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爷实在不想承认面前几个是他的兄弟,怎么连画风都变了?
碎嘴得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他冷哼一声,想掉头就走,只是短短片刻,心间不由自主地漫上了痒意。
你别说,老九的话,还真勾起了他的勾起了好奇心。京城的流言,十四爷略有耳闻,以前都当做笑话看,毕竟自家福晋被八福晋坑了一把,府上谁还敢打听。
加上四哥那样的冷阎王,就算再宠年氏,也不可能为她打破规矩,多宿几晚便顶天了,说什么捧在手心,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没想到,最离谱的反而最真,看十三那反应……
啧啧,这铁树开花是什么场面,没见过啊。
十四爷心下翻江倒海,面上却是佯装镇定,调转马头,坚决不与兄长们同流合污。
得到十三爷提醒的九爷扭头看了过去,忿忿开口:“就知道偷听,算什么好汉?”
十爷也道:“做贼似的,一点也不稳重。”
“……”十三爷默默听着,心想你俩也没好到哪里去,要是被四哥听见了,那还得了。
转而露出有礼的笑容:“九哥十哥,弟弟先告辞了。”
“嗯,去吧!”
九爷望着他的背影,道:“这小子倒是比从前开朗了许多。”
“腿伤被治好了,能不开朗吗?”十爷努努嘴,指向圣驾的方向,“也赖汗阿玛格外开恩。”
九爷心里酸了起来:“有个好四哥,还有个好大夫,就是不一样。”
四哥就算了,人家两肋插刀的交情,九爷扪心自问没法比。
那年希尧实在是独一档的人才,不提他的医术,光是几何造诣,就能让九爷对他刮目相看了。可惜侍奉御前,不能交流,否则,凭年希尧对西洋的认识,他觉得自己与他定有许多的共同语言——
唉。这个时候,九爷不禁浮现一个念头,为什么年希尧不是他的妻舅呢?
只要多层关系,他就能与年允恭毫无顾忌地来往了。
把这念头与十爷一说,十爷恰恰解开马鞍上的水壶,闻言,一口水喷了出来。
他左看右看,凑上去道:“九哥啊,你找死别怪我。刚说铁树开花呢,你就要拔铁树的根须,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我还没活够!”
九爷:“……”
九爷幡然醒悟,甩了自己两巴掌。
顶着红印回到队伍中,九福晋掀开车帘,奇怪地看着他:“爷这是怎么了?嘴瓢被打了?”
原本想说“嘴贱”,话到临头,生生拐了一个弯。
九爷:“……”
九爷怒气盈然:“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九福晋挑着眉,见丈夫无事,唰地放下帘子。只见她面前的桌案上,左手账本,右手话本,双管齐下,摊得明明白白。
“小四嫂那样的才女,对话本定然没兴趣。”她与婢女感叹,“否则分享一二,岂不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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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娇把手中的话本翻了第五遍,依依不舍地放进了抽屉。
回府之后,她得叫人采购新的,买一大箱子。
如果王爷同样喜欢看话本就好了,可叹话本易得,知己难寻,福晋那里,她至今都没机会分享自己的读后感。
年侧福晋发愁了一秒,困意渐渐上涌。
窝在车厢睡了一会儿,她探出脑袋,望见骑着马蔫哒哒的三阿哥,还有守在两旁的苏培盛等人,却不见四爷的身影。
弘时都快被晒化了。
羡慕的小眼神,时不时瞅向马车的窗楹,见窗楹终于有了动静,他精神一振,对上年娇的视线,下意识开口:“阿玛被汗玛法叫走了。年额娘有事寻他吗?”
年娇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的目光在弘时流汗的额角转了圈,忍不住小声问:“三阿哥很热吗?”
