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请柬
小道童显然也是怕了,扯着老头衣袖往后退,声音颤颤巍巍“师父我们还是走吧,免得挨打。”
老头下意识再退一步。
“咕咕”这时,小道童肚子咕咕直响。
那年轻赶车郎给他们分了不少干粮,可到底数量有限,今日三人都没吃任何东西,在进入京城时,小道童便念念叨叨畅想着能吃块安庆王府的点心
想到这里,老头咬牙往前走“走,咱们去应招”
就算被打出来,也得吃几块点心才行。
他今日便要厚着脸皮去搏一搏。
“师父”小道童瞪大眼睛,但见老头已经上前,到底还是咬牙往前冲,倘若待会儿挨打,他起码可以给师父挡一挡。
然而
一切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
还没等老头开始糊弄,那门房看了眼小道童身上的道袍,又看了眼老头,问“你们是道士”
老头“”
别是还不等他们开口,就因为道士身份被撵走哟。
被眼神上下扫视,小道童已经吓得瑟缩起来。
老头很想说不是,毕竟这不是道士受看重的前朝,在如今这个时代,道士相当被人嫌弃,很是没有地位。
可到底是拜了祖师爷的真道士,实在是说不出口。
那门房不等他们回答,已然是断定,直接便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要是再晚一些,那可就来不及了。张二,赶紧带他们进去,看能否赶得及。”
两人一怔。
而那边,张二已经上前来引他们。
小道童茫然看向师父,老头咬咬牙,壮着胆子准备进去。
想了想,估摸着不一定是坏事,他腆着脸笑“我还有一同伴,可否一起”
张二没有废话,只说“快些。”
老头赶紧对车夫招手。
这一路上多亏这位怪车夫,有机会吃点东西,他也没忘记车夫。
那几乎看不清楚脸的年轻车夫想了想,跟上去。
老头忐忑跟在张二后面。
雕梁画栋,装饰精致的王府实在是超乎他们想象,华丽的宅子,院中的景致都让他们升起一股子自卑感,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余光注意到年轻车夫,发现对方那双眼睛似乎依旧毫无情绪,并未多看这院子一眼。
果真是个怪人。
很快他们进入前院。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已经站着无数道士,衣着不同,年岁不同,但大多数衣衫褴褛,显然过得极不好。
怎么将他们这些人带到一起
老头心里满是困惑。
站在这样的地方,所有人都有些局促,茫然无措,却又不敢东张西望,只惶惶站在原地。
这时,脚步声响起。
“世子到”
老头下意识看过去,便见一行人款款而来,待看清来人,他瞳孔放大,相当惊讶。
那是怎样的一个年轻公子
面白无须,头戴玉冠,五官精致如仙,腰系对佩,个子不高,清瘦单薄,可那镇定而从容不迫的仪态能让人忽视瘦小与单薄,只觉高不可攀。
再看对方额间一点红痣,哪里像是什么年轻世子,分明是供在庙宇的童子
这样一个童子,能看得上他们道教
将他们集合起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老头莫名心肝颤了颤。
他的旁边,车夫眼中也露出疑惑。
这样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高贵公子,便是平日见到的贵人们也会相形见绌,更别提这些社会底层的道士,个个都噤若寒蝉,眼神敬畏。
容昭走到最前面,站定,扫过众人,缓缓开口“我知诸位是应招而来,但我父已病情稳定,恐怕不用诸位协助看诊。”
话音落地,众人面面相觑。
此时,他们和老头几乎同一个想法所以,别说银两,他们连顿饭都骗不到了
然而容昭又道“但是,我府上欲招揽些宾客,恐需要各位。”
宾客
这可不是一般的词语,在前朝,宾客是拥有极高地位的幕僚,在本朝,宾客可是太子身边的官
甭管容昭说得是什么意义的“宾客”,那绝对都是以礼相待的重要人士。
他们这些道士值得
这容世子难道是信道
有些人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容昭就当没看到,继续“当然,想要入我府的宾客,需得答得上三个问题,能答上者,我皆会收入府中。”
有人小心翼翼开口“什么问题”
莫不是要问他们能不能炼丹
