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来镇委大院见领导,自己是人民群众,现在来镇委大院,自己从人民群众变成了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地位从本质上发生了质的下跌。
虽然有些遗憾,但云团团也还能适应这种身份转变。
再不像以前镇长开会或是正忙时就去旁的部门混脸熟,这次过来,云团团规规矩矩的等在走廊里,一边观察其他来来去去的人都是怎么工作的,一边又在想着她那几个同事。
省市乡镇村,镇虽排在村前面,可也没比村委的规模大多少。桥头镇地处偏僻,也没有太多的业务,加上这会儿才七三年,所以编制和岗位都有些时代和地方特色。
就比如说镇委大院这边的后勤部吧,算上之前接收云团团的主任郑爱民,包括云团团在内,整个后勤部就只有九个人。
负责整个后勤部运作的郑爱民主任,负责采购的副主任周卫军,负责办公用品采购的孔华山和负责职工食堂采购工作的张刚,负责出入库的库管苗小红,负责办公室文件记录考勤等等文职工作的贺丽,负责水电以及一切维修的肖阳,王大虎和扩编进来负责屠宰工作的杀猪工云团团。
后勤部的办公区在镇委大院东边三层小楼的一楼,郑主任和周主任各有一间办公室,其他人则全都挤在一间大办公室里,除此之外,东楼的地下室还有一间后勤部的仓库。
云团团也有自己的办公桌,就在那间大办公室里。
在主楼见完开完会的镇长,又回东楼103办公室找郑主任报到。因之前就接触过,这会儿见面也没那么生疏。云团团的编制是她自己活动下来的,加之她这个工作也多少有些不可代替性,郑主任便也就提了几句工作态度的问题便结束了。
云团团退出来又去大办公室。
郑主任的办公室在103室,周主任的是105室,两间办公室在一个方向,中间只隔了一道墙。而其他人所在的大办公室则在两间办公室对面。对面的104和106打通成了一间办公室,面积虽然不算小,可因为放了许多文件柜和杂七杂八的东西显得拥挤和杂乱。
云团团过去的时候只有贺丽一个人在办公室,她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只感觉有人进来却没敲门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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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算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云团团笑着走上去,丽姐忙什么呢有没有想我呀
“想,咋不想呢。”差点都将云团团给忘了的贺丽顺着云团团的话接了这么一句后,又问云团团啥时候回来的。
“别提了,从省城回来得在金叶县转车,那边就只有早晚两趟来咱们镇上的车,来回老不方便了。不出去没感觉,出去了才知道哪都不如咱们自已家好。云团团仿佛没发现贺丽问这句话时声音略微抬高了一个度。笑容灿烂的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糖放在丽姐办公桌上,视线在她手上的文件上扫了一眼就转开了。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先将书包放下,随即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一块贺之亦早前给她准备的一块抹布,一边擦桌椅一边跟贺丽说话。”丽姐,有什么活是我能干的吗
贺丽笑,“不用,你歇着吧。”
“我刚回来什么都不清楚。”云团团一边将抽屉里的水杯和其他办公用品拿出来,一边笑,“需要我做什么,贺丽吱声呀。
好。
现在是夏天,各个办公室的门窗都开着通风散热,大办公室又在两个小办公室对面,安静的情况下,正常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更何况是略微扬高的声音了。
两人的对话毫不掩饰的都传到了对面的办公室,这一点贺丽与云团团都是心知肚明。
第一回合的交锋结束后,云团团与贺丽就都不在说话了。
云团团的办公桌和办公用品都是上次回来的时候弄的。当时是找了苗小红开的库房支领的这些东西。
除此之外,贺之亦还特意给云团团准备了一套办公用品大礼包。
