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门口的青石广场上, 寺僧、百姓、文武官员,还有大量皇家禁卫军,一时间都陷入了诡异而尴尬的僵持。
从最开始寺僧信徒和税吏的大规模冲突, 到皇帝驾临, 再到百姓血书请命, 文官集体辞官,钱云生等人见己方气势稳压皇帝一头,几乎都以为赢定了。
谁知短短时间之内,失态发展急转直下, 皇帝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莫名其妙就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把一切的矛盾, 都转移到皇觉寺大肆兼并土地上来。
周围的百姓明明都是皇觉寺的虔诚笃信者, 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一样,变得无比信任皇帝,对方说什么,就下意识相信,甚至反过来开始计较皇觉寺八万亩良田怎么来的。
钱云生和崔礼跪在地上,皱着眉头彼此对望,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些刁民平日里的虔诚和感恩戴德都是装出来的一旦意识到自己被剥削压榨了,马上就能抛弃对佛祖的信仰了吗
他们哪里知道, 在萧青冥质问圆空大师时, 手里的魅力光环卡一直在发挥作用,叫周围大部分人都不知不觉信服他说的话, 完全落入他的引导和步调。
只可惜时效太过短暂,一次只有十分钟,很快就结束了。
至于最后秋朗和莫摧眉釜底抽薪, 直接揭破皇觉寺庄严正义表象后的污秽不堪,更是彻底撕掉了皇觉寺最后一层遮羞布,将难堪的现实,裸昭示于光天化日之下。
同时也在不断瓦解百姓们对皇觉寺信任和崇敬。
皇觉寺苦心经营出的崇高形象摇摇欲坠,从保护者跌落到加害者的角色转变,快得叫人无法适应。
一些普通寺僧们,茫然地望向自家师长和主持,似乎比信徒更加无法接受残酷的真相。
人们看寺僧们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变化,从震惊不可置信,再到犹豫迟疑,最后是鄙夷愤怒,指指点点的议论声起伏不断。
不提因媳妇被诱骗而气到晕厥的文官,不少同样被寺僧诓骗过的农户家庭,隐隐传来叱骂和哭诉声,更有人寻死觅活,打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无良的寺僧欺骗。
广场中央那些写下万人血书的百姓们,是被寺僧们千挑万选选出的最为虔诚的信徒。
他们身上的伤,除了少部分确实被无良胥吏欺凌过,大部分都是自家做农活时弄伤的。
更甚者,是为了今日演戏逼真,被寺僧弄出来的伤势,故意赖在差役们头上,博得同情,占据道德高地。
谁也不曾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田地。
这些领头的信徒此刻也有些发懵,一时不知是该相信眼前的一切,承认自己上当受骗,被利用当了枪使,还是继续一条路走到黑,盲目追随皇觉寺。
唯有主持圆空大师,死死扒着先帝御赐的牌匾,状若疯狂,不断呼喝着武僧护寺。
圆空大师年逾六十,在皇觉寺经营三十年有余,经历过三任皇帝,接待过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
哪怕是尊贵如天子,照样对他尊敬礼遇有加,几乎视他为佛祖在世间行走的代言人。
几时会预料到今天这样的下场,被萧青冥当众剖开华丽光鲜的外表,毫不留情将血淋淋的内里,摊开在全天下信徒眼前
就在皇觉寺上下几乎绝望之际,竟然绝处逢生,迎来了第二次逆转太后的马车出现了
“太后娘娘来了来给我们皇觉寺上下做主了”
扒在牌匾上的主持圆空,感动得老泪纵横,差点喜极而泣。
要说皇觉寺背后的靠山,除了朝中有利益往来的文官们,最大的当属太后。
早就听说眼前这个皇帝是个昏庸无能的傀儡,虽不明白今天的表现为何和传言相差如此之大,但太后既然来了,皇帝总不能不买太后的账吧
不止是主持圆空,在看见太后马车出现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生出了一样的心思。
