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炮轰渤海国 陛下怎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津交海湾绵长的海岸线, 犹如仙人执笔随手挥就的一痕水墨,将无垠苍穹与壮阔海面彻底分隔开来。
海面上,由十艘巨大楼船组成的船队, 乘风破浪,朝着渤海国都城瀚海城驶去。
一轮硕大金色烈阳悬挂在天空中,海湾碧波千顷,浮光跃金, 瀚海城的轮廓逐渐在海岸线上升起, 在众人的视线里, 变得越来越清晰。
跟京城规整磅礴的建筑风格不同, 瀚海城占地大约只有京城的三分之一还小。
外墙用硕大的青石砖和粘土夯成,看来颇为古朴。在漫长的岁月里饱经风霜, 墙根处布满了青苔和火烧后的焦痕。
这支庞大的船队,一经出现在海平面上,立刻被瀚海城的望楼发现。
起初,渤海人只以为是海外的海商过来做生意,海湾港口处,慢吞吞地派出两艘船迎上去,船上是几名海兵和税务官,远远地拦在船队前面, 示意船队停下。
先给他们检查货物, 并且交足高昂的税金,才允许在海湾的港口停靠。
直到这几艘船离得近了,这才发现对面船队的古怪之处, 过分高大的楼船,吃水极深,也不知是运了太多货物, 还是载了太多人,船舷两侧,各有十张活动的木窗。
船头排开巨大的浪花,差点将靠近的几条小船掀翻。
渤海海兵被海水淋得破口大骂,立刻向港口发出红色的示警旗语,禁止这支船队入港。
便在此刻,这支船队终于放缓了速度,慢慢沿着海湾岸线,在海面逡巡。
十艘船队仿佛没有听见渤海海关发出的警告似的,也不停下,而是同时转向,由直行转为侧行。
在同一时间,全部升起了启国黑底绣金的“皇”字大旗,“皇家水师”四个大字,随着旗帜在海风中烈烈招展。
海港的驻守海兵震惊地趴在望楼上大喊,“是启国的水师他们水军打过来了快点禀报国主”
“启国这是疯了吗十艘船才多少人难道他们光凭十艘船队就想攻占我们国都吗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船队要靠过来了,快关闭港口,别让他们上岸”
示警声传遍了海港,港口立刻关闭,不断有驻军开始在港口集结,严阵以待,警惕地戒备着这支来者不善的船队。
现在这个季节,海面较浅,如果没有港口水兵引导航道,很容易撞上暗礁。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对面那些启国船队,压根没打算上岸。
启国船队缓缓转动船头,将侧舷对准了瀚海城的方向,那些木窗接连拉开,露出一架架黑洞洞的圆柱形铁管。
“那是什么这些启国人打算做什么”渤海水兵狐疑地看着对面船只的动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船上装的什么东西也不像是伸出来的水浆啊”
指挥船上,萧青冥和江明秋立在船头,通过望远镜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瀚海城,秋朗扶着腰间长剑,靠在离两人不远处的桅杆处。
秋朗微微蹙眉,薄唇抿直,神色仿佛比平日里更加冷漠三分。
莫摧眉环臂站在他旁边,似笑非笑斜睨他,压低声音道“天不怕地不怕的秋统领,莫非不习惯坐海船吗”
秋朗冷冷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莫摧眉见他竟然没有似往日般回怼,越发来劲“陛下吩咐了,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由纸袋,如果有人晕船,可以吐在里面,免得污染甲板。”
“陛下设想的真是周到呢。”
秋朗“”他的脸色瞬间更加难看了。
莫摧眉取笑道“某人该不会,已经用掉了吧大家同僚一场,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借给你用嘛,反正我也用不着。”
秋朗终于受不了了,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刚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脸色一白,扑到船舷边,捂住嘴呕了两下,而后立刻运转真气平复身体不适。
