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重建秩序 喻大人打算如何感谢在下

    惠宁知府江辛将萧青冥亮出的手令翻来覆去细细查看, 一颗心不断下沉,猝然的震惊后, 他勉强扯出一个惶恐的笑容“不知是摄政大人驾临, 下官失礼”

    摄政

    蛟龙会那群江湖草莽纷纷懵在原地,这个官职和身份于他们而言实在过于遥远。

    他们完全搞不明白,一个外来的富商, 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连知府都要低声下气点头哈腰的存在。

    孟苌在惠宁城黑白两道混迹多年, 比手下人知晓得更多, 他错愕的脸上面皮抽搐, 整个人如坠冰窟,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背后都快被汗腻浸湿。

    当朝摄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伪装成商人放着国家大事不处理,跑来跟他区区一个地方黑丨帮作对

    怎么想都是件荒谬绝伦的事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根本不由得他不信。

    跟这群面如死灰的黑丨帮团伙相反, 被侍卫们保护在后面的游行工人们,在短暂的惊愕之后, 倏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 沸腾的浪潮几乎要把人群淹没。

    “我听说好些年前,惠宁城的知府就姓喻, 后来就去了京里当大官了”

    “莫非就是这位喻大人吗”

    “老天开眼,总算有一位好官来了”

    萧青冥没有搭理前倨后恭的江知府, 直接对秋朗等人下令“把蛟龙会一干人等全部羁押,一个也不要放过。”

    秋朗和莫摧眉对视一眼,齐齐躬身“是。”

    孟苌等人脸色大变,无论他们这几年在惠宁城如何横行无忌,终究只是一群草民, 面对当朝一品大员,若是还敢举刀反抗,就跟谋反没有两样。

    孟苌心知自己在劫难逃,倒是有心拼死一搏,可他身边那些打手们,早就吓得两股战战,根本没有造反的勇气,轻而易举就被秋朗带来的侍卫制服在地。

    一把长剑架在孟苌的脖子上,秋朗在他膝窝里狠狠一踹,面无表情道“跪下。”

    孟苌和彭大两人各自受伤不轻,面色灰败地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江知府心头大急,孟苌此人极为重要,若是落在喻行舟手里,恐怕整个惠宁城上下都要翻天了不,现在已经翻了天了

    腊月天里,江知府却是满头大汗“喻大人,怎能劳驾您老人家动手在下官的辖地上发生这么大的事,下官竟然一直被此獠蒙骗,实在难辞其咎,还请大人让下官戴罪立功,审问此人吧。”

    萧青冥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眼底不见愠怒之色,反而淡淡笑道“大人勿要自责,既然想戴罪立功,眼下就有另一件要紧的大事,需要江大人来办。”

    江知府急忙道“您请吩咐。”

    “这条柳丝巷中,尚有很多被贩卖的女子,被关押在作坊里,按我大启律法,贩卖人口是大罪,江大人现在应该立刻挨家挨户搜查,尽快解救那些无辜的女子才是。”

    江知府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连忙点头道“对对,喻大人说的极是,这些商户和蛟龙会实在是太可恶了下官这就去办”

    “还有”

    江知府才转个身,就不得不回转来“大人还有何吩咐”

    萧青冥的视线,向人群里的几个缩头缩脑的大户身上扫一眼,道“那些敢自私设立搜身室和处罚室,动用私刑欺凌女工的作坊,一并查封,捉拿候审。”

    藏在人群后面的王氏作坊的老板王常,一听这话,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江知府沉着脸一摆手,几个差役立刻上前将王氏作坊查封,连同晕厥的王常和几个哭天喊地的管事,一同拖走。

