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后记 梦中身

小说:大梦 作者:伊人睽睽
    千山绿萝垂曳,瀑布飞空,于层峦壁立间,修有几间缇婴熟悉的与旧日一模一样的竹屋木舍。

    缇婴可在山林间嬉戏玩耍,偶尔玩得忘乎时辰,天降甘雨,缇婴被困于山中,她只需寻到山洞。夜深雨凉,自有秀雅如水的师兄撑伞上山,寻她回去。

    虽这一切都是江雪禾用术法为她织就的幻象,虽这山间只有她二人定居,虽真实的千山此时可能正是师兄与那几个厉害天道争权要的时候缇婴依然喜欢师兄为她织就的“虚假”。

    他绞尽脑汁不让她在此无聊。

    他想尽法子陪她玩耍。

    在看不到尽头的漫长时光中,缇婴虽然已经是小仙女,但在江雪禾身边,她永远是他疼爱的小师妹。他想着呵护她,陪伴她,哄她爱她,让她虽身置千山,却依然能健康成长。

    缇婴起初总是做噩梦,总是突兀醒来,总是噙着泪花醒来便要寻找江雪禾。

    她寻到他,也不会闹腾,只是托着腮陪他一同坐在炼丹炉边,乖乖地等他结束。待她打盹醒来,便会发现自己被师兄抱在怀中,睁眼闭眼,他都不会再消失了。

    他还会用各种术法为她变花,变蝴蝶,变灵物

    他如昔日一样待她。

    缇婴渐渐放下心来,说服自己这不是假的。她确实已经走出了那段困苦时光,师兄虽然变回了天道,但他还是温情如旧,并非千年前那个不通世情的仙人。

    他对她这样好,缇婴渐渐的,重新被他养出几分骄纵脾气,重新变得“一有不如意就想欺负他”。她偶尔反省自己,然而转念一想,这都是师兄的错,师兄又不讨厌,而她本性又十足任性。缇婴便心安理得地重新做回任性孩子。

    只是虽然喜欢闹腾,却不许师兄将她看错“孩子”。

    当江雪禾去与他那“炼丹炉”对坐之时,缇婴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去观看。她闲来无事,便拿起自己之前没有完全学会的“大梦术”出来。

    这门功法至今都不全。

    这门昔日仙人与魔女共创的功法,因为种种原因,二人未曾继续,缇婴拿到的功法并非全貌,也不可能有更多后续。缇婴便一边学习,一边琢磨着,将这门功法的完整篇一点点补齐。

    大梦四篇,御鬼驱鬼,送魂净魂,复生咒死,与天地通。

    前三篇她已学会,最后一篇“与天地通”,正是她仍在自创的部分。她亦不知道这门功法完全写完会是什么效果,但江雪禾看了她创此法,目光几闪后,便哄她继续。

    他大约能看出些什么,但他因为一些天机,不方便告诉她。那她就慢慢学吧。

    可惜缇婴不是什么勤奋的孩子。

    如今被封在千山中,时光无穷无尽,功法成不成好像都没有施展的对象。而缇婴参考了几篇别的功法后,又觉得几分吃力,便时而撒手不管,时而多看两眼。

    这一日,缇婴有些兴致,便在修习修补她的“大梦术”。

    恍恍惚惚的,她

    似时而迷糊时而清醒,这种状态有点像“失忆”,让她遗忘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困惑地继续在古怪的境界中前行,只因她有师兄兜底,并不怕什么危险。

    这种奇怪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缇婴的神识突得一空,好像从一个地方掉去了另一个地方。她再睁开眼,懵懵间,听到一声清淡又带着怀疑、颤意的少女声音

    “小婴”

    缇婴抬头。

    她惊愕地发现她的神识置身于一片空白之地,这片空白之地竟然有主人。早有一白衣姑娘立在期间

    姑娘妙龄,眉目清如流水,面容雅淡。本是极淡的佳人,看她的眼神却透出几分欢喜。

    有些熟悉。

    缇婴怔怔看半天,恍神之下,带着不确定的迷糊“南鸢”

    是呀,这正是南鸢。

    只是缇婴记忆中的南鸢,眼蒙白布。但出现在这里的南鸢,已经长大了很多,不再是少女模样了。南鸢也不再眼蒙白布,她眼若清水,偶有几分洗不净的浊意。

    缇婴困惑看许久。

    南鸢同样迷惘,却半晌轻声“人间已过三十载,小婴,你与江师兄,可还安好”

