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 三合一

小说:我在八零搞运输 作者:虞六棠
    林北离开杂货铺, 去了供销社买了两罐雅霜。

    “颜色真正。”

    “摸着也软。”

    “价格也不便宜。”

    “你说你这人也真怪,早年你看上好东西,你没票, 你出高价都要买,关键最后你没买到,现在吧,它不要票,就是价格高点,但你能买到,你反倒嫌弃价格高了。”

    “你说的也是。我有了孩子, 现在孩子也成家了,我反倒对自己抠了起来。”

    林北习惯耳听八方,听到这段对话, 他开始寻找声音, 那是两个齐肩短发女人, 带齿头的黑色发箍固定她俩额前头发,她俩和他娘差不多大, 正拿着正红色方块围巾比划,亮色给她俩带去了活力,她俩在人们眼中鲜活生动起来。

    林北拿了雅霜朝那边走去。

    林北摸正红色方块围巾,他耳朵往后动了一下, 林北扭头,一男一女走到他身后的钟表柜台, 林北认识两人,一个是顾美娟的丈夫王齐,一个是莲花镇供销社售货员席年年。

    “他老子要和他断绝关系,他立刻和你断了, 那个行长儿子也太窝囊了。”王齐低声咒骂道。

    席年年眼里闪着泪花“被关怀仁缠上,我这辈子就别想嫁得好。”

    “年年,表哥让你表嫂想想办法帮你摆脱关怀仁,你别哭了。”王齐赶紧哄小表妹,“你再哭,小徐看见了,他可要心疼了。”

    王齐说的小徐是镇上派出所公安,表妹住他家躲关怀仁,徐要要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表妹,这几天一直在他家门口晃悠,见表妹出门,他就特别殷勤请表妹吃饭。

    席年年脸上浮现粉晕,抬眼扫视店里的钟,她蹙眉,莲花镇真小真穷。她没有看不起莲花镇,她说的是事实,就拿金鸡挂钟说,莲花镇供销社常年见不到金鸡挂钟,余淮镇供销社倒是摆了两个金鸡挂钟。

    “大姐,你把那个金鸡挂钟拿过来给我看一下。”席年年微笑说。

    被席年年喊的“大姐”扎着双麻花辫,面嫩,看着年纪就很小。她听到席年年喊她大姐,她气呼呼用鼻子喷火,双臂抱胸,微抬下巴“你有工业票吗这个挂钟需要不少工业票。”

    对方高傲的举止刺伤了席年年的心,席年年掏出工作证,冷着脸说“我也是供销社售货员,能缺票”

    小姑娘瘪了瘪嘴,取下金鸡挂钟,小心翼翼把金鸡挂钟放到柜台上。

    “这东西金贵,我买之前要仔细检查,看看它有没有被磕着碰着。”席年年认真检查。

    “它到我手里,一丁点擦痕都没有。”小姑娘气鼓鼓说。

    席年年手腕上挂了一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五角星挂坠,也不知道它是铁还是银,她用宽大的袖子做掩护,勾着五角星在金鸡挂钟上划一下,在划的时候,她制造出噪音,完美掩盖了摩擦声。

    “呀,这是不是刮痕”席年年惊呼道。

    小姑娘伸头,看到刮痕,她神情慌乱。

    “你拿有问题的金鸡挂钟给我表妹,你把我表妹当冤大头。”王齐火大冲小姑娘吼,小姑娘被吓得后退几步。

    林北耳朵能分辨很多声音,刚刚他似乎听见了金属之间门的摩擦声,他怀疑席年年借着检查对金鸡挂钟做了什么。

    林北刚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一个穿制服的公安走过来,他对席年年嘘寒问暖,面对小姑娘,他眼睛狰狞说话恶毒。

    “徐要要,你对一个小姑娘逞凶,你小子真能耐。”朱刚强驮着朱砚唯走过来。

    “朱刚强,你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你逞什么英雄。”徐要要讥讽道。

    朱刚强不屑切了一声,他驮着女儿离开,在心里发誓,他迟早有一天要弄残徐要要。

    朱刚强前脚离开,供销社主任后脚赶来,视线扫过那道划痕,他眼毒发现那是一道新的划痕,他侄女虽然咋咋乎乎,对工作却是十分认真,也没有毛手毛脚的毛病,这道痕迹绝对不是他侄女弄出来的。