弘时眼里光芒大盛,想要大声地说热,顾及身边那么多护卫,不知道哪个会去告黑状,终究不好意思,没有吭声。
他眼巴巴的,年娇虽不理解,却奇异地领悟到了什么,因为这副模样,和她从前学作诗的时候很像。
小花妖想了想,扭头道:“嬷嬷!”
弘时听不见马车里的声音,见窗楹合上,又恢复了没精打采的模样。
不一会儿,一条长木竿伸了出来,其上挂有装满果子露的水囊,还有黄纸包裹的点心,不偏不倚,精准地递到了三阿哥面前。
弘时张大嘴巴,接过一看,差点落泪。
他做贼似的把点心藏好,握紧水囊的瞬间,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恍惚之下,仿佛有了无尽的力气:“多谢年额娘!”
护卫们:“……”
苏培盛:“……”
苏培盛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在护卫们暗暗瞥来的前一秒,抬头望向了天。
于是护卫们也懂了,齐刷刷装做没看见。
唯独操纵长竿的“大功臣”秋嬷嬷感觉到了些许劳累,她虽然力气大,但这般精准的体力活,还是万分考验技术的。
秋嬷嬷板着脸对年娇说:“只这一回……”
唉,格格的撒娇,她从小到大都扛不住。
“当然只这一回。”年娇朝她甜甜地笑,问春问夏一左一右,十分自觉地给秋嬷嬷锤起肩来。
等四爷回驾,只觉气氛略有些不对劲,他望了眼弘时,心下微微点头,这孩子能坚持这么久,也足够了。
偌大的王府,准备的马车自然不止一辆,只不过没有明说而已。正准备开口,让三阿哥前去休息,四爷拉缰的动作忽而一顿。
弘时嘴边的,是点心屑?
四爷挪开眼,示意苏培盛和他到一旁,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完了,王爷敏锐至此,他意欲讨好年侧福晋的初衷怕是保不住了。
苏大总管支支吾吾,到底屈服于主子的威慑说出真相。
四爷额角青筋一跳:“……”
没想到她每天都会给他惊喜。
即便他见多识广,还是为此感到叹服,半晌回答:“知道了。”
……
刚刚与三阿哥建立革命友谊的年娇暴露了。
三阿哥什么惩罚都没有,唯独被没收了水囊和点心,晴天霹雳之下,弘时就算获准休息,快乐也被浓厚的悲伤所覆盖。
他生无可恋地趴在桌案上,对一旁伺候的小太监道:“这情形,还不如骑马呢。”
小太监小心翼翼:“阿哥爷,那咱们下车?”
弘时唰地拒绝了:“不行!”
小太监:“……”
等队伍驻扎下来,四爷下了马,径直往车厢而去。
年娇头埋在软枕里,黑发披散下来,有些昏昏欲睡,听闻动静直起身子:“爷来啦?”
四爷嗯了声,似笑非笑:“娇娇何时与弘时的关系莫逆了?”
年娇眨了眨眼,抱住了他的手臂。
王爷难道是火眼金睛,这都能发现,年娇理直气壮:“我见三阿哥热极了,就实在不忍心。有句话说得好,被雨淋过的人,在下雨天,也想为别人撑一把伞……”
“……”四爷问,“你被什么雨淋了?”
年娇一时间答不出来,片刻灵光乍现,委屈地道:“被王爷的冷言冷语。就像现在。”
早在四爷进车厢的时候,秋嬷嬷她们便退到了外间,此时空气寂静了几秒,猝不及防之下,男人咳嗽了一声。
“年娇。”四爷耳朵都热了,“你真是……”
“真是胆大包天,不守规矩,恃宠而骄。”年娇都会背了,翘着脚,整个人倚在四爷身上。
她哼哼道:“爷还是当阿玛的人,三阿哥年纪小,吃个点心怎么了?你都不知道他汗流得多厉害!”
