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没劲

小说:那个姓霍的疯子 作者:一字眉
    今天是王跃恒生日。

    不凑巧前阵子他父亲因病入院,当爹的大病未愈,做儿子的也不好开arty大肆庆祝,说是叫上几个朋友“小过一下”,他在圈子里吃得开,一场随便举办的生日会也热闹非凡。

    侍应生时机掐得很准,推着两座六层高的华丽蛋糕进入包厢。白色长餐台上,浅金色香槟注入叠放的玻璃杯塔,酒香潺流。

    竹竿撂下手上没打完的牌局,拿银勺清脆地敲了敲酒杯“别玩了别玩了,切蛋糕。”

    蛋糕推至包厢中央,吊灯绮丽的光打下来,众人端着香槟杯聚拢到寿星周围,有人递上精心准备的礼物,王跃恒笑着将烟从嘴里拿下。

    “上次出差路过日本,顺手给你带了个纪念品,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手机在手心嗡嗡震动,叶嘉宁看了眼王跃恒方向,他笑着举起酒杯“你的礼物我哪敢嫌弃。谢了。”

    她关掉计时器,借着人多抬脚打算离开,正跟人应酬的王跃恒后脑勺却长了眼睛,手一伸,轻巧拦住她的方向。

    叶嘉宁抬眼,他脸上挂着淡笑,口吻仿佛只是关心“去哪呢。”

    他手臂横伸过来的位置相当巧妙,强势地阻拦住去路,看起来又像是来搂她。

    叶嘉宁撤开一步“五分钟已经过了。”

    “那就再等五分钟。”还是那副温柔的语调,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式“今天我过生,陪我吃了蛋糕再走。”

    像是没察觉到她在刻意拉开距离,或许察觉了,只是根本不在意,王跃恒手伸过来揽她的肩,灰衬衣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带出两分若有似无的皮革调香水味。

    豺狼披上温和的外衣,本质依然不是纯良的食草动物。

    他在有限的耐心里哄着叶嘉宁,用“哄”其实不准确,不如说是逗弄一只暂时还算喜爱的小动物,看它露出牙齿觉得可爱,但不能真的咬在他身上。

    叶嘉宁手指攥着手机,面无表情盯着他的那半秒里,权衡了得罪他和忍耐的两种结局。

    她的毛衣价值比不上这里任何一个人身上的零头,白色马海毛看起来却很柔软,王跃恒的手就要落上去。

    硴啦硴啦

    一阵剧烈刺耳的破碎声簇然打断房间里热闹的氛围。

    灯光下波光粼粼的九层香槟塔突然坍塌,数百只玻璃杯翻倒坠落,在地板上砸出连绵不绝的脆响,玻璃碎片迸射满地,浅金色酒液从白色餐布上四溢流淌。

    桌旁的人匆忙闪避,慌乱间撞了另一人,另一人又踩到身后的高跟鞋,女人尖叫一声仰倒,撞翻推车,两个六层高的蛋糕如多米诺骨牌,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和捂嘴中轰然摔到地上。

    “嗳,蛋糕”

    “小心”

    “啊”

    一时间乱作一团。

    王跃恒始料不及,被竹竿及时拉了一把,才没被奶油蛋糕砸个满身。

    他扫过满地狼藉,转向香槟架时唇角哪还剩半分笑意“怎么回事”

    离餐台最近的女人惊魂未定,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被当头质问,迟钝片刻才反应过来为自己辩解“我、我不知道它突然就倒了”

    王跃恒正要发作,听见有人惊恐地喊了一声“霍爷,你的手”

    他目光触及桌旁倚墙而立的人,顿住。

    霍沉垂眸正看着自己的手,他袖子上溅了酒,捏着浅碟香槟杯的手背被碎玻璃划破一道,汩汩冒出鲜血。

    空气霎时安静。

    在场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大气不敢出。

    王跃恒瞥见那抹刺眼的红,怒意瞬间收敛“砸到你了”

    “你觉得呢。”

    他眉宇间攒着显而易见的厌烦,随手捡起餐台上叠成天鹅状的白餐巾擦血。

    “别用那个擦,小心感染。”王跃恒顾不上问罪,转头吩咐“去,叫人拿医药箱过来,再找身干净衣服。”

    竹竿正愣着,闻言哦哦两声,正要走又被王跃恒拉住“要新的,没人穿过的。”

    他应了声,转身赶紧去叫人。

    王跃恒交代完回头,霍沉已经将手上的血擦干净,染上鲜红血迹的餐巾被丢回餐台,他把带着伤口的手揣进口袋,抬脚往外走。

    王跃恒微顿“这就走了”