    席年年满眼的委屈,王齐咄咄逼人,徐要要明显站在席年年那边,供销社主任权衡徐要要背后的关系,他向席年年赔不是,表示席年年想要买金鸡挂钟,他可以免了工业票。

    “我不要了。”席年年捂着脸跑出去。

    王齐、徐要要追了出去。

    小姑娘绞着手指头,低头“主任,对不起。”

    她的眼泪啪嗒掉地上,供销社主任看她这样,不轻不重说她几句,让她下次注意一点,别让顾客上手检查物件。

    “那这个金鸡挂钟怎么处理。”小姑娘打哭嗝说。

    “不要工业票,价格正常。”供销社主任说。

    供销社主任转身,看到对面的林北,他止步“你是给房利财盖旅馆的林师傅”

    “我是。”林北放下围巾说。

    “我们供销社年后要重新粉墙,有可能改一下局部布局,你觉得你能做,咱们到办公室详谈。”供销社主任说。

    “我以前给人改过布局。”林北从容说。

    供销社主任一听,就知道他能做,他请林北到办公室,并且向林北介绍自己“我叫郑辉,你叫我郑主任。”

    两人来到办公室,郑辉递给林北供销社设计图,林北坐下来看设计图,和郑辉说粉墙的工费,由于郑辉还不确定怎么改布局,所以林北暂时没说改布局的工费。

    郑辉听了林北报价,和副主任与会计一同找的粉墙工报价对比,他瞬间门明白两人绝对从里面吃回扣,吃的数目不小。

    林北在县里粉了两个月的墙,他们对林北的评价极高,再加上林北还是泥瓦匠,给房利财盖得旅馆极好,他当即就和林北签合同,在合同上补充了改布局的细节。

    “你元宵节过后过来找我。”郑辉把合同和设计图放到一起。

    林北点头,拿着合同离开。

    他回到刚才的地方,买了一条正红色方块围巾,又买了一条嫩黄色方块围巾,他到对面问小姑娘刚才那个有瑕疵的金鸡挂钟还在吗。

    “在,在的。”小姑娘说。

    “我刚才听你们主任说买它不要工业票是吧”林北又问。

    小姑娘嗯嗯点头。

    林北掏钱买了金鸡挂钟。

    林北收获满满离开。

    他回到村里,看到他爹居然在村里溜达,他老震惊了。

    林志炳把手电筒夹在咯吱窝里,一脸不耐烦溜达。

    这群人真烦,跑到池塘那边看手电筒,那你乖乖看手电筒呀,围着他的池塘转悠干啥,还动了他的木船,他被逼拿着手电筒回村,把这群人吸引回村。

    这时候,林志炳发现小儿媳在他的池塘旁边养鸭子的好处,他有事走开,恰好三哥、五弟也不在,小儿媳可以帮他看池塘。

    林志炳看见了啥,看见了小儿子怀里抱了一个金鸡挂钟。

    他拨开人群,晃晃悠悠走过去,凑近打量金鸡挂钟“这个好,等会你抱到池塘那边,挂我睡觉的屋里。”

    林北“”

    这个我真没打算给你。

    “我那一间门屋,快被坛子占满了,我都不说啥,我叫你把金鸡挂钟挂到我屋里,又不是不让你们看时间门,你都不愿意”林志炳怒瞪林北。

    林北想了一下,他们在池塘那边呆的时间门最长,把金鸡挂钟挂到他爹那屋也不是不行。

    “挂你那屋。”林北不情不愿说。

    林志炳哼唧一声,表示自己还算满意。

    “爹,铁皮手电筒你要去了,金鸡挂钟你也要,你真贪。”林东目睹他爹怎么逼小弟妥协,跳出来替小弟打抱不平。

    “见好就要,一点都没有做长辈的样子。”林南鄙视他爹。

    林志炳脸耷拉下来“你老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用一下好东西咋滴了还有你和你屋的桌子椅子不错,你俩搬一套到我屋。”

