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若无其事地跟她对视, 有一种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的理直气壮。
叶嘉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这样给猫起名字,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她生的法医学理论上算半个医学生,她试图挽回一下离谱的走向“不是我生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生的。”霍沉两手抄着兜, 因为表现太过心安理得, 连荒诞不经的话都仿佛很有可信度。
叶嘉宁和他讲道理“且不说物种问题,我就算真的有本事能生出小猫来,至少也要人在场吧。”
他笃定又散漫“你在外面偷偷生的。”
“”叶嘉宁简直哭笑不得。她一般不屑于和人争执, 不管什么事,争执的话很少会输,现在败给霍沉的奇想天开。
为什么执着于把这只猫当做她生的呢她想不明白。
“不和你争。你不讲道理。”
和不讲道理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所以只能接受这只猫叫做木木的事实。
见叶嘉宁站起身,黑猫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毛,在前面引路, 带她去看它的崽。
其实霍沉会养小动物是很让人意外的, 他那身恹恹冷冷的气息别说人, 任何活物靠近都需要勇气, 黑猫凭借着毒辣的眼光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长期饭票, 短短几日气质都变了,走起路来十分自信。
小猫崽刚刚出生几天还只会爬,几只挤在一起, 睡在干净舒适的猫窝里, 下面铺着柔软的垫子, 黑猫灵活地跃进围栏, 在它的新房子躺下来,悠闲地左爪叠右爪。
叶嘉宁蹲在围栏外面,伸手碰了下, 小猫崽的身体热乎乎的,在睡梦之中快速地起伏,她手臂搭在围栏上数了数,一二三四。
她没问,跟过来的霍沉自己提及“你不问他们的名字吗”
根据他起名的思路,叶嘉宁已经有预感,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他们叫什么”
霍沉从她身后弯下腰,清沉冷雾般的气息将她笼罩,她抬头,刚好看见从下颌连到喉结锋利清晰的一道线条,他冷白手指点在那四只小猫崽的额头上,一个一个给她介绍“火火、炎炎、焱焱、燚燚。”
“”
辈分莫名其妙就变得很高,叶嘉宁看着小小的还未睁眼的小猫们,忽然感到一种拖家带口的压力。
她骨相生得优越,精致的鼻峰上面一对干净清冷的眼,早晨明媚不刺目的阳光给她打上一层柔和的光,中和了平日那种不可近玩的高冷感,下巴垫在手背上,有些无奈地说“你这种行为属于碰瓷,我是不是还要承担抚养他们的责任”
霍沉并不辩驳,毕竟也没得辩,他就是明明白白在碰瓷“你知道就好。”
不合时宜的电话声响起,霍沉捡起手机看了眼,蓝晖岷来电。他慢条斯理接起,彼端蓝晖岷就没那么悠闲了,开门见山地问他“今天的会议你没忘吧。”
霍沉单手揣着兜,不紧不慢回“我记性没那么差。”
“以防万一。”蓝晖岷未雨绸缪地提醒,“十点钟,不要迟到。”
他们讲电话的时候,叶嘉宁听出几分,等他挂断电话便问“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有个会要开。”霍沉稀松平常的口气好似在谈论今天午餐吃什么,叶嘉宁虽然不了解他公司的经营,但知道一般的小事他都不过问,需要他出席的会议应该很要紧。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她站起身,“你有事就先去忙自己的事,我可以改天再过来。”
有正事当然是正事为先,今天不见还有下次。
但霍沉不喜欢改天。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所以不告诉你。”
按照她的四象限理论,如果把所有事情排个优先级,公司的事务并不会在她前面。她说今天过来,所以即便会议十点钟就要召开,他依然在家里等她到九点,不慌不忙地陪她看猫。
叶嘉宁看了眼钟“时间不多了,你不去换衣服吗。”
霍沉勾住她手腕,把她拉到面前,长指松散地捏着她掌心,润黑瞳仁征询地望她“陪我去”
“你去开会,我去干什么。”她又不是霍氏内部员工,去了也不方便。
“给我做翻译。”他冠冕堂皇地说,“会上有个外商,我英文不好。”
叶嘉宁换了一身相对正式些的真丝衬衫和半裙,跟霍沉一起坐上开往霍氏的车时,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同意了。
她好像越来越容易对他妥协。
她扭头看向霍沉,他休闲日常的卫衣已经换成挺括的衬衣西裤,照旧不打领带,外套敞着扣子,他把西装穿得很随性,这种随性来源于他身上别具一格的懒散大少爷气质,和那些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有着本质不同。