水杯,饭盒,香皂,毛巾,护手油,雪花膏,坐垫,套袖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被云团团放在了办公桌下面的抽屉和小柜里,这会儿一拿出来摆上,到是一下子就让原本平平无奇的办公桌多了几分生气。
过一会儿,带着套袖拿着笔和本子去出库的苗小红也回来了,见云团团在办公室里还诧异了一下,不过她没像贺丽那般假热情,而是在看到对她扬起笑脸时说了一句来了。
与苗小红打招呼,又从书包里抓了一把糖放到苗小红的办公桌上,以后
就朝夕相处了,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苗姐多提点呀。
“我连鸡都不敢杀,我可提点不了你什么。”苗小红闻言就笑了你今天就开始上班了
对。云团团笑着对苗小红点过头,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贺丽,贺姐,咱们部门用签到吗
“那咋不用呢。”听到云团团这么问,贺丽又从她办公桌上拿了个签到本给云团团,呐,快中午了,你就从下午开始签吧。
云团团接过签到本,看了一眼其他人的签到,将贺丽和苗小红签到本上的上下班时间记下来,随即将本子放下来,又回自己办公桌上找东西发呆去了。
云团团借书包遮掩从空间里拿出一本关于解剖学的书,翻开带有全猪部位解说图的那页后就摆在了桌上。
书侧放了个打开的笔记本,云团团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了一番,之后就一手撑下巴,一手拿笔的发起了呆了。
典型的读书姿势一摆,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幕还以为云团团在看书呢。她还缺一把办公室的钥匙。
不过暂时她也不需要,毕竟她刚来,屋里的东西又杂又乱,每个人什么品行她也不知道,没有钥匙于她来说更安全。
想完了钥匙后,云团团又想了一回今天没见到的其他人。
副主任周卫军和两个采购员孔华山,张刚都没在,也不知道今天回不回来。
肖阳和王大虎是维修工,虽然办公室有他们的办公桌,但他俩经常呆在电工房那边。除了签到或是领东西瞧去来办公室,其他时候都几乎看不到他们俩的身影。
对了,每年镇委大院这边各个部门都会评选优秀工作者,今年肯定是没她什么份了。
她现在入职,肯定是没什么猪给她杀了。怕就怕贺丽和苗小红这些办公室老人拿她这个新人不识数,乱使唤她干活。
她又是出了名的力气大,指不定这些人就想拿她当力工使唤呢。
说实话,搬搬抬抬的于她来说真不是事。她搬个东西跟普通人背包逛街也没两样,但她不能让别人欺负不是
不过老人拿捏新人,这也是办公室文学。不是躲不开,只看怎么躲了。
其实多干些也没什么,毕竟呆着也是呆
着,闲着也是闲着。可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喜欢按时按点的上下班呀。
在村里种地就没这么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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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云团团各种胡思乱想中,楼里响起了中午下班的铃声,云团团听到声音,刷的一下坐直身子,贺丽与苗小红竟比云团团的动作还快些。
也对哦,铃声响起来前,这俩人就已经站起身了。
三步并两步走到二人跟前,虽然是第一个出办公室的,但贺丽却还是站在门口等最后出来的云团团出来后才将办公室的门锁上了。
和积极下班的三人不同的是,郑主任仍旧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三人从他办公室走过去时,他还没半点要走的意思呢。
至于周主任他办公室的门始终关着,可见是一直没回来。出了办公楼,贺丽去车棚取自行车,苗小红与云团团步行出大院。
云团团今天中午要去云敏家吃饭,正好跟苗小红多顺了一条街的路,在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云团团又买了两斤卤肉拎着。
云敏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就打完保胎针了,没在医院多呆便和史胜利回家了。云团团来的时候,俩口子还在琢磨中午吃啥呢。