四爷争不过她的抱怨,也不欲争。他本就没有生气,这个时候若与她讲道理,那就三天三夜不用睡觉了。
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而今倒成了被兴师问罪的那个,四爷发现,年侧福晋某些时候的急智,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他打定了主意,日后若是有了阿哥,他得时时刻刻盯着。
否则不知道溺爱得有多厉害。
四爷神色恢复平静,年娇哼哼够了,又像往常那般,凑过来亲他的脸。
四爷熟练地托住她的后脑勺,熟练的斥她“不顾场合”,再从马车出来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
他的五官本就清俊,而今不见冷肃,似春风拂过枝叶,眉眼满含尚未褪去的温和。
特意切了个瓜来寻四爷,实为观察“铁树如何开花”的九爷,暗搓搓站在苏培盛身边,见状瓜都掉了。
十爷也是浑身剧震,他低下头,机械似的捡起一块,拍了拍,然后丝毫不嫌弃地塞进嘴里:“好、好吃。”
苏培盛:“……”
四爷看得皱起了眉,九爷如梦初醒:“福晋带了些香瓜来,这不,趁扎营的空隙,拿来与四哥分享。没想到出了意外,哎哟,我再去拿一个……”
说罢麻溜地走了,十爷紧随其后。
躲在暗处的十四爷拧了把大腿,差点嗷地叫出了声,好痛。
他眼睛都直了,游魂似的回到营帐里,半夜忽然醒了过来。
这一定不是老四,一定是被哪个孤魂野鬼给替了身!!
……
十三爷只觉他的兄弟们鬼鬼祟祟的,只是他久不在中枢,而今最要紧的是小心谨慎,不好随意打探,否则四哥拉拔他的苦心,岂不是白费。
期间,十三福晋与九福晋联袂去了一趟年娇处,回来的时候,眉眼带笑,神色微微有些奇异。
“这是怎的了?”
“小四嫂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十三福晋悄声说,“没想到却与九嫂一样,有着看话本的爱好。”
十三不以为意,笑着道:“当年你的陪嫁里头,不是也有话本么。”
“这哪一样?”十三福晋道,“九嫂同我说,小四嫂还会写读后感,连她都自愧弗如。”
十三爷一愣,十三福晋掩着帕子笑起来:“九嫂感叹说‘何其有才’。可惜条件所限,改日若有机会,她还想去观摩一番。”
十三爷若有所思,这话本的读后感,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难不成是承继了四哥批阅公文的习惯?
简直如出一辙的勤勉!
选择性地忽略了冰碗事件,他忍不住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十三福晋赞同地点了点头。
木兰秋狩设在热河,往南走便是避暑山庄。圣驾不快不慢,行了七天时间,于秋高气爽的天气到达围场,最后常驻下来,依旧碧绿的草地上,展开了一座座帐篷。
最中央的皇帐宏伟异常,拱卫其后的是太子营帐,雍亲王的营帐大小次之,同样处于中间地段。
待收拾完毕,年娇换上骑装,在四爷面前晃了一圈。
她问:“好不好看?”
四爷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许久:“好看。”
年娇矜持地翘起嘴巴,下一秒,便听四爷道:“围猎后日才开始,娇娇恐怕换早了。”
年娇:“……”
她不可置信地望了望男人,为什么王爷不同她说?
转而气呼呼道:“那我换下衣裳,去找九福晋。”
四爷嘴角微微拉直。
他问:“找九弟妹做什么?”
年娇想了想:“她那里有新话本,我去借两天,可以撰写新的读后感,然后与她分享。”
说起这个,年娇便不生气了,话里行间,有着按捺不住的高兴。
四爷:“……”
四爷回忆起她那与《桃花妖》大作相媲美的读后感,语气平静:“回来。”
与九福晋看对眼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不知道。
棘手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雍亲王唯有一个念头,要像肖像画一样,把它捂住了。
至于换骑装,他自然有他的用意,四爷笑了下:“围猎后日开始,却不耽误今天。”
“你不是说骑射不娴熟么?”
“我教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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