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地点泗城。
市中心道路两侧的玉兰花如期盛开,成片绽放,远远望去像是清冷的月光,一辆豪华型的劳斯莱斯穿梭而过,稳稳地朝思南公馆的方向行驶而去。
车里。
第二排坐着的盛秘书手中拿着厚厚的文件资料,语速极快汇报完会议内容后,正准备合上。
自始至终靠在后座的俊美男人,偏冷的声线忽然一问“没别的事”
盛祈懵了两秒,脑海中迅速地复盘完刚才汇报的工作内容,存着几分犹疑的口吻说“工作上进展的一切顺利,至于思南公馆那边的话,鱼缸已经维修好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
能让自家日理万机的老板亲自询问。
谢忱岸精致眉心微折,注视穿过墨色车窗玻璃,洒在他膝盖处的破碎月影。
盛祈小心翼翼地揣测着,殊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而在场的其余穿着正装的秘书集体见死不救,心知肚明近日谢忱岸周身气压很低,就连出门应酬,都是一身线条锋利的黑西装,衬得那张脸如玉雕般寒凉万分。
随着豪车内越发静谧无声,气氛也瞬间凝滞下来。
盛祈苦想不出。
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副驾那一位穿着蓝丝绒西装套裙的年轻女人。
过片刻。
蓝缨解救了他,指尖拿下蓝牙耳机说“谢总,思南公馆到了。”
回到公馆已经近凌晨,谢忱岸长指慢条斯理地解了西装纽扣,嫌弃在酒局上沾染了一丝烟味,先去冲完凉水澡,光裸着结实性感的胸膛出来。
他站在楼上玻璃栏杆前,接过盛祈递来的加了冰的烈酒,垂眼看向立于客厅内的巨型圆柱形鱼缸。
净如镜面的玻璃缸内的水波荡漾,一条红色锦鲤回归熟悉的地方,正悠闲摆尾浮动。
谢忱岸极慢地抿了口酒,神色淡漠地递还给在旁静候吩咐着的盛祈,又将沉木盘上的手机拿过来。
他沁了凉意的指腹滑动,轻车熟路地打开微博。
几秒后。
贺南枝的微博界面跳跃了出来。
作为十八线的女明星,她粉丝数少得可怜,平时微博除了基础的宣传外就没其他东西,很少发自拍,上一条微博还是十天之前杀青照抱着只橘猫出镜,被底下后援会的颜粉批评她太佛系,没有事业心
谢忱岸继续滑下一条。
“谢总。”
盛祈屏息站在旁边瞄到屏幕,能从上千精英里竞争进谢忱岸智囊团的都不蠢,这会儿,脑子迅速地转过弯来,一雪前耻道 “要不要给贺小姐买点粉丝”
他都想好了
只要得到谢总的首肯,今晚就去给贺南枝微博买个一百万粉丝
然后连夜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正主儿
知道点人情世故的,不得主动来感谢一下
谢忱岸侧目看向他,略顿半秒,润过酒色的薄唇轻抿昳丽弧度。
还未开口。
紧接着手机界面一刷新,有条新微博先出现在眼前。
是贺南枝公然转发了一条来自司唯的微博合影,附字「认识一下,新朋友。」
照片上。
背景是艺术画廊前,少女穿着一身精致霜白的长裙,没有过多昂贵装扮,只是将乌锦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美得精致过人的脸蛋。
单看眉眼,就知道她近日没有一丝烦恼,微微翘起的唇,与身边鹿眼小明星同时对着镜头笑。
极低的气压蓦地降了下来。
盛祈看到谢忱岸神情冷冽,恨不得咬舌自尽。
半响后。
只见男人冷白指骨将薄薄的手机,直接朝他掌心托盘上的玻璃杯中一扔,冰块和褐色的酒水被轻轻撞击,小幅度地洒了几滴在盛祈手背上。
嘶
凉的很啊。
回到剧组的贺南枝殊不知一百万粉丝就这么泡汤了。
她跟司唯在微博友好的互动,也只是这块表的交易条件之一,趁着在演大导的电影有点热度,也给同命相连的十八线男明星带点儿关注。
对此。
隔天时,谭颂还煞有其事地提醒她“大美人,你这张脸是拿来这样跟人乱合影的吗小心传出绯闻啊。”
贺南枝软若无骨地靠在椅子上,指尖慢悠悠把玩精致黑金色手表。
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谭颂犀利的眼神紧跟过去,警惕了秒“男士款哪来的”
卧槽
不会被他乌鸦嘴说中了吧
“捡来的。”贺南枝话不多说,垂下眼睫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继而起身朝拍摄片场走去“拍戏了。”
今天有一场海边岩石的夜场戏。
是外景拍摄剧情快结尾的片段,很考验贺南枝作为新人的演技,她要在男一号商隽跟几位配角惊心动魄打斗时,主动跳下岩石去捡起犯罪证据。
跳一回还好,可杨弋对细节向来严苛到变态程度。
只要微表情有一秒的不对,都得从头重拍。
所有的工作人员最怕的就是夜戏,太熬心神,有人甚至窃窃私语