    几人经过柳梦娘和陈芳身侧时,昔日高高在上肆意欺压她们的老板和管事,这下全成了阶下囚,柳梦娘长吐一口气,胸中一阵快意,差点笑出声。

    很快,在柳梦娘陈芳等一众女织工的领路下,差役们在柳丝巷各大作坊里大肆搜查,从柴房、地窖、处罚室救出的女子足有上百人,查获各种私刑刑具数不胜数。

    甚至在几个大作坊的枯井里,找到了好几具女工腐烂的尸体,生前都有被凌丨辱的痕迹。

    都是曾经忽然失踪的女工,有的家人曾来闹过,但都被压下去,时间一长,就不了了之。

    被救出来的女工们相互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她们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离开那些逼仄肮脏的纺织间,又看见了外面的太阳。

    惠民丝绸坊的女工和伙计们,更加喜气洋洋,他们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没想到自家东家的后台居然这么硬

    那厢,秋朗带来的侍卫将蛟龙会众人全部捉拿,带到府衙关押。

    安抚其他工人的事宜,都交给花渐遇等人处理。

    萧青冥牢牢盯住眼前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伸手拦住他的去路“阁下且慢,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幽深的视线直勾勾落在萧青冥双眼之中,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喻大人叫我周行就是。”

    他声线磁性,略微压低时,在舌尖绕出几分千回百转的笑意“周全的周,潜行的行。”

    “周行”萧青冥眯起双眼。

    反过来正好与行舟同音,为何每次在他认为对方不可能与喻行舟有关时,又突然冒出来几分若有若无的联系,很难不让人多想

    周行朝他倾身,凑近他耳边,一股幽幽的药香瞬间扑鼻而来。

    萧青冥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阻止他靠近。

    周行却也不挣扎,面具下一双红唇浅笑“大人,据在下所知,蛟龙会在惠宁城的影响力,远远不止一些丝绸作坊这么简单。”

    “哦”萧青冥心神一凛,微垂的视线与之相对,露出探究之色,“阁下还知道什么”

    周行摇摇头“蛟龙会手里控制着城里所有的青楼和赌坊,将那些贩卖来的女子专门培养,再送给宁州大小官员做妻妾奴婢。”

    “孟苌手里掌握着这些官员们的把柄和秘密,大人今日当众抓获此人,背后只怕牵连甚广,这些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恐怕,喻大人很快就要面临这些人的联合发难了。”

    周行自下而上,以一种强势的眼神牢牢摄住他,沉沉笑道“大人当真要与整个宁州上下的官员,正面为敌吗”

    萧青冥手里力道越发收紧,眼神沉厉,冷笑道“阁下知道的还真不少,却不知你是哪一方的人是敌是友”

    周行盯着他的眼神幽深如墨,暗藏着某种危险的贪婪,被这般眼神锁住视线,萧青冥仿佛有种被一条冰冷的蛇盯上的错觉。

    周行幽幽一叹,笑道“在下怎会与大人为敌呢只是好心提醒大人,要多加小心罢了。”

    萧青冥自胸腔发出一声沉笑“既然如此,就请阁下以真面目示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何必遮遮掩掩”

    周行面具后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眼神似欢喜又似遗憾,他手腕如一尾滑腻的水蛇,稍一转动,便从萧青冥掌心挣脱。

    他的身影瞬间似从一人化作两道残影,萧青冥只觉眼前一花,泛着药香的气息转眼与他擦身而过。

    他只来得及伸出手,对方却反过来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指,在修长的指尖匆匆留下一痕微凉的唇印。

    萧青冥倏而一愣,耳垂似有温热的吐息转瞬即逝。

    周行泛着笑意的声音留在耳旁“喻大人,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萧青冥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嘴唇的柔软触感,他脸色一阵变幻,最后盯着周行消失的方向,泛起一丝冷笑。

    周行好一个大胆狂徒,竟敢轻薄到他头上来了

    有本事就千万把面具戴好,若是叫他拆穿了身份呵

    第二天,柳丝巷轰轰烈烈的工人反抗黑心作坊和蛟龙会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惠宁城,无数百姓津津乐道,整天都在议论这件事。

