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启明制造厂 能不能让我睡

小说:任务又失败了 作者:西西特
    宗怀棠以为今晚可以睡了。他还是低估了新室友的做作程度。

    陈子轻一回宿舍就让他把门反锁, 他不干,对方不依不饶,偏要他干。

    “宗技术, 你把门锁了吧。”陈子轻站在门边, 眼前的门上有两片玻璃,用白色纱布蒙着,他拨开个缝隙,眯着一只眼睛凑上去, 外面黑漆漆的,他这边的走廊停电了。

    招鬼仪式的时候, 他把主线接口拉开了,之后就被宗怀棠拉了回去。

    他们进门前,走廊明明还是亮着的。

    看来鬼来过了。

    那怎么没有被他招出来呢, 会不会就在那里, 一直站在他旁边,只是不想现行

    陈子轻不敢再想, 也不敢再往外看, 他移开眼睛。

    几乎就是那一秒, 门外走廊又亮了。

    陈子轻悚然一惊,不等他做什么,外面就传来工人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他娘的天天拉线, 天天的嚯嚯, 怎么就那么缺德”

    陈子轻绷到微颤的后背一软, 是工人接上了啊。他压着被自己拨开一点的纱布, 继续跟宗怀棠说“求你了。”

    宗怀棠人已经快走到布帘子那里了,闻言整张脸上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又来。

    现在“求你”两个字说得比吃饭喝水还轻松。

    谁给的底气,连招都不换一个。

    幼稚园小朋友想吃糖, 还知道变着法子从大人手上讨。

    陈子轻充满依赖意味地喊“宗技术。”

    “别叫我。”宗怀棠耸着眉心冷冷回头,“你一天是不是要求我八百回,同一招反复用,你认为还有效果”

    陈子轻一脸疑惑“什么招”

    他如被侮辱人格看低品德,蹙眉压制着愤然不满没有争论,轻声说,“宗技术,我走心的。”

    宗怀棠后背窜了股刺痒,差点忘了这家伙对他有胆大包天的非分之想。他露出的姿态是好似在看戏剧表演,给拙劣的演技打了个低分“我信你不如信鬼。”

    陈子轻的脸色微微变了“虽然你只是说说,但这种话听着”

    站在他前面的宗怀棠倏地掀起眼皮,看向他身后的门。

    他瞬间门噤声,抖着嘴唇,用嘴型问怎么了

    宗怀棠不说话,只是看着门的方向。

    陈子轻的后背很快就被一片沁骨的凉意啃噬,他不止嘴唇在抖,身子也开始抖,眼睛越来越红,眼部肌肉越来越僵,生硬地瞪着宗怀棠。

    鬼来了吗

    陈子轻崩溃地留下了眼泪。

    “吓哭了”宗怀棠啼笑皆非,“就你这样还招鬼,你也不怕把鬼招出来,送不回去。”

    陈子轻意识到什么,他往后看,没有他以为的画面。

    “你耍我”陈子轻快步走到宗怀棠面前,眼眶里的一滴泪在这时滴落下来,模糊了视线,他哑声,“是不是”

    宗怀棠偏开头,优越的侧脸上疑似一闪而过不自在。

    陈子轻仓促地抹掉眼泪“人吓人是会吓死的,宗怀棠”

    宗怀棠被他嗓子里出来的呼吸混着抽咽给整烦了“是你自己胆小。”

    陈子轻气得发抖“你明知道我白天才在厕所你背我去的医院,我在你背上,你最清楚我是什么情况刚刚我又去做招鬼仪式,我回来都没缓好,你还在这时候吓我。”

    宗怀棠散漫道“胆子是练起来的。”

    陈子轻去他的头偏过去的那边,他又把头偏到另一边。

    “”陈子轻没想到宗怀棠竟然还能有这一面,虽然平时也没少幼稚,但现在真的有点过。

    他翻白眼“你别偏来偏去。”

    宗怀棠不屑极了“你玉皇大帝下凡这都要管”