莫摧眉在一旁看着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差点放声大笑,顾忌着陛下还在,只好耸着肩膀,悄悄偷笑。
“秋统领,秋大人,原来你也有弱点啊。”
他看着秋朗铁青的脸,挑眉道“你瞧瞧那位江大人,同样是习武之人,怎么人家行走在海船上就能如履平地呢”
“啧啧,你说,如果陛下早知道你晕船,还会带你吗反正江大人会保护陛下的,你说对不对,秋统领”
秋朗咬着嘴唇,眼神不善地横过来,莫摧眉可不怕他,眯着一双桃花眼回敬。
秋朗不动声色瞥一眼萧青冥身旁的江明秋,淡淡道“区区海船而已,我已经习惯了。”
就算是在船上,他也必不会输给任何人。
莫摧眉嗤笑一声。死鸭子嘴硬的秋朗。
那厢,听到二人动静的江明秋,似有所觉,侧过头看了看他二人,接触到秋朗笔直锋利的视线,江明秋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年轻人气性大,有冲劲。
萧青冥没有理会卡牌们微妙的明争暗斗,问“都准备好了吗”
江明秋神色一凛,颔首道“炮手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开炮。”
一个月前,他在宁州船厂头一次看见这些安装了大炮的楼船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在江明秋做河道提督的年代,水战向来都是先以弓箭对射,拉近距离接舷战,以人多打人少,以大船打小船。
可以远距离放炮的楼船,他闻所未闻,而且大炮的射程可比弓箭远得多。
威力更不可同日而语,一炮下去,打在木头甲板上,瞬间就是一个大洞,稍微小一些又不够坚硬的船只,说不定当场就要渗水,甚至沉船。
船上的水手,都是从禁卫军中招募的熟悉水性的士兵,草创的水师人数较少,目前仅仅只有五千人,这次被萧青冥全部带出来,作为第一次“实战演习”。
威慑不知天高地厚的渤海国,顺便练兵。
萧青冥转了转手里的望远镜,悠哉哉想,应该是实战练兵,顺便威慑某些跳梁小丑才对。
他懒洋洋地朝对面瀚海城扬了扬下巴“先给咱们的好邻居,打个招呼吧。”
江明秋命传令兵发出旗语,片刻之后,脚下船舱一震,“砰砰砰”
一连三发炮弹转瞬之间破空而去,在海面上划过长长的抛物线,带着撕裂空气的轰鸣,急速冲向对岸。
恐怖的爆炸声,在海岸边接连炸响,激起十几丈高飞沙走石,澎湃的巨浪排山倒海,嘶吼着仿佛要将城墙吞没。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识炮轰的威力,江明秋和一众水手们,依然震撼不已。
巨大的声浪冲击向海面,十艘大船浮在浩荡的海面上,任凭腾起的大浪如何拍打船身,我自岿然不动。
对岸的瀚海城却是一片惊慌失措之景,城中百姓几乎以为发生地震或者海啸了,急忙拖家带口从家里出去避难。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
“打仗了吗”
瀚海城王宫中,王公大臣们和渤海国主,本来正在正殿中议事,猝不及防几枚炮弹在城外炸响,尖利的爆炸声震得整座城都像是抖了三抖似的。
渤海国主紧紧扶着宝座的扶手,皱着眉头大喝“外面在干什么快来人”
“不好了陛下”小太监匆忙跑进大殿,连行礼都来不及,慌张大叫,“是启国人,启国的船队在城外的海上,用砲车在攻打我们的城墙”
“什么船队海上砲车”渤海国主满脸错愕,如同听见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海上怎么可能发砲车你疯了吗”
大臣们莫名其妙的面面相觑,大殿之中吵嚷声一片。
“诚郡王不是带兵去儒城了吗为何启国的水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不管他们用什么武器,请陛下立刻派出我们渤海水师,叫那群胆大妄为的启国人知道我们水师的厉害”
这位大臣刚说完,陡然又是一阵猛烈的撞击声,在众人耳边炸响,这一轮火炮直接轰在了瀚海城的外墙上,整座城都在轰鸣中瑟瑟发抖。
皇宫大殿在剧烈地摇晃,灰尘簌簌,众人险些连站都站不稳,那位请战的大臣腿一软,直接扑在地上栽了个跟头。