“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叶嘉宁怀疑。
霍沉目光转来“预谋什么”
一种隐约的感觉,叶嘉宁说不清楚,霍沉也没否认,只是不咸不淡道“你自己说要今天过来。”
确实是她自己定的今天,没想到会巧合地和他的会撞上。
长轴劳斯莱斯幻影开到霍氏大楼,没有进入地下停车场,而是招摇地停在大厦正门。
霍沉先下车,回过身把手递过去,叶嘉宁扶着他手下车,双脚落地,想把手拿开的时候,他手指向中央收拢,把她握在掌心,牵着她,很自然地朝大厦方向走去。
进入挑高开阔的公司大堂,纤尘不染的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见到人进来,几名前台立刻起身恭敬鞠躬“小霍爷。”
黑色西裤很好地显衬出霍沉优越的身高和醒目的长腿,同时使他身上的距离感更重,让人不敢接近。他厌冷的气场太过慑人,浑身上下唯一让人觉得有温度的地方,是那只骨节分明、用来牵人的手。
那女孩有一张清丽漂亮的脸,乌黑长发在脑后扎简单的低马尾,身上衣裙简单而素净,就像一池清冽干净的溪水,能净化他幽冷的墨黑。
他牵着叶嘉宁,旁若无人地穿过霍氏集团宏伟气派的大堂,等进入电梯,金属门在面前闭合,他伸手去按键,叶嘉宁终于在只有两人的轿厢里开口“没人会牵翻译的手上班,小霍爷。”
霍沉微顿,收回手“你叫我什么”
“他们不都这么叫你吗。”叶嘉宁偏头,又重复一遍,“小霍爷”
这称呼都是别人叫,多的是阿谀奉承的意味,霍沉并不喜欢听,因为是从霍森那继承来,所以更厌恶。
可她叫的就不一样。
他深海一样的眼难辨喜怒,含义不明盯了她片刻,淡淡移开。
“别在这里撒娇。”目视前方,一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模样,“我在工作。”
叶嘉宁“”
电梯很快就到,出门时叶嘉宁抽出了手,她跟随着霍沉,沿走廊步行一段后进入一扇门,大厅里汇聚着不少人,签到台后面坐着几位职员,随着霍沉的出现,一道道视线汇集过来。
霍沉在公司露面的次数不多,即便有事来也是一台车直接停车场进出,年会从不参与,普通职员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至今没见过小霍爷庐山真面目的大有人在。有人认得,忙不迭问好,有人不认得,经旁边人提醒后目露诧异。
霍沉对四面八方投来的注视视而不见,径直带着叶嘉宁进入里面会场,内里是能容纳数百人的礼堂,会议现场已经布置完成,看到台上ed屏幕中央“年度股东大会”的字样,叶嘉宁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她以为的一场普通会议。
她微微一怔,还没机会问,蓝晖岷已经朝他们走来。
台下数百张整齐排列的座椅已经坐满,看到霍沉带来一个女人且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后,不少人交头接耳。
连蓝晖岷都感到意外,看叶嘉宁一眼“你怎么带叶小姐来了。”
霍沉言简意赅“我的翻译。”
持有霍氏集团股份的既有个人股东,也有公司股东,与会人员中的确有一位来自德国的外商代表,且不说会议全程都是中文根本不需要翻译,即便需要,对方本身就自带了一位专业翻译。
蓝晖岷捏了捏额头,心细如发地问“那她的座位安排在”
霍沉道“第一排。”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把一个非内部人员安排到股东大会第一排,蓝晖岷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实在是精彩极了,整整领带呼了口气,趁着会议正式开始之前的最后几分钟去临时调整事先排好的座位,以及应对其他股东们的疑问。
叶嘉宁不懂企业经营,也知道年度股东大会是一个很重要的场合,正思忖要不要当场“辞职”趁会议还没开始走人,那位德国外商代表过来打招呼了。
这是他首次代表公司来参会,礼貌地朝霍沉伸出手,用国际通用的英语做自我介绍,叶嘉宁暂时打消离开的念头,站在霍沉旁边为他做翻译。
简单交谈几句会议便要开始,霍沉是整个霍氏集团的实际控股人,座位在台上。
蓝晖岷派他的助理亲自带叶嘉宁去入座,看到自己的位置在第一排时,叶嘉宁停住“我坐这里不合适吧。”
“是蓝总亲自安排的位置。您觉得不舒服吗”对方态度十分恭敬,“或者您想坐哪里,我看看能不能再帮您调整。”
蓝晖岷特意把她安排第一排的最右侧,既不会太引人注目,又在霍沉的眼皮子底下,可以随时看到的地方。
叶嘉宁看向台上,霍沉已经在最中央的位置落座,两侧分别是集团副董事长、执行总裁蓝晖岷等四人,似是察觉她的视线,他目光从台上飘过来。
“没事。”叶嘉宁不想再给人添麻烦。
助理面带微笑“我就在旁边,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霍沉背靠椅子,坐在台上也是一派正经的模样,只有叶嘉宁自己知道,他看似平淡的目光全程都在看她。
坐在她左边的中年男人看她几次,似是因为不认识觉得奇怪,又看她年轻,不像是有资本的股东“以前没见过你。你是代表公司来的哪家公司”
叶嘉宁答得简洁“我是翻译。”