    “我爷是你老子,你快把好东西搬我爷那屋。”林东回怼道。

    林南催他快搬。

    林志炳夺下金鸡挂钟,抱着金鸡挂钟蹬蹬蹬跑,生怕他跑晚了,两个狗日的儿子架着他见他老父亲。

    林东气得跳脚,说他哪是做爹的,分明是强盗。

    林南勾着林北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小北,你下回别惯着他,你越惯着他,他越蹬鼻子上眼。”

    林北收拾自己复杂的心情,跟俩人说“元宵节过后咱们出门,给余淮镇的供销社干活。”

    这回他到余淮镇最大的收获是这个,把金鸡挂钟给他爹就给了,他一点儿也不难过,林北安慰自己。

    林东、林南脑子里只剩下“给供销社干活”。供销社是什么,是兄弟俩小时候最向往的地方,是他们长大后最敬畏的地方,能给供销社干活,他俩觉得他们老牛批了。

    林北跟兄弟俩说一声,他直接去了池塘那边。

    还未靠近瓦房,林北就听到他娘在说教他爹,林北走过去,经过他爹的屋,他伸头瞥一眼。

    “嚯。”小老汉抱着金鸡挂钟坐着,背对着门,任由他娘说他。

    林北瞧了一会儿便离开,他在隔壁屋没有找到余好好,他绕到屋后,伸头往鸭圈里瞅,余好好果然在鸭圈。

    “好好。”林北喊。

    余好好正在用干艾草熏鸭圈,听到林北的声音,她扭头问“你今天和货船老板谈的怎么样”

    “还不错。”林北好心情说。

    余好好抿唇笑,继续熏鸭圈。

    林北隔着门跟余好好说他在余淮镇遇到的事,愤恨说他爹是强盗。

    余好好把没有火星的艾草灰撒在鸭圈四周,她离开鸭圈弄温水洗手,林北跟上她,趴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余好好拿毛巾擦手,林北掏出一罐雅霜,拧开盖子,余好好挖了一块抹手,她捧着手,鼻子凑近嗅,林北推她,余好好接过东西出门。

    徐红英被死老头的态度气的心梗,她一肚子火气离开房间门。

    她出门撞见小儿媳抱着正红色衣服还是啥子出门,她拿起粪筐,从小儿媳身边走过去顺便瞧几眼。

    余好好伸手“娘,香不香”

    徐红英鼻子翕动“香。”

    她靠近余好好手心,是花香,又不是花香,反正这味道和她们农村妇女没关系。

    余好好收回手,徐红英心情失落,她还想多闻闻呢,但是够了,这味道够她回味一辈子。

    余好好把东西擩到徐红英怀里,又去了鸭圈,反正她说不了邀功的话,说不了谎。

    徐红英“”

    她打开红布,精致的罐子出现,徐红英摩挲罐子,半晌,她把罐子装进口袋,散开红布,这才瞧清楚红布的原来面貌,是一条方块围巾。

    材料是毛线,又不是毛线,徐红英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徐红英的心装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轰隆隆被打翻,现在她心里什么味道都有。

    一丝甜意在心间门化开,徐红英猛然意识到她过去心里没有糖,自然心里没有甜甜的味道,可现在有了,是小儿媳赋予的。

    徐红英抬起袖子按了按眼角,她放下粪筐,返回屋里。

    “从前村子里住着三兄弟,老大精,老二坏,老三憨,有一天,一只乌鸦问三兄弟讨水喝,老大、老二没管乌鸦,只有老三给乌鸦一碗水,乌鸦非常感激老三,告诉老三明天太阳出来前,他一直往西走,看到一扇门,他推门进去,就能看到遍地的金子,它提醒老三,一定要在太阳出来前离开。乌鸦说的话被老大、老二听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老三拿了一个布袋子出门,老大、老二拿了一条麻袋出门,他们一直往西走,看到了乌鸦说的那扇门,他们推门进去,里面果然全是金子,老三装了几个金子,想起乌鸦的叮嘱,他毫不留念离开,老大、老二还在那里装金子,天边已经亮了,太阳马上出来,老大、老二背着麻袋跑,麻袋重,他们背不动,拽着麻袋走,太阳升起来,他们被烤化了。