    大概被扰了心情,他侧脸沉冷,撂下兴味索然的两字“没劲。”

    他踩过一地玻璃碎片,在咔嚓咔嚓的细微碎裂声里走出去,其余人面面相觑,自觉让开道路。

    王跃恒拧眉扯了扯领带,烦躁的动作里压着火,但没开口留。

    他想走没人留得住。

    与其多那几句嘴惹他不快,不如好生把人送回去。

    一句“我找个人送你”滚到唇边募地止住,王跃恒想起什么,环顾四周。

    遍地玻璃碴子与泥泞酒渍,洁白奶油被踩成不堪入目的颜色,沾染好几双昂贵鞋子,富丽堂皇的包厢几乎变成灾难现场。

    一片乱糟糟的环境里,不见叶嘉宁的影子。

    叶嘉宁趁乱离开包厢,转过走廊从楼梯下楼,经过二楼时,对面一间包厢的门恰好开启,走出来的女人穿一条斜肩及踝黑色缎面裙,黑发红唇,气质舒展,有着三十岁女人独有的靡丽浓艳的风情。

    叶嘉宁叫人“kay姐。”

    kay扬了扬眉,视线瞥向她身后,移回来“你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叶嘉宁选择最简短的答法“接人。”

    kay奇怪“去上面接人”

    叶嘉宁“嗯。”

    问了两次都没得到有用的答案,kay气笑“多说一个字是要收费还是怎么。”

    她抬脚就要朝叶嘉宁走过来,背后包厢里有人唤了声。她脚步停住,回身应了几句,重新进包厢前交代叶嘉宁“一楼待着,别乱跑,待会我去找你。”

    叶嘉宁在一楼休息室等kay,从帆布包里拿出预防医学的课本,对照着班级群里刚刚上传的课件补没听完的半节课。

    内容不多,她在课本上标记完重点,kay还没过来。

    中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匆忙跑过,喊着询问宋经理在哪,顶楼包厢香槟塔倒了,恒少正在发火。

    王跃恒的脾气并不算好,尽管他会在你面前表现得很有耐心和风度。叶嘉宁其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第一次给他代驾的那晚,他从后视镜里淡笑盯着她,准确叫出了她的名字。

    “嘉宁。名字很好听。”

    叶嘉宁遇见过一些醉了酒眼睛在她身上打转的客人,缠着问东问西,你多大了在哪里上学长这么漂亮,男朋友怎么放心让你这么晚出来做代驾有什么困难要不跟叔叔讲讲,叔叔很想帮帮你

    这是个令人厌烦的过程,她学会在这种时候装聋作哑,或者编点瞎话应付,大多人讨个没趣也就消停。

    高级轿车的车厢是个神奇的空间,足够封闭和安全成为绮念与欲望的温床,一旦车门开启,那些东西又无痕消散,抵达目的地下了车,男人们又恢复衣冠楚楚的模样。

    kay是跟小米一起过来的,进门先把手里细长的香烟灭掉,走到叶嘉宁旁边。

    “刚才怎么回事,怎么跑楼上去了”

    她舒服倚到贵妃榻里,尖头高跟鞋勾在脚尖,随手塞给叶嘉宁一个不知道从哪带过来的橘子,斜睨她“我不是跟你说过,没事不要进来,在外面等。尤其是顶楼那些人,都是含着免死金牌出生的,没一个好惹,你要是入了谁的虎口,别说是我,韦总都救不了。”

    “哎呀,刚才忙死了,小佟也没空,我就让她自己上去接客人了。”小米抢先接过话头,“对了恒少呢,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叶嘉宁拿着橘子没说话,只看她一眼。

    那眼神平稳清淡地瞥扫过来,没几分情绪,小米却莫名有种被看穿的赤裸感。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被揭穿的时候,叶嘉宁垂下眼“他还没结束,用不上。”

    她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我就说他今天怎么出奇了这么早回家,敢情是逗我玩呢。那算啦,不管他,等下我再给你安排个近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学校。”

    亭茗有长期合作的第三方专业代驾公司,司机上岗需要统一穿西服、佩戴白手套,叶嘉宁的兼职是kay给她开的特例。

    会所客人非富即贵,座驾都是豪车,代驾的酬劳相应也很可观,这是叶嘉宁目前手上来钱最多的兼职。

    小米的心思,她猜得出,没拆穿是不想给kay添麻烦,暂时也不打算失去这份兼职。

    她的二十四小时需要掰成很多瓣来用,没有多余的一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kay撑着太阳穴“哪个恒少”

