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邮局, 林北到粮油店买米面。
林北的瓦匠队自己做饭,所以林北经常到这里买米面。
林北走进粮油店,粮油店柜台上方有一块小黑板, 上面写了今日粮油价格, 大米一毛八, 面粉一毛八分三厘,玉米面粉九分六厘, 豆油八角一分四厘
林北趴在柜台上伸长脖子“范老板, 你又进了一桶新豆油”
范二锅嘴角抽搐, 继续打算盘“你要买什么赶紧说, 什么也不买,你就出去。”
“一百斤大米,一百斤面粉, 二百斤玉米面粉。”林北每次过来买米面都感慨二十来号人不好养。
范二锅啪啪拨动算盘“五十五块五, 钱留下, 你出去, 我等会让人把米面给你送去。”
“范老板, 你真不打算把豆油的价格降下来”林北贼心不死问。
“不降,你死心吧,我卖不出去我自己吃,你少拿刚才的话刺激我。”范二锅撕下一张收据, 他把收据压在墨水瓶下面, 又举起算盘晃了一下, 把算盘放在柜台上继续算账。
林北放下钱,抽走收据离开。
他到猪肉摊买了二十斤猪板油,林玉章叫他顺带买鸡叉骨、鸡拐骨、豆芽、荠菜,这些东西死便宜, 林北就多买了一些。
路过供销社,林北走进去看一眼,里面的布局基本没变,才粉了没多久的墙皮有点儿鼓包。
林北正要离开,席年年和顾美娟走进来,和他擦身而过。
“年年,刚刚那个人进来丢人现眼的吧。”
“我最烦这种人,进来啥也不买,还问东问西。”
“年年,你能不能让徐要要也把我弄进这个供销社工作”
“表嫂,你进来工作,你家老头就更有理由把砂锅坊交给顾美兰和那个乡下佬。表嫂,我把你当亲姐,就算你恼我,我也要和你说句掏心窝子话,我认为你现在不应该想其他事,应该先把砂锅坊要到手,如果你不想管砂锅坊,可以把砂锅坊交给表哥管,那时你想来供销社上班,我肯定给你想办法。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在砂锅坊干又脏又累的活,把自己整的灰头土脸,没几天就把自己姣好的皮肤糟蹋的不成样子,还不如和我一样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来供销社上班,接触一些讲究人。表嫂,你别笑话我,我感觉跟他们聊天,空气都是香的。”
“好表妹,你就别勾我了,赶紧帮表嫂想想办法,怎么让顾美兰放弃砂锅坊,我也想体验空气是香的感觉。”
“那你也帮我想想办法,怎么让关怀仁不缠着我。我现在离县城近了,他每天放学都过来找我,徐要要为了这事和我吵了好几架,徐要要爸妈可能也因为关怀仁不愿意见我。”
“年年,你有没有闻到焦味”
“我没”
在席年年眼中,余淮镇供销社的味道除了香就只剩下香,她即便闻到了焦味,在她鼻中焦味都是香的,她笑眯眯说她没有,“有”还没有说出口,就有人喊他看到了电路着火,供销社里面的电灯全灭了,好多人惊慌失措尖叫跑出供销社,席年年被人推攘挤出去。
顾美娟和席年年被人冲散。
顾美娟找到席年年,席年年头上的红白格子发箍没了,脖子上的丝巾歪了,耳朵上的珍珠耳坠丢了一只,皮鞋上出现了好多脚印。
席年年当即蹲下呜呜咽咽哭,哭声像小奶猫,若是平常,大家肯定怜惜她,可现在大家惊魂不定,压根没有心情管她。
林北已经走出了好远,他听到动静折回来看一眼。
几个售货员惊魂未定描述“真的,我们向往常一样卖货,电线接口砰一下窜出火花,窜出火花的地方就在我们头顶,我们当场腿软,几个同事架着我们往外跑。”
说完,几个售货员瘫在地上哭。
有人安慰售货员,有人焦急说“有人去叫电工了吗电工怎么还不来”