地上膝盖都跪得发酸的文官们,也不禁长舒一口气,同样有种峰回路转的庆幸。
太后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萧青冥站在马车车门跟前,最初的惊愕过后,重新恢复了镇定,只是面色依旧古怪,既似无奈,又似好笑。
他将金色卡牌收回去,整个人挡在门帘前,遮住四面八方投来的隐晦目光,压低声音,盯着马车里端坐的男人“你不在府里好好疗伤,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来人竖起一根食指,停在嘴唇之前,另一只手稍微用力,一把将萧青冥拽进了马车。
广场之上百姓议论纷纷,无论文武百官,还是皇觉寺寺僧,都只好在一旁等着,没有一人敢打扰皇帝向“太后”请安。
奢华宽敞的马车之内,坐下两个大男人也不显得局促。
萧青冥挣脱对方的拉扯,反客为主,用力扼住他一截手腕,一手抵在马车壁上,完全将人拘在手臂和车沿方寸之间,锐利的眼神压迫下来,眨也不眨地盯住他。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假扮太后谁给你的胆子喻、行、舟”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从齿缝里咬出来的音节。
还有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是他不敢做的
喻行舟任凭萧青冥尖锐的目光直抵在自己身上,泰然坐在原处八风不动“陛下慎言,臣何曾假扮太后了”
“这辆马车是督造局新制的,太后还未曾用过,刚巧的是,臣也叫督造局新制了一辆,兴许是督造局哪个管事喝酒上了头,一时出了岔子,不小心把马车送到臣这里来了。”
“臣身受重伤,头晕眼花,心中又记挂陛下安危,所以情急之下,才不得已逾礼。”
喻行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硬是把假扮太后的事说成了手下犯错。
萧青冥几乎气笑了“你这蹩足的借口,该不会以为说出去有人会信吧”
“为何要说出去呢”喻行舟出来的匆忙,身上还是那身染血的官袍,伤口刚刚缝合包扎,稍微抬一抬左胳膊,都是钻心刺骨的痛。
他任由萧青冥抓着手腕,似乎有些疲惫,肩旁朝他怀中偏了偏,脸色是尚未恢复血色的苍白。
“除了陛下,谁会知道是臣坐在这里只要陛下不说出去,那么臣此刻应该呆在府中养伤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臣今日遭到刺杀受伤。”
喻行舟慢悠悠撩起眼皮,把自己大半重量都依靠向萧青冥的胸膛,耳边是对方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强大,稳定,叫人安心。
萧青冥见他难受,任他靠着,慢慢放松了对他的钳制,指腹若有若无地摩挲着那一截白皙的腕骨。
喻行舟难得在他面前流露出受伤弱势的模样,仿佛手上稍微用点力气,就能将他揉碎似的。
“就算如此,太后不可能不收到消息,到时候兴师问罪,你如何躲得过去”
喻行舟淡淡道“臣可从来没有出过声,也没有以太后的名义发出任何命令,这借用之事,怎么能叫假扮呢”
“旁人如何误解是旁人的事。”
“借用太后马车,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自然是对太后大不敬,往小了说,其实也不过是逾越礼制。”
喻行舟意味深长地望着萧青冥眨动的眼,轻笑道“就算太后怪责下来,不是还有陛下吗”
“只要陛下肯庇护臣,臣自然什么也不怕。”
萧青冥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口气总算松动下来“老师这算是在求朕吗”
喻行舟整个人都依靠在萧青冥肩头,垂眼低低一笑,口吻轻柔而温和“是,臣求陛下,保护臣”
两人自幼相识至今,喻行舟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沉稳从容的样子,尤其是重逢以来,更是处处强势,恨不得把一切都控制在手中。