    陈子轻搓了搓有点红的鼻子“你正眼看我。”

    宗怀棠置若罔闻。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看我,”陈子轻一字一顿,“你心虚。”

    几乎是才说完,宗怀棠就把头偏向他,不以为意地笑“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陈子轻眼神复杂。

    宗怀棠的眼角猛跳,操,中激将法了。他这一步,相当于是坐实了对方的猜测。

    昨天在文体场馆后面交锋的那一局结果,再次出现了。

    宗怀棠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他咬住牙关紧紧绷着下颚,整个人沉默到了极点。

    陈子轻语重情深“只要是一个思想和灵魂都很健康的成年男性,一定会具备基本的承担错误的能力,绝不会给自己找借口,把责往别人头上丢。宗技术,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宗怀棠抽抽嘴,无奈地举起双手“说吧,直接说,要怎么放过我”

    陈子轻说“你把门锁了。”

    宗怀棠不理解他为什么在这件小事上如此执着“你没长手”

    “长是长的。”陈子轻把手放到身后背着,“我就是想让你锁门。”

    宗怀棠瞥他还湿着的眼尾。

    陈子轻奇怪宗怀棠怎么突然没动静了,他抬头的同时,宗怀棠说“我没住进来之前,你晚上门不锁”

    “也锁。”

    宗怀棠故作震惊“原来向师傅会锁门。”

    “我锁了以后,哎,”陈子轻舔了舔下唇,把起来的一块皮舔湿舔软,“你忘没忘记我叫你帮我看门关没关那次,一样的,我锁了就摸,反复摸,一遍遍摸。”

    宗怀棠向下打量他用牙含住皮磨了磨,咬下来。

    察觉到自己在看什么,宗怀棠骤然黑了脸,他忽略了内心那缕情绪,把问题转到眼前人身上。

    不就是嘴巴皮,直接用手拽掉或者就放那,非要发癫地勾引他这个同性,非要咬,还咬的这么

    那个有辱斯文低俗露骨的词在宗怀棠的齿间门滚了一圈,被他无声吐掉“摸什么”

    陈子轻说“摸门锁啊。”

    宗怀棠匪夷所思“你眼睛让牛粪糊了”

    陈子轻有求于人就不反驳“我这是一种病,精神上的障碍。”

    宗怀棠恍然大悟“精神病,是符合症状。”

    陈子轻“”

    宗怀棠让他吃瘪了,神情愉悦地拨开他去锁门。

    陈子轻听着门里面的锁闩拉上的声响感到无比踏实,他跟宗怀棠扯了会嘴,招鬼带来的恐惧减淡了不少。

    邀请宗怀棠住进来是对的。

    陈子轻把脚边的发动机还是什么零件搬起来,6寸蛋糕大小,竟然重得要死,他本就因为掰手腕拉伤的右手痉挛了一下。

    “这卖废铁都能卖大几百块。”

    陈子轻缓了缓,再次尝试着搬起来,吃力地放到墙边,手上一股子机油味。宗怀棠的东西不少,如果陈子轻没出上午的事,他必定会积极地上下楼跑好几趟,把宗怀棠的东西搬到二楼。

    可他萎了。

    宗怀棠又懒,他就拿了个帆船上来,其他全是汤小光搬的。

    汤小光美滋滋地送走大佛,一个人享受一间门宿舍。

    宗怀棠对旧宿舍不怀念,对新宿舍不期待,这个点了东西也没整理,一部分在陈子轻屋里,一部分在宗怀棠自己那屋。

    陈子轻四处看看,把宗怀棠的一双皮鞋拎起来,头顶忽地响起轻描淡写的声音 “那会你不是问我怎么了。”

    “差不多是你哭的时候,门缝底下有影子。”宗怀棠说。

    “啪”

    皮鞋掉在了地上,两只东倒西歪。

    陈子轻惊慌地去看宗怀棠,没发觉到逗弄的痕迹,他倒抽一口凉气,门外真的是鬼宗怀棠没在耍他

    “不对啊。”

