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朕龙涎香 朕要是一箭了结了你的情郎,你……
看台上下, 闻皇上此言后,一阵不小的骚动。
“让她们去射箭这能行么”
“我看那位准葛尔的公主是个擅长骑射的,恐怕想赢不容易。”
“那你就不懂了, 这位小姐的阿玛可是鳌中堂那可曾是我大清最勇猛的将领”
“噢噢,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窃窃私语声如蜂鸣, 各人都对挽月和乌兰公主二人看法不一。挽月瞪着不远处台上戏谑看着自己的玄烨, 心里恨得不行。她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难道说是因为看到了她方才向马齐点头示意鼓励
可她这会儿又不是他的妃嫔, 意中人也谈不上, 顶多是瞧她有几分姿色被撩到罢了, 能吃什么醋呢
大概是狗子自认为的领地唯恐被别的狗占领,而生出的护短意识吧
她深深地合了一下双目,心里骂着台上坐着的那个狗皇帝、死疯子,什么千古一帝少年意气逞英雄的时候不还是一样亏得她刚才看他拉弓射箭百步穿杨、解了马齐困顿又在准格尔部落面前赢了漂亮一仗的时候, 对他还有点子钦佩。现在再看,还是那么狗
听着身边的议论纷纷, 僧格坐不住了。本来想着再在射箭一事上将清廷一军, 没想到皇帝竟然提议了这个。他本想一口拒绝, 但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又是皇帝亲自开口, 他怎好如此明显得去驳皇帝的面子
乌兰是擅长骑射的,看那世家女娇滴滴, 他也极有信心能够赢。可又听那些满臣讲,那个世家女的父亲是鳌拜,鳌拜的大名他是听说过的,万一虎父无犬女,她也精通骑射,准格尔今日可就要丢两次人了。于是强压着怒气, 不满怨怼“小女子,能射得什么箭术便是胡乱射一通,侥幸射中了,还能判她赢不成那岂不是太儿戏了”
明珠却迅速回过味来,对僧格台吉拱手一笑道“可汗,今儿大家在这观望台上看比试,本就是为了正式狩猎前先轻松赏乐一番啊”
“是啊”科尔沁部落的首领格朗也打圆场,“皇上邀请咱们几个部落来一同狩猎,以示大清和蒙古各部落友谊长存。咱们一同射箭、比武、骑马、打猎也是为了热闹嘛哈哈”科尔沁部落是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娘家,自然是向着这边说话的。
大家都是乐呵呵来看节目的,就你准葛尔部上纲上线,咄咄逼人,意欲何为
况且,八旗女子学射箭和男子学的目的是不同的,毕竟多半不用真的上战场。既是如学琴棋书画一般作为闺房之乐,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不忘祖宗于马背上起家的根本。
入关后,尤其是顺治爷安定了天下,不再需要成日里东奔西走地打仗,很多贵族女子本就不学骑马射箭,所以即便不会或射得不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相反,像准葛尔部这样一直骑在马背上的部族,学骑马打猎才是生存习惯。让他们的公主用自己吃饭的本事同别人家不主要的技艺比试,就如同让乌兰同挽月比诗词歌赋一样,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僧格这才知晓了康熙帝提议换成女子射箭的用意,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快,掉入了一个别人挖的坑里,清楚风头他是占不到了。只得憋着一股气,怒目圆睁道“既然如此,那便看看热闹吧”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被缓和,众人也放松下来,注意力由为朝廷争光上转移到看美人射箭的热闹上来。
这下,所有人才注意到,上去射箭的两位贵族女子,竟然都是那般的好看。二人巧了皆穿红衣,蒙古公主一身利落干练的蒙古骑马装,头戴部落特色的冠,细密的珠子流苏缀在乌发间,大眼高鼻高颧骨,别有一番异域风情和野性魅力。
清宫的世家女则是一身海棠红撒金旗装,肤白胜雪,明眸善睐,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便有一股隐隐的和婉高贵气质。
二人各有千秋,一时无法评判。只都纷纷将目光聚焦到那二人的身上,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精彩场面。