没想到受了伤,竟还有这样温柔小意一面。
萧青冥双眼晶亮亮地望着他,新奇中隐约带着一丝莫名的满足,低沉沉笑道“既然老师开口,朕也不是不能替老师遮掩一二。”
“老师打算如何回报朕呢”
喻行舟从马车内的抽屉取出一方细长的紫檀木盒,滑开盒盖,露出其中一卷年代悠久的卷轴,递给萧青冥。
“陛下,皇觉寺有先帝钦赐牌匾,若是大张旗鼓硬闯,只怕会被文臣以此为借口诟病。”
萧青冥收敛玩笑的神色“你猜到了”
他将卷轴展开,眼前骤然一亮“你怎么会有这个”
喻行舟含笑不语,萧青冥“哈”的笑一声“你今日特地前来,就是为了给朕送此物”
喻行舟微微勾了勾嘴角,眼神深邃而温柔“惟愿能助陛下一臂之力。”
萧青冥深深凝视他的眼睛,须臾,眨眼一笑“老师居功至伟,朕都记着呢。”
后背的隐痛一阵阵袭来,喻行舟随手拭去额上的薄汗,淡淡笑道“陛下别忘记奖赏臣便是。”
萧青冥将角落里的软枕垫在他后腰,颔首道“你先歇着,不要做声。”
旋即快步跨下马车。两人谈话说来话长,实则也不过几分钟。
见皇帝下马车抱着一方木盒,众人有些好奇也不敢多问,唯独皇觉寺主持圆空大师,如同找到了靠山一般,瞬间又有了底气。
“陛下,既然太后来此,还请看在先帝赐匾的份上,勿要擅闯佛门重地,以免先帝泉下有知,惊扰在天之灵”
他重重一杵禅杖,一群护寺武僧立刻冲上来,组成人墙,挡在皇觉寺大门口前,与秋朗和莫摧眉的禁卫军对峙。
这群护寺武僧都是从小被寺院收养的孤儿,意志坚定,除了主持之命,谁也不听。
钱云生和崔礼等一众文官,在看见太后马车时,先是心头暗喜。
这会见萧青冥不知在马车里与“太后”说了什么,出来时,竟然一脸高深莫测之相,全然不见与对方起争执的样子。
钱云生心头泛起了嘀咕,不太对劲啊。
太后不是非常讨厌皇帝吗,怎么连一声呵斥都没有呢
在宫里没有旁人也就算了,这里到处都是百姓,一双双眼睛盯着,皇帝说什么也不可能当众忤逆太后的。
那厢,萧青冥托举着木盒,施施然来到皇觉寺门前。
在众多或好奇、或担忧的目光中,将卷轴一手抖开,扬声道“太丨祖御笔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退开,莫非是要对太丨祖皇帝不敬吗”
太丨祖皇帝御笔
那洒金帛纸的卷轴上,赫然写着“涤荡四方”四个大字。
笔锋遒劲,挥毫间力透纸背,一股开国之君的霸气扑面而来,落款上清清楚楚写着大启开国皇帝的名讳,还盖着四个大印。
这幅卷轴正是昔年太丨祖皇帝,赐给当时跟随他四面征战,创立大启基业的喻家先祖,也是第一任丞相的,一直都被喻家历代家主珍藏,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这幅字竟然是“太后”送来的
钱云生一众文官神情瞬间呆滞,几乎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使劲揉了再揉确确实实是太丨祖皇帝的笔迹。
至于主持圆空等人,这下也傻眼了。
在太丨祖皇帝御笔面前,先帝亲赐牌匾的地位瞬间尴尬起来,祖宗要“涤荡四方”,后辈子孙如何能抵挡
萧青冥稍一抬手,目光微沉“还等什么给朕冲进去,封锁皇觉寺,一干涉案人等,全部缉拿,待三司会审查明真相,再行定罪。”
失态发展再次出人意表。
秋朗和莫摧眉下意识对视一眼,莫摧眉脸上荡起明显的笑意,就连秋朗也不由舒展眉眼。
“遵命”
一群如狼似虎的皇家禁卫军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刀,冲上去与护寺武僧打起来,周围百姓惊惶声起此彼伏。
“太后”的马车始终默不作声,一副默认皇帝搜查佛寺的态度。
主持圆空彻底没了指望,整个人像是被抽取了魂魄,浑浑噩噩地软倒在地,眼前一黑,竟然直挺挺晕了过去。
没了主持阻挠,剩下的高级僧人也失去了主心骨,他们求助的眼神望向广场上跪着的文官们,希望他们出来说句话。
可钱云生等人如今自身难保,哪有心思为皇觉寺求情
重武僧们没了首领,很快就被禁卫军一一控制捉拿,大量的和尚被赶出皇觉寺,葫芦串似的被禁卫军押解着回到京城。