容昭“其一,可会配制火药,配方如何其二,可会制作火药爆竹,是否创新过其三,可观察过火药之光,有何感触”
众人“”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
他们怔怔看着容昭,显然没想到她竟然会问出这么三个问题。
这可和炼丹无关啊。
容昭一脸淡定,这个与她记忆中不同历史时代的大雁朝已有火药,前朝道士盛行,火药拿来制作过鞭炮类似的产物,供皇室取乐。
这种本该管制的东西,却因为效果相当一般且花费巨大,只能拿来取乐。
容昭要自制,并不违禁。
这些道士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开口回答。
容昭依旧淡定“若能回答我的问题,招入府中,月银十两为底,包吃包住。有所成效,每月人人皆有赏银,一两至百两不等,能带头创新者,赏银十两至千两不等,上不封顶。”
换言之
包吃包住,每月十两底薪,旱涝保收。
好好干活,每月都有奖金。
贡献突出,还有巨额分红。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随即猛地举起手,不顾形象往前挤去“我回答我回答世子,我有想法”
这个薪酬,不干就是傻子
容昭见此,了然地笑了。
缺人才怎么办砸钱。
还是没有怎么办那便是钱砸得不够。
别说百两、千两,便是万两,只要能砸出制造烟花的人才,震撼地打响她在京城第一炮,绝对值得。
容昭以为这群道士中只能选出一两个可用人才,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有近十个是真研究性人才。
也对,新朝成立已经好几十年,被各种打压后还在死磕“道术”的,多半都是才能突出,且性格执拗。
属于科研人员的执着才能坚持下来。
这其中有一个姓荀的老头尤其突出,他带的小道童也比一般道士厉害得多,这人不单单会做鞭炮,而且花活很多,稍作引导,可往物理学、化学发展。
再看对方那举一反三的灵活性子,容昭想或许要不了三个月。
她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将九位道长收入府中做宾客,由荀道长领头。其他落选之人,每人一两银子,送出府去。”
石头忙应下,领着一脸失望的落选道士离开。
而选上的人瞬间有种鲤鱼跃龙门之感,几乎可以想见未来的美好日子。
除了这九人以及落选人外,容昭看向多出来的一个人。
那人一开始就站在人群中,但一点也不起眼,几乎隐于人群,让人忽视。
现在人散开,每一个过选人都是容昭亲自把关,那人自然藏不住。
那是个高挑的年轻男人。
他穿一身灰黑衣服,很是普通的打扮,但围巾和碎发几乎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明显不太普通的眼睛,狭长的犀利眼眸。
对上容昭视线,对方像是害怕了般,垂下脑袋。
可容昭何许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其实根本不怕,只是伪装。
容昭蹙眉“这是”
荀老头赶紧上前“回世子,这是送我们来的车夫,一路上对我们照顾颇多,老儿便将他带了过来”
他显然是想为这车夫寻一个出路。
容昭看向荀老头,这人便是她这次招揽的道士中最有能力的,他还带了个虽然年幼,却很有科研天赋的小徒弟。
这样的人才,帮他们安置一个“家属”,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这车夫很有些古怪。
她问车夫“你可会道术”
车夫缓缓摇头,声音沙哑“不会。”
声音意外的好听。
容昭深深看了他一眼,吩咐道“那便安排进车马房,当府上的车夫吧,月银”
想了想,她问“一两可否”
荀老头喜笑颜开“够了够了,已经很多了,能入安庆王府也是这小子造化”
那年轻男人显然是意外这番变故,他原本只是送这老头和小道童过来,见安庆王府变化极大,便进来打探一二。
万万没想到他被招纳为“车夫”。
年轻男人垂着头,碎发遮住眼眸,声音依旧沙哑“是。”
这人虽然古怪,但容昭并非是一个好奇心很旺盛的人,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兴冲冲扭头看向荀老头等人“各位道长,我已提前准备好新型道观,你们且随我来,接下来,我需要你们”