挽月悄悄朝旁边的乌兰公主瞥了一眼,只见她穿着一身轻巧的便装,这会儿已经有仆人将上好的弓箭递到了她的手里,接过弓箭作势要拉弓试试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她自己,连弓都没摸过。按照方才玄烨的说法,她与那个蒙古公主要先射自己人呢,然后再射对方。
她望着对面的马齐,举起弓箭的手犹豫了。万一她要是失手伤了他,那她一定会毕生愧疚至死。或者她也可以索性装柔弱到底,拉不满弓,让弓箭在中途就落地。看台不算远,方才群臣和各部落之间的议论声音不小,她也都听到了。
自己和马齐他们不一样,眼下失误,顶多就是她自己难堪了点,但并不会有多折损朝廷颜面。于是,她暗暗拿定了主意。
正当她倍感棘手时,对面的马齐却冲这边跑了过来,将自己的弓箭递到她的手里。
“月儿,方才谢谢你。”在看到她对他眼神坚定时,他忽然从数日以来的消沉中清醒过来。不能在一起又如何不喜欢他又如何她是那么地美好,心地善良又聪慧机智,是他平生从未遇到过。她对他来说,正如那当空的皓月,即使不能拥有,那么守护那轮清明便是他该有的本心。
“这弓给你,你不要害怕,只要尽力就好了。大不了我瞎一只眼或瘸了一条腿,那我可就要赖上你了,你们家得养我一辈子。”少年目光熠熠,如那日坐在马车上穿过后门大街,于人群中冲她挥手的那一幕。
挽月见他似是彻底想开了,便也倍感欣慰,只是你想瞎一只眼,姑奶奶我还没那个本事呢。她把弓箭拎到手里后,才知道一把弓到底有多沉,不要说把箭射出去了,便是拉弓都拉不开。
她试图着将弓提起来,却发现仍是徒劳,只勉强能堪堪举起而已。左右举弓,右手笨拙地去摸箭矢。这一套动作下来,被旁边的乌兰公主全都看见了,肆无忌惮地嘲笑起她来“原来大清的世家贵女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已。”
挽月知她是在用激将法,可惜她不是那等有气节的世家女,是个二皮脸,于是并不恼羞上当,反而同乌兰公主道“我要是你,就不这么高兴了。第一轮我射我自己人,只要随便射一下,射不中便是。可轮到我射你那边的人,我的箭矢可完全没有眼睛。到时候,让你们那什么布仁勇士缺胳膊少腿或者直接归天了,你可别赖我。”
“你”乌兰反被气到,她本来看这个清廷的世家小姐细皮嫩肉,看起来也温婉柔弱的,所以想故意激一激她,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而且还巧舌如簧、狡猾得很但她也不甘示弱,旋即冷笑一声道“你别故意说这话来气我,你可以随便射我的布仁,我也可以射你们的勇士马齐。”
挽月慢条斯理道“你们的布仁只是一个随从,我们的马齐可是户部尚书的儿子,是我们国子监最有学问的青年,皇上最最看好、想要栽培的新官。你要是胆敢对他乱放箭,信不信连您也出不了这片草地”
乌兰倒吸一口凉气,愤愤地眯了眯眼睛,“好哇小小一个官家女,也敢对我这个蒙古王的公主颐指气使地威胁”
挽月淡淡一笑,“不敢威胁公主。但我也不是小小官家女,我的阿玛鳌拜乃是当今三位辅政大臣之首,曾经也是大清的第一勇士,他骑马打天下的时候,咱们的皇上都还没出生呢。”
乌兰公主的脸色有点难看起来,知道自己碰上的是一个并不好对付的对象。
坐在台上的僧格已经看得不耐烦了,知晓自己的妹妹乌兰是个射箭高手,不敢同布仁这些勇士比,但同那个什么大清的世家女相比,还是绰绰有余的。
眼看着马齐和挽月两个人在那边磨磨蹭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僧格冲对面嚷嚷道“怎么是那个师父不行,还是徒弟不行半天了,我看她连个弓都拉不开你们汉人中有句俗话,叫没那个金刚钻莫要揽瓷器活,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就还换你们的公主上来还是说,坐在这儿的这一排女子都不会弯弓”
身后的人全都跟着僧格一同哄堂大笑起来。
鳌拜心中有气,他几时这般憋屈过奶奶的,才不管你是什么蒙古王敢嘲笑欺负我的女儿,老夫跟你拼了说着就要捋袖子,旁边的班布尔善最清楚鳌拜的性格,赶忙同遏必隆一起站起来将其拦住,压低声音说道“中堂,小不忍则乱大谋”
简直是欺人太甚吴灵珊红了眼圈,听到僧格这样为难挽月,实在忍无可忍地正欲站起来。却见身边的皇上已经从龙椅上站起,摸了下右手上的护腕,淡淡道“她不是学不会,得看什么师父教。”