渤海国主惊怒交加,也顾不上究竟是不是砲车,厉声大喝“快,快让水师出动”
瀚海城海湾,大量水师船队一艘艘驶出港口,迎着启国船队攻上来。
江明秋拿着望远镜,轻而易举看到对面将领传令兵的旗语,船舷之侧,渤海水兵弓箭手已蓄势待发,只等进入弓箭射程。
江明秋水战经验丰富,稍微一估算便知道射程范围在哪儿,他微微一笑,下令船队转向,沿着斜后方与之拉开距离,再令炮手调整炮口,对准了这些迎战的渤海水师战船。
“轰轰轰”
火炮的射程比渤海军的弓箭远得多,实心的炮弹重重砸在对面的战船甲板上,一炮下去就是一个深陷的大坑,对方的船只远比启国大楼船要小,很快就开始漏水。
几炮下去,就有一条被硬生生砸沉的战船,在海面上绝望地断成两截,然后一点点没入海中。
渤海水师被劈头盖脸一通炮,轰得灰头土脸,甚至还来不及射上一轮弓箭。
在江明秋的指挥下,启国战船始终与敌人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已方的火炮轰得到,对面却连跟毛都摸不着。
几轮下来,渤海水师已经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战船,剩下的船只也有不少被打破了好几个洞。
被动挨打的局面,渤海将领再也扛不住,赶紧下令撤退回港口。
启国楼船上的水兵们看得轰然大笑。
没有了这些苍蝇阻拦,江明秋再次下令掉头,沿着瀚海城的岸线缓缓侧行,继续炮轰渤海王都,分明一副有恃无恐,耀武扬威的模样。
此刻,瀚海城面向海岸的外墙,已经被大炮砸破了好几个缺口,城池都被轰塌了一角。
滚滚烟尘漫天,整座王宫都在地动山摇。
得知水师彻底溃败的消息,大臣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乱成一团“陛下,这样下去,我们的城墙就要塌了”
“早知道启国水师如此强横,就不要派兵去儒城了”
渤海国主彻底慌了,哭丧着脸死死抱着宝座的扶手不敢放“都怪你们当初都是你们信誓旦旦说一定能逼得启国退让,结果呢一群废物”
大臣们兢兢战战趴在地上,满脸苦涩,没想到诚郡王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陛下,启国有什么条件,就答应他们吧”
“大不了咱们求和就是”
渤海国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脸皮子直抽抽,若是求和,人没了,钱没了,盐也没了,面子里子都没了
可是这样下去,说不定连王都都要没了
他颓丧地重重叹口气,彻底被整治得没了脾气“去吧去吧,听听启国有什么要求,都答应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条竖着白旗的小船小心翼翼靠过来,萧青冥觉得“招呼”打得差不多了,终于下令暂停炮击。
求和的渤海使者上得船来,跪在地上向萧青冥叩首行礼,姿态无比谦卑恭敬,比起之前在儒城的趾高气扬,完全判若天渊。
使者送来了国主的求和书,说是求和书,基本与投降书没有太大区别。
渤海国主亲手写了一封言辞恳切谦卑的道歉信。
大意是津交盐场发生的种种不愉快,全是诚郡王和那群盐商私下勾结,与渤海国无关云云,并承诺即刻下令命诚郡王退出启国境内。
渤海国按照萧青冥的要求,无条件归还了当初掳走的那上千名青壮盐工,赔偿了霸占津交盐场多年来的损失,还有一大笔钱,用来赎回被喻行舟扣押在儒城的渤海人。
眼看着一箱箱金银赔款搬上船,还有那上千名得以释放归乡的盐工,正跪在地上喜极而泣,疯狂磕头谢恩。
萧青冥终于大发慈悲,松口表示不再继续他的“演习”,准备掉头离开。
使者大松了一口气,擦了把汗,可算把这尊杀神送走了。
萧青冥和江明秋立在船头,看着渤海使者“喜气洋洋”离开的背影。
江明秋笑着摇摇头头“看来渤海国主被您吓得不轻,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萧青冥双手负背,目光悠远“是啊,这次我们占了一个出其不意的便宜。咱们的船队还有水师规模还是太小了,这么大一座城,光凭我们这五千人,是不可能上岸去攻打的。”