她带着道士们去“炼丹”,那年轻车夫则被其他下人带去车马房。
年轻车夫回头看向脚步变得轻快的容昭背影,微微蹙眉。
挂了大半个月,安庆王世子终于取下告示了
却又贴出新告示
近日我父安庆王胃口不佳,重金悬赏厨艺高超的厨子。
京中人议论纷纷。
“这安庆世子莫不是真要花光十万两”
“为了让安庆王开心,这世子也真是舍得啊。”
“重金求厨子”的告示挂了大半个月,取下,又换上新的
近日我父安庆王心情不佳,重金悬赏各路手艺人,博父一笑。
京中人再次议论。
“这安庆王世子看来真是个孝子。”
“啧,可劲儿造吧,现在多少人夸,一个多月后就有多少人骂。”
“不过,这安庆王有子如此,也当是死能瞑目。”
被外人觉得“死能瞑目”的安庆王一点也不能
他那不靠谱的假儿子打着他的旗号,招了一大帮子人进府,一撮人在后山,天天“砰砰砰”不知道在炸个什么。
一撮人在厨房,“咚咚咚”不知道在做个什么。
一撮人在院子里,“哐哐哐”不知道在砸个什么。
孝子
除了每晚来瞅一眼他还活着没,白天都和那些招来的人混在一起,哪还有个姑娘样更没有孝子样
老太太和王妃慌得只能关起来念佛,他倒是想管一管,可根本就管不住
眼看三月之期越来越近,他敢死吗
这时候死,那绝对是死不瞑目啊
侧妃白氏“王爷,你当真不管管吗世子这是胡来呀”
容屏转身吼道“闭嘴世子做什么,岂容置喙”
白氏“”
刚刚不是你在骂不孝子胡来吗
“重金求匠人”的告示挂了大半个月,取下来后,终于没有再挂新的。
而此时,距离三月之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
得益于这番操作,安庆王世子容昭的名字响亮了整整两个多月
百姓们羡慕,也期待安庆王世子重金聘请自己。
达官贵人们则是看热闹。
当然,也有人酸得很
“我看这家伙就是扬名。”
“可不是,就死磕着一个孝字,这三个月,名声都要传遍大雁朝了。”
“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想到敢拿十万两出来搞吗三月之期就快到了,你当为何那么多人看不顺眼却没人出手都等着世子自掘坟墓呢”
“可安庆王世子现在名声就是大”
大雁朝并没有正规的科举制,选官主要是考核与举荐,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那当然都是名声越大越好。
甭管是风流才子、满腹经纶,或者尊师重道、恃才傲物,只要有名声,就有做官的可能。
所以谁不想扬名
这安庆王府世子如今可是名声震天。
大雁朝迄今为止,也只有一个安庆王世子能足足让人热议两个月以上,且还有继续热议下去的趋势。
这些想尽办法扬名的公子们,如何能不羡慕容昭
他们只能祈祷三个月赶紧到,祈祷容昭还不上钱,名誉扫地,也让这一阵“安亲王府世子”之风过去。
这些人只是酸,有人却是心肝都痛了起来。
“三公子,怎么办账房说马上就要交账了,他实在是瞒不过去”玉竹急得脸都白了。
短短两个多月,张长言瘦了一圈。
没办法,那可是两万两的窟窿
还是不能让张丞相发现的窟窿
他自己能当的东西都偷偷拿去换钱了,还找他母亲要了些钱,又借了些狐朋狗友的,勉强让丞相府账房维持过去,没有泄露他挪用的事。
但到底还没够两万两,窟窿还没填上,一旦查账,定会被发现。
张长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猛地站起来“去安庆王府,我要亲自找容世子,把我钱拿回来”
玉竹哭丧着一张脸“可是之前去都没见到呀。”
张长言不管这些,他照旧冲向安庆王府。
然而
依旧没见到容昭。
可这一次又与之前不同,石头笑着递给他一张请柬“张三公子,这是世子特意让我转交给你,虽说请柬已经送到丞相府,但世子说,你与她交情不同,当是要单独给你一张的。”
张长言一怔,没明白。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手上的“请柬”。
作者有话要说 张长言还钱、还钱、还钱
其他公子好酸、好酸、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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