但没有一个人靠近供销社。
林北抬头,视线范围内是以供销社为中心的商铺,他知道这排商铺一端通向镇口,另一端通向码头。根据售货员描述,他已知电路接口窜出火花,就是不知道火有没有烧起来,火一旦烧起来,会波及到旁边的商铺,商铺里全是易燃物,这些商铺一旦烧起来,火势就很难控制下来。
林北放下东西,走到门口看,见火势还没有烧起来,他迅速跑进去,因为他看过供销社设计图,知道电闸在哪里,他跑到电闸处,见电闸没人关,他快速拉下电闸,随手拿起一块羊毛毯扑火。
“许老师,你再快点。”
“有没有人拉电闸”
“谁拉电闸了”
“电闸在哪里来一个人带我过去。”
郑辉把许初彦喊来,原以为许初彦能很快处理好这件事,谁知道许初彦不中用,净问一些没用的问题,还让人带他进去找电闸,郑辉脸上显现不满,但许初彦坚持让人带他进去找电闸,郑辉磨磨唧唧找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带许初彦进去,众目睽睽下,郑辉只能硬着头皮带许初彦走进供销社,他刚跨进供销社的大门,他腿脚发软,额头冒冷汗,他只顾着拿手绢擦汗,忘了他带许初彦进来干嘛的。
许初彦心急如火“郑主任,电闸在哪里”
“哦,哦。”郑辉一时想不起来电闸在哪里。
林北听到动静,他把羊毛毯放到一边,走过来“我拉了电闸,火星也被我扑灭了。”
“你要让售货员谨记电路起火莫要慌,一关电闸,二不要用水扑火。”林北撂下这句话,他出门拎起东西就走。
“郑主任,你找电工重新弄一下电路。”许初彦原本可以帮他重新弄一下电路,但郑辉的表现让他皱眉,许初彦就懒得管他。
许初彦追上林北,好奇问“你懂电路”
林北当年我给人盖房子,介绍你给人铺电路,看多了,我自然学会了一点皮毛。
他认识许初彦的时候,许初彦是一个沉默的穷瘸子,偶尔会和自己说两句文绉绉的话,透露零星无关紧要的过去,林北抓住他懂电路这点,拉着他给人铺电路,他在报纸上看到大城市厨房、卫生间、客厅卧室、所有灯具不走一个电路,他自己捣腾出了这种电路。
“我大专念的物理专业,毕业被分到镇上当物理老师,我懂一些电路,你跟谁学的”许初彦十分好奇。
林北“”
“既然你会电路,为什么你不帮房利财铺电路”许初彦眼里全是困惑。
林北“现在用电不是找电工开户,电工帮忙拉电线吗”
“十个电工,九个半是酒鬼,”许初彦眉头紧锁,“你找他拉电线,十有八九他在喝酒,他酒醒了,如果他想起来就帮你拉,如果他想不起来,你就要再去找他,你找了三次五次,他才来帮你拉电线。”
“就像郑辉,他跑去找电工,看到电工正在喝酒,他立刻掉头找我。”许初彦摇头,“大家能不找电工,就尽量不找电工。”
林北若有所思点头。
“你有没有听说瓦刀一响,五块零二,灰桶一拎,三块零二”许初彦问道。
“没有。”林北摇头。
“县里还有我们镇上,瓦匠队要工费,就是这个价。”许初彦摊手,开春那会儿,泥瓦匠联合起来把价格提上来的。
林北低头走路,半晌,他提到另一件事“你或者夏老板认识关怀仁、席年年吗”
许初彦愣了一下“关怀仁你说的是那个在县高中复读的学生吗夏露帮过他一次,那天傍晚,夏露撞见一群人打他,夏露跑到派出所报警,又把他送到医院,后来,他父母买礼物感谢夏露。”
“关怀仁原本和席年年是一对,后来他复读,席年年和莲花镇信用社行长的儿子好上了,两人到县里看电影,被关怀仁撞见,关怀仁没有怪席年年,还要和席年年结婚,席年年不愿意,跑到余淮镇躲关怀仁,席年年在这里和派出所公安徐要要好上了,关怀仁依旧不愿意放手。”林北憋了一会儿,吐出一句话,“关怀仁脑子和正常人不一样,你让夏老板小心他。”