    缇婴没有她那么多复杂感慨,她确定这不是师兄的幻象后,欢呼一声,扑过去便抱住旧友,跳起来“是你呀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南鸢被少女搂抱,听她急促询问,不禁心中生出怅然人间已过三十载,万事万物皆有变。然而时间却在缇婴身上停止了。

    他们都将成为缇婴一生的过客。

    缇婴与南鸢好奇询问,南鸢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二女对一下,才有几分了然大约是缇婴正好在修习“大梦术”,而南鸢“复活”后,一直未曾放弃“梦貘珠”。南鸢一直在深入琢磨梦貘珠与天命术相结合的神力如何运用。

    缇婴如今应当是进入了“梦貘珠”中,进入了南鸢织就的幻境中。

    缇婴闻言惊喜“你还能织出更多的吗”

    如果南鸢的梦貘珠与她的“大梦术”共同作用,有很多次与此次一致的“巧合”,那她岂不是,可以离开千山

    虽然只能进入南鸢的幻境中,但幻境也是百味人间嘛。

    还是比一直困在千山好很多的。

    南鸢琢磨片刻,犹豫着点一下头。

    缇婴“你要是为难,就不用了。我在山中待着也很好。”

    南鸢一怔,见她误会,微微露出一点笑“我知道。我修为有限,确实难以让你这样的仙人进入,而保持幻境不散。但我心中有数,若是时间短一些,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只是在想,若你二师兄知道还能见到你,该有多欢喜。”

    缇婴低下头,唇动了动。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而南鸢善解人意“我想将你师父、二师兄他们,一同引入此幻境,大家见一面,好不好”

    缇婴倏一下抬眼看她,眼眸明亮如星子。

    她如此纯稚,一如昔日,南鸢便垂下眼,知道自己的建议是对的。

    缇婴兴奋于此,却又磕磕绊绊提问,南鸢有没有本事,帮她从现实中带几本书来

    千山里所有的书她都读尽了。她这样不爱读书的孩子,都品呷出几分爱书人的饥渴。

    南鸢浅笑点头,这实在是最简单的要求。

    这个幻境支撑时间不太久,南鸢身形消失前,又听缇婴问“南鸢,你为什么眼睛不蒙白布了呢”

    南鸢顿一下,轻声好不容易捡一条命出来,旧日许多天赋都受损了。天亦有穷尽,我并无不满。”

    缇婴立在空白之地,看着她消失,心中涌出几分难过。

    她想帮南鸢。

    她想重新赐予南鸢天赋。

    不过她此时是仙,跟着江雪禾久了,心中已经知道天地间的秩序。她得找个由头,将因果圆了,才可以。

    江雪禾发现缇婴几日闷在屋中,不怎么出来找他了。

    他起初以为她闹性子,但心中反思,并没找出他哪里得罪她的迹象。于是,他几次潜回主屋观察,见缇婴没有胡闹,而是专心在修习。

    他心中甚慰。

    但他心中忧虑不减懒惰的孩子变得勤快了,必然有些缘故。这些缘故若放任不管,事后不知会酿出什么祸。

    思来想去,许是他忙于自己的事,这几日对她疏于爱怜,她才有了别的想法。

    无妨,将小姑娘哄回来便是。

    清晨,缇婴从睡梦中醒来,神清气爽,且暗暗欢喜。

    她已与南鸢说好大梦术与“梦貘珠”接引相连之事,只要告诉师兄,她就可以试试,能不能带师兄出去了。

    不过她有几分忐忑他身上的限制比她要多得多。

    这样的缇婴睁开眼,迷茫间,见有人影遮住了外头日光,她的帐子也被拉开。她眨眼间,见到那人俯身,正是她那清雅文静的师兄坐于她榻边,将她吓了一跳。

    江雪禾温声“你看。”

    缇婴手揪着褥子,探头去看他手掌中托着一只小巧的木偶鸟。

    那木偶鸟竟然拍了拍翅膀,翅膀间发出木条相间的咯吱摩擦声。

    缇婴“咦”

    江雪禾问“给你玩,好不好”

    缇婴看得兴味,但她转眼间,眼珠动了动,安分守己地埋入褥间,娇气道“我现在不想玩小鸟。”

