来着祖母生辰快到了。”
云庭开口完全没有心情郁闷的意思,倒把还沉浸在为世子爷可惜的情绪中的包子问懵了,愣了半晌才回道
“在金水桥那边。”
云庭调转马头,往金水桥的方向去,包子跟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忍不住问他
“世子不生气”
云庭疑惑“生什么气”
包子说“侯爷无缘无故指责你,你不生气啊”
云庭笑着摇了摇头。
哪有当儿子的被老子冤枉指责不生气的,世子是在强颜欢笑吧。包子看在眼里,越发觉得世子可怜,一路长吁短叹,比云庭这个当儿子的还要感触深远。
金水河畔,有两家专卖石头的场子,不是那种翡翠玉石之类的小件,而是像太湖石之类的大件。
云家太夫人不爱金银珠宝,玉石翡翠,偏偏喜欢怪里怪状的太湖石,越怪她越喜欢。
眼看下个月就是她老人家的寿辰,府里肯定要大办,云庭准备了好几样寿礼,还没决定好最终送什么。
太湖石看起来还不错,太夫人应该会喜欢,云庭当场定下,付了定金叫人下个月初再送去长信侯府。
从石头场出来,云庭正要上马,只见一个书生唤他,看打扮是六壬书坊的学子。
“师兄,您昨日要找的新书有了眉目,坊主命我来寻你。”
云庭眉峰一动,意会出他话里含义,惊喜问“这就有眉目了走”
边说边翻身上马,对包子吩咐“你先回去,我去书坊一趟。”
那六壬书坊是京中最大的私塾学府,坊主出身六壬书院,曾在国子监中就职过几年,可谓文武双全,在京中颇有名望,跟云庭是同门,在得知院主首徒是长信侯世子后,便主动拜见交往。
这些年世子待在六壬书坊里的时间比待在侯府的时间都多。
包子在心中嘀咕着往回走。
谁让那书坊有规矩,说出来进去的都是读书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管什么身份,哪怕是皇亲国戚,天潢贵胄到了书坊,也禁止仆婢入内伺候,因此每回世子去书坊,包子要么只能在外头等,要么就像今天这样直接被打发回去。
高岄坐在望江楼上,吹着江风,看着江水喝桂花米酿。
原本昨晚宫里闹了那么一出,高岄今天应该低调些在宫里待着,不过昨天潘楼的饭菜是蔡彩芝请的,她们约定好了今天高岄回请她,地方也是昨天就定好的,高岄若今天不来,岂非叫人误会她想赖账
“现在的桂花米酿用的都是陈桂花,香味到底差一点,等今年秋天,金桂绽放,用那个来酿酒,才能叫真正的香醇。”
蔡彩芝是个小玩家,京城里哪儿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她门儿清,性子活泼的很,跟不爱说话的高岄有鲜明对比。
两人再次约定,等金秋过后再一起过来饮酒。
饭后分别时,只见蔡彩芝两颊微红,似有些醉意,拉着高岄的手在马车前话别了好久
“江姑娘,我之前就说了,我与你一见如故,你真不考虑跟我回去住吗我祖母还想当面谢谢你呢。”
高岄无奈
“替我谢谢老人家的好意,你喝多了,还是快点回去吧。”
蔡彩芝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喝多,高岄召来她的婢女搀她上马车,那婢女从高岄手中接过蔡彩芝,飞快的抬眼看了看高岄,然后慌忙低头,扶着蔡彩芝上车去了。
上车后的蔡彩芝仍不消停,掀开车窗帘子,探出半边身子对高岄挥手,叮嘱高岄有空就去找她,高岄应声,挥手回应,看着蔡家的马车向前驶去。
送走蔡彩芝,高岄见天色还早,便想再去街上逛逛,可走了一会儿后,她像是想到什么,忽的停下脚步,疑惑转身看向蔡家马车离开的方向,马车已经转过弯,早已不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了。
总觉得蔡家的马车有哪里不太对。
那车夫帽檐压得很低好像是个练家子。
不过小蔡是礼部侍郎之女,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行,用一个练家子当车夫兼护卫,似乎没毛病。
是我多疑了吧高岄心想。
转过身又走了几步,高岄猛然惊醒。
不对
昨晚她从潘楼出来,发现有人跟踪她,不过很快被她甩掉,所以高岄就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想,如果真有人盯着她,被她甩掉之后,是不是会回头盯着跟她一起吃饭的朋友
小蔡从昨晚开始应该就被盯上了还有先前她的丫鬟看向高岄的眼神再有那压低了帽檐,根本看不清长相的车夫
这些迹象都清楚的表明一件事,小蔡有危险
高岄不敢耽搁,立即脚下生风的追回去。
一刻钟后,高岄从一户宅院正堂屋脊上探头,看到了直接被赶进院子的蔡家马车,车夫已经不见了,马车里也没什么动静,小蔡和她婢女不知还在不在里面。
高岄知道小蔡是个诱饵,却也不能放任不管,须得尽快找到她们才行。
她从屋顶翻身入院,几个点地就动作迅捷的来到蔡家马车旁,飞快掀起车帘子往马车里看去一眼,只见小蔡和她婢女正靠在一起,双目紧闭,车里还残留着淡淡曼陀罗的气味,应该是被迷晕了。
就在这时,高岄只觉背后生风,她警觉地闪避,旋身时便催动真气,毫不留情向偷袭者的方向劈去。
偷袭者臧天羽原想着出其不备就将人拿下,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出手这么厉害,迎面而来的肃杀之气非同小可,他飞快地用还未出鞘的剑挡在头顶,饶是反应如此迅速,他仍被高岄愤然劈下的剑气压得直往下坠,力道之大,让地面的青石都有了裂痕。
一把扇子凌空飞来,带着凌厉的风,他没有攻击高岄,而是打断了她和臧天羽的争斗,顺便扶住惯性往后退的臧天羽。
高岄以为他们要二打一,哪里敢掉以轻心,当即摆好阵仗。
云庭接住飞回的扇子,收起了所有攻势,一边摇扇一边对高岄笑道
“姑娘,在下无心害你,有事相询,才出此下策。”
臧天羽站稳后立即退到云庭身后,摁住仍微微颤抖的执剑手腕,暗自心惊这姑娘什么来历。
高岄想到小蔡主仆还在马车里晕着,见他们收起攻势,自己也将手放下,但真气运转并未停歇,可以随时开打。
“你也知道是下策。”高岄讽刺的说,她音色低沉,容色无双,像一朵不经凡尘,长在天山绝顶的花。
云庭微微一笑,厚着脸皮合扇拱手“资质有限,姑娘见笑。”
真不要脸高岄暗道。
“其实说来,也不能全怪在下,昨日在下明明同姑娘说过,请姑娘稍等我片刻的,可等我处理完事情,再回头时姑娘已不见踪迹,这才”云庭给自己找了个解释,希望能消除一些眼前这厉害美人的戒心。
可惜,厉害美人并不买账,依旧冷言相对
“你让我等我就得等着你算哪根葱”
云庭语塞,从小到大还没谁用哪根葱来形容过他,略感无所适从,好脾气的回道
“我不是葱,可姑娘你也太呛了。”
高岄冷哼回应。
云庭深吸一口气,不想与她纠结谁是葱的问题,说
“咱们还是快点说正事吧,一会儿你朋友就该醒了。”
高岄往马车看去一眼,心系小蔡主仆安危,只好忍下火气,不耐烦的说
“快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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