“炮弹量也有限,这次几乎把我们军备厂出的所有炮弹存量全部清空了。”
“若是渤海国主死硬着不肯低头,等炮弹打完,我们也没别的攻击手段,只能无功而返。”
江明秋忍不住笑道“多亏将军定下速战速决之策,这才让渤海国主吓破了胆,只一味求和。”
“现在一切顺利,我们还是早点返回儒城,以免渤海水师反应过来,就不妙了。”
萧青冥与他相视,忍不住同时哈哈笑起来。
十艘大楼船在江明秋的命令下,终于开始缓慢掉头,在渤海港口水师无数双眼睛翘首以盼中,毫发无损,满载着人和钱财,扬长而去。
儒城。
渤海军已在城外陈兵数日,既没有攻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每日象征性派人到城门口,冲着城头上的守军喊话,要求与喻行舟谈判,却次次都被后者严词拒绝。
随着幽州方向的燕然斥候前来查探的身影逐渐增多,儒城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城外驻扎的渤海军大营之中,诚郡王正焦躁地走来走去。
一见到传话的使者,诚郡王立刻问“怎么样喻行舟肯松口跟我们谈判了吗”
使者无奈摇头“对方还是不肯,只叫我等速速退兵,还说什么有援军,不日就到。”
“启国果然派援军来了”诚郡王眉头紧锁。
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最坏的消息,就是启国有援兵。
真打起来,万一燕然也加入混战,后果实在难料。
诚郡王脸色反复变幻,一旦他心生退意,又猛然想起国主强硬的命令,若是谈判失败只有“提头”去见的下场。
他必须在启国的援兵到来之前,迫使儒城退让。
诚郡王气得重重一拍桌子,一副被逼到极处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罢了,既然那喻行舟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不能再等下去。”
“传本郡王军令,全军准备攻城”
传令兵慌慌张张出去传令,整个渤海军大营立刻沸腾起来。
这里的异动,丝毫瞒不过儒城瞭望楼上的观察兵。
不多时,渤海军准备开始攻城的消息,飞快传遍了儒城上下。
恐慌的百姓们赶回家中,家家关门闭户,生怕被敌人攻入城内,城头的士兵同样紧张不已,巡逻的卫队越来越频繁。
战争的脚步在临近,人们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惊醒了什么带来灾祸的鬼怪。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战争的恐惧,笼罩着城中几十万军民。
喻行舟和花渐遇等人,匆匆踏上城楼,远远望去。
整装列阵的渤海军便缓缓朝着城门口的方向集结,黑压压的军队摆开阵势,脚下的尘土被践踏得漫天飞扬。
渤海军最后一次派使者前往城下喊话
“我军诚心和谈,贵国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若是再冥顽不灵,我军只好邀请燕然大军一道,前来讨伐”
听到燕然军三个字,儒城城头上顿时一阵不安的骚动,但始终无人出声,直到一记锋利的箭矢破空而来,笔直钉入使者脚步的土地里,吓得使者连退了好几步。
城头上终于有人道“尔等强盗之国,霸占我盐场在前,派兵夜袭在后,如今还敢来进犯,实乃蛮夷强盗行径令人不齿”
“尔等即刻退兵,我们启国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后果自负”
使者眼皮子狠狠一跳,呸了一声“不见棺材不掉泪”
终于放弃游说,迅速跑回己方大营复命。
“儒城兵力少,城池也不高大,也没有多少粮草,又有燕然军在侧,竟然如此自信谁给他们的信心,能扛得住我们渤海和燕然共同攻击”
诚郡王骑在马背上,皱着眉头,自下而上眺望城墙上的喻行舟,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样貌,只依稀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在逆光中不动如山。
副将忽然变了脸色“郡王,您看那边”