文官之中,钱云生和崔礼阴沉着脸沉默不语,只有梅如海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一把鼻涕一把泪,膝行到萧青冥面前
“陛下臣今日都是被钱大人他们胁迫的,此事跟臣无关啊”
萧青冥几乎被他逗笑了,当初在清和宫门口逼宫是也是这样,论及见风使舵的本领,梅如海实在是个人才。
在弯下膝盖跪地求饶这方面,梅丞相称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
他甚至开始同情钱云生,千算万算,苦心筹谋,竟然找了梅如海这么一个猪队友,跪在自己脚边如此丝滑,出卖他们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萧青冥垂下眼帘俯视对方,眼神似笑非笑“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被胁迫的”
钱云生和崔礼对梅如海怒目而视,后者一心求生,压根不理他们。
“回禀陛下,钱大人和崔大人暗中串联一干朝臣,伙同皇觉寺,在背后策划污蔑陛下名声,还勾结户部侍郎范长易的儿子,指使他刺杀当朝摄政喻大人”
梅如海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事,当众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京城府尹衙门告状的农人夫妇,皇觉寺的和尚,还有那个书生,都是他们找来的人。”
“农人夫妇就是皇觉寺佃农,那个村妇也被寺僧诱骗过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故意在京城府尹演了这出戏,目的就是要污蔑陛下和喻大人的名声,让喻大人声誉扫地。”
“他们甚至还在戏班子编排了前朝权相的戏码,四处造谣,为了挑拨陛下和喻大人的关系,暗示喻大人把持朝政,引起陛下忌惮之心。”
钱云生和崔礼气得发抖“梅如海你休要血口喷人”
在保命和脸皮之间,机智如梅如海果断选择前者,他跪在地上哐哐磕头“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
“臣以前确实有些家属亲眷,以臣的名义四处购置田产,巧取豪夺百姓的田地,于是钱云生就拿此事要挟臣,做了他们的同谋。”
“其实臣早就意识到陛下重振朝纲之心,与他们不过虚与委蛇,臣已经将家财散尽,田亩如数奉公,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萧青冥忍住笑意,扫过其他跪在地上的文官们心如死灰的表情,心中大为畅快,连带着看梅如海的脸,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他对梅如海的说辞不置可否,抬脚绕开文官们,径自来到最初拿出万民血书请命的百姓面前。
这些百姓早已慌了神,生怕皇帝连通他们一起抓起来,见萧青冥过来,立刻跪在地上求饶。
萧青冥看着这些被皇觉寺无良僧人洗了脑的愚昧农人,微微叹了口气,道“尔等皆是受妖僧所惑,今日种种,也不过为自身争取权利,朕不会怪责你们。”
佃农们愣了愣,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萧青冥想了想,扬声道“诸位,从前税政严苛,杂税众多,加之胥吏盘剥,这些都不是大家的过错,而是朝廷之过。”
“皇觉寺身为国寺,享受诸多特权,非但没有体恤信徒之心,反而利用宗教之名,行土地兼并,欺压百姓之实,诱骗良家妇女,聚敛钱财,甚至勾结官吏,危害朝廷。”
“此间种种过错,皇觉寺才是罪魁祸首。”
“从今往后,京州所有寺庙,重新恢复开国时期太丨祖皇帝规定的制度和规模,大型佛寺,僧人不得超过一百人,中等佛寺不得超过五十人,小型佛寺不得超过二十人。”
“整个京州的佛寺,全部加起来不得超过一百所,无论寺庙还是僧侣,都必须通过最严格的考核,持有官府特印的文书,每年定期核验。”
“所有不合格的寺庙将尽数取缔,僧侣必须还俗。”
“任何敢于顽抗者,皇觉寺就是他们将来的下场”
