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校医

    初夏的乌兰综合学校弥漫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精力旺盛的中学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恣意地挥洒汗水,女生们三三两两聚于树荫下聊着天,真是美好的一幕。

    砰

    阿兰斯波痛呼一声,摸索着从地上捡起被砸落的眼镜, 然后转头看过去,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 捡起地上的足球, 怯生生地看着她“斯波女士,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小姑娘有着一头润泽的黑色短发,因为运动, 发丝有些凌乱,但也因此脸蛋红扑扑的,抱着一颗足球, 表情很是可怜, 阿兰心一软,摆摆手说 “没事的,继续去玩吧。”

    小姑娘鞠了个躬“谢谢斯波女士。”

    然后阿兰就看见小姑娘风一样跑远了, 远远地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哈哈哈, 琳达, 你说的没错,斯波女士果然不介意,我们继续”

    阿兰“”

    这些擅长可爱又可恶的小女生们

    她扶了扶黑框眼镜, 穿过热闹非凡的运动场,在踏入教学楼的那一霎,阳光和热闹似乎都被隔绝在外,朗朗读书声让人沉静。

    这是学校, 一个极动和极静同时存在的地方。

    而阿兰是这所学校的校医。

    来到校医室,阿兰一眼就看到了在校医室门口徘徊的瘦高男生,她赶紧走上去,喊道“弗洛那。”

    男生闻声转过身来,黑色的渔夫帽和黑色口罩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他的声音很小,“斯波女士。”

    阿兰正要说话,一阵柔和的纯音乐在教学楼内响起,这是下课铃声,于是阿兰打开了校医室的门,对男生说“弗洛那,进来再说吧。”

    下课时分,教学楼内一片吵闹,校医室内,满是沉默。

    阿兰倒了杯水给面前坐着的高中男生,关切问道“弗洛那,上次我给你的药有效果吗”

    黑色的帽子先是上下动了动,接着又左右晃了晃,阿兰不解“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帽子底下、口罩中传出声音“斯波女士,我用了药之后的确好了一些,但三天之后更加严重了。”

    一边说着,弗洛那一边取下了口罩,抬起头,露出了他的脸。

    阿兰无声地倒吸了一口气,在她的面前,男生的脸长满了红色的痘痘,一片连着一片,除了眼睛和嘴唇,整张脸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比起几天前严重得多,她忍不住说道“怎么会”

    明明这已经是她改良过好几次的药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效果,不,应该说为什么会让弗洛那的情况加重

    重新戴上口罩,男生说“斯波女士,这周妈妈带我去了医院,但医院的医生说他们没有办法,所以我想问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只要能让我的脸好一点,什么办法都可以”

    面对这男生眼里近乎哀求的希冀,阿兰说不出话来,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之前给弗洛那的药已经是她所知道的可能有用的最后一种药,除此之外,她再也给不出其他的药了。

    阿兰的沉默让男生哀求了起来,“斯波女士,我听说你是从乌兰综合学校大学部医学院毕业的,还是硕士生,在整个乌兰市,就只有乌兰综合学校医学院的水平最高,而你从那里毕业,所以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我不想毁容,我也不想以后都变成一个满脸痘痘的人,求求你帮帮我,斯波女士”

    男生的哀求,一声声砸在阿兰的心上,可她却没办法伸出援手,阿兰张了张嘴,声音晦涩,“弗洛那,对不起。”

    男生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了,他重新低下了头,缓缓地站了起来,他说“无论如何,谢谢你,斯波女士,我走了。”

    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阿兰忍不住说“弗洛那,容貌并非一个人的全部,你的人生还很长,看远一点。”

    男生停了下来,校医室里响起他嘶哑的声音“可是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电视台主持人。”

    男生离开了,阿兰颓丧地坐在了椅子上,她问自己,一个容貌有损的人还能成为电视台主持人吗

    看着校医室里寥寥的几样东西,两张单人床、一个放冰袋的冰箱,还有装着几种药品和器材的药柜,阿兰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疑问,如果不能帮助学生缓解病痛,那她这个校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就只是给受伤的学生处理一下伤口、敷敷冰袋,或者给他们开点止痛药