    萧青冥直接下令,查封全城的青楼赌坊,放高利贷的地下黑钱庄,以及所有蛟龙会控制的客栈酒楼等产业。

    短短三天时间,惠宁城被蛟龙会招揽的地痞流氓,全数被抓进了府衙大牢,这个盘踞在城里多年的黑恶势力,顿时被一锅端,府衙大牢里人满为患,几乎快塞不下人。

    萧青冥打着喻行舟的旗号,间接接管了惠宁城。

    城中各级官吏风声鹤唳,一日三惊。

    随着蛟龙会底下的阴私,一点点暴露在阳光下,放高利贷,侵夺民田,买卖人口,走私奴隶,逼良为娼,奸淫掳掠他们在丝绸产业侵吞的利益,与之相比,不过是冰山一角。

    惠宁城的大小官员们都坐不住了。要是让孟苌把那么多的秘密都说出来,他们还有活路吗

    偏偏他被秋朗带来的侍卫严密看管,别说将人救出来,连灭口都难。

    他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知府江辛的府邸中,希望对方能拿个主意。

    江知府却称病在家,谁来也不见。

    书房里,江知府满面焦急,双手负在背后,不断走来走去。

    沉思间,师爷匆匆走进书房,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老汉,还有一个衙役。

    “大人,我把人带来了。”

    老汉和衙役双双跪在江知府面前请安。

    江知府往椅子上一座,沉声问“你们二人说以前见过那位喻大人”

    衙役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点点头道“不错,喻大人多年以前出任惠宁知府时,小的就在府衙做事,认得他的长相”

    他咬牙道“绝对不是现在这个喻大人。”

    那老汉磕了几个头,道“喻大人曾为小人伸冤,小人绝对不会认错的。”

    江知府一阵诧异和兴奋,继而又是疑惑“照你们说来,这个喻大人是假冒的”

    师爷提醒道“可是对方手里的手令确实是真的。”

    江知府在心里反复权衡一阵,吩咐那两人下去,摩挲着两撇胡须,百思不得其解“什么人竟敢冒充当朝摄政这可是死罪,不怕被砍头吗”

    师爷手一横,在脖子前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大人,既然咱们有人证,何不当场揭穿此人”

    “万一此人从孟会首嘴里得知了那么多官员的秘密,只怕不光是惠宁城,整个宁州都要地震了”

    “蠢货,糊涂啊你”江知府狠狠扇了师爷一耳光。

    “那个冒牌货手里不光有喻大人的手令,还有一群威势赫赫的侍卫,一看就是大有来头,即便他不是喻摄政,也一定跟他脱不开关系”

    “此人来惠宁城,根本就不是来做生意的”

    江知府越想越不对劲,仔细思索着萧青冥来惠宁后的所作所为,又是鼓动女工,又是打压蛟龙会和本地大户。

    他忽然福至心灵,猛然醒悟“哎呀,这人恐怕是朝廷派来试探宁州的钦差啊”

    “他不是为了插手织造产业捞钱,也不是为了铲除蛟龙会,这人分明就是冲着宁州来的”

    师父闻言大惊“朝廷派来的这么说来,朝廷是故意要对我们宁州下手了这该如何是好”

    “别慌”江知府面色一阵变幻,立刻坐到书桌后面,开始提笔给宁州刺史冯章写信。

    “这封信你要亲手交到冯大人手中。”

    江知府冷笑一声“朝廷派来的钦差又如何从前,朝廷又不是没有派过后来还不是不了了之了。”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保险,又提笔写了一封信“这封信要送到永宁王府手中,最好能把永宁王他老人家亲自请过来。”

    师爷面上一喜“对呀,宁州还有永宁王坐镇,那钦差再大,能越得过永宁王吗便是当今圣上在此,还要称永宁王一声皇叔爷呢。”

    江知府有些疲惫地摇摇头“我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你说朝廷好端端的,这么些年也一直相安无事,怎么就突然冲咱们宁州下手了呢”

    他眯了眯眼,咬牙道“不管如何,此事已经不是你我这等官员能摆平的事了,非得刺史大人和永宁王亲至不可。”

    江知府冷冷道“这个冒充喻摄政的钦差,咱们收拾不了,只能靠这两位大人物来对付了。”