“好。”许初彦朝林北挥手,他转身往回走。
林北扭头,注意到许初彦的脚步乱了,林北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拎着东西回去,粮油店老板已经让伙计把他要的米面送到了。
林玉章接过菜,见林北买了二十斤猪板油,十斤荠菜,他乐道“晚上我用油渣包荠菜包子吃。”
“用面粉吧,这回不掺玉米面粉。”林北豪气说。
林玉章笑眯眯应下。
菜到了,他着手做饭,今天中午烧鸡叉骨、鸡拐骨炖粉丝豆芽,他做了三大锅米饭。
林玉章拿着大铁勺敲大铁盆“开饭了”
大伙儿放下工具,到旁边洗了手,拿了一个十寸的搪瓷盆过来,自己拿勺子舀了五勺米饭,三勺菜。
林北揉着心口窝“实在养不起了,干完手里的单子,咱散伙吧。”
赵小曲龇牙啃鸡叉骨,闻言嘎嘎笑回道“想散伙,美得你。”
林南狼吞虎咽吃了几口饭,他把手臂搭在膝盖上,歇了一口气继续埋头干饭,又停下来歇一下,注意到有一个陌生人朝小弟走去,林南挑了挑眉,“小北,你看,又来单子了。”
林北回头,见一个中年男人朝他走来,他放下碗筷迎了过去。
中年男人叫万百福,他开门见山说“我盖四间房,20垛砖行吗”
“地基37,外墙24,屋里隔断18,厢房小隔12,至少33垛砖。”林北眯着眼说。
万百福眉毛拧成一股绳子“外墙18不行吗”
“可以,就是没有24的稳当,也至少需要29垛砖。”林北思索道。
三分钱一块砖,一垛砖864块砖,万百福算了一下,光买砖他就要花七百五十一块六毛八,还没加瓦片、大梁、水泥、沙子,还没加粉墙、打水泥地板,加上这些,他至少要花一千五左右。
万百福皱眉想了半天,抬头问“工费怎么算”
“大工一天五块二,小工一天三块二。”林北笑着说。
“什么”万百福发出来的声音破裂,“大工不是四块六嘛,小工才两块九。”
“我也是今天出门办事才知道大工小工全涨价了,”说到这里,林北一脸肉疼指着吃饭的人,“你瞅瞅我给他们整的饭多好。”
“我不给他们整这么好的饭,他们没有精神头干活,原本七天干的活,结果他们用九天干完,我这不是坑你们嘛,我做不出这种事,只能咬牙给他们整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他们。”林北苦着脸,“我已经快养不起他们了,手里的单子干完我都想散伙了。唉,可能是好心有好报吧,在这个节骨眼上,泥瓦匠的工费上涨了,我涨涨工费,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
“你手里还有单子,那工费怎么算”万百福盯着林北。
“合同当时签了什么价就什么价。”林北死心眼说。
“你也给我这个价,我把粉墙、铺水泥地板都给你做。”万百福怕林北不同意,赶紧给林北打感情牌,谁让这个年轻工头死心眼、心肠软,“我上养疾病缠身的父母,下养身子骨弱的儿女,我快被重担压的喘不过气,就想着盖几间房租出去,我每月有点额外收入,我身上的担子轻一点。兄弟,你退一步,就当帮帮我,谢谢你,兄弟。”
林北跑到路边抽烟,对自己说自私点,他回头看那位大哥,他又于心不忍,林北手指夹香烟挠头,过了好久,林北丢下烟头走过来“大哥,我给你原来的价,如果有人问你工费,你就说上涨的工费,别让我难做。”
“行,行行,咱们现在就签合同。”万百福催道。
林北慢吞吞起草合同,万百福急得抓耳朵。
两人签好了合同,林北抓住合同不撒手“大哥,没动土之前,你都可以反悔。”