“官府将会严格限制佛寺的田产和占地,所有额外的田地,待重新丈量后,将依照地契,重新分还给百姓。”
萧青冥轻轻抬起手“这八万亩巧取豪夺而来的良田,都将还给它本来的主人。”
在场所有人,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前面说的关于佛寺如何管理,百姓听不懂,也不在乎,反正有地方上香也就是了,管主持是谁呢
直到听到分田两个字,人群这才骤然沸腾。
八万亩田啊这是多大一笔数目,朝廷竟然不趁机圈地,还要把田分给他们
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为了躲避税收的百姓自主投献的,但绝大部分都是寺庙同朝廷官员勾结,相互输送利益,使用种种非法手段撅取的财富。
背后无数底层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桩桩件件,已经不可能理得清楚了。
而现在,这些田地将重新回到广大底层农人手中,如何不叫人欢欣鼓舞
与之相比,什么佛寺,什么清田,都不重要了。
人群中欢呼雀跃之声逐渐高涨,山呼不绝于耳,几乎惊得山间飞鸟尽出,百兽回避。
钱云生等文官们越发尴尬起来,再也没有人理会他们,更不会为他们说一句话。
直到皇帝月白色绣金线的长靴来到他们面前,萧青冥垂眼,笑意森然“听闻,有人要辞官”
钱云生深吸一口气,把头埋下去,讪讪道“臣自知有罪,还请陛下准许臣一个体面。”
他充满希冀地抬头,小心翼翼瞅一眼皇帝,无论如何,他还是是世家重臣,是享有特权的士大夫,是
“朕说了,朕不许。”萧青冥轻飘飘一句话,堵死了所有的路。
钱云生和崔礼面色瞬间惨白,身后以他们马首是瞻的一群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埋起来,生怕皇帝注意到自己。
萧青冥看一眼莫摧眉,淡淡道“剥夺他们的官服和乌纱帽,送去刑部审问。”
钱云生霍然大惊“陛下刑不上大夫啊”
“哦”萧青冥冷下脸,“你指使让人行刺喻行舟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他也是呢”
“朕答应了老师,所有敢谋害他的人,朕必将之挫骨扬灰,一个都不会放过。”
钱云生眼皮抽搐,顿时说不出话那喻行舟明明只是一点皮肉伤而已啊
萧青冥摆了摆手,懒得再理会对方“押下去。”
料理完皇觉寺的事,他转头回到“太后”的马车前,一撩门帘就钻了进去。
喻行舟斜倚在软垫上,一只手按住左肩,长眉微蹙。
萧青冥默默看了他一会。
听到声响,喻行舟睁开两条眼缝“陛下,可处理完了”
萧青冥将卷轴还给他,淡淡道“你还是别说话了,朕先送你回府。”
喻行舟却不肯再闭上眼,一双深邃的黑眸静静把他望着,沉默半晌,忽然道“世人不信臣,都说臣是野心勃勃的权臣,随时准备架空皇上,谋朝篡位。”
萧青冥蹙眉“你说这些做什么”
喻行舟直视他的眼睛,头一次没有用敬称“我不在意世人如何看我,但是,我希望在你眼里,我还是原来的我”
还是那个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竹马伴读。
萧青冥长久没有说话,压抑的沉默,充斥在马车封闭的空间里。
半晌,萧青冥敛眸,面无表情,口吻古井无波“作为皇帝,朕应该谁也不信。”
喻行舟一愣,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细不可查地唔了一声,背后缝合的伤口仿佛在颠簸中裂开,又开始隐隐作痛。
却听萧青冥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低沉的声线如拨动的琴弦,隐含着罕见的温柔“但是作为萧青冥,我愿意再相信喻行舟一次。”
喻行舟霍然抬眼,目光灼灼凝视着他。
萧青冥还要说些什么,一阵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恭喜你完成整顿不法佛寺支线任务,赠送抽奖机会1次。,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