事实上除了开始前和那位德国代表的交谈,再没有任何需要翻译的地方,她这个翻译在岗数小时,只翻译了几句不重要的寒暄,毫无用武之地。
男人更纳闷,一个翻译怎么可能有资格坐在这,总裁特助还对她那么殷勤。他还想问什么,叶嘉宁说“蓝总正在回答关于ai的问题,您不用听吗”
男人下意识扭头往上面看了眼,这一看,正正对上一道沉冷视线。
霍沉目光从台下撇下来,眼神里冷冰冰的。以为是不满意自己不专心听反而说闲话,男人赶忙坐正身体把注意力放到会议上。
叶嘉宁静静坐了一会,霍沉目光始终没收回去,幽幽地盯她,对视片刻,她用口型对他说“专心点。”
他有一丝幽微的不满,视线最后刀锋似的从男人身上掠过,慢吞吞转了回去。
霍氏集团犹如一棵巍然壮阔的百年老树,枝叶繁茂,业务范围广泛而庞大,这场股东大会比叶嘉宁预计的还要久,一开便是几个小时。
会议内容其实十分枯燥,涉及集团年度财务预算决算报告的核算,一些重要事项的决议,来年的运营目标,以及解答股东们的一些问题。
大部分问题都有副董事长和蓝晖岷负责解答,只有极少数才会由霍沉亲自作答。他坐在台上回答提问时,和平时对什么兴致缺缺的样子很不同,对答简洁且直切要害,此时的他锋芒毕露。
这是叶嘉宁从未见过的一面。
他虽然平时像个不理朝政的小昏君,实际上仍然掌控着整个集团的核心,这也是包括蓝晖岷在内的集团高层对他这样一个二世祖敬重忌惮、不敢随便作妖的原因。
他比所有人认为的都厉害多了。
中间那位德国代表提问了一个关于集团管理架构的细节,霍沉开口回答的时候,叶嘉宁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她这个翻译的职位不止没用武之地,根本就是虚设。
霍沉的英文十分流利,并且发音很好听,冷感清冽的音色被面前桌子上的话筒收录,经由一条线缆传输至音响设备,在会场四周播放。
叶嘉宁看着台上几人中他格外突出的身姿,一时除了帅也想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
要是夸他的话,他会不会得意
股东们的提问都相继结束,会议临近尾声,蓝晖岷道“没有其他问题的话”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霍董。”
后排忽然有一道声音传出来,在寂静下来的会场中清晰发问“霍氏集团是你父亲一手壮大的,你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才有机会坐在这,真要论能力,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他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你打算把霍氏还给他吗”
在此之前的提问都围绕公司业务与规章改革,这次明显冲霍沉本人而来。
叶嘉宁没错过霍沉神色在那一瞬间的变化,原本还是松散闲适的,转眼凝结成高山陈年坚固的积冰,无人破得开。
她回头去望,却看不到是谁,这道音色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也是普通的。
整间宏亮的礼堂都在这个敏感而恶意的问题后陷入沉寂,蓝晖岷都毫无防备地愣了几秒,当年霍森为何突然消失一直是个谜团,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但总归和霍沉脱不开关系,这个名字已经快成为忌讳,没人敢在霍沉跟前提起。
眼见霍沉周身的气压陡然变得僵冷,他眼神示意助理带人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走,准备在事态变得更坏之前把人控制住。
巨幅ed屏幕上蓝色背景将一张张脸映成缤纷的颜色,霍沉抬着冷峭的眼,在一道道内容各异的目光里,嗓音如同从刀尖上滚过,淬着冷戾寒气“他有本事出来再说。”
副董事长和蓝晖岷对了个眼神,宣布本届股东大会年会结束,提问的人刚一站起来便被助理请出现场去核查身份,现场气氛仍旧有些僵硬,不时有视线往霍沉身上瞟。
他谁都没管,谁都没看,从台上走下来,叶嘉宁站在台阶下面,看到他时,才发现那双眼睛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浑身都散发着尖锐冷意,像被卷入某种漩涡里,连叶嘉宁的手都忘记去牵。
叶嘉宁和蓝总道了声别,蓝晖岷不太放心“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叶嘉宁点头,跟在霍沉身后离开。
进入电梯,他背抵着轿厢,冷漠双眼没焦点地眺着前方,金属门关合,叶嘉宁转身过来,把他紧攥成拳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根一根手指掰开,握上去。
电梯上方灯管色温炽白,她手臂像柔软藤蔓,绕过他的腰环抱住他有些僵硬的身体。
温热的身体贴上来,他好似回神,睫毛鸦羽般微弱地轻颤,垂下眼睛来看她。
“霍沉。”她说,“别害怕。”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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