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件事是魏王离京就藩,因早有准备,加上魏王有心低调,在京城只有朝中知晓,并未掀起波浪;而第二件事却是闹得人尽皆知,事关长信侯府。

    就在云庭坦白身份,并将自己对云伯钊身份的怀疑写在信中交给云老夫人的第二天,云家三老爷便从外地回府,带回了云老夫人当年的贴身婢女,这婢女在云老夫人产后没几天就以母亡奔丧的缘故请辞归乡,之后便音讯全无,直到这两年才有线索,云家三老爷便亲自前去找人,终皇天不负。

    这婢女如今也已六十多岁,是唯一一个还在世的,历经云老夫人生产时的人了。

    此事还得从老长信侯说起,当年他察觉到其子云伯钊疑似非他亲生,派人暗中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除了跟云三老爷透露过几句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说过。

    这便是当年老长信侯在云伯钊没有翻任何大错的情况下,将他一家三口发配出京,老长信侯便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证据确凿之后,直接上奏朝廷,将云伯钊的世子之位抹去。

    谁料天不遂人愿,老长信侯没等到调查结果出来就暴毙,云三老爷觉得事有蹊跷,便坚持暗中调查,现终于找到当年人证。

    云三老爷带回京的老婢女说出当年管家偷换其子与主家孩儿之事。

    那管家许了云老夫人生产那日贴身伺候的四名婢女每人五千两纹银,让她们配合将孩子掉包,事后这婢女害怕事情败露,早早便向云老夫人请辞归乡,连夜逃走。

    而正如她所料那般,其他被各种事情绊住没走成的三名婢女在这事后没多久,两人莫名失足落水而亡,一人在外出采买的路上被突然闯出的毛贼杀害。

    听了她的指认,云老夫人差点没当场晕厥,她从前便一直觉得儿子与自己不亲,不仅不像老侯爷,也不像她,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忽然想起一件事,云老夫人厉声询问跪在密室地上的苍老婢女

    “我且问你,我所生之子,颈侧是否有颗红痣”

    老婢女瑟瑟发抖,仔细回忆过后,对云老夫人点头称是“确有一颗。”

    云老夫人得知答案,终于瘫软下来,当年她生产后迷迷糊糊,曾看过一眼稳婆刚从腹中取出的孩儿,隐隐约约的看到他颈侧有个小红点。

    但当她恢复体力和神志,再抱起孩儿时,后颈的红点却不见了。

    伺候的丫鬟都说她是眼花,毕竟婴儿出生时满身胎污,也会沾到母亲分娩时的血,神志不清时看错也是有的。

    “你所说的管家,可是何有辛”

    云三老爷扶了一把快被气晕的长嫂,对老婢女质问。

    虽然在回京的路上,他已经私下审过一回,但有些事还是要她当面与长嫂说个清楚的。

    老婢女连连点头承认“是是,正是他三爷、夫人,奴婢愿当面指认他,只求三爷和夫人给奴婢一条活路。”

    这老婢女仍用她离府时的称

    呼唤他们,不住的磕头求饶。

    云老夫人头疼欲裂,云三老爷也是怒不可遏

    “指认什么何有辛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老婢女如丧考妣般瘫坐在地,连何有辛都死了,看来她想脱罪是绝无可能了。

    “你们把我的孩子送去了哪里”云老夫人痛不欲生的问。

    她十月怀胎的孩儿,连一日的福都没享过就遭逢大难,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人海漂泊,只怕今生再无相认的可能。

    “奴婢不知,那日何有辛将孩子抱走后直奔后门,听那时看守后门的婆子说,那里有个游方道士,孩子八成便是给了那游方道士。”

    老奴婢将她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云三老爷便亲自将她提出密室,回来后发现云老夫人正伏案恸哭,他上前安慰

    “大嫂,事到如今总算知道真相,您可不能垮下来,接下来怎么办还等着您发落呢。”

    云老夫人捂着脸哭了一会儿,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侯府夫人,很快便镇定下来

    “二十年前,何有辛是怎么死的”

    云三老爷回想过后回答

    “好像是失足掉进地窖中致死的,当时府中还给了他养在外面的婆娘一笔葬身钱,若早知他是这般畜生”

    云三老爷义愤填膺的说完,见云老夫人正凝眉沉思,不禁问

    “大嫂可是想到什么”

    云老夫人迟疑片刻后,将自己心中的疑惑与猜测一一说与云三老爷听

    “何有辛那时便是侯府大管家,等同半主,还需要亲自下地窖吗老侯爷为人虽严厉,却也不是个冷情心狠之人,钊儿他纵然不是他亲子,但到底养了这么些年,老侯爷如何会那般态度坚决将他和他妻儿赶出京城”