诚郡王转头,只见另一侧方向,一线黑压压的骑兵远远而至,凌乱的马蹄溅起的尘烟遮天蔽日,脚下的大地都在隐隐震颤
燕然军真的来了
燕然在幽州的守将霍什一马当先,率领着三千骑兵朝着儒城方向奔驰而来。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势在必得的笑容,不断催马狂奔。
眼看着儒城近在咫尺,在他眼中,那仿佛已经不是一座大门紧闭的敌国城池,而是一块任他践踏和掠夺的肥肉,一座由盐和金银堆砌的聚宝盆。
“快呀,不能被渤海军捡了便宜”
他身后跟着的骑兵大军轰然应诺,狂妄的笑声,远远传开,甚至传到了儒城城头守城将士们的耳中。
人的名,树的影,燕然骑兵的威势,他们在幽州的凶名赫赫,儒城之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原本面对渤海军的威逼,城中已是风声鹤唳,如今再加上燕然军,如山的恐怖压力瞬间成倍增加,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燕然军来了,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打仗了吗”
“我们会不会要死了”
几乎所有士兵们心头,同时腾起了这句绝望的拷问。
城头的狂风刀刮一般,割得人脸颊生疼,濒临死亡的威胁,前所未有的清晰,无数人在心中祈祷,可是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燕然的骑兵大军瞬息即至,他们甚至连阵列都懒得排,完全没把这座边地城池和三千渤海军放在眼里。
守将霍什手持一把巨弓,遥遥指向城头上的喻行舟,放肆大笑“上面的人听好了,只要你们孝敬你燕然爷爷一万斤盐,五千两黄金,本将军就暂且不攻城”
“否则的话,一旦破城,就不止这么点数了”
霍什趁火打劫的一番威胁,儒城守城将士们听在耳中,顿时心头火起,惊怒交集。
果然是一群没脸没皮的强盗
一个士兵忍不住朝着守将李将军道“将军,跟他们拼了咱们辛辛苦苦才夺回了盐场,家里终于吃上几口咸菜,如今渤海军和燕然就来抢劫,实在太欺负人了”
他的控诉说到了没个士兵的心底,儒城这个月以来围绕的盐的战争从未停歇,盐就是这座城的命根子。
以燕然的贪婪,给了盐,还会要金银绫罗,满足了他们,还会要奴隶女子,直到榨干最后一滴血汗为止。
大家好不容易赶走了渤海那群吸血的老虎,又来了一群豺狼,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李将军面色沉重,双目浮出怒红,转头看向喻行舟,焦急道“喻大人,如今局面,该如何是好”
喻行舟双手扶着墙垛,目光仍是波澜不惊,他看了看远方的天色,淡淡道“守,死守城池,陛下的援军一定会到。”
李将军急道“可是咱们人又少,守城器械和粮草都不多,能守多久燕然军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还有渤海军跟他们沆瀣一气”
喻行舟注视他,如此艰难的局势,竟还能笑得平和而坚定“那便守到我等流干最后一滴血为止。”
李将军震惊地看着他,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此刻,儒城守军、渤海军以及燕然骑兵,三方势力聚集在此,彼此胶着对峙,局势紧张到了极点,眼看着一场三方混战的战事一触即发。
便在此时,几声尖锐的破空之声随着狂风呼啸而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附近的海岸线轰然炸开,震出撼天动地的声势
三方兵马被轰了个猝不及防,皆尽骇然,不约而同朝着海岸的方向看去。
灼灼烈日之下,一支五千兵马的军队从海岸而来。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统一的玄黑军服,腰间挂着制式钢刀,背后背着弓箭,尖锐的钢制箭头在日光下寒芒闪烁。
这支竖着启国“皇”字大旗的援军,军容整肃,步伐坚毅。
行军速度看上去并不很快,但自他们远远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到逐渐能看清前排骑在马上的将军,也不过片刻功夫。