    聪聪,这个故事告诉你什么道理”

    徐红英进来,就听到死老头讲故事,她走近一看,小孙子坐在死老头一条腿上,死老头另一条腿上躺着金鸡挂钟,她“”

    “聪聪,这个故事告诉你,人不能贪心。”徐红英凉凉说。

    林志炳“”

    完犊子,他编一个故事骂老大老二,结果把他自己也骂了进去。

    “也没见你以前抱过聪聪。”徐红英老阴阳了。

    林志炳想了一下,他岂止没有抱过小孙子,小娃娃的老子他也没有抱过。

    “也就是好好脾气好,这要放到哪家,哪家的儿媳妇不闹翻天。”徐红英到林志炳怀里掏钥匙,她把围巾和雅霜锁进柜子里,又把钥匙揣进自己兜里离开。

    “聪聪,你以后好好读书,上中专,上大专,上大学,你在哪里工作,爷就在哪里给你盖房子。”小老头没有出过远门,没有多少见识,但是他也知道城里人过得也不咋滴,几百人挤在一起,他们没有院子,房间门也不大,头上住着人,脚底下也住着人,一住就是住一辈子,这也太憋屈了,还是独门独户住的快活。

    他以后会赚大钱,赚的钱花不完,可以在小孙子上学的地方、工作的地方买一块地,给小孙子盖房子。

    林志炳想到了一个问题,小孙子能出远门上学吗

    他回忆小儿子小时候的学习成绩,他一丁点印象也没有,小儿子念几年级不念书来着他倒是记得大儿子、二儿子念到初一,他俩死活不愿意念书,他哄着劝着,答应兄弟俩只要他们继续念书,他给兄弟俩各买一双球鞋,兄弟俩还是不愿意,说他俩成绩本来就不好,他们爷奶非得找关系把他俩弄到初中,他俩压根就听不懂课,上了也白上话题回到小儿子,管它念到几年级,反正小儿子没念初中,小儿子学习成绩应该不好,好好没有念过书,他也不知道好好是不是读书的料。

    林志炳有些发愁瞅小孙子。

    林聪摸摸林志炳拧在一起的眉毛。

    “唉,念吧,一直念,你一年一年念,念到爷九十岁,爷就不信你去不了外地求学。”林志炳算了一下,他九十岁,小孙子四十三岁,他给小孙子四十三年时间门,那时候小孙子还是考不上中专、大专、大学,他也没辙了。

    林聪抬屁股,双手抬起来够爷爷眉毛,把爷爷眉毛抚平。

    林北过来接儿子回家,被他老子瞪一眼,林北“”

    “以后好好没时间门看孩子,你又不在家,把孩子送我这里。”林志炳想了一下,好好忙的时候,就把小孙子送到红英那里,红英净带小孙子侍弄菜地,这不是瞎玩嘛,还是放在他身边好,他至少会编故事。

    林北哦一声。

    林北牵着儿子和余好好汇合,一家三口回家吃饭。

    饭后,余好好洗头,把头发晾干,她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镜子前编了两个麻花辫,围上嫩黄色围巾出来。

    “小鸭子。”林聪出声。

    余好好低头,好像和小鸭子的绒毛相似。

    儿子不说他不觉得,儿子一说,林北也觉得围巾的颜色和小鸭子的颜色相似。

    余好好靠近窗户,俯身凑近玻璃,她瞧了又瞧,这个色确实好看。

    “小北,咱爹越来越厉害了,他让三伯、五叔跟我和林东提桌椅。”林南气呼呼走进来。他和林东敢跟他爹没大没小,却不敢跟长辈没大没小,两个长辈开口,他两个小辈能咋办,给呗,林东出了桌子,他出了四张椅子。

    林南进来抱怨一通,捏着拳头离开。他给是给了,他跑到池塘那边气一下他爹,不过分吧。

    余好好手肘搭在窗棂上“爹”