    师爷又问“外面那些要求见大人的官员,该如何打发”

    江知府眼珠滴溜溜一转,压低声音,与他耳语几句,师爷眉开眼笑地竖起拇指“大人英明。小的这就去办。”

    其后数日,惠宁城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长宁河沿岸所有的青楼画舫、赌场销金窟全部被强制关停查封。

    往日一到夜晚,长宁河边灯火通明,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流连画舫之间,如今却冷冷清清,一副萧条的景象。

    有人欢天喜地,也有人痛斥不满。

    城中暗流涌动,就在此时,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一些谣言,称朝廷要求宁州像京州那样重新清丈田亩,甚至还要把几十万顷的桑田焚毁,改回稻田

    只有朝廷开设的织造作坊才能纺纱织布,像盐铁那样完全产业垄断。

    正因打着这样的主意,朝廷才会派京里的大官过来开设丝绸作坊,又打压老商户。

    这个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许多从京州回来的百姓纷纷言说,在京州确实清查了田亩,分了田地

    城里那些大小官员,也在隐晦地讨论此事,本就凶恶的谣言,再添了一把火。

    一夜之间,惠宁城的支柱织造产业炸了锅,城里几十万百姓,不知道多少人依靠织造行业混饭吃,若是传言为真,岂不是他们这些人,瞬间要失去饭碗

    城里百姓人心惶惶,生怕将来失去工作,没有饭吃,开始彻夜排队屯粮,几乎与此同时,城里不少的米粮商家,不约而同开始提高粮价。

    当百姓们通宵排队到清晨,却买不到一粒米时,大家都急了。

    城里渐渐传出一些阴阳怪气声音若是蛟龙会还在,惠宁城必定安稳如旧,不会动荡至此

    “咚咚咚”府衙门前伸冤的大鼓被猛地敲响,大量的百姓聚集在府衙门前,跪在地上,大声请愿。

    “请大人恩赦蛟龙会孟苌会首孟会首是好人啊”

    “昔年一旦灾荒,城中粮价飞涨,孟会首就会出钱购买粮食,给我们穷苦人家施粥,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多亏了孟会首在,我们这些小商人才不用被官府课重税。”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请愿,府衙的大门终于敞开。

    “喻大人到”府衙门前的差役从两侧分开,两队侍卫在前开路,萧青冥一行人缓缓现身。

    萧青冥冷眼看着这些,被鼓动怂恿来请求释放蛟龙会的百姓,没有说话。

    江知府等官员也匆匆赶到,他们看着这一幕,彼此交换着眼神,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自偷笑,还有人隐晦地观察着萧青冥的神情,期盼在上面找到一丝气急败坏的痕迹。

    江知府心中冷笑,管你是朝廷大员还是钦差,光靠着一张手令,手底下一百号侍卫,就想拿捏惠宁城上下这么多官员

    呵,太天真了

    就算是喻摄政本人在此又如何

    只要他们惠宁城官员和这些百姓“上下一心”,谁来也插不进手

    江知府故作为难地道“喻大人,您看要不要派兵把这些刁民驱散”

    萧青冥冷冷瞥他一眼,转而朝其中一个请愿的老汉问“你们为何来此难道不知道前日在柳丝巷发生的事吗”

    “倘若蛟龙会当真是当世大善人,又如何会引发那么多工人的集体反抗”

    他朝莫摧眉使了个眼色,随手从人群中带来一人,问“说说,你们今日究竟为何而来”

    几个百姓面面相觑一阵,终于有人装着胆子道“启禀大人,自从蛟龙会被捕之后,城里这些日子以来,粮价一日高过一日,这样下去,我们家里就要无米下锅了。”

    “对呀,我们还听说朝廷要毁弃桑田,改为稻田,可是我们这些家里没有田地,靠做工养家的工人该怎么办呢”

    “我们只愿回到从前的日子,至少还能吃得起饭,活得下去”

    “蛟龙会神通广大,孟会首一定会有办法的。”