    江雪禾一怔,垂目拢眉,几分烦恼。

    新鲜玩意儿都不能哄她生出趣味,她莫非开始对这封闭环境厌烦了她本性活泼,被困在此处,确实难以忍受些

    他正烦恼时,却听缇婴一声清脆的笑。

    她十分喜欢看他为难,张开手臂就抱住师兄,让师兄俯下身来就她。

    她抱着他蹭了又蹭,撒娇道“你分很小

    很小一缕神识,进我识海来。”

    江雪禾俯眼看她。

    他挡住了日光,怀里的小姑娘眼眸清澈灵动,带着几分兴奋的神秘“我带你玩个特别刺激的好玩的”

    江雪禾看她片刻。

    他睫毛微颤,绯红色自脖颈向上蔓延。他面上却始终是不慌的,只低声“青天白日”

    缇婴根本不听他要说什么,一叠声“你来嘛来嘛不来我就哭了,我就不和你玩了”

    她娇滴滴,又在褥下踢打他,他干咳一声,侧过脸,镇定应了一声,将额头与她相贴。

    缇婴兴奋万分,引着江雪禾那极细微的神识,穿越无数限制,与“梦貘珠”的幻境接引,成功站在了一座青翠高山前。

    缇婴道“师兄,就是这里”

    江雪禾目有几分迷惘。

    他半晌道“这便是你说的带我玩的好玩的”

    “对呀,”缇婴回头看他,不解他为何一点也不惊喜,“这难道不够刺激吗”

    江雪禾侧过脸,咳一声。

    他误会了。

    难言他心中是失落多些,还是庆幸多些,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声音自前方传来,带着一丝紧绷“江雪禾”

    他抬头。

    烟雾散去,天阙山现。立在天阙山下迎接他们的,有林青阳、南鸢、白鹿野,而开口的少年

    眉目渐有坚毅之色,少时的桀骜被岁月几多冲刷。幸而他修行刻苦,修炼有成,他得以保持住了少年相貌

    江雪禾牵着缇婴的手,朝他微笑“小步。”

    黎步抱着臂,手紧紧掐着臂肉,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掉落。

    整整三十年,风霜剑相催。

    故人终于在梦中重逢。

    江雪禾见到天阙山,见到这些人,全知如他,便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保持安静从容之状,与故人一一相见,也终于见到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嘱托的林青阳“一千年,辛苦你了。”

    林青阳摇头,想说什么,泪先流出。

    他终于见到了昔年的上仙。

    一千年时光磨去了所有的怨,而今真有什么,那也是心疼。可那是上仙,他一个被上仙点化的山中精怪,哪有资格心疼上仙

    林青阳不知如何面对真正的江雪禾,缇婴却知道如何面对他。

    缇婴甩开江雪禾的手,便扑过来抱住师父,扑入师父怀中“我好想你,我下山后就没见过你了”

    她的情感极端又丰富,对于喜爱之人,哽咽哭泣,在所难免。

    而缇婴听到青年无奈的笑声“你行行好吧,再哭下去,阿鸢好不容易炼出来的一日光阴,就要被你哭没了。”

    趴在林青阳怀中的缇婴扭头,看到她那二师兄,已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愈发俊美。

    她眼中沾着泪,跑过去“二师兄

    ”

    白鹿野噗嗤笑,被她撞入怀。

    白鹿野抱着她,抬头看向江雪禾,目有几分挑衅小师妹还是喜爱我的。

    江雪禾好脾气地一笑,并不在意。

    白鹿野心中感慨江雪禾这副温静内敛的模样,看来是隔多久也不会变的。

    他几分放心。

    但他又担心江雪禾这样安静,小婴那样爱玩。他们一同被困在千山中,小婴会觉得闷吗

    当他们几人一同吃顿饭庆祝时,白鹿野便不觉得缇婴会闷了

    江雪禾坐于缇婴身边,事事都要照顾那小祖宗。那小祖宗颐指气使,将江雪禾使唤得团团转,脾气越发骄纵难缠

    “我不吃这个,我也不吃那个。你手指上沾了辣,我不要”

    缇婴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林青阳咳嗽一声。

    白鹿野眼角直抽。

    江雪禾倒是垂着眼,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轻轻笑了一声“小婴,你乖一些。”

    缇婴反问“我哪里不乖了”

    江雪禾“你再这样闹,你师父与二师兄、南姑娘,还有小步,要觉得我没有将你教好了。”

    缇婴一愣。

    黎步冷笑“你本来就过于宠孩子了。”

    缇婴摔箸“我不是孩子”