说着便径直下了观赏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挽月和马齐站着的方向走去,朝臣纷纷瞪大了眼睛。
马齐惊诧,“皇上”
玄烨在马齐的肩上轻轻拍了下,“你今儿做得很好,不愧是朕先前就看中的栋梁之才。去各归各位吧”
马齐不无担忧地看了那二人一眼,又瞥了一眼乌兰公主,最后朝布仁并排站着的位置走去。
玄烨在向挽月走近,手里提着的正是太祖那把弓弩。
不知怎么的,这回他向她大步流星地走来,挽月却从心底生出怵意。先前在光华寺相遇,她对他是不识,所以无所畏惧;在佟国维家府邸,也是不知,只当他是无赖,所以肆无忌惮;而在花灯会上,她猜测出他可能被其吸引,所以也仗着胆子同他照常说笑。
可方才见他引弓射箭,又算计了僧格,提议让她来向马齐射箭,她无比真切地感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可以在谈笑间就随意定一人生死的。
这双眼睛,不容她看透。
挽月还在思忖间,玄烨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皇上。”挽月声音小小。
玄烨瞥了她一眼,心里隐隐动了气,平日里挺张牙舞爪的一只猫儿,这会儿落难了,也知道老实了
“自己揽的好差事,却不会收场。不是挺大义凛然么”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有责怪和不悦之意,只将那弓塞到她的左手里,挽月感觉自己的手腕一沉,差点就累断了,怎么这把弓比马齐的那把还要重上几分
挽月心中不大服,声音虽柔却带着倔强,“臣女身为朝廷命官之女、郡主伴读,岂能看僧格发难郡主羞辱我大清是您要我们换过来的。”
呦呵,还狡辩意思是怪他多事喽刚才就该眼睁睁看着她被当做靶子站在那儿看着她可怜巴巴,到那会儿再求助
挽月想到夏娘那三天所教授自己的东西,迅速放软了姿态,“臣女光凭一腔热血,思虑不周,请皇上恕罪。”玄烨没有搭理她,下一刻自己的手却被另一只大手包裹住,紧紧握上那弓;错愕间,就被他这么从背后环着,另一只手也拈上一支箭,被他抓着搭上那弓弦。
他的拇指上有一硬物,是枚墨玉做的扳指,压在她的手上冰冰的,凉凉的,如同猜不透的帝王本心。
玄烨的身量正好高出挽月一个头,此时手把手教她拉弓,从背后看见旗装里露出的一截光洁雪白的脖颈,宛如白玉,连耳垂要是小巧得可爱,看上去软软的。他与她近到几乎能看清耳垂上细细的绒毛,让人心生忍不住去揉捏两下的冲动。而那被他握住的柔荑,只堪盈盈一握,绵绵仿佛无骨。
风动拂过莽原黄草,少女身上的馨香像最昂贵的迷药扑入人鼻息间,令人为之精神一震,却又迅速麻痹全身,迈不开腿也抬不起手,动惮不得。忽然间,玄烨觉得嗓子干涩起来,心里像爬过了千千万万只蚂蚁,涩痒难忍,剜心挠骨。目不转睛地瞄准前方的目标。未能发现那小小柔软的耳垂,迅速染上了一层红晕,大抵是从脸颊一路火烧云蔓延过来的。
虽未回头看清楚对方的脸,但挽月能感觉到背后之人的喉结动了动。
他动情了
挽月不禁想起夏娘给她看过的画册中所描述,不由更加面红耳赤起来。心里却升腾起一股异样情愫来,还有鱼儿上钩的欢欣。
夏娘说的对,有时候要俘获一个男人的心,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即便那个人是天子也不例外。
“哎呦”挽月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似乎突然加大了用劲,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对方也一下子意识到了这一点,迅速松了松握着的手。
还好离那边看台很远,众人只看到两个人正在拉弓试练,二人表情是一般的庄重严肃,皆板着脸。
只有挽月自己知道她又不是圣人,也是个俗女罢了。现下觉得浑身紧绷,想逃又迈不开腿。只好死死咬紧牙关,装作严肃的样子,凝眉认真听讲。
弓弦越拉越满,眼看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玄烨也随着拉弓靠挽月越近。
忽而,挽月的耳边响起他低沉的话语“朕要是一箭射死了你的情郎,你会不会恨死朕”
龙涎香萦绕,四周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便也能征服他手中的天下。谁又比谁高贵他们不也常这么做么”脑海中回想起夏娘的轻声曼语,被天子威仪震慑的畏惧渐渐褪去,挽月微微侧脸,那角度恰到好处,险些就要触碰到玄烨的脸颊。