    萧青冥的目光在一众官员们脸上逐一扫过,后者纷纷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去。

    这些日子以来,城里的流言蜚语是如何传播出去的,这些人又打着什么主意,昭然若揭。

    萧青冥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沉声朝江知府道“江大人,城中粮价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开仓放粮,平抑粮价,捉拿囤积居奇的不法粮商”

    江知府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喻大人有所不知,几个月前,宁州造了水灾,粮仓大量的粮食被浸烂了,当时还特地上了奏折禀报朝廷,希望朝廷能发银赈灾呢。”

    另一个官员抱怨道“可是朝廷也说国库空虚,一分银两也没有下发。”

    “宁州本来稻田就少,粮价居高不下很正常,纵使大地主家这个时候也难有余粮了,只要熬到明年开春就好了。”

    萧青冥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道“看来,你们是拿不出粮食来平抑粮价了”

    江知府愁眉苦脸地点点头“不知大人有何办法”

    几个各怀鬼胎的官员在心中暗笑,就算是当朝摄政又如何难道还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吗

    手下区区百来号侍卫,如何抵挡满城恐慌的百姓最后还不是只有乖乖妥协,灰溜溜离开宁州。

    “江大人既然没有办法。那么”萧青冥冷冷环视一周,慢声道,“本官有。”

    江知府等官员闻言俱是一愣,惊讶地抬头望着他。

    萧青冥眼神轻蔑,唇边缓缓露出一抹嘲弄的笑,一只手轻抬。

    不出片刻,得了命令的莫摧眉带着一群侍卫,拖着十几架运货车,出现在人群背后,在他身后,还有十来个灰衣人。

    他们将车上盖着的黑布掀开,车上竟然装着大桶大桶的米粮,白花花的直晃人的眼睛。

    “啊,官府有粮食”

    “大人放粮了”

    周围聚集的百姓爆发出一阵欢呼。

    江知府等一众官员,惊得瞠目结舌,讷讷不知所措,他们不约而同回头疑惑看向江知府。

    江辛猝不及防,心头大惊,他明明派人将粮仓里的粮食全部搬走,藏到私库去了,这个冒牌的喻大人又是从哪里搬出来这么多粮食

    莫非里面装的是石头不成

    萧青冥根本不把江知府这些官员放在眼里,他上前几步,来到众人面前,扬声道“诸位,最近城中有不少谣言,实则是背后有奸人推波助澜,恶意造谣生事。”

    “本官可以在此承诺,朝廷不会要求宁州毁弃桑田改种稻田,也不会关停私人织造作坊,更不会垄断纺织生意。”

    “非但如此,本官还可以告诉大家,将来惠民丝绸坊所用的纺车和织机,都会逐步向其他作坊推广,今后城中的织工生活只会变得更加安定富足。”

    “朝廷也对商税重新作出调整,绝不会让贪官污吏和蛟龙会这等集团,两头盘剥,从中渔利。”

    萧青冥这番话,不仅叫百姓们议论纷纷,江知府等一众官员同时听得心头发沉,一股无形的压力徘徊在每个人头顶。

    片刻,自人群里忽而走出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年纪大约三十上下,面容看上去依然十分年轻,只是一双手却布满皱痕,不复往昔光泽。

    她眼神里透着一股坚韧和沧桑,朝着萧青冥行了一礼,道“小女子折腰,有冤情要向大人申诉”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站在萧青冥身旁的莫摧眉,死死盯着她的脸,皱眉头越皱越紧,神色如遭雷击。

    有百姓指着她窃窃私语“她不是长宁河以前的花魁吗叫什么折腰的”

    “这些年人老珠黄,哪里还是什么花魁”

    那女子道“小女子乃是长宁河畔一画舫的花魁娘子,方才听见有人竟称蛟龙会会首孟苌是给百姓施粥赈济的大善人,实在可笑至极,小女子不吐不快”

    萧青冥眉头微动,抬手示意她起身“你只管说来。”