「上次江若迎就拍个在海边散步的回忆片段,被杨导狠狠杀了十次,连累整个拍摄组都不能按时结束工作。」
「她说自己眼妆没画好,不敢直视镜头。」
「翟向文那双手都拯救不了她还拍什么幸好是女三号,要是女一,这部电影拍完,不得熬死导演组几个人啊。」
而此刻,贺南枝站在聚光灯下。
为了拍好没一场戏,她提前做了很多功课,偶尔还会掏出手机,刷一刷谭颂给她报的那个演员表演高端进修班消息。
比起中年讲师,微信群里那个昵称ss的学员分享出的心得更有用。
久而久之,报名费五百也变相的算给赚回来了。
开拍的时候。
贺南枝只穿着极薄的蓝色衬衫,跳下岩石时,沾了点海水就变半透明的了。她也无惧,一入戏,就连监视器那边的导演都被震撼。
她是完全能接得住,众所周知天赋型演技商隽的戏。
一个镜头秒过。
上岸时,一身战损装的商隽适时伸出绅士手,将她从海水里拉了上来“呛到水了吗”
贺南枝摇摇头,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宽大浴巾,裹住薄弱的肩。
“她会红。”
不远处监视器的杨弋,几乎用笃定语气。
接下来外景的拍摄工作进展如期顺利,直到最后一场戏。
贺南枝饰演的癌症少女到结局最后是死亡,她的眼睛因为病变,也慢慢会变成像玻璃珠一般的浅白色。
但是贺南枝对美瞳会过敏
上妆前。
解梦就有点忧心“枝枝,要不跟导演说一声情况”
“没事,来吧。”贺南枝坐在化妆间,仰起头对她浅笑,许是自幼学戏曲的好处,那双眼眸永远都是晶亮纯粹,很灵气,弯起弧度时精致得好似工笔圣手用最细的画笔蘸着松烟墨细细描摹过,更是勾出了一抹潋滟生香。
哪怕是同剧组江若迎再怎么费尽心思想画好眼妆,也仿不出来的。
这次拍摄工作整整用了三个小时。
贺南枝取下浅瞳时,眼尾似揉了胭脂,开始起过敏反应了。
谭颂过来时,伸手在她美人脸前晃动“你还看得见吗”
“有点虚影。”贺南枝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像是找到了一根活动的人形拐杖般,很淡定说“用了眼药水,过一夜就会好。”
谭颂原是想带她去医院看,而导演那边结束外景的所有拍摄工作后,就吩咐剧组收工回泗城,一些演员有别的通告都是当天走。
贺南枝早就在这封闭式拍摄困在海边半个月待腻了,指尖用纸巾极轻地擦拭去眼角一抹透明的药水后。
启唇淡淡说“跟剧组回。”
飞机抵达泗城,已经是夜晚九点钟。
谭颂一路提心吊胆,怕她眼睛过敏会恶化,隔十分钟就得观察一次。哪知取了行李,刚出机场就接到了公司黎麦的来电。
五分钟后。
他脸色难看道“我就寻思江若迎这外景拍摄的半个月怎么安分起来了,原来是连夜回星纪告黑状去了黎麦叫我回去开紧急会议。”
贺南枝身为伤残人士,抬起纤细雪白的腕,拍了拍他绷紧肌肉的肩头“十八线没人权颂哥,辛苦你又得孤军奋战了。”
“那你”
谭颂话还没说完。
一道温柔含笑的嗓音陡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担忧“我可以顺路送她。”
循着声转身望去,只见是商隽那辆七座的商务型保姆车不知何时停驶了过来,车窗徐徐降下,透过薄弱的光线,待在里面的还有他顶尖经纪团队。
在剧组相处了半个月也算熟了。
他看出谭颂的迟疑,又将明亮而温润的视线,落到了贺南枝身上
“我一个团队五人,应该能不负所望把贺小姐安全送到家。”
贺南枝住的小公寓跟商隽确实是顺路,四十分钟的行车路线毕竟熟也没完全熟,思绪放空,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她这双染了胭脂般的眼睛看什么还是虚影。
到地方时。
贺南枝先是扶着把手,动作很轻柔地离座。
等下了车,夏夜连吹来的风都透着股热意,她指尖将乌黑发丝拂到耳后,露出礼貌的笑容“商老师,谢谢。”
谁知,刚转身,便险些绊了一下。
幸而商隽也起身从后座跟了下来,顺势绅士扶住了她。
“小心。”
“我送你上去吧。”
此时远处玉兰花树下。
谢忱岸眉目清冷如寒冰,冷漠地看着远处贺南枝纤细雪白的手臂被一只陌生男人的指骨用力地握着。
微微泛着黄晕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缭绕着几分暧昧缱绻。
气压极低。
仿佛连风都是凝固的。
旁边的盛祈心脏都快吓停了,总觉得下一秒自家谢总就会把这对“奸夫淫妇”弄死。
战战兢兢“谢谢总”
谢忱岸没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扣,徐徐上前
那语调极冷,如寒冰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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