    对此,云三老爷也觉得奇怪

    “不错,我记得当时我也问过大哥为何如此绝情,大哥只愤然回了句猪狗不如的畜生,他活该。我再问他,他便不说了。”

    云老夫人听到老侯爷曾说的那句话后,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猪狗不如的畜生老侯爷为何要这般辱骂他难道”

    云三老爷也想到了那个,面色大变“若真如此,那他确实当得起一句猪狗不如的畜生。”

    云伯钊被赶出京城时不过二十出头,妻子刚刚生下孩儿,老侯爷纵然怀疑他不是亲子,又如何会选在他妇人刚刚产子没多久的时候赶人呢

    除非云伯钊做了猪狗不如的事情,比如杀父。

    何有辛用自己的孩子换了侯府世子,为的就是让他的儿子李代桃僵,将来接管侯府,但这件事光是他一个人知晓没有用,须得告诉他的亲生孩子才行,于是他找到了已经当上侯府世子的云伯钊,告诉他身世的真相,意图父子联手谋取侯府家业。

    可是,对云伯钊而言,有没有何有辛的帮忙,侯府的家业都已经板上钉钉是他的了,又何须多此一举找何有辛来帮忙呢

    但

    何有辛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若非有自己当初的一番操作,他的儿子如何能摇身一变成为侯府世子,如今到了该收网享福的时候,怎么可能放弃到手的一切

    如此一来,两人便有了争执,云伯钊觉得何有辛不仅碍事,留着还会是个祸害,随时可能让他身份败露,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何有辛给杀了。

    他以为只要杀了何有辛,就能把他身世的秘密彻底瞒住,但没想到的是,他不动手没人知晓,一动手反倒暴露。

    何有辛的死让老侯爷察觉异样,派人调查过后发现竟然是独子所为,但独子贵为世子,为何要将一个管家置于死地,老侯爷越查心越凉,就这么怀疑起独子的身份来。

    在查清楚之前,他不想让外人知晓,于是便借着错处把人先赶出京。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一向宽容的老侯爷,会那般容不下一个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全因那孩子心狠手辣的程度令人心寒。

    何有辛对侯府而言是罪人,但对云伯钊而言却是亲人,他为了保住自己世子的地位,竟然对自己的生父下手,如此狠毒心性才当得起老侯爷一句猪狗不如。

    事情原委大体清楚,虽然还有些地方不甚明了,但有一点却是十分清晰云伯钊不是云伯钊。

    “大嫂,要命人去把他拿下吗”云三老爷问。

    云老夫人思虑片刻后说

    “他已然袭爵,如今贵为长信侯,手底下有的是人替他卖命,硬来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万全把握才行。”

    云三老爷觉得有理“我们手里还有些老侯爷留下的兵,要不”

    话未说完就被云老夫人否定

    “不可私下调兵。”

    “可不调兵的话,我们抓人如何能十拿九稳”云三老爷在哥嫂的庇护之下,游玩了一辈子,如今到了他为哥嫂出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能力低微,帮不上忙。

    云老夫人将藏在前襟的那封信抽出,轻抚信封上的字迹,其实在听到云伯钊非她亲子时的难过,还不及她看到这封信时的难过。

    比起云伯钊,云庭那孩子真的是跟老侯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是因为云庭,云老夫人当初才为云伯钊保下爵位。

    可现在告诉她,不仅云伯钊是假的,就连云庭那孩子也是假的。

    云老夫人很想质问苍天为何如此作弄于人,长叹一声,从信封中倒出一只小小的印信,犹豫再三后,将之交给云三老爷,与他吩咐

    “你拿着这个去六壬书院找庭哥儿不对,找一个叫宋雁行的人,就说我有要事请他帮忙。”

    云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真的需要那孩子的帮忙了,也许那孩子留信时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认为她真的会去找他帮忙,可事发突然,在不调兵的情况下她真的没把握将云伯钊擒来。

    那孩子信中坦言自己出身江湖,长信侯府如今发生的这件事,确实不适合大张旗鼓的用官府来解决,唯有求助江湖中人。

    若是一般的江湖人,云老夫人自然是不信任的,但若是那孩子,云老夫人却是打从心底里愿意相信他,便派人去请一请,若是能请来,将来便是当亲戚走动也好,若是请不来,便是那孩子存心与她断了联系,那今后她也不必再挂心。

    云三老爷不懂云老夫人心中的真实想法,只知道听从大嫂的命令,拿着一方小小印信,前往城内的六壬书院寻找一个叫做宋雁行的年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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