    折腰抬眼,扬声道“小女子命途坎坷,十年前被蛟龙会卖到长宁河畔为妓,这些年来一直受到蛟龙会的控制和逼迫,用我们来套取惠宁城上下官员的秘密和把柄。”

    “那些人口中所谓的蛟龙会买粮赈济,实则是孟苌与管理粮仓的官员勾结,将仓中粮食私吞贩卖牟利,再联合粮商大户哄抬粮价,从百姓们手里压榨钱财。”

    “最后为了平息民怨,才拿出稍许清粥施舍,安抚受灾百姓,假意赈灾,实则名利双收把老百姓卖了,还要替他数钱”

    这番话说来,掷地有声,周围的人们一片哗然,愤怒的叫嚷之声逐渐沸腾起来。

    以江知府为首的一众官员,手心和背后全是浸湿的冷汗。

    坏了,坏了这个女人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

    有人不知所措,甚至双腿发软。

    萧青冥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些色厉内荏的官员,半晌,张开双手微微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不要着急,接下来的三天,府衙将会一直受理各种有关蛟龙会的申诉。”

    “三天后,本官将会公审蛟龙会会首孟苌,还惠宁城上下一个彻底的公道。”

    要公审孟苌就在三天后

    江知府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晕过去,脸色难看至极。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当众公审孟苌,万一他当场说出点什么,他们这些人岂不是统统要受牵连

    灭口又没机会下手,放又放不了人,这下可怎么办

    江知府内心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知道刺史大人和永宁王何时才能来,再晚一些,只怕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就要全军覆没了

    三日内受理民众伸冤,公审蛟龙会会首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席卷了整座城,府衙门口排起申诉冤情的长队,一眼望不见尽头。

    书房内,萧青冥坐在书桌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行的面具,淡淡笑道“我们果然又见面了。这次,本官应当多谢阁下,仗义相助。”

    “不过本官实在好奇,阁下是如何得知那批粮食被江知府搬走,又藏匿到哪里的”

    周行望着他,笑而不语。

    这种隐秘的事,别人当然不会知道,但他偏巧曾担任惠宁知府,关于粮仓胥吏私卖的阴私道道,他恰好略知一二,若是换了别的地方,就未必如此走运了。

    周行没有回答萧青冥的问题,而是一步步朝着对方走近,一只手按在书桌上,向他倾身,长长的鬓发自两侧垂落,如帘幕般,将萧青冥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喻大人,打算如何感谢在下的相助呢”

    周行探手,似乎想触碰对方脸颊,被萧青冥微微侧过头落了空,便顺势撩起他一缕发丝,眉眼微弯,一双漆黑的眼粘稠地追着他不放。

    萧青冥安然坐在椅中,不动声色地仰头望着他,挑了挑眉,淡淡笑道“阁下,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高官厚禄,本官都可以给你。”

    周行笑意更深“我想要的是”

    他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为首的正是惠民丝绸坊的柳梦娘。

    周行手中发丝一动,萧青冥已经起身绕开了他。

    柳梦娘带着几个从王家作坊的地窖里救出来的奴隶女子,盈盈拜倒在萧青冥面前,眼圈微红,十分激动的样子。

    “多谢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身无长物,听闻恩公身侧无有侍女侍奉,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报答恩公救命之恩”

    萧青冥一愣,随即哭笑不得“不必如此多礼,我们丝绸坊还在招女工,让梦娘安排你们去做工,自己养活自己吧。”

    柳梦娘爽朗一笑“你们看,我就说吧,大人就不是贪图回报之人。”

    萧青冥好不容易安抚完几个哭哭啼啼的女子,忽然感受到身侧一股强烈的视线,几乎要把他的背后灼穿一个窟窿

    “梦娘”

    喻行舟眼神黑沉如幽潭,死死盯着萧青冥的侧脸。

    他现在不是当朝摄政喻大人,对方也不是高不可攀的皇帝,他们不再是君臣,不再是师生,甚至不再是挚友。

    明明他已经暂时摆脱了桎梏,他凭什么还要忍耐

    不,至少此刻,他不应该再忍下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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