他也一惊,握弓的手险些不稳。只听她也回了一句道“臣女不恨,但会为皇上惋惜,大清将要损失一位忠臣良将。您,不是这样的人。还有,皇上误会了,他不是我的情郎。”
奸臣家的女儿,果然也诡计多端、巧言令色
挽月感到一阵力从握着她的手出使出,箭矢离开弓,想长了眼睛一般直飞向马齐和布仁站着的方向,轻而易举地穿过马齐高举在手中的信物,马齐毫发无损。
尽管方才挽月可以肯定,玄烨只是说逞少年意气说一句狠话,大事上分寸肯定不会含糊。但也还是替马齐捏了一把汗。待看见箭矢从他身边掠过,并未伤及毫分,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也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玄烨。
却见玄烨淡淡瞥了了她一眼,仿佛在嘲弄鄙夷她的小人之心。
玄烨忍不住腹诽难道在她眼里,他就那么拎不清轻重她未免太自作多情了,还真当自己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能与他看重的臣子相提并论他方才不过是顺水推舟,逗她一逗罢了。又怎会真的伤了马齐
看台上的众人发出一声叫好。
唯有僧格等人不满之意越来越盛,尤其是站着离得不远的乌兰公主,看到这个世家女有皇帝做帮手,十分嫉恨,当即便不满地跺脚道“大清的皇上,这不公平您让我们俩比试,却来做她的帮手。难道这就是人的行事方式吗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玄烨此时已经放下弓箭,和挽月一齐转过脸来带着得意之色看向她。
对面郎才女貌,宛若一对璧人,乌兰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只觉自己像一个被人戏耍的伶人。气急败坏地就要看向她的兄长僧格。
“公平,当然公平”玄烨却将弓留给挽月拿着,自己走向乌兰公主。越走近,乌兰也忍不住有一丝心猿意马。没来之前,她以为中原的男人全都弱不禁风,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没想到这位清廷的皇帝竟然如此少年英姿,宽肩窄腰,身形高大,走过来时步伐从容不迫,比之家中父兄,多了一分天潢贵胄的轩昂。
玄烨声音温和,满含笑意“要教,朕当然得一起教。”正在说话间,还没等乌兰公主反应过来,他便也上前手把手握住了乌兰的弓箭。乌兰的脸上泛起两团红晕,她当然看不到背后之人顷刻间眸中染上一层狠厉,借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向外射出了一箭。
乌兰是懂射箭的,待她发现皇帝利用她拿弓的手瞄准的并不是布仁,而是看台时,发出了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阻止,箭已离弦,与僧格台吉的脑袋擦着而过,最终将他的帽子贯穿钉到背后的柱子上。
僧格感到头上一阵凉意,一摸脑袋再回头,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小皇帝,竟然将箭矢对准了他。
“可汗”
所有准葛尔部落的人皆惊惧起身,最后同僧格一起对缓缓走回来的玄烨怒目而视。
“皇帝,你什么意思”僧格气得七窍生烟,今日在所有部落面前,他算丢大了脸面。
清廷的众大臣和御林军也都纷纷围了上来,隐有拔刀之势。
对方人多,自己此次也不是为了打仗而来,实在不是斗气的时候。尽管僧格是个生性残暴又倨傲的人,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玄烨已经走了上来,微微笑道“与僧格台吉开个玩笑。朕同时教了令妹与郡主伴读两位徒弟,都是可造之材,依朕看,高下也不必分了吧。”
乌兰公主方才险些害了自己哥哥,虽然并不是她所射,但箭毕竟是从她手里出去的,倘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草原她也回不去了。此时也心怀忐忑,带着罪意站到僧格的面前。
僧格瞪了乌兰一眼,没有多说话,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重又戴好了帽子。这时他亦看清了那位世家女子,竟是这等的美貌。比之自己身边所有的姬妾都要更美,一时间也熄了愤怒。转而饶有兴致地问道“大清皇上,她,可是你的心爱之人”