万百福按下手印,脑中刚响起我不是过来瞅瞅的吗,咋就签了合同,就被林北打断,他把合同拽到手里,小心翼翼放好“兄弟,你放心,谁反悔我都不会反悔,我这个人最讲信用。”
林北的眼神告诉万百福他有点反悔了。
万百福见林北这样,他嘴巴咧到耳后根跑到马路上,他认为自己这次来对了,捡到一个大便宜。
林北装好合同回去吃饭。
林东抱着搪瓷盆跑到林北身边坐下,叹息说“你下回别心软,该什么价就什么价,别让价了。”
“大家都不容易,各自让一步,心里都舒坦。”林北嘴里含着饭囫囵说。
“我们刨地,他们端铁饭碗,谁更不容易。”林东没好气说。
林北嘟囔一声“我下次不让价了。”
他闷头干饭。
3月份前,他找顾军买砖,顾军给他的价格是二分八厘,三月份之后,顾军给他的价格是二分五厘,这件事只有他、顾军、厂长知道。
他订其他材料,他们都给了自己一定的优惠。
林北通通没有跟人说,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知道。
林东恶狠狠啃鸡拐骨,也不知道他把鸡拐骨当做林北嚼,还是把鸡拐骨当做万百福嚼。
饭后,大家找阴凉的地方席地而睡。
大概一点半,林北拿勺子敲铁盆,大家鲤鱼打挺跳起来,把稻草拢到一起,就跑去干活。
林北笑眯眯点头。
果然要想牛干活,就得让牛吃得饱吃得好。
林北也加入进去干活。
太阳快要落山了,林玉章先收工,查看一眼发面,紧接着他开始炼猪油,用油渣和荠菜包包子。
他们先被油渣馋坏了,紧接着又被煊软蓬松的包子馋坏了。
等到收工,一群人一哄而上抢包子,一盆包子一瞬间被抢空了。
林北“”
他心口窝又开始疼了。
“北哥,咱们让你提前感受一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赵小曲嘻嘻哈哈说。
其他人坐在地上耸着肩膀笑。
林北盘腿坐下,眺望家的方向,他有点想儿子了。
林玉章走到林北身旁坐下,递给林北三个包子“我藏了六个包子。”
林北咬一口包子,包子又煊又软,里面的馅料又足又香,林北一不留神吃了三个包子,导致他有点小撑。
不止林北一个人吃撑了,大家都吃撑了。
晚上,大家把稻草铺在地上,躺在稻草上,身上盖着厚棉被。
现在是三月下旬,夜晚的气温还是很低的,林北把厚棉被一半压在身子底下,一半盖在身上,他枕着手臂,广袤的星空扑向他,闯进他乌黑的瞳仁里,林北眨了眨眼睛,眼中的寒星有了温度,天上的寒星却是孤冷的。
第二天,天边泛白,红日缓缓露出半个脑袋,天边的白云羞红了脸。
林北爬起来,对着红日咧嘴,其他人睡眼惺忪揉眼睛,朦胧看到林北十分有朝气对红日笑,他们立刻起身,盘坐在稻草上对着红日咧嘴。
“duang”一声,红日整个身子出现在大家眼睛里。
大家跑到井边,打水用冷水洗脸,又折回去收棉被,把稻草拢起来。
他们先干一会儿活,等到林玉章做好了饭,大家再过来吃饭,吃完饭继续干活。
雇主吃过早饭,溜达过来看他们干活这么积极,笑酸了嘴角。
就连旁边卖饭的小摊主、修车铺老板提到林北等人,纷纷竖起大拇指,雇主见状更加高兴。
林北的瓦匠队干活快,拆墙、打地基、砌墙、上顶顶多用五天时间,他们到另一家干活,等墙壁吃透了水,晾干之后,林北带瓦匠队回来粉墙、铺水泥地板,满打满算只用两天,一个房子从地基开始到可以住人,他七天就可以完成,全县找不出比他的队伍干活更快的队伍了。
他们又干完两家活,林北给他们放半天假。
现在是四月上旬,气温已经很暖了,他们带的衣服有点厚了,林北先给他们结了半个月的工钱,让他们添置一些薄衣服。
林东带头,带他们到河里游几个来回,才带他们到处闲逛买衣服。