为首的将军骑在枣红大马上,身上铠甲鲜亮,烈日下流转着细碎的银光,背后披着火红的披风,如同一道鲜红如血的旗帜,在狂风中烈烈翻飞。
看到皇字大旗的那一刻,儒城城头守城的将士们,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天喜地的呼声。
“援兵来了援兵真的来了”
“咱们有救了”
李将军和花渐遇紧张忐忑的内心如同一块大石落地,同时松了口气。
唯独一直在人前沉稳冷静的喻行舟,突然变了脸色,猛地俯身在城垛之间,双手下意识紧紧扣住城墙边缘,指尖用力得发白。
他死死盯着援军马背上那位将军的身影,飞扬的红色披风下,背影是如此的熟悉,他只消看一眼,纵使化作灰也能认出来。
那个人陛下怎么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喻大人,怎么了”花渐遇察觉到喻行舟神色有异,诧异地问。
喻行舟定了定心神,勉强牵起一丝笑“无事,来援的将军,你可认识”
花渐遇仔细看了看,蹙眉道“那个红缨头盔的将军,似乎是江明秋大人,至于另外一位,怎么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那张脸又确实是陌生的长相,真是奇怪,陛下身边莫非还有别的他不认识的将领吗
自萧青冥出现的那一刻,喻行舟的视线便瞬也不瞬地追着他的身影。
即便在燕然军和渤海军同时兵临城下的那一刻,他也并不如何慌张,唯有此时,他的手心隐隐渗出薄薄一层汗腻。
陛下怎能亲临如此险地,若是被燕然军察觉身份,如今的燕然王苏里青格尔,必定会不顾一切出兵打过来,掳走他,或者杀死他
每当想起上次在京城,上元夜的刺杀,喻行舟心头的怒火便遏制不住腾腾燃烧。
混乱的态势,因为援军的出现横生变数。
眼见一支生力军突然加入战局,且一看便知战斗力不弱,燕然和渤海两支军队,同时陷入惊疑之中。
“该死启国的援军怎么就来的这么快刚才那个爆炸声是怎么回事”燕然守将霍什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副将皱眉问“大人,我们擅自出兵已经不妥,现在对面有援军,要不然,咱们还是撤兵吧”
“慌什么”霍什眯着眼睛,盯着对面的启队一脸不屑,“你忘记他们在幽州是如何被咱们打的屁滚尿流了吗”
“可是上次在启国京师,王上亲自率领的大军也不退兵了吗”
“蠢货”霍什骂了一声,“那是守城战,现在可是在野外,论野战,咱们燕然军以一当十也不在话下,我们和渤海军岂能坐视他们安安稳稳的入城吗”
“要是城门开了更好,我们就一鼓作气冲杀进去”
副将见他如此,便只好作罢。
那厢,同样纠结的还有渤海军的统帅诚郡王,他既没有燕然军的自信,也没有退路,一旦撤兵回国,他面临的就是国主的怒火。
一时之间,诚郡王进退维谷,心里越发沉重。
到了这个地步,三方都是骑虎难下,一场混战似乎难以避免。
萧青冥率领的五千水师原本是从禁卫军中选拔而来,是真正的精锐。五千兵卒摆开阵势,与渤海军以及燕然军,成三个夹角,彼此对峙。
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郡王爷”使者忽而急匆匆赶过来,将一封信送到诚郡王面前,焦急道,“是启派人送过来的,上面是国主的笔迹对面的将军还说,希望邀请您过去谈判。”
诚郡王大惊,立刻将信拆开,一看之下,惊得三魂七魄差点升天
这分明是国主写给启国的投降书
“怎会如此启国的水师竟然直接去攻打了瀚海城,非但毫发无损,还把我们的水师都打败了,就连带走的盐工都抢回去了”
诚郡王不可置信地将书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确信是国主亲笔所写,里面字字句句都把这场纷争的责任全部推到自己头上,把他的一意孤行和狂妄自大推了个干净。
诚郡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他双目气得喷火,自己明明早就说过启国不好惹,国主一概不听,自己辛辛苦苦为主君赴汤蹈火,结果换来了什么
彻底的抛弃和背叛
使者见他神情不对,有些害怕“郡王爷,国主要您退兵”
