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竹看着邱舒雨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大口喝着水。
她之前也尝过“低污染的水”,知道它的口感,只是不知道这有特殊效果的水,会不会不一样。
虽说这水有500,但宋小竹没去尝,倒不是怕喝了有什么问题,而是怕破坏了这独特的使用效果。
这个“使人心情略显舒畅”的描述太过含糊,但凡宋小竹不是在“危机状态”,早就拿自己做实验,摸索这个使用效果了。
邱舒雨口很渴,清凉的水入喉,立刻抚慰了喉咙间的灼热,这滋味就像身处烈日下暴晒,忽然迎来甘雨,瞬间抚平了满身的热汗。
缓解干渴后,邱舒雨又意外尝到了一丝甜意,像清晨树叶上的露珠,她偶尔舔到一两滴,舒服得舌尖都在打颤颤。
一口口清凉的水下肚,莫名的畅快涌上心扉
邱舒雨仍旧身处熟悉的社区,鼻尖是常年弥漫垃圾山的腐臭和腥烂,眼前是灰蒙蒙的夜色,似乎连月亮都吝啬于布下光华,星星更是躲得见不到身影
肮脏、、绝望
一切都糟糕依旧,可心情莫名舒畅。
邱舒雨不知不觉喝空了瓶中水,等她放下瓶子,再看向眼前的年轻女孩,竟觉得她眉眼乖巧,十分讨喜,连之前对她的猜忌都一扫而空。
是啊,宋小竹和她一样,都是流落到垃圾山的可怜人,多亏了白爷收留,才能活下来。
哪怕宋小竹瞧着像“上城人”,也不至于会伤害救命恩人。
人心都是肉做的,“上城人”也不都是白眼狼。
宋小竹时刻关注着邱舒雨的神态,这使用效果看起来比想象中还要厉害,邱舒雨神态间就差写满“舒畅”二字了。
不确定这个效果会持续多久,宋小竹抓紧时间,压着声音小声道“舒雨姐,干柴我拿进去就行,你还有别的事吗,需要我去叫醒白爷吗”
邱舒雨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没啥事,你别吵醒白爷,让他好好睡觉。”
宋小竹对她甜甜一笑,又道“那行,舒雨姐也早点休息。”
“嗯嗯,你也早点睡,我回去了。”
邱舒雨此时就像她的名字一般,舒服得如枯木淋了春雨,每片枝丫都松快地舒展开来,满是畅快,走路的步子都轻盈许多。
宋小竹目送邱舒雨离开。
她对这特殊效果的“水”,心中大概有了轮廓
心情舒畅后,会让人降低防备,待人更加宽容,也更好说话了。
心情舒畅持续的时间很可观,不知道具体多久,也不清楚是逐步递减,还是骤然消失。
从邱舒雨的表现来看,这个特殊版本的“低污染的水”,效果很夸张,对方简直像被“洗脑”了,不过
宋小竹思索着,可能也分人。
她对邱舒雨有些了解,这女孩性格相对简单,不是那种心思很重的人。
还有就是,宋小竹不清楚这特殊版本的“水”有没有副作用,比如邱舒雨回到自己窝棚后,会不会忽然醒悟,反而对她更加防备
宋小竹之所以会想这些,也是因为这个“低污染的水”级别太低,一个只有1级的配方,合成原料也极其简单,如果效果这么逆天还没有缺陷的话,那
这合成器太过可怕了。
哄走了邱舒雨,宋小竹半点时间没耽误,开始大批量合成“低污染的水”。
宋小竹不敢碰窝棚中的其他东西,唯独这一大缸高污染的水,她随便嚯嚯,大不了明天一早,她去污河那儿挑水,很快就能灌满。
“低污染的水”实际合成率挺高,虽说也是60的合成率,但她用空了这一大缸水,也只失败了几次。
遗憾的是,这将近一百多次合成,居然没出现一次特殊效果。
果然
那效果强悍的水是稀有物。
把这么稀有的水用给了邱舒雨,宋小竹不觉得遗憾,这水虽说稀有,可眼下留着也没什么用。
难道丢给“入侵者”,对方心情舒畅了就会放过自己
最大的可能是,心情舒畅的“入侵者”,对她更残忍。
合成“低污染的水”倒是不累,只是耗了些时间。
眼看外头月挂中天,宋小竹明白,白净今晚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也好。
白净也许有在社区的生存之道,可终归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面对这“危机状态”,恐怕也只能被动挨打。
不管白老头平日里对她如何刻薄,终究是救了她一命,能不拖累他,也好。
至于“入侵者”,宋小竹握了握手中的剥皮小刀,死死盯着门口。
来吧。
谁怕谁,大不了再死一回,没准她能回自己的世界呢
邱舒雨的窝棚比白净的还要小一些,只堪堪放了一张床,旁边有个缺了腿的梳妆台,然后就没了落脚地。
梳妆台是邱舒雨抢荒时抢到的,为了它,她差点没了命。
所谓抢荒,就是像今天宋小竹遇到的那样,墨城倒出来一堆新的垃圾,拾荒者们蜂拥而上,在一片混乱中抢夺值钱的东西。
抢荒是不讲规矩的,靠的就是人多势众拳头硬。
邱舒雨一眼看到了这白色的梳妆台,她知道那是什么,她在城里时曾远远看见过,那干净整洁的女孩坐在明亮的屋子里,对着银色的镜面,优雅闲适地拨弄着乌黑的长发
这画面让邱舒雨怦然心动,可惜当时的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挨了一顿揍。