学生放暑假了,史胜利也跟着休息了。云敏则是跟邮局请了假,不过邮局现在就只有云敏会发电报,为了不耽误事,哪怕云敏请假了,每天都要去邮局一趟,将堆积的电报发了。
二人都没想到云团团过来,不过见云团团来了,两人也不纠结午饭吃什么,什么时候吃了。史胜利去做饭,云团团坐在屋里吃西瓜。
云敏一边将云团团掌过来的奶粉和麦乳精收起来,一边说佟有鱼。
亲闺女抱怨妈,这事并不少见,但因为以前有婆婆专美于前,云敏很少说自己妈什么。
你二姐这回是真被咱妈伤透心了。
云团团咽下嘴里的西瓜,语气微凉中还带着淡淡的嘲讽,你瞧着吧,等咱妈出院后肯定对着我二姐各种嘘寒问暖,一副捧在手心里的样。
“你当时是没看见,云吉原本是想要打我的,抬手的时候你姐夫刷的一下站起来了,云吉才胳膊一转打了你二姐。当时咱妈就坐在床上云敏抿唇,没有反驳云团团的猜测,而是说起了那天的事,你二姐报警的时
候,咱妈还一个劲的跟人说什么家务事,拦着不让带走云吉。你是二姐不松口,派出所的同志才将云吉带走。人走了,咱妈还说了你二姐一通。骂你二姐的语气可比你二姐受伤咱妈骂云吉的重多了。
说到这里,云敏叹了口气,她在一旁看着都心寒不已,也就怪不得二丫头会寒心了。
听云敏这么说,云团团都能想到当时的情况和每个人的表情神态,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知道咱爸咱妈是啥人了,云吉他们又是啥德性了。
早知道早预防,早清楚早疏远,也省得付出太多后才看清这些人的嘴脸,伤心伤财。
“那玩意占肚子,你少吃两块。”云敏见云团团说话间又拿了一块西瓜,一边让她别吃了,省得吃多了西瓜吃不下饭。一边又说起最让她不解的地方,“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怎么就这样了。以前都没瞧出来
她一直以为她爸妈是村里少有的不重男轻妇的父母,也一直以为云吉云利踏实能干,马丽和梁友娣品性都是极好的。就突然有一天,他们都变得面目全非,甚至一度让云敏怀疑自己的家人被什么魑魅魍魉调包了。
“还是那句话不遇到事,谁也不知道是人是鬼。以前没分家前,云吉云利作为既得利益者,原本就不需要他们展露獠牙。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占尽好处。分家的时候,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应该是觉得自己摆脱了拖累。年迈的父母,没结婚的弟弟妹妹,在他们心里都是累赘。
分开住了,不用时时刻刻受父母管束了。分开住了,也不用在跟前尽孝了。分开住了,钱什么的都不用交到家里,也不担心父母用自己挣的钱给姐妹置办嫁妆,给弟弟娶媳妇了。
顿了顿,云团团继续说道“分家后,他们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经营自己的小家。但同时他们又发现分家后的日子并没有他们想像中的好,于是不满就出现了。
尤其是一日三餐不怎么见油水的时候。
云团团好吃又不会做,加上空间里养的鸡鸭鱼什么的都繁殖的又多又快,所以她经常拿出来打牙祭。去年猪下水那事以后,云团团仍会往家里拿吃食,但是鸡呀,鸭呀的就只会掌半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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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团团不小气,但上来那股计较的劲时,她是真的跟你计较到骨子里。云团团送的少了,佟有鱼还要在自己嘴上省吃俭用,那云团团就不送生的,直接让贺之亦将一整只鸡做熟了,然后端着砂锅过去五个人吃,或是唤了他们来后院吃。
有云老太提点,佟有鱼也知道拿闺女的孝顺补贴儿子这事惹云团团不高兴了,虽然心里觉得云团团有些小提大作,却也不往雷点上踩了。
她不踩雷了,云吉云利那里就少了补贴,伙食自然就上不来了。
由俭由奢易,由奢由俭难。孩子摔了这件事不过是给所有的不甘一个能放得到台面上的理由罢了。
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咱妈高血压就会成她拿捏你和我二姐的杀手锏。
云敏不说话了,端着面条盆的史胜利进来时还多看了云团团一眼。这也太一针见血了。
史胜利进来了,姐妹间的谈话就告一段落了。将立在一旁的饭桌在炕边支起来,云敏坐炕上,史胜利和云团团坐凳子。