    他小跑到宗怀棠那里 “鬼有影子的吗没有的吧。”虽然只是传说,具体怎样不清楚。

    宗怀棠跨过两只皮鞋去掀帘子“我说是鬼了”

    “人”陈子轻也像他一样跨过去,紧跟其后,距离近得像是下一刻就要贴上去,“谁站门口不出声”

    宗怀棠有些倦怠地耷拉着眼帘“不知道。”

    陈子轻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那你怎么也不打开门看看,或者问一下子”

    “我不害怕”宗怀棠拖动小桌。

    这屋原先是钟明住,他不怎么写东西,更不会看书搞小手工之类,小桌就靠墙放。

    宗怀棠的习惯是,小桌要在床边。

    陈子轻去另一边帮他抬“你也会害怕啊”

    “向师傅,我是个瘸子。”宗怀棠的身形停在原地,隔着桌子笑望他,“什么时候鬼来了,你跑到运河那头了,我连生产区大门都没出,你说我怕不怕。”

    陈子轻干巴巴地说“我是看你总嘲笑我胆子小。”

    宗怀棠把桌子放下来“我害怕,跟我嘲笑你不冲突。”

    陈子轻“”

    他用手擦擦桌面,抚摸桌上的粗糙花纹。

    宗怀棠用钢笔打他的手“消停了,不作了吧,我能睡了吧”

    “今天幸苦宗技术了。”陈子轻抓了抓手背上被打的地方,“东西明天我帮你收拾。”

    该出去了。

    陈子轻转身背对宗怀棠,一步都没走就把身子转回去,虚虚捏他袖口。

    宗怀棠察觉到了,抬手一甩,没甩掉,反而被捏得更紧,他平时这个时间门早就睡了,生物钟的紊乱让他有种直觉,往后都别想再回到早睡晚起的作息。

    见袖子还被捏着,宗怀棠直接把身后的人扯到跟前,按住他的双肩,低头逼近他“能不能让我睡”

    潜台词是,要是不能睡,我马上走。

    我走了,你就别想我再回来。

    陈子轻立刻把手一松,依旧没恢复多少血色的脸上展出慈祥的笑容“你睡你睡。”

    宗怀棠把他推了出去。

    帘子刚放下来就又被拉开,陈子轻纳闷地问“宗技术,你当时不告诉我影子的事,让我以为你骗我的,现在怎么又说了”

    宗怀棠没回头,只在喉间门发出声“呵”笑“我有权保持沉默吧,向师傅。”

    陈子轻知道自己要不到答案了,宗怀棠的嘴又毒又紧,除非自己说,愿意说,不然真的搞不定,撬不开。

    “是的,你有这个权利。”