    “”林北。

    他俩互看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言难尽。

    日子又过去几天,期间门,林东、林南天天往池塘那边跑,铆足劲和小老头抬杠,小老头说故事的功底稳步提升,聪聪是他唯一的听众。

    这天,太阳好,还没有风,小老头牵着林聪朝木船走去,他要在那里讲故事给小孙子听,防止红英偷听。

    红英偷听就偷听吧,还要出来刺他几句,老烦人了。

    徐红英把被子搭在绳子上,她看着一老一小的背影,深呼一口气,才没把被子掀进水塘里。

    她背着粪筐回家喂羊。

    林北、余好好正在清理鸭圈。

    林北二婶王素华过来躲清闲,她望着闹腾的鸭子,感慨“一群鸭子嘎嘎嘎,也比你大伯、二伯弄出来的声音好听。”

    林北探头出来“我大伯、二伯咋了”

    “你大伯跑到咱家拉二胡,从早拉到晚,你二伯坐在门槛上打快板,从早打到晚,你拉你的,我打我的,把我家的猪吵的撞墙。”王素华按额头,她脑袋现在还晕乎呢。

    林北“”

    王素华脑袋舒服了一些,她和林北打了一声招呼离开。

    没过几天,林北大伯、二伯出现在木船那里。

    他二伯脸上多了一道疤痕,林北记得他前段时间门见他二伯,他二伯脸上没有疤痕。

    林北跑过去问他爹他二伯脸上的疤痕是咋回事。

    林志炳表情有点儿怪“前段时间门,老六跑到二哥家说教二哥,二嫂这才知道二哥跑到赌场赌钱,她回屋查看钱,发现少了八十块钱,二嫂问二哥钱呢,二哥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据老五说,二嫂又回屋一趟,发现藏在另一个地方的钱也少了,也不知道具体少多少,反正就是二嫂追着二哥喊打喊杀。”

    “你二伯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林志炳手背后叹气,二哥恼老六,至今不和老六说话,老六气二哥不争气,也不理二哥。

    林北一时间门不知道说什么好。

    离过年越来越近,林北再一次前往余淮镇。

    小镇年味重,附近村民都来这里置办年货,码头比前几次热闹,挑夫穿薄衣服干活,脸上满是汗水,船工也忙的脚不沾地。

    林北出现在码头,刘建民眼尖看到他,他跳下船,拽着林北快速离开。

    “我今年跑最后一趟船,就休工过年。”刘建民有点急躁,他跺了一会儿脚,嘴巴有点难受,他斜靠在墙壁上,避风点香烟,连抽两根,“这个数,就这个数,再高我真的给不起了。”

    “可以。”林北慢吞吞说。

    刘建民在心里骂娘,他发誓下次再也不和慢性子的人合作,和他们打交道,能急死人,还没有地方说理。

    刘建民问他手里有多少个咸鸭蛋,从林北口中知道答案,他心里十分满意“我明天中午出船,你明天中午之前把咸鸭蛋送来。你放心,我从不拖欠钱。”

    “我还有一批咸鸭蛋,打算过完年卖。”林北言下之意你这次拖欠钱,我下回不和你合作。

    刘建民“哥们,咱俩都是老熟人了,你手里那批咸鸭蛋卖给我,你也放心是不是。”

    “我再看看。”林北微笑说。

    刘建民“”

    他大爷的,老子再和他合作,老子就是狗。

    刘建民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堆满了笑容,掏出两张合同和红泥叫林北按手印,林北看了三遍合同,见合同没问题,在合同上按下手印,刘建民也按下手印,两人各自拿了合同便分开。

    和刘建民分开后,林北琢磨刘建民事先准备两张合同,上面填好了收购价格,说明这确实是刘建民能给的最高价,若谈不成,刘建民也就放弃了。

    这次,林北没有多做停留,立刻回村。

    回到村子里,林北撞见两个哥哥家的孩子要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叫儿子做娃娃。

    二哥家的孩子脚上穿了双球鞋,看样子超学、爱学已经可以数到一百,就是这么冷的天,他俩穿球鞋,不冻脚吗

    三个男孩,一个女孩,也就是说有一个男孩要当奶奶或者妈妈。

    三个男孩不愿意做女孩子,争抢着要做爷爷和爸爸。

    三个男孩吵的特别凶。

    林聪点了点哥哥们,哥哥们俯视小萝卜丁。

    “你们吵什么呀”林聪奶声奶气问。

    “爷爷可以管爸爸,我要做爷爷。”小哥哥们愤恨说。

    “唉。”林聪龇牙。

    小哥哥们“”