顾问行面不改色,心下却替皇上揪了起来。
玄烨淡淡地瞥了僧格一眼,同他答道“不,她是朕心爱的大臣之女。朕视她阿玛如家人,自然也视她为一家人。”
皇上说视鳌拜为一家人皇上什么时候和鳌拜关系这么亲了
这是正话还是反话
就连鳌拜本人也纳闷着,坐在原位百思不得其解,还是班布尔善提醒了两遍,这才站起身来,对僧格和皇帝拱手行礼道“老臣鳌拜,多谢皇上抬爱。老臣教女无方,小女笨拙,让各位可汗见笑了。”
僧格却拍着椅子扶手,仰天大笑道“不见笑不见笑鳌拜大人的威名,本汗早有耳闻。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我也舍不得教她骑马射箭这些粗野之事。不知你这女儿,可有婚配啊”
僧格此言一出,令所有在座的人都侧目。
谁都知晓僧格是当前草原上的霸主,欺男霸女横行,所到之处便将其他部落的财物洗劫一空,更好将美貌女眷俘入自己营帐,被其弄死的人不计其数。就连准格尔部落内部,也对他这样的残暴行事不满久已。
可他偏偏不自知,还在瞪圆了眼睛,等着鳌拜同他答话。
鳌拜阴沉着一张脸,不动声色地将脚步向僧格悄悄迈近了两步。
玄烨离得近,打量了一眼鳌拜的神情,见他仿佛老虎护崽,怒意一触即发,倘若僧格台吉再作死一句,恐怕今日就要躺着回去了。
他悠悠开了口道“僧格台吉有所不知,这位大臣鳌拜的女儿,将将选作淑宁郡主的伴读。在大清,身为公主皇子伴读,公主皇子未婚配,伴读也是不能轻易婚配的。郡主尚年幼,朕和太皇太后还想留郡主在宫中几年,所以要令僧格台吉失望了。”
僧格拍着大腿,一脸痛心疾首地惋惜状,“那太可惜了我部落的大王妃今年刚病逝,我本想着这个小姑娘是你们重臣之女,嫁过来做个填房,也不算辱没了王妃的身份。”
你可真敢想科尔沁部落的首领格朗对僧格充满了嘲笑和鄙夷。
这场射箭引起的风波总算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吏部尚书沙澄重又站上前来,“射箭比武结束,请各位先去用午膳,下午将在马场赛马。”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挽月回到座位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皆被汗水浸透,下午都换一身衣裳了。
令宜忙转过身来,围住了挽月,“挽月姐姐,你方才上去的时候,我紧张得手都出汗了我对你的敬佩又多了一重你可真是大功臣”
小姑娘一副星星眼的模样,小嘴里还不忘塞上两块芙蓉糕。她忙给挽月倒上茶,又给挽月递上帕子来擦汗,自己则给她来用团扇扇风,“你快歇歇,吃两块点心压压惊吧。这个黄色的圆的好吃。”
挽月忍俊不禁,也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坐在最左边的姜莲轻声地哼了一哼,小声嘀咕道“看她上去,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结果连个弓都拉不开来。要不是皇上解围,恐怕她今天还下来台呢”
旁人都怕鳌拜,可她爹是御史,平时也没少跟着其他御史一起参他。对鳌拜的那些不仁义之事,姜莲多少是知道一点的,是以对挽月自然而然地多了一分敌意。
本来各人对挽月倒没有什么敌意,但方才在射箭场上,马齐也过去助她解围。一上午,所有的风头几乎都被这个红衣少年可出尽了,不但为大清赢得了脸面,让准格尔部落的人狠狠落了下乘,还得了皇上的赏封。才不过十八,便做了工部侍郎。要知道有很多朝臣,这个年纪恐怕还在学堂里读书呢,能考中进士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更不用说坐到侍郎的位置上。
这样年轻有为,阿玛又是户部尚书,替皇上看着国库,富察氏也是八旗大姓,何愁不前途无量。
能不能借着伴读的身份被留在宫里陪王伴驾是个很大的不确定数,万一要是不成,能嫁得这样一位如意郎君,也是相当美满的姻缘。
如此一来,貌美又同时得了马齐少爷和皇帝助力的挽月,自然一下子成了好几个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吏部左侍郎葛敬的女儿文惠道“李清姐姐,我记得先前隐约听说过,户部尚书米大人家里曾与李大人议过亲事吧”
文惠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清的身上,也都纷纷感兴趣地竖起了耳朵。
“米思翰大人家不就一位年轻的少爷么大少爷早就成家了。”