    陈子轻还想说话,宗怀棠弯腰脱下一只皮鞋扔出去,他默默闭上嘴巴,理了理晃动的帘子,回到自己屋里。

    尽管只隔着一个帘子,却也跟面对面没法比。

    陈子轻感觉宗怀棠一走,他这屋的气温都下降了,他检查了一下窗户,站在窗边看了看,玻璃窗上印着他的脸。

    人有时候很奇怪。

    明明是自己的脸,盯着看久了会觉得有点陌生。

    再看下去,就会觉得诡异。

    更何况还不是自己的脸,是别人的。

    陈子轻抖了抖,他赶快把窗帘拉到头,以走一步就回头看一眼的神经样走到床边坐下来,捧着桌上的缸子喝了口水。

    想想又把脚抬起来,放在了椅子上面。

    陈子轻的眼睛一直在嗖嗖看,一会看墙角柜子,一会看洗脸架,一会看宗怀棠丢在他这的几个老纸盒

    有室友了还是不能放下恐惧,要是能睡一个屋就好了。

    他再次喝口水,浸润了一下嗓子。

    隔壁有老人大声咳嗽带着卡嗓子的痰液,外面有人出来上厕所,喜欢用鞋子拖地摩擦着走,还有人梦到家属喊媳妇喊儿女,被吵醒的人免不了要骂两句。

    生活的气息在后半夜依旧没有完全隐去。

    和昨晚,前晚没多大区别。

    陈子轻抱着缸子听了一会,他的眼睛垂下来放空。

    屋里很静。

    帘子那边也没响动。

    宗怀棠睡眠质量太好了吧,这就睡了。

    事实上宗技术身体想睡,脑子在跑火车,“况且况且”跑个不停。他在想是不是写个约法三章。

    可如果定了不遵守,就是废纸,浪费墨水。

    宗怀棠的床脚对着靠走廊的窗户,窗帘没有拉上,他躺着就能看到走廊,一片灯火通明。

    就这么静静躺了片刻,宗怀棠调了个方向,他睡在窗户那头,对着帘子。

    只有帘子另一边的人一作,他就能及时看见。

    宗怀棠想,还是把帘子扯了,按个门比较保险,他转而摇头,按门也没用,“哐哐哐”敲个没完一样很烦。

    最好是搬出去。

    和对自己单相思的人住一个宿舍,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拖泥带水不是他的风格。

    宗怀棠心烦地把身上的被子丢到床里面,屈起一直疼的左腿反思。

    他对外屋那位一开始肯定是好奇,好笑,再是好玩,好逗,搬进来的决策纯属不理智,这就不细说了,元素比较浑浊还牵扯到了钟明,至于把人背去医院就更

    是自己一时心软。

    那是什么时候,什么事件上心软的。他要好好想一想,想出来了,绝不再犯。

    最近重心都出现了偏离的症状。

    宗怀棠若有所思着,帘子边伸进来一个头。他虽然对着那个方向,看了个正着,还是被气得坐起来,语气森寒“向、宁”

    陈子轻忙安抚“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想问你,白天你背我了,你的腿怎么样,疼不疼啊。”

    宗怀棠一愣,他躺回去,不动声色地把被自己丢床里面的被子拉到腿上,不领情地开口“好得很。”

    陈子轻说“我给你买的药酒你擦完了吗,擦完了我明天再给你买一瓶。”

    很不放心的语气,真挚热烈,仿佛是心系生命中多重要的人。

    宗怀棠眼一阖“你到底还让不让我睡”

    “让的,宗技术晚安。”

    陈子轻抓着帘子正要放下来,他惊讶地把自己的左手食指拿近看看,用右手蹭蹭小口子。

    应该是削苹果的时候被刀刃刮到的,现在看就一点皮开了,不知道当时出没出过血。

    陈子轻没有去回忆招鬼过程,有些事正当时还好,事后一细想一琢磨,就会觉得恐怖惊悚。他躺到床上,碰到头上的包,“嘶”了一声,侧着睡。

    后背凉凉的。

    还是平躺吧,包疼就疼点,不算什么。

    陈子轻于是换回原来的姿势,睁着眼睛看对面水泥墙上的红色正能量画报,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看看手表,零点四十五,快一点了。

    再等等天就亮了。

    浑浑沌沌间门,陈子轻的上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跟下眼皮慢慢合到了一起,他猝然醒来,一看手表,才过了两分钟。

    怎么感觉睡了很久陈子轻一口气都没顺下去,门就被敲响了,他那口气当场哽住,心蹦到了嗓子眼“是哪个啊”

    “我。”

    熟悉的沉硬声音。

    “是钟师傅啊,你等我一下,我穿个鞋。”陈子轻穿鞋的动作一顿,惊疑不定地盯着门,来的不会是鬼披了皮的“钟明”吧

    我不就是在等鬼吗,来了岂不是更好。

    陈子轻很用力地扯起一把头发,他一边想铤而走险把鬼招出来聊一聊,顺利就速度结束任务,不顺利的结果被他踢飞,一边又怕得要命有点异常就让他胆寒发竖,所以他很矛盾很受折磨,从身到心,从头发丝到脚趾头。

    “向宁,我把东西放你门口了。”门外的钟明说。

    “什么东西”