史胜利没做什么,主要是他也不会做什么。煮了一锅过水面条,又炸了一碗鸡蛋酱,将西红柿切了放在盘里又洒了两勺白糖,最后将云团团买的卤肉切了一盘端上来。
吃了一碗过水面条,云团团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对云敏说道“我曾经见过一个当妈的,总是一副偏心女儿的样子。家里就算只有一个苹果了,也会告诉儿子那是给你姐留着的。女儿以为她妈妈最爱她,所以每次看到她妈妈为钱犯愁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辛苦攒下来的钱给她妈妈用。她妈妈一边对女儿说你弟弟太没用,让我操碎了心。
一边又不断的告诉女儿你最孝顺,最能干时间长了,女儿就以为她拿出来那些钱为家里做的那些事只是她对母亲的孝顺,而不是毫无止境的帮扶兄弟。为了母亲可以在人前有骄傲炫耀的资本,女儿更是拼命工作,努力赚钱。母亲也确实将女儿挂在嘴边,让所有的亲朋都知道女儿很能干,时间长了,连女儿自己都在母亲制造的氛围里迷失了自己。
然后呢云敏不知道云团团为什么这么说,但见云团团突然不说话了,不由又追着她问下文。
然后呀云团团垂眸然后有一天,女儿终于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般时,在母亲又一次因为弟弟要用钱为钱犯愁时
直接硬着心肠来了一个视而不见。然后这位母亲就因为血压飙升有脑出血的可能而住进了医院,五千块钱变五万块钱,一场病下来花了女儿将近十倍的钱。从那以后,女儿就想与其花钱住院还得请假旷工的侍候病人,还不如继续出钱呢。好在女儿继续出钱孝顺母亲的时候,再不像以前那么实心实意了。她终于知道要为自己打算了,并且开始在自己的家人面前用上小心机了。
吐出一口气,云团团抬头与云敏对视,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绽放灿烂笑颜,然后就是她妈妈动不动就犯高血压,用不吃药威胁人,一次次的住院,一次次的得逞,然后次数多了就将自己作死了。儿子毫不愧疚的继续过日子,到是她女儿内疚了许久。还因此得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
云敏
史胜利
话题过于沉重,云团团说完也彻底没了胃口。史胜利在从这个故事里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云敏则在听完云团团这个故事后,犯起了愁。
她妈要是也这么作,她要怎么办看着她将自己作死还是妥协
云敏不愿这么想佟有鱼,可心底却觉得云团团的话也是一种可能。想不到如果事情真朝这个方向发展了自己要怎么做的云敏不禁问云团团“要是咱妈,”
“她要是为了云吉,我就打断云吉的腿。她要是为了云利,我就打云利。要是为云海,那我也照打不误。”将空饭碗往前一推,云团团漫不经心的对云敏笑,“我不会再让自己受要挟了。”
史胜利说得好像你以前被人要挟过似的。
下午两点上班,云团团一点半就从云敏家出来了。镇子不大,步行到镇委大院也就十多分钟的样子,也因此云团团并不担心会迟到。
她在琢磨要不要在镇上租间屋子。一边觉得没必要,一边又觉得租一个比较方便。
她以后要天天来镇上打卡上班,如果遇到雨雪天气,骑车回村什么的虽然路程依旧那么长,但路上耗费的时间肯定要多一些,而且还特别容易弄脏衣裳和鞋。
尤其是下雨的时候,路上泥泞,骑着自行车赶路衣服上肯定会溅上不少泥点子。下午顶着一身泥点子上班要是只呆在自己办公室里也无所谓了,但若是还得去旁的办公室,那形象还要不要了
遇上那样的天她也可以不回村子或是带一套换洗衣服放在办公室里。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不回村子,她中午吃什么,在哪里午休既然在镇委上班了,她就不能经常去云敏家蹭饭,更不能总去国营饭店吃饭,毕竟她也要注意一下影响。
而那样的天气下跑回村,再带了换洗衣服到办公室换人多眼杂人言可畏,也不是很方便就是了。如果在镇上租间屋子她要解决的就只剩下吃饭问题了。
一点五十五分,云团团进了东小楼,见大办公室的门还没开,就直接走到不显眼的地方等贺丽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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