诚郡王冷笑一声,语气绝望到了极点“退兵回去,然后被他砍头泄愤吗既然左右都是个死,我还不如死在战场上也好过憋屈的被人泼脏水”
使者大惊“您这话什么意思”
诚郡王脸色一阵变幻,忽然一扯缰绳,道“你去告诉启国将军,本郡王答应与他谈。”
城墙之下,众目睽睽之间,诚郡王仅仅只带了两个随行侍卫和使者,来到启国援军阵前。
萧青冥策马上前,身后一左一右跟着秋朗和莫摧眉。
另外一边,燕然守将霍什,皱眉看着对面两支军队首领会面,不知在商量什么,心头陡然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那厢,诚郡王来到萧青冥面前,端详一下这张陌生的脸孔,迟疑片刻,出声道
“肖将军方才派人传话,说只要本郡王投降,可以保我身家性命,还有权势富贵,可是当真莫不是在诓骗本郡王,拿我寻开心吧”
萧青冥微微一笑“贵国国主为人气量狭小,锱铢必较,鼠目寸光,不堪为主君,阁下若是愿意,本将军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哪怕将来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诚郡王霍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敌人”
萧青冥道“我可以奏请圣上,让你做两国邦交指定的使者,将来盐场的产出,也唯有你一人可以代理,渤海国主绝不敢杀你。”
唯一邦交使者垄断盐利
诚郡王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他本已绝望的心陡然又生出无限希望,开始怦怦直跳。
他急切地再三确认“阁下说得都是真的”
萧青冥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缓慢抽出一支袖珍手丨枪,握在手里把玩,淡淡道“阁下只能选择相信本将军,否则的话,儒城城下,便是阁下的葬身之地。”
诚郡王浑身一凛,心头一阵激烈交锋,最后终于咬牙“好,若是你将来能助我掌权,我渤海国,必定是启国最忠诚的臣子”
萧青冥只是一笑,不置可否,回头对江明秋下令道“抬出来吧。”
江明秋早已准备妥当,片刻,便有炮手将几门大炮运到大军之前,升起炮口,对准了对面的燕然骑兵军阵。
江明秋重重一挥手,几个炮手同时将引线点燃。
“轰轰轰”
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几发炮弹猛地朝燕然军阵砸过去,燕然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玩意,猝不及防之下,军阵中瞬间炸开几个大坑
剧烈的爆鸣震耳欲聋,脚下土地如同地震般地动山摇,这些骑兵坐下的马匹登时集体受惊,完全不听骑兵指使,吓得四散奔逃。
数不清的燕然骑兵在混乱的惊马间摔下去,被乱蹄踩成肉泥。
守将霍什目眦欲裂,疯狂大吼“稳住马匹后撤立刻撤退”
可惜晚了,就在燕然骑兵陷入混乱的第一时间,秋朗已经一马当先,率领五千精兵杀向燕然军阵。
萧青冥立于马上,朝目瞪口呆的诚郡王一笑,笑容森然如寒霜“诚郡王,你方才不是说要做启国忠诚的臣子吗”
“现在,便是你为君表忠的时候了。”
诚郡王脸色一阵变幻,最后苦笑着点点头“臣明白。”
就在诚郡王回到渤海军前,下令全军跟随启队,一同攻打燕然骑兵时,不远处的儒城城门,终于轰然洞开。
一个修长的身影骑在马背上,率守军杀出城门,战场之上,四面充斥着腾腾杀气,他长长的青丝在风中凌乱飘摇,玄黑的衣袂肆意飞扬。
喻行舟朝着萧青冥的方向鞭马而来,在离他几丈之处骤然一扯缰绳停住。
狂风与硝烟之间,灼灼烈阳悬空,黑色官服浓稠如墨,红色披风张扬如血,两人在马上四目相对。
萧青冥看着喻行舟的神色,由惊喜、焦急,在看清自己脸的那一刻,又凝固为错愕。
“你怎么”
一股微妙的“报复”快感油然而生,萧青冥扬起眉梢,故作矜持道“末将水师提督肖玉,见过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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