    陈子轻精神高度警惕地去开门,只开了一点,钟明身上的火气扑面而来,他扣着门的手指一松。

    下一刻就瞪直了眼睛。

    钟明脚边放着桌子跟脸盆,还有三个苹果,一个没皮,一个剩一小半皮,一个是整的皮。

    正是他招鬼的用品,他脑子转不过来弯“这怎么”

    钟明说“你把桌子跟脸盆放在拐角,性子急点的同志走路会磕到,我就给你拿到宿舍来了。”

    陈子轻盯着他的眼神十分惊异“厂里统一发的补助,上面没写名字,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

    后几个字说得极其轻,似是怕吵到什么的呢喃。

    钟明没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直接就说“白荣看到了。”

    这个答案在陈子轻的意料之外,他的状态没那么紧绷“那他怎么让你拿给我”

    钟师傅说“谁拿不都一样。”

    不等陈子轻有反应,钟明就用双手握住桌子边沿,不费吹灰之力地抬起来“你是要做什么”

    陈子轻腾了腾位子,让钟明把桌子搬进来,他脱口而出“白荣不是看到了吗”

    钟明背对陈子轻,背心勒着发达的蜜色肌肉“他只看到你搬这些东西,不清楚你的目的,他不干偷窥的龌龊行为。”

    “这样。”陈子轻赞赏道,“你三师弟是个正直的人。”

    钟明按着桌子转过头,陈子轻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我去那擦镜子呢。”

    “用果皮擦”钟明把手伸到盆里,捞起一大条果皮,他的粗手腕都能绕个两三圈,这是一个苹果的皮。盆里还有一条果皮,是另一个削过的苹果上的。

    陈子轻笑出小虎牙“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果皮水擦镜子有强效果。”

    钟明握了握掌中的果皮,挤出的水滴滴答答砸在盆边,他是文化程度低,可他不是二愣子,他看着满嘴谎话的人“桌子呢”

    “桌子啊。”陈子轻仗着宗怀棠不在,就把锅甩给他,“宗技术让我拿的,我就拿了。”

    “哗”

    果皮被钟明摁进盆里,他粗声“你现在变得这么没主见了”

    陈子轻正正经经地说“宗技术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

    钟明挑了下浓烈野性的眉毛,这个小动作跟他平时的直来直去截然不同,含有意味不明的晦暗,不再把什么都摊开来,而是学会了隐藏,他一言不发地出去。

    陈子轻客气地对他说“钟师傅晚安。”

    钟明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顿,还是走了,他个子高腿也长,很快就把207宿舍抛在了身后。

    陈子轻关上门回头,本该在里屋睡觉的男人站在他屋里,他猝不及防,整个人吓得撞到了门上。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

    宗怀棠的肤色比不上汤小光,却比多数人要白,此时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你不是一直在说”

    “哦哦,我跟钟师傅他给我搬回来了。”陈子轻指了指桌子,“宗技术,问你个事,我们招鬼的时候,你有注意到白师傅吗”

    宗怀棠全然没听,他半搭着眼开小差,这家伙对他敢想,对别的人也敢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形容得不当,划掉。

    他若无其事道“麻烦注意点,是你招鬼,不是我们招鬼。”

    “别计较这种小细节。”陈子轻又问了一次刚才的问题,这很重要。尤其对方是白荣的前提下。

    “没注意。”宗怀棠朝自己屋里走,“你对着镜子削苹果的孬傻样子迷花了我的眼,我被震撼到了,看不下别的,望理解。”

    陈子轻目瞪口呆,他就知道不该对宗怀棠抱有希望。

    “钟师傅晚安。”

    陈子轻的耳边突然捕捉到这句,来自掀开帘子进去的宗怀棠。

    “”

    听觉出错了吗

    陈子轻靠近帘子,里面又来一句“钟师傅晚安。”

    宗怀棠在学他,提着嗓音学。

    陈子轻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因为羞恼。

    有病吧

    宗怀棠绝对有病

    陈子轻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就当作不知道,有病也是他的室友,他看了眼搬回来的脸盆,咽了口唾沫。