    他们被小萝卜丁占了便宜。

    “聪聪,你是宝宝。”小哥哥们严肃说。

    林聪早就发现爸爸了,他“唉”完,哒哒哒跑,抓住爸爸的手指头,他回头朝他们露出糯米牙,抬起手挥了挥。

    小哥哥们攥紧拳头“”

    好气哦

    林聪一蹦一蹦往前走,他有自己的爸爸,有自己的爷爷。

    “爸爸,我蹦的高吗”他昂头问。

    “高。”林北。

    林聪特别高兴,蹦的更加欢快。

    到他膝盖的小娃子蹦的在高,脚离地面也只有5厘米。

    但是他玩的开心,林北就停下来看着他玩。

    林聪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林北的脚面上休息,他休息好了,主动牵着林北的手,爷俩一块儿回家。

    回到家,林北掏出合同,把合同放到余好好面前。

    余好好看到数字,她激动极了。

    灶膛的木材被火舌吞噬,火焰欢舞托着锅底,水蒸气从木质锅盖上溢出来,整间门屋子烟雾缭绕。

    锅里的咸鸭蛋还在煮,余好好继续从坛子里掏出咸鸭蛋,用清水洗掉黄泥。

    林北放好合同,也过来洗咸鸭蛋。

    徐红英伺候好母羊,过来帮忙。

    三人忙活到深夜,才煮完咸鸭蛋。

    次日,林北在筐子里铺上干稻草,和余好好把咸鸭蛋捡进去,两人把筐子搬到架车上,林北用绳子固定住筐子。

    余好好扯了两把干稻草,把干稻草铺到咸鸭蛋上面。

    林北让余好好再睡一会儿,晚点再去镇上,他拉着架车离开。

    大概十点钟,林北到了码头,他里面的衣服全被汗弄湿了。

    大清早,刘建民就蹲在船头上,见林北出现,他招呼几个船工下船,把筐子抬到货船里面,他一个人数咸鸭蛋。

    等他确认咸鸭蛋的数量和林北说的一致,他啥话也没说,直接掏钱给林北。

    林北清点钱,刘建民一直围着青壳咸鸭蛋打转,林北拿着钱准备离开,刘建民撂给林北一包烟“你哪里的”

    “稻花村的。”林北。

    刘建民点头,他决定年里面到稻花村走一遭。

    林北下了货船,回头看了一眼离开。

    他怀里揣着钱,不敢停留,急匆匆往回走,关怀仁从他身边走过去。

    林北回头,关怀仁也来了余淮镇。

    一个东西朝他飞过来,林北下意识接,他发现是一根香烟,他望过去。

    朱刚强嘴里叼着烟拐进巷子里,抽自己贱手,叫你手贱,你没事递香烟给他干啥。

    被朱刚强打岔,林北忘了自己刚刚想了什么事情,他把香烟别到耳朵上,拉着架车离开。

    到了莲花镇,林北到信用社和余好好汇合,他拿铁锁把架车锁起来,把余好好肩上的背篓拿下来,背到自己肩上,两人牵着孩子进信用社存钱。

    一家三口从信用社出来,就开始购置年货。

    林北抱着孩子,余好好买好了东西,就放进林北肩上的背篓里。

    “爸,那就是好好,和好好丈夫。”余胜男丈夫褚康扶着余文祥到街上,站在墙角晒太阳。褚康蹲下来抽烟,余文祥拄着拐棍感受热闹,褚康一眼认出了余好好,站起来指余好好,余文祥顺着女婿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眼睛里明亮鲜活的小姑娘。

    “我过去喊好好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你自己站在这里行吗”褚康问。

    余文祥收回视线“给人就给人了,打啥招呼,认啥认。”

    余文祥死心了,他这辈子只有闺女命,也不折腾了,就守着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两个闺女过,三间门房、一个工作、一辆自行车、一点存款给两个闺女,这是两个闺女在婆家生活的底气。