低贱的下民,连看的资格都没有。
邱舒雨知道,在拾荒者社区,这梳妆台没什么用处,哪怕去回收站也换不到几个钱,与其抢这笨重的东西,不如去抢那些小巧却更值钱的电子零件
可是她想要,说不清道不明,就是想要它。
邱舒雨小心将它包裹起来,扛到了肩上,美滋滋地往社区跑去,哪知连这样一个被丢弃的破旧梳妆台,也有人不允许她拥有。
路上的流民见她这样宝贝地扛着个大家伙,只当是值钱东西,涌上来要抢。
邱舒雨哪里会放手,她将梳妆台护在身后,像个战士一样守在它面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打到最后,有人扯开了那层层包裹住的“大宝贝”,看到是个破旧梳妆台后,纷纷愣住。
这也值得拼命
流民们顿觉扫兴,一哄而散,只留下满身是血的邱舒雨,扛着沉重的梳妆台,露着一口白牙往社区走去。
路过白净窝棚时,她晕倒在地,满是血的手仍旧用力抱着那更加破烂的梳妆台。
白净给了她三瓶抗生素。
邱舒雨堪堪捡回来一条命。
每每回忆到此,邱舒雨都心口滚烫,对白净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白爷是好人。
是垃圾山下的活菩萨。
邱舒雨翻了个身,弯起的嘴唇刚好被朦胧的月光照到,像个饱满的大月牙。
半梦半醒间,她忽地坐了起来,整个人一激灵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啪啪
邱舒雨用力给了自己俩耳光,才让自己从轻飘飘的舒适感中落了下来。
不是白爷。
床上的人不是白爷
邱舒雨在生活上粗枝大叶,可触及到危险情况时,她极度敏锐。
一直在墨城最底层摸爬滚打,她如果没有犹如猎犬一般的嗅觉,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床下没有白净的白布鞋,老爷子最爱的烟管子也不在架子上
那床上的轮廓,仔细想想也很不对劲。
白爷瘦归瘦,却不单薄,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他有一套自己的养生姿势
那姿势绝不会是蜷缩成一团。
那不是白爷
宋小竹为什么要骗她
邱舒雨想到“上城人”的冷酷无情,再想到白爷的特殊,她顿时寒毛倒竖。
不好
邱舒雨翻身下床,她一把抄起了门边的斧头,大步出了门。
商保一直惦记着宋小竹,他时不时搓手指,脑中闪过那藏不住的细白脖颈。
那丫头难道是从堡垒出来的
如果是垃圾山下的流民,哪有这皮肉
越是这么想着,商保越是心痒痒。
他挺烦白净的,死老头子不就是懂点医术吗,也就在垃圾山这里装大爷,要有真本事,怎么不去堡垒
商保早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是越发不顺眼了。
他赶着饭点慢悠悠回家,一进门就被商大元给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一整天不见个人影,这抢荒的日子你都敢不干活”
“要不是你妈的肚皮不争气,只生了你一个带把的,我早他妈打死你了”
听到商大元的话,商保烦上加烦,他嫌弃道“抢个屁荒,累死累活捞那点钱,这辈子都换不到公平卡。”
商大元一巴掌就扇了过来“你还来劲了,还敢顶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商保挨了一巴掌,眼中满是恨意,他一肚子脏话冲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惹不起商大元,这老东西发起狠来,是真能打死他。
眼看着商大元要抄家伙,商保转身就跑,头都不回。
商大元累了一天,腿上还因为抢荒受了点伤,哪有力气去追他,只能靠在门边破口大骂“跑,你使劲跑,有种别回这个家”
商保切了一声,转眼到了主干道,溜溜达达进了社区的酒馆。
恰逢抢荒日,这里人很少,只有几个没出息的闲鬼在那儿喝掺了水的假酒,商保身上没钱,但他爹商大元有钱,酒馆的老板准他赊账。
刚喝了两杯,正晕乎乎的商保就听旁边人小声道“柳家村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
“怎么,又有人逃过来了”
“白天早些时候,我看有个肩膀烂了一大块肉的柳家村人,跑来找白爷治病。”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柳家村本来就是土匪寨子,受个伤”
“不是,那伤口不像被人砍的,倒像被什么东西咬的,当时白爷一看,立马直了腰背,跟着他去了柳家村。”
“什么东西咬的啊大晚上的你别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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