“那与你家议亲的不就是刚刚那位马齐少爷”
“是了,李清姐姐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那不就是马齐少爷的老师”
李清没想到会被文惠推到风口浪尖上,登时红了脸,她自知那件事情最后并没有成,是什么缘故不得而知。户部尚书夫人那边只说,孩子刚做官,想先报效朝廷,亲事暂且不议了。这话是骗鬼呢吧
原本她只跟在父亲身边,远远地见过马齐一两面。今日才算是正正经经地近处看到这个人,没想到他非但才学过人,竟连骑射也这么精通,是个全才。一想到这样的人昔日差点曾与自己结亲,却无疾而终,心里就生出无限遗憾来。
再一想起方才马齐过去教那瓜尔佳挽月握弓,二人还在那说了好一会儿话,两家还是亲戚,说不定私底下也常来往。李清心里便酸涩非常。谁叫人家是朝廷重臣鳌拜的女儿呢还长得那般容色。
“文惠你可休要胡说了。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我们能置喙的”
文惠推了李清一把,“你阿玛是国子监祭酒,你家世代书香是真正的朝廷清流。我听说米思翰大人品性高洁,与朝中清流门派向来亲近,他自己也是学富五车。你们两家的门庭当真登对,可不是什么武将啊、空有富贵的人家就能比肩得上的。”
挽月知道,话是说给她听的,仿佛压根就没听到似的,只抿了抿嘴儿,喝了一口那牛乳茶,扭过脸去同令宜说笑道“这茶还挺香的啊”
见她根本无动于衷,文惠李清那几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光干瞪眼瞧着生气的份儿。
众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起身,从看台上往自己的住处走。钮祜禄庆琳对李清文惠她们的小女儿家斗嘴可不感兴趣,她只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挽月一眼,心里道人家的志可不在于此,你们眼中的香饽饽富察马齐,兴许人家压根就看不上呢
小姐不在的时候,南星便同玉屏早早地就将宫室打扫好,也准备了点心和热茶。看到挽月一出现,南信便赶忙迎了上去,“小姐,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巳时二刻就该结束了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挽月都不知从何说起了,只懒洋洋地冲南星摆摆手,这一抬手不要紧,只觉得胳膊酸胀非常。该死的玄烨,都怨他
还是玉屏眼尖,见挽月总是不自然地扭着手腕子,猜测小姐可能也去拉弓了。于是忙帮她揉按上了,手腕转了两下,那玉屏似乎特别会这些手法,挽月觉得舒服多了,坐在榻上心满意足地道“你按得还挺舒服。”
玉屏抿抿嘴笑了笑,“奴婢以前常给太妃揉按,自然也就熟能生巧了。呀,小姐这儿怎青了”
挽月顺着玉屏所指看去,可不是么,在靠近大拇指虎口的位置,有一处青紫色的印记,像是磕碰到了。不说的时候还没想起,这会儿一按一下,挽月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玉屏忙麻利地去柜子里取出一瓶白露活血化瘀膏来,跪在榻前,替挽月轻轻打转涂上后又摩挲了一阵,好叫药膏吸收“小姐不是去观看射箭比试吗怎么会被磕碰您这手如此白皙,碰青了多明显啊”
手便如同女子的第二张脸面,重要得很呢。
挽月想了想,自己没碰着啊,也就是射箭的时候,被那个人握过。好像是有什么坚硬的物品压在她手背上了。是个玉扳指吧
一回忆起方才同玄烨射箭时的情景,挽月就忍不住脸颊再次发烫起来。她两只柔荑在一起互相摸了摸,又仔仔细细端详起它们来。自己的手不算小,指尖纤长。而皇上的手却能完全将之包握住,那手很大,也很暖,从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发烫,令她很是心安。但那手掌却并不光滑柔软,还是有粗糙的茧子,在磨着自己的手。
看来在闲暇的时候,他也一刻不曾懈怠吧,不然怎会也有高超的箭术
龙涎香的味道似乎还摩擦停留在她的发间,挽月心里一阵莫名的躁动,踢了几下花盆底鞋,小声自言自语道“手都被弄青了,我跟谁去要说法去”
玉屏看在眼里,也不戳破,只低头笑笑,将涂抹完的药膏给端了回去。
院中有人轻声传唤“挽月小姐,郡主殿下宫里的人来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