    她横眉冷对,黎步挑眉不惧。

    缇婴手指黎步“你以前就对我看不上眼,对我几多挑剔,我看你是哥哥,忍着你罢了。你现在还这样,你不过是嫉妒师兄疼我不疼你罢了。”

    黎步目中挤出一丝笑,嘲弄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点都不长大我早不追着江雪禾跑了我早就不在乎他了”

    缇婴嘲笑“那你一直偷看我师兄你别怪我说出来,整整一顿饭的时间,你偷看师兄唔唔唔”

    原是黎步脸色一变,猛地扑过去,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嘴。缇婴就靠在江雪禾身畔,她被黎步压得头磕到江雪禾手臂上,被捂得有点懵。

    黎步迎着她湿润的眼睛,不敢抬头看江雪禾。他既怕江雪禾不看他,又怕江雪禾在看着他笑好不容易走出旧日阴影,他不想再被夜杀的虚假温情困住了。

    黎步冲缇婴咬牙,小声“我带了人间一些稀奇玩意儿,你要不要玩”

    缇婴眼亮,点点头。

    其他人便看着黎步将缇婴带走,众人皆有几分感慨。

    他们望着少年带着少女跑开的背影,几分恍惚间,听江雪禾向他们敬酒“多谢你们还记得小婴。”

    众人微怔。

    江雪禾温然“你们记得小婴,小婴才可以离开牢笼。”

    众人眼热。

    林青阳低着头,眼圈已经红了。

    白鹿野笑骂“师兄,你别这样。我虽然确实更在乎小婴,但我也记得你你待我们都很好,你怎会觉得,我们不在乎你呢”

    江雪禾怔一怔。

    白鹿野深吸口气,抬头看他“师兄,你此人最大的缺点,便是你看淡感情。你从不觉得有人在乎你,总觉得你是死是活没人关心。我们师兄妹一场,师父早年又得到你点化我们都是在乎你的。”

    白鹿野笑一笑“我至今不知道你到底算是什么虽然有些猜测,但做不得真,而且恐怕我们都不应当知道你是什么厉害人物。你既然不说,大约才是对我们好的。

    “你既在乎我们,我们自然也是在乎你的。”

    江雪禾低垂下眼。

    他心中微异,微暖。困着他许久的谜团,又好像被一阵清风吹开。

    此时,他忽听到少女少年的笑声

    他扭过头,看到黎步正带着缇婴,玩那人间新出的机巧物件。黎步时不时骂一声“笨”,换来缇婴的回嘴。

    而天边有烟火绽放。

    他抬头,为众人的用心而心暖。

    江雪禾轻声“我以前做人时,总想回到你们身边,想见一见你们,与你们相处,做好真正的大师兄,照顾好弟弟妹妹。”

    后来,世事艰难,他早已不想了。

    然而今日,旧梦得圆。

    江雪禾再次朝诸人敬酒。

    缇婴确实活泼,又确实与每个人都有一腔话说。

    南鸢的法术只能维持一整日时光,她在每个人那里都待了许久,哭了又哭,笑了又笑,总觉得时间不够,总怕不知下次什么时候得见。

    待缇婴哭得眼泪都干了,她终于与最后一个伙伴说完悄悄话。

    千山是师兄为她织就的幻境,这个梦中的天阙山也是假的,里面布局却和旧日千山一样。如此,缇婴熟门熟路,便找到自己做孩子时住的屋子。

    她推开门,便看到满满一屋子书卷,而江雪禾长身静坐,坐于书堆间,淡然翻看。

    他看书也这样雅净,缇婴酒吃得多了些,倚着门框痴痴地看了半天。

    她傻笑一会儿,忽而想起来他在看些什么书那不正是南鸢说要给她带进来的

    她曾经对南鸢挤眼睛暗示她的爱好,南鸢必然懂得

    但是师兄、师兄师兄肯定不允许她看那些孟浪话本啊。

    缇婴惊吓,瞬间酒醒,扑过去“师兄”

    江雪禾早已感知到她气息,但她鬼哭狼嚎地跌跌撞撞地扑来,从后抱住他的腰,摔在他后方,脸磕在他肩上,他还是怔了一怔。

    江雪禾侧脸“怎么了”

    缇婴抓着他手,从后抬脸,见他还要翻书页,更慌了“不不不你日理万机,就不要看书了吧”

    江雪禾目中微动。

    他眼波潋滟,瞬间明白她在纠结什么。他不动声色,暗自使了一个戏弄性质的法术,口上只温和“这书中记载的法术都有些趣味,我觉得还不错,为何不看”