    “还有几个恒少呀,不就王家那一个嘛。”

    “他可不是个好东西,一共两颗脑子,全长在下三路。”

    kay用词犀利得小米都不敢接话,王家是宜港的地头蛇,韦总都要给王跃恒三分薄面的,要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少爷知道她们在背后这么编排他

    “这种客人就不要叫嘉宁过来了,捡些省事靠谱的给她。”

    小米笑得一脸乖“知道啦,你最疼她啦。”

    kay前阵子刚刚升职副总,忙得要死,没坐一会便有人过来寻,她在门口跟人说了几句话,扶着门框扭头“嘉宁”

    她定居宜港多年,不止普通话,本地方言都讲得真假难辨,但偶尔还会有些前后鼻音分不清,叫叶嘉宁名字时,会有点跟本人人设不太相符的甜糯。

    “bugatti会开吗”

    “应该会。”叶嘉宁说。

    kay歪头“应该会是会还是不会”

    黄橙橙的橘子在叶嘉宁掌心转了转“以前坐过,没开过。”

    “得。人和车都在门口,你去吧。”kay还是把人丢给了叶嘉宁,不知是出于对她的盲目信任,还是对那位客人人身安全的草率。

    “一个朋友的侄子,把他活着送到家就行。”

    王跃恒今晚气很不顺。

    好端端的生日过成闹剧,弄伤了霍沉,惹他不爽提前走人,到手的鸭子还趁他不注意偷偷飞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霍沉一走,他便发了火,靠近餐台的女人被迁怒。

    “谁带来的蠢货真会给我添乱。”

    带人来的那个赶忙出来,押着女人让她道歉,女人脸色涨红“不是我弄的”

    被呵斥一声闭嘴,委屈又难堪地咬着嘴唇。

    王跃恒脸色难看得很“你们俩一起滚。”

    女人被扯着胳膊拽出门去,很快,会所派人上来清理打扫,经理亲自给王跃恒赔不是“今天的事是我们管理不当,底下人毛手毛脚地,连个杯子都摆不好,您生日这么重要的时候给您扫兴了,我们韦总听说之后狠狠训斥了我一顿,为表歉意,今晚各位的所有消费和损失都由我们会所来承担。”

    王跃恒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冷笑一声“我倒也不差这点钱。”

    “那自然是。恒少您是贵人,生日也是大日子,这些香槟杯是我们专门从法国

    uit定制的水晶杯,声音是不是比别的酒杯都脆只要您开心,今天全摔了就当给您听个响。您大人有大量,给我们这个机会表示一下,也谨记这次的教训,以后加强管理提升服务。”

    经理招招手,跟着的人立刻将两瓶包装小心的红酒奉上“我们韦总特别嘱咐我把他珍藏的90年份的康帝特级园送过来,给您庆贺生日。”

    一番话哄得王跃恒心情总算舒泰了些“你们韦总有你真是如虎添翼。”

    经理笑呵呵道“我已经让人另外准备好了场地,酒食和蛋糕都重新备好了,劳驾您随我移步”

    一帮人已经从方才的意外中收拾好心情,打算转移阵地继续,却听王跃恒道“没那心情。”

    竹竿一眼看出意图“你不是要去找那个女的吧我就不明白,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比她漂亮的满大街都是。”

    旁边人公平公正地发言“哪条大街你跟我说说,我去开开眼。”被瞪了一眼。

    王跃恒似笑非笑“不觉得够劲吗”

    “够,脸都不给你,可不够劲。”竹竿拿着烟翻了个白眼,“你他妈就是贱人都跑了你还腆着脸追。”

    王跃恒笑而不语,半眯眼盯着保洁正在清理的蛋糕残渣看了会,把烟屁股从嘴里拿掉,摁在白色灭烟石里,拿着车钥匙起身。

    “哟,还真追去啊。”

    “涛儿,别管了,他你还不了解吗,人不弄到手他是不会死心的,等他玩几天自己就腻了。”

    “今天追不到别说你姓王啊,给你爹丢人。”

    那点嘲弄挤兑一点没影响王跃恒的兴致,他拎起外套,笑着往外走“你们玩。”

    人走了,房间里安静片刻,那一出骚乱弄得大家都没多少兴致,现在主人公都走了,三三两两地打算撤。

    几个男人商量着换个场子玩,一直安静坐在一处的琪琪托着腮眨眨眼“原来恒少喜欢有挑战性的”

    旁边的男人哈哈大笑着捏她的脸“错。”

    “他只喜欢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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