    要不今晚不睡了吧。

    陈子轻盘腿坐在床上,麻了就把腿伸直,姿势隔段时间门换一次,他实在是困狠了,就在两边眼皮上涂点口水。

    还是困就咬舌尖,掐自己大腿内侧,那儿的肉最疼。

    陈子轻花招一堆,依旧估错了人跟生理作斗争的胜算率,他强撑着去了宗怀棠的屋子。

    宗怀棠睡得很沉,没有发现他进来了,他轻手轻脚地坐到椅子上面,眼皮褶子堆了三层,最终在势不可挡的生理反应中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次真的过了很久,陈子轻睁眼的时候,窗户外的天边已经透出了一层薄淡的橘色。

    无事发生。

    宗怀棠还在睡,姿势都没变过,陈子轻不知怎么心头一跳,起身去摸他鼻息。

    有平稳的呼吸打在他手指上,一声接一声,是生命的声音。

    陈子轻把窗帘拉上给宗怀棠挡挡光,他检查桌椅看有没有留下痕迹,确定没有就偷偷摸摸地离开了。

    新的一天,新的早晨。

    陈子轻人都让鬼魂给吓萎靡了,也要夹着诗词本去广播站朗读诗歌,他走的大路,时间门还早,路上的人不多,自行车更少。

    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就回应,和往常没两样,只是会动不动就向后看一眼,昨天长出来的毛病。

    陈子轻用的是死了的人的身体,阴气可见有多重,他只能多多晒太阳,心存善念,阿弥陀佛。假如鬼出现了,他也可以尽量晚一点晕,问点东西。

    鬼只是拉电线,没有害人,那估计没有冤屈,只有遗愿。

    陈子轻一走神,脚踩到石头子被硌得歪了一下身子,黄球鞋的鞋帮子往外撇,脚踝一扭发出清脆骨头声响,他扭着脚不动,脑子里想起了那个死在床底的同志,还有在医院吊着一口气的那十来个同志。

    应该不是鬼干的吧,不然他怎么会好。

    不过要不是鬼,那怎么看了场电影就一病不起

    陈子轻暂时没证据,先放一边,他继续先前的思路往下走,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鬼是死在厂里的工人,住在9号职工楼的二楼某个宿舍,死因跟拉电线接口有没有直接关系待定。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一点线索。

    陈子轻趁着午休时间门去人多的地方转悠,他不好逮个人就问他住的二楼以前是不是发生过凶杀案,只能拐弯抹角地来,抽一点不同年龄不同岗位的打听。

    挑人选挑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把头戴智慧光环的汤小光当他的第一步。

    陈子轻对着汤小光就不绕太多弯了“你来制造厂见习前调查厂里的背景吗”

    “当然。”汤小光吃着巧克力,牙黑舌头黑,嘴里是巧克力的浓香,“风气不正规光明的,我才不来。”

    陈子轻坐得离他近了点“我那二楼以前有没有发生过命案,凶杀案,病死的,意外身亡的之类”

    “没有啊,我看的资料是我家里给我的,绝对严谨齐全,我记得里面没你说的情况,也没听谁说起过。”汤小光双手托腮,细白的手指在更白的脸颊上弹啊弹,“轻轻,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厂里的老工了,你不比我清楚”

    “我的记忆没有恢复,是残缺的,补完整。”陈子轻小声,“汤同志,我怀疑我昨天在厕所看到的那个鬼生前就在厂里上班。”

    汤小光欲言又止。

    陈子琦循循善诱“你有想法直说。”

    汤小光清咳两声,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当话筒“我相信科学。”

    陈子轻直击漏洞“可你为我叫魂。”

    “有的东西你可以不信,但你要敬畏。”汤小光摇头晃脑,“比如鬼神之说。”

    陈子轻认同地点点头“受教了。”

    “轻轻,你跟我生分什么,我们是互相学习,一起进步。”汤小光大方地拿出一把巧克力,“吃吗”