    褚康摇头,重新蹲下抽烟。

    余文祥忍不住又看余好好一眼,余好好和她男人背着他,那个瘦不拉几的小男孩视线穿过重重人影和他对视,余文祥嘀咕“就那双眼睛能看。”

    他再去寻找那双盛着广袤天地的眼睛,已经找不着人了。

    余文祥有些失落,他也这样抱过胜男、易男,带着两姑娘逛街,他曾推自行车驮着两姑娘,带着两姑娘到县城国营饭店吃饭,那都是老早之前的事咯。

    余好好不知道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生父碰面。

    她购置完年货,就和林北、儿子一块儿回家。

    村里的年味越来越重,欢声笑语多了起来,冲散了寒冷。

    余好好在家收拾年货,林聪抱着扫把扫院子,他瞎扫,越扫越乱,灰尘被他扫起来咯,林北赶紧制止他,带他出门。

    一群大老爷们聚在榆钱树下唠嗑,女人靠在墙上纳鞋底,林北从旁边走过去,带着林聪到老屋。

    “也不知道谁这么吃嘴,糟蹋我一个花盘。”徐红英到梁上拿花盘,把花盘放到太阳底下晾晒。她时不时把花盘拿出来晾晒,但是她忙,顾不上数花盘,今天她闲了下来,就数了数花盘,结果少了一个花盘,可把她气坏了。

    林北闻言脚顿了一下,抱着儿子就走。

    徐红英听到动静,抬头“小北,你有啥事”

    林北“我过来问你,今年过年怎么过”

    “还和往年一样,你们自己过年,到了年初二,你姐走娘家,咱们在一起吃一顿饭,你爹的意思是在他那里摆饭。”徐红英絮絮叨叨说。

    “娘,你忙你的,我带聪聪到那边看他们聊什么。”不等他娘回话,林北抱着儿子走向那群大老爷们。

    大老爷们看到林北,问林北

    “小北,你成天往外跑,有没有听说吴家村那个叫吴吴大军卖生姜赚了不少钱”

    “卖生姜真的赚钱吗不会其他人跟着种,它就卖不上价钱吧”

    “不好说。”

    “你只是听说,也有可能是假的消息。”

    “也有可能。”

    他们一句接着一句说,都没有给林北说话的机会,就把“吴大军种生姜”的消息定为假消息。

    他和吴大军还有往来,万一哪天大家知道消息是真的,还从吴大军嘴里知道他就是收购商,这群老大爷能剥了他的皮。

    林北蹲下来“吴家村离这里也不远,你们想知道消息是不是真的,去转一圈不就知道了”

    他们没想过要去别人的村子,听林北这么一说,他们觉得去转一转也好。

    “唉,小北,你说我当年抓阄也抓到水塘,是和不同姓的人共用一个水塘,我和他像你爹和你三伯、五叔那样养鱼,能不能行”林北的堂叔吧嗒吧嗒抽旱烟,见林北不回答,他举起烟杆敲了敲林北的脑袋,“你说句话呀”

    “堂叔,你问我,不如问六叔。”林北哭着脸说。

    “嗯,”林北堂叔点了点头,又抽了两口烟,“有点道理,我这就去找二毛,问他养不养鱼,他想养鱼,咱两家一起养,他不想养鱼,我租他的一半池塘,不管他养不养,都要找你六叔做一个见证,毕竟你六叔是村支书。”