林北就留下来看守家当。
现在闲了下来,林北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余好好应该已经收到信了,不知道余好好收到他寄的信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林北嘴角上扬。
傍晚,一群人像雏鸟一样叽叽喳喳归家。
“小北,你看我买的衣服,丑是丑了点,但是便宜耐造。”
“你看我买的鞋,是老包鞋,它好穿又耐造。”
大家掏出自己买的东西,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林北跟着他们一块儿笑。
他们到一旁整理东西,林东、林南凑到林北身边。
“我们跑到余淮镇玩一会儿,我听说供销社差点烧起来。”林东凑到林北耳边,“据说向阳瓦匠队给供销社干活,不小心碰断了电线,他们私自接上电线没有告诉任何人。”
“有人说你拉的电闸,扑的火,真的是你呀”林南迫切问。
林北点头“因为我手里拎着你们的伙食,所以我扑了火就离开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的火,就没有提。”
小弟扑了火就离开,说明郑辉没有时间跟小弟道谢,这段时间小弟一直跟他们待在一起,他也没有看到郑辉找小弟道谢。
他光听镇上人形容当时的情况,他已经心惊肉跳了,小弟在那种情况下拉电闸扑火,这狗日的郑辉居然忘了救火英雄。
林南牙齿咬得嘎巴响,拳头攥的死紧“老子一定要找个机会套麻袋揍他。”
林东阴阳怪气诅咒“就这人还当领导呢,趁早下来吧。”
“他跑过来感谢我,说他当初被猪油蒙了心才选择向阳瓦匠队,差点酿成大祸,多亏了我,才没有酿成大祸。”林北继续揣测郑辉的心思,“人家是领导,哪能拉下面子承认自己有错,出面感谢我。”
“供销社在这种人手里迟早得完。”林东再一次诅咒。
“唾,我还把给供销社干活当做光荣的事,我真想跑回到过去扇死我自己。”林南现在不能听“供销社”三字,一听这三个字,他就犯恶心。
林北也觉得郑辉挺恶心人的。
邮差停下自行车,靠在公路边喊“喂,你们是稻花村的泥瓦匠吗你们这里有一个叫林北的吗”
林北推了推林东、林南,示意他俩别说供销社了,兄弟俩噤声,林北站起来“我就是。”
“是从莲花镇寄来的。”邮差掏出信,“上面收件人地址不详,我把它留到最后,等送完其他信件再送这封信,如果我找不到人就把它退回去了。”
他让林北在一张纸上签下名字,再把信给林北。
他骑车离开,下意识回头看男青年拿着信封跑到公路边的白杨树下蹲下来,他嘀咕“一个在莲花镇,一个在县里,这么近居然写信,写信就写信吧,收件人地址居然不详,地址不详就不详吧,我居然能找到收件人,是我厉害吗”
邮差露出傻笑,卖力蹬车回家。
林北手心有点出汗,他把手心放在衣服上蹭了蹭,紧张撕开信封
展信佳,见字如见晤
前几日,刘建民拉走了1000枚咸鸭蛋,春天气温回暖,鸭子下蛋勤快,鸭蛋价格由两分四厘降到两分二厘,刘建民与我约定下次拿咸鸭蛋时间,和我订了价格比这回低了一分八厘,目前价格是八分六厘。
他想拿走2000枚咸鸭蛋,我拒绝了,只给他1000枚咸鸭蛋,我打算留着端午中秋卖。
我三月份种的蚕豆已经开了小花骨,田里的麦子长得绿油油,我种的李子树长出了九片嫩叶,娘养的母羊下了两只小羊崽,一公一母。
六叔家的小猪仔全养活了,村里有几户人家抱走了五只小猪仔,六叔留了一只小猪仔,小猪仔又壮又精神,六叔终于抽出时间到吴家村打听生姜的事。