    缇婴呆住。

    她喃喃“法

    术”

    aaaheiaaahei不是有趣的话本吗

    不是孟浪的夸张的让人面红耳赤的小故事们

    江雪禾见她不信,将书朝她脸上盖了盖。

    缇婴满脸迷惘。

    江雪禾垂眼看她神色,他又心中一动。

    修士一目十行,何况她如今是仙,寻常情况,她不至于露出迷惘表情。她这副表情,只能说明aaaheiaaahei

    他道你是不是看不太懂”

    缇婴嘴硬“我全都看懂了我可是小仙女哎。”

    江雪禾屈指在二字上敲了敲“这个字读什么”

    缇婴探头瞥一眼,快速“备”

    其实是醅酒的“醅”。

    江雪禾不语,又手指一处。

    缇婴“撅”

    其实是鳜鱼肥的“鳜”。

    他微微笑。

    他又试了几次,她全部读错。

    江雪禾潋滟的目光笑盈盈看她,缇婴见他没说过一句自己读错,以为自己今日水平厉害,洋洋得意“我是不是很优秀”

    “是呀,”他轻轻柔柔,“咱们回去,我得教你好好读书了。”

    缇婴“”

    她抗拒“我是修士,我看得懂大概就行,我又不用考状元”

    江雪禾合上书页“我没和你商量啊,小婴。”

    缇婴怒道“你太过分了”

    但江雪禾坚持如此。山中实在空寂,他生怕她觉得无聊,总要给她找些事做。

    深夜时分,江雪禾将缇婴从睡榻上抱起,为她穿好衣物。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烛火映着他清润而凌厉的眉目。

    他“嘘”一声“我为他们下了些安神术,助他们脱梦离开。你想给南鸢的功法,我也当做迟来的新婚礼物送给弟妹了。其他人的礼物,我也备好。这里要散了,咱们回家吧。”

    回家

    缇婴趴在他怀中。

    果然,这处梦境,早已从很远的地方开始坍塌,四周变得晦暗,一片幽黑,只剩下了她如今睡着的一张床榻。

    万籁俱寂,坍塌不住。

    她靠在江雪禾怀中,二人如同置身于徜徉黑暗的大海间,漂泊于船上。灯火已灭,旧人已去,天地间只有二人相依。

    缇婴有些难过,却依然乖乖地点头。

    江雪禾“要哭吗”

    她摇头。

    她如数家珍“等我大梦术修的再厉害一些,我还可以找南鸢。我们一定还可以见面的。以后我还要见沈师父,沈师叔,月奴,叶师兄,三冬”

    江雪禾莞尔“那我们回家吧”

    她点头。

    他问“要我抱你,还是背你呢”

    缇婴“背我吧。”

    江雪禾便背着缇婴,走在一片漆黑中。

    没有光,

    没有声,没有人。

    孤路独行,但因有背上少女相伴,这静黑路途不显荒凉,有了几分温情。

    缇婴趴在他背上,静了很久,悄声“我刚才睡着了。真是的,怎么在梦境里,我都还要睡觉呢多浪费时间啊。”

    江雪禾哄她“你师父他们都很开心呢。”

    她便满意点头。

    她又道;“我刚才睡着时,还做了梦呢。”

    江雪禾偏脸。

    她的手指伸来,在他脸上轻戳,又小动作地摸拂,弄得他几分痒。

    他问“噩梦吗”

    缇婴想一想,道“应该是美梦吧。”

    江雪禾“那你梦到了什么”

    缇婴“嗯,和现在也差不多啊。”

    他没有吭声。

    缇婴以为他对她的梦境没兴趣,便也不说了。她这样趴着,觉得自己又要睡过去时,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对不起。”

    缇婴被他惊醒,茫然“怎么啦”

    江雪禾“我昔日看淡你的感情,几次对你自作主张,害你伤心。我不该那样的。”

    缇婴闷了半天,搂紧他脖颈。

    她稚嫩的声音埋在他颈间,缓缓道“没关系呀。你原谅我好多事,我也原谅你呀。”

    缇婴半晌,道“师兄,我做的梦是这样的

    “人生一场大梦,梦中唯我与师兄。

    “谁能凭爱意,将师兄私有呢”

    江雪禾温声“你呀。”

    她在黑暗中笑出声,转过脸亲他脸颊。

    这段幽黑的路径,果真温情满满,再无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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