    陈子轻摆手。

    “我还有这个。”汤小光神秘兮兮地把手伸进口袋,为了吸引陈子轻的注意救很假地掏了半天,掏出一小袋五颜六色的圆片,中间门挖空了一个小圆。

    是哨子糖。

    陈子轻要了一片,薄荷味的,进嘴里就抽凉风,他吃着糖含着风听汤小光讲昨晚一个人睡得有多香,突然好奇一件事。

    原主的鬼魂在不在

    陈子轻求助他的监护系统“陆系统,我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死后还在这个世界吗”

    系统“自动剥离。”

    陈子轻一激动就咬碎了哨子糖,高冷古板的老爹式监护系统就有这个优势,不会遛狗一样让他猜来猜去,而是直截了当地喂他答案,牵扯到任务目标的信息除外。

    “好的,多谢。”陈子轻不忘道谢。

    陈子轻让汤小光陪他晒太阳,汤小光没多久就不晒了,他说晒黑不好看。

    汤小光走后,陈子轻就换了个更加敞亮的地方坐,他掰着树枝思虑自己经历过的异常,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到了白荣身上。

    白荣对于陈子轻的不请自来,没有露出明显的反感排斥。

    陈子轻不坐就站着“白同志,昨晚你见到我搬桌子去楼梯拐角了啊。”

    白荣简单明了“出来透风恰巧看到的,没有多待。”

    言行举止间门不见一丝不自然,从容不迫,十分的平静舒展。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在那擦镜子呢。”陈子轻偷瞄白荣的宿舍,孙二在他床上烂醉如泥,在这都能闻到酒气。

    今天也没去车间门。

    陈子轻前天运动会用掉半条命,昨天见鬼用掉半条命,他“死透”了都还按时上班下班,孙成志是怎么了,遭了比他更多的罪难不成只是从床底抓出了一具尸体

    正常人是会吓惨,孙成志不至于的,他这样子,刘主任都保不住他,厂里一定会拿他开刀下大药整治。

    陈子轻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孙成志身上,他对白荣说“那么晚了还让你师兄给我送到宿舍。”

    白荣语出惊人“我让他第二天跟你说声,叫你把东西搬回去。”

    陈子轻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于是他跳过去,夸赞白荣“你这手风琴保管得真好,跟新的一样,我天天听你拉琴,你拉得越来越好了。”

    说话的时候,他假装不经意间门碰到了白荣的手指,有温度,是活人。

    活的啊好吧。

    陈子轻心情难辨地告辞,他打算先去找宗怀棠,想办法说服对方陪他去厂房后面写诗。

    宿舍里安静下来,白荣看了眼自己的手。

    身后床上的孙成志宿醉醒来“刚才说话的是姓向的那孙子吧,他是来干什么的”

    “不清楚。”

    白荣拉起了手风琴,他穿着浅绿色衬衣加深绿色背带裤,半长的发丝抓到脑后,娇丽年轻的容颜,不加任何修饰就足以闪耀夺目。

    孙成志翘着二郎腿,脚尖虚浮地左摆右晃“老三,你是个有那什么,闲情,对对,闲情雅致的人,这门手艺学精了,哪天厂里要是大变动让咱们赶上了,你也不愁没饭吃。”

    白荣浅浅地笑了笑“到时给二师兄一口。”

    孙成志爬起来坐在床前缓冲了片刻“那敢情好。”他在白荣的手风琴的琴键上乱按两下,拿着酒瓶出去了。

    一路晃到路边,孙成志就坐那喝。

    钟菇路过时把自行车停他旁边“孙二,你大白天的怎么就喝起酒来了”

    孙成志喝得有些不清醒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掐着小手指的关节对钟菇说“你哥还能管管我,你算这个。”

    钟菇一掌抽在他背上,他被抽趴下了,半天直不起来腰,恢复成平日的跋扈德行咆哮“姑奶奶,你杀人呢”

    “跟我浑,抽不死你。”钟菇拨了把厚刘海,手放下来时打到了挂在车龙头上的一篓子苹果,“我去医院看看小萍。”