六叔从吴大军、吴春生、村会计嘴里知道收购商是稻花村的林北,他回来跑到水塘那边,坐在小木船上坐了一下午,晚上跟爹聊了一宿,第二天,他精神抖擞到吴家村借着你的名声找吴大军学经验。
聪聪跟我说,爷爷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他爷爷还强调是他编的,他爷爷说一个逃荒的人走进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口压井,可是村子里没有水引压井里的水,逃荒的人拿出自己的水给村民,村民引水成功,村民喝到水,逃荒的人不仅喝到了水,还接了一壶水带在路上喝,又有逃荒的人路过这个村子,他们都喝到了水。
我记得以前你和我讲过这个故事,你说是城里来的知青说的。
聪聪长高了,他学会了自己穿裤子、穿鞋,他每天早晨起床就抱着扫帚扫地,我做饭,他坐到灶台底下帮我看火,吃过早饭,我牵着他到菜地揪一篓菜叶到水塘,我喂鸭子,他就坐在草地上,捧着小脸盯着铁丝网看,我不懂他在看什么。
等我开始捡鸭蛋,他爷爷牵他离开。
等我忙完,他有时睡到他爷爷的床上,有时跟我回家,他总是吃饭吃到一半就睡着了。
下午,耀学、怒学、超学、爱学邀请他到大伯、二伯家学拉二胡和打快板。
大伯、二伯现在可以合奏了,他们开始唱戏曲,各唱各的,虽然小燕子听了他们的声音,吓得连夜搬家,但是我觉得给他俩一年半载,他俩一定可以合唱。
姐夫学会了做包子,被姐拉到镇上卖包子,姐说她攒够了一百块钱,就到余淮镇开包子铺。
今天是三月三十号,再过几天就是四月五号清明节,你又一个节日没有回家,不知道你五一劳动节会不会回来,如果你回来,捎几瓶啤酒,几瓶橙色汽水,再把过年的空瓶子带给店家。
安好。
今天四月七号了。
林北把信折起来装进信封。
兄弟俩见林北把信收好了,他俩跑过来蹲在林北左右两边。
“谁寄的信”林东好奇道。
“好好,她告诉我耀学、怒学、超学、爱学跟大伯、二伯拉二胡、打快板。”林北嘴角咧开说。
林东眼前浮现一个男孩子拉二胡、一个男孩子打快板挨家挨户乞讨,他低头薅自己头发。
林南眼前浮现年里面乡镇府请戏班子到镇上唱戏,超学、爱学上台拉二胡打快板,说唱逗笑哄得大家哈哈大笑,林南就想哐哐撞大墙。
呜说好的天才儿童呢说好的被上面注意带走培养呢说好的他俩不拖后腿,他们到城里做领导呢
林北所有的情绪被这两货破坏的一干二净。
“咱们国家有不少大人物会拉二胡、打快板。”林北冷不丁出声。
这道声音在兄弟俩耳朵里成了天籁之音。
嗯,大人物都会拉二胡、打快板,他们家的天才儿童学会了,说不定大人物因为这个重视他们家的天才儿童。
兄弟俩跟打了鸡血一样抱着白杨树上蹿下跳。
林北拿手盖住眼睛,哥哥们又犯傻了,他该怎么办,干脆打一顿吧。
林北揪着兄弟俩的后衣领回去,兄弟俩呵呵傻笑。
林北“”
这两丢人的玩意,能把他俩塞回娘胎回炉重造吗
只要一涉及侄子侄女,这两货就犯傻,林北决定以后非必要不提侄子侄女,除非这两货又想惹事情。
回到大本营,林北撒手,不管两人了。
林东立即窜进人群里,笑没了眼睛说“我家怒学、耀学以后一定老有出息了,供销社主任见到他俩,都要点头哈腰。”
“我家超学、爱学也有出息。”林南急忙说,“供销社主任级别不够,见不着我家超学、怒学。”
林北插一句“送每一个孩子上学,总有一个孩子有出息。”
“对,一堆孬瓜里肯定能挑出一个好瓜。”林玉章笑眯眯说。
他们对林北说的话没啥感觉,但是林玉章说的话让他们太有感觉了。
他们一家至少有两个孩子,不管男娃女娃,全送他们上学,肯定有一个是好瓜,能考上中专。