    如果只是做这些,何必要她一个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从任何地方抓来一个人培训几天时间都能胜任。

    可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在校医室里给身患绝症的学生治疗

    别开玩笑了,先不说身患绝症的人在学生群体中比率低得惊人,即便是有这样的学生,他们为什么不去大医院,却来选择她这样一个几乎什么器材都没有的校医。

    从入职的第一天起,阿兰就知道自己选择的这份工作很适合养老,几乎不需要任何的作为,也不需要任何的学习,只要会日复一日地给学生开止痛药,她就能一直干下去。

    阿兰以为自己会干得很快乐,干得很轻松,事实上,轻松是真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难受,看着一个个上门来求助却只能被拒绝的学生,她怎么可能轻松得起来

    直到如今,阿兰明白了当初比她优秀的师兄为什么不选择这个事少钱多的工作,她也终于明白了师兄对她说的那句话在这个岗位上,你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一个医学院学生的身份,一个医生的身份。

    看着窗外运动场的学生们,阿兰由衷的觉得医生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职业,患者带着希望而来,他们却要亲手斩断这样的希望。

    而他们看着一个个患者饱受病痛折磨、濒临崩溃,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备受煎熬。

    所以医生也必然是这个世界上心最硬的人,只她还做不到,至少现在她做不到对学生的病痛视若无睹。

    阿兰拿起了通讯器,给自己曾经的导师打去了电话,她的导师是皮肤科方面的专家,治疗过无数濒临死亡的患者。

    “老师,我是阿兰斯波,五年前我是你的研究生。”

    “阿兰,我记得你,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现在在乌兰综合学校当校医,我遇到了一个学生,他的脸上长满了红色的痘痘”

    电话那头的老者打断了他的话“青春痘”

    阿兰“是的,老师。”

    电话那头“你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阿兰抿唇“老师,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能治愈青春痘的方法”

    “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不过是小小的青春痘,青春期过去就会自行痊愈,没有治疗的必要。”

    “可是老师,”阿兰急切道,“这个孩子的青春痘非常严重,如果不及时治疗,即便后期能够自行痊愈,也会对他的脸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的”

    电话那头只问了一个问题“会死人吗”

    阿兰哑口无言,顿了好几秒才吐出两个字“不会。”

    “阿兰,我记得你,说实话,你在医学上还算有些天赋,但你当初最大的问题就是找错了方向,总游离在主流之外,在这里我必须再告诉你一次我们要把有限的医学资源全部投注在最严重的疾病上,因此,其他任何的不会致人死亡的疾病并不值得我们过多的关注。”

    “你现在是学校的校医,这很好,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是对学校和社会最好的贡献。”

    “好了,我有一台手术,再见。”

    电话挂断,阿兰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她想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叩叩叩

    阿兰回过神,看向门口,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制服的年轻男人抱着一个纸箱站在门口,“斯波女士,这个月的药品到了。”

    阿兰上前接过纸箱,“谢谢。”

    年轻男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用谢,斯波女士,多亏了上次你给我推荐的药,我妻子用了之后脸好多了”

    “不用谢。”把纸箱放在桌子上,阿兰从年轻男人手中接过记录本,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年轻男人看着药柜里的药,有些惊奇道“斯波女士,上个月的止痛药怎么还剩这么多呀难道学校放了一次长假吗”

    “没有吧,我儿子在幼儿部读书,没听说放了什么假啊。”

    这时候阿兰把记录本递给他,年轻男人立刻把这点小疑惑抛在了脑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阿兰来到了药柜前,看着药柜里剩下的五盒止痛药,她拧起了眉,确实很奇怪,校医室的止痛药从来没有剩得这么多过,学校更没有放长假,所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来到桌子前,阿兰打开了上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药品记录本,上面记录着每月每日校医室接待的学生,以及售卖使用的药品和器材。

    她先是看了上上个月的记录,对比着再看上个月的记录,看了几行之后,阿兰就发现了问题,上上个月,乃至前面好几个月,每月都来校医室购买过止痛药的部分女生在上个月没有购买记录。

    这些缺少的记录都集中在上月的下半个月,而这些女生购买止痛药的目的都是缓解生理期腹痛。,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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