    林北赶紧撤。

    “小北,别走呀,我也问你一个事,你说林苟卖羊,我该不该买”这头羊是林苟坑林志炳的那头羊,是只母羊,他想买了母羊,让母羊生小羊崽。

    林北闻言哪敢留,赶紧跑。

    林北离开后,他们又把话题绕到生姜上,决定现在到吴家村溜达一圈。

    一群老大爷腰间门别了一根烟杆,晃晃悠悠前往吴家村。

    他们到了吴家村,左晃晃,右晃晃,听到有人聊天,他们走过去,支棱起耳朵。

    吴家村村民见到陌生人,警惕看着他们。

    老大爷们老尴尬了,眼神虚飘,见有人下土象棋,他们凑过去,默默看人下象棋。

    他们以前经常和林志炳下象棋,棋艺还凑合,等这局棋结束,有一个老大爷盘腿坐下,和吴家村的老大爷下一局。

    “你们村有人种生姜,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稻花村老大爷问。

    “是有这么一回事。”吴家村老大爷回答。

    两人结束谈话,专心下象棋。

    天黑了,一群老大爷晃晃悠悠回来。

    林北不知道他们当天去了吴家村,第二天,林志昆拿一块豆腐给他,跟他闲聊说起这事。

    “他们消失了一个下午,晚上才回家,把他们家人吓死了,跟你二伯一样。”林志昆脑壳疼,“他们说吴家村确实有人种生姜,我问他们一些细节,他们瞪着眼看我,得嘞,他们就问出了一件事,我抽时间门去吴家村看看,把情况问清楚,省得他们啥情况都不知道,就学人家种生姜,最后他们赔的血本无归。”

    “六叔,我”

    “你啥你,你也有问题,你说你叫你堂叔找我干啥,净给我整事情。”林志昆冲着林北开火。

    “我”

    “没你,走了,最近你嘴巴给我老实点。”林志昆和他二哥闹别扭,现在还没有和好呢,他心里烦着呢,结果一群大老爷们不省心,林北又给他找了一个大麻烦,他都快烦死了。

    林北“”

    我是收购商。

    他挠头,这可咋整。

    “小北,好好让你拿渔网到水塘那里。”林南屁颠屁颠跑来。

    “哦。”林北找出旧渔网。

    兄弟俩到了水塘,就见林东撅着屁股砸水面的冰,林北就在岸上整理渔网。

    林东把冰面破开一个大窟窿,林北下去,把整理好的渔网抛下去,他手里的绳子往下震,他用力拉渔网,林东帮他,兄弟俩合力把渔网拉上岸。

    这一网捕到不少鱼,鱼的个头不小。

    林北给两兄弟分了一些鱼,给他爹留了一点鱼,剩下的鱼被余好好拿回家。

    兄弟俩没着急走,他俩拉着林北到一边,躲着他爹。

    “小北,刘寿利喊我和你大哥到赌场玩两把。”林东小声说,“他带我俩到赌场看了一眼,里面人真多,老热闹了,不过我俩没赌。”

    他听着牌九相互碰撞的声音,听着骰子声,听着麻将声,他的手老痒痒了,正准备摸一把,他想到了怒学、耀学,怒学耀学已经成功数完了一百,他想他俩虽然不是天才,但也不太差,应该能考上大专或者大学,如果他们分配工作,假如单位查他俩的政治,查到他赌钱,单位领导会不会对孩子的印象不好,所以他忍住了。

    林南凑到林北耳边“我差点就赌了。”

    林北笑着说“以后你们的孩子不孝顺,得好好揍他们。”

    林东、林南点头。

    “我跟你说,林苟也赌了,他问赌场借钱赌的,赌场催他还钱,他没钱还,现在要卖羊。”林南偷乐,“他骗了咱爹的羊,喂了这么久,结果是给别人喂的,他真活该。”

    林北才知道林苟卖羊是这么回事。

    林东、林南又说了他们在赌场的见闻,说到刘娣弟弟和弟媳也在赌场,他们帮赌场做事情。

    三人聊了一会儿,林东、林南拎着鱼回家。

    林北转身,他后退一步“爹,你啥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你别管,我问你,你们哥仨背着我聊什么呢”林志炳绕着林北转圈,狐疑问,“有没有提到我”

    “说林苟要卖羊。”林北笑眯眯说。

    林志炳痛心指着林北,他就知道三个狗日的在背地里笑话他。

    林北赶紧跑,林志炳对着他的背影吹胡子瞪眼,他不就是被林苟坑了一回嘛,他们还有完没完了,一直拿这件事情笑话他。

    林志炳心里难受,闷闷回到屋里,拿起他的烟杆吧嗒吧嗒抽烟。

    他放下烟杆,走到水塘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看到了金山,他眼里含笑,只要他把这件事做成,就没人再记得他闹出的笑话,只会记得他了不起。,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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