不管是男娃考上中专,还是女娃考上中专,他们毕业了工作了,可以关照一下家里。
他们美滋滋想,打算到秋就送可以读书的孩子进学校。
今夜,他们带着好梦入睡,第二天,他们又开始忙碌了。
中午,林北没有午休,他找一块安静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打算给余好好写一封回信。
林北想了想,决定和余好好一样写他身边发生的事。
他已经完成了五单生意,方老太早已安装好了门窗玻璃,找电工拉好了电,她的房子全租了出去,有三家还差一间或者两间房子没有租出去,剩下的一家正在找师傅安装门窗。
这里热闹起来,又多了十几个卖饭的小摊子。
林北正在写信,上一个雇主找到林北“林师傅,忙呢,我想请你帮我拉一下电线,我下午找电工陪我到电局开一下户。”
“行。”林北放下笔,“你准备好东西,我就过去帮你拉电线。”
“谢谢林师傅。”林北上一个雇主风风火火骑车离开,半个小时后,他喊林北,林北用了十分钟帮他拉好电线。
上一个雇主又火急火燎骑车离开,林北回去继续写信,他找时间把信寄了出去。
林北到邮局寄信,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群人,他们拦住林北的去路。
刘壮脸上的肌肉绷直,朝地上唾一口“你小子行啊,敢截我胡”
房利财那么一大只鸭子居然飞了,飞到这只臭老鼠怀里,刘壮不甘心呐,忒想弄死他。
一个满嘴黄牙的男人用力丢掉烟头“我盯供销社盯了那么久,给李茂、赵奋斗塞了那么多好处,你小子一声不响虎口夺食,害老子降工费降材料费拿下供销社这单生意,你知不知道老子损失了多少钱。”
“我去你n,我们说我们最近怎么接不到生意,原来是你小子把生意截走了。”一个眼神不正的男人歪头掂了掂手中的棍子,“你识相点滚出县城余淮镇,老子饶你一条狗命,你要是不识相,老子把你打死丢到河里喂鱼。”
林北后退,拿着棍子的男人眼神狰狞朝林北走去“小子,你不老实呀,在老子眼皮底下想跑,老子今天就恁死你。”
只有男人朝林北走来,其他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围观男人怎么把林北打成死狗。
谁也没有料到本来后退的林北突然冲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臂把人摔到地上,夺了男人手里的棍子。
就他们眨一下眼,仅仅一秒钟而已,棍子就落在林北手里,男人躺在地上鬼哭狼嚎,似乎在嚎他的手臂折了。
林北手里有了工具,没有哔哔,直接朝他们挥去,他们的拳脚招呼到自己身上,林北也不躲,哪个离他近,他就砸哪个,他深知膝盖脆弱,逮到机会就往人膝盖上砸。
“你你小子别走,给老子等着。”刘壮拖着不能打弯的腿先跑为敬。娘的,这小子也忒阴了,专挑人的膝盖脚面砸,疼死他了。
有一个人临阵脱逃,其他人犹豫了一下,立刻跑走,临走之前还放狠话“我们回去召集我们的瓦匠队兄弟,你和你瓦匠队里的那群土老帽等着我们,千万别跑。”
“我去县城派出所报备一下,只要我七天内没有出现,他们找刘壮和刘壮走得近的泥瓦匠。”林北丢下棍子,“咱们县的书记下半年升到别的市,你们说上半年县里出现恶劣斗殴事件影响到书记,你们会咋样”
“我和房利财走得近,房利财透露的,刘壮,你要是不相信,你问房利财或者房利财爸。”林北喊完之后,“嘶嘶”倒抽气。,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