    孙成志揉着腰说“慢走不送。”

    “你不一起去啊”钟菇的脚勾了圈踩踏板,“一起去呗,你上我后座,我载你。”

    孙成志铁了心“不去。”

    钟菇没想到孙二是这口气“你不是一直都对小萍”她断定地说,“你现在这瘦得没二两肉样,是担心小萍吃不下睡不好吧”

    “是是是,钟同志说什么就是什么。”孙成志态度恶劣。

    钟菇脾气可不软趴,她架着自行车往孙成志腿前一甩“爱咋咋地”

    “回头让我哥削你”钟菇对孙成志撂下一句就去了医院。

    小萍已经下不来床了,她瘫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家里人不在,就她自己在病房里。

    钟菇怜悯又伤感,小萍没生病前爱漂亮爱打扮,喜欢抹雪花膏,整天香香的,而她现在都没个人样了。

    见小萍泛灰的嘴唇动了几下,钟菇把耳朵凑过去,也握住了她的手“你说。”

    “事情到了今天,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

    小萍的脖子痛苦地直起来点,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用了生命里紧剩不多的力气抓着钟菇,颤巍巍地说,“就一条”

    “大菇你能不能帮我帮我叫一次魂,照着我老家的法子。”

    断断续续嘱托完,小萍就昏睡了过去。

    钟菇拿着小萍的外套,面色沉重地出了医院,虽然她不信这世上会有鬼,但看见小萍如今虚弱的模样,她实在是不好拒绝。

    夜晚的放映厅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声响,钟菇站在放映厅的门口,里面空荡荡的,一排排的空座位整整齐齐,

    沉寂而肃穆。

    从外向里看,这些空座椅好似一个个笔直而坐的观众,密密麻麻的分成很多排,观看着一场不存在的无声电影。

    钟菇轻轻地抖开了手中的褂子,她张望了一下四周,对着空无一人的放映厅喊道“小萍,回家啦”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空间门中,幽幽回荡着。

    钟菇向后退了几步,转身来到礼堂门口,一股冷风迎面吹过,她不由冷了一个哆嗦。

    此刻她的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人。

    而钟菇却对着身后喊一句“小萍,回家啦”

    她现在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她身后跟着。

    就这样,钟菇每走几步,都要对着身后喊一句,就像是怕人跟丢似的。

    “小萍回家啦。”

    又喊了一句,现在的她已经来到了离礼堂不远的树林边上。

    周围树影森森,偶尔有树叶作响。

    这一路喊过来,钟菇的心里愈加忐忑,因为她的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真的有东西在她身后跟着。

    可她每次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除了迷离的雾气外,没有任何东西,就在她又向前走了两步之后,猛地回头,竟然看见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谁”钟菇被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一阵寂静以后,只见一个人影从远处的树林后面,步履略显阑珊地走了出来。

    “老张”钟菇双目一缩,“你跟着我干什么”

    远处走出来的人正是车间门的熟人老张,他的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道“咳我见你一个大姑娘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晃,怕有什么危险,所以就跟过来了。”

    “我看你大半夜的,是想吓死我”钟菇没好气地说道。

    接着,钟菇也不再理老张,只是对着空气,忽然喊了一句“小萍,回家了。”

    老张被吓了一大跳,他盯着钟菇手上的衣服,震惊地问道“你在叫魂”

    钟菇说“是啊,怎么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你在招魂”老张的语气十分紧张。

    “你不知道招魂的时候,是不能让旁人看到的吗”老张越说越急,一副就要大难临头的样子。

    “晦气真是晦气”

    说着,老张逃跑似的飞速远去了,看着老张狼狈的背影,钟菇觉得有点好笑,小萍的法子里可没有不能让人看到这一说。

    就在钟菇收拾心情的时候,一个茫然的女声,在她耳边幽幽的传来。

    “你为什么不叫我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钟菇身体瞬间门僵硬,一股恐怖的寒意冲击着她的最后一丝理智。

    这个声音,她非常熟悉。

    正是小萍的声音。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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