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司赞查了三天, 查出来一条重要线索,原来陈嬷嬷在宫外还有家人,安置在了城西的宅子里。
当费司赞把这条消息报上来的时候, 纪禾清有些惊讶,皇宫是坐北朝南的格局,因此达官显贵也是依着城北定居, 城南住的多是平民百姓,也有一些低阶官吏租住在城南。而城西与城东相对, 一个分了西市一个分了东市, 都是热闹地方, 离城北相对较近, 一些富商与官员会在那里安家。
城西的地价可不便宜,多少五六品的小官都买不起, 一大家子只能租住, 陈嬷嬷一个月俸低微的老宫女, 居然有余钱能在城西买得起宅子,还能安置下一家老小
费司赞也是觉得古怪, “陈嬷嬷是在陈昭仪入宫两年后才取得陈昭仪信任成了她身边的嬷嬷,平常做些教养小宫女、指挥差事的杂务, 虽然与陈昭仪十分亲近,但陈昭仪的月俸有限, 帮着贤妃打理宫务也不过逢年过节能多得些太后的赏赐。但哪怕是陈昭仪这八年来所得一分不花全存着, 也就堪堪买得起城西一座小宅,更不可能给予钱财让陈嬷嬷买座大宅子安置全家。”
“我已经让人试探过, 陈嬷嬷背后的家人对她的钱财来历并不清楚。”
纪禾清合上面前书册,面色冷冷,“不清楚, 我看他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费司赞静静立着没有答话。
但凡会过日子,看一看那些品阶稍低的京官,就该知道,哪怕是正儿八经的官员,没有外力支撑,想要单靠着俸禄在京中置办所大宅,攒个十年都不成,陈嬷嬷一个宫人,哪里来的钱况且她身在内廷,既不是女官,更不在可以捞油水的部门,就算是贪污受贿也所得有限。
陈嬷嬷宫外那一大家子,怕都是一群趴在她身上吸血的蚂蝗。
“都有什么人”
费司赞答道“那家家主是陈嬷嬷兄弟,下面一大群,全是她兄弟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一家上下只主子就有几十人。”
纪禾清笑了,“可真是枝繁叶茂。”她看向费司赞,声音仿佛叹息,“你说陈嬷嬷这是图什么辛辛苦苦给人当内应做眼线,一辈子操劳,最后连命也赔上了,就为了养这么一群吸血虫安分守己,给自己攒些体己,将来平平安安离宫养老不好么”
闻言,费司赞目光闪动,世人多以女子贤良为美,所谓贤良,便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总之从生到死,都要依从男人,奉献男人,哪怕有一分出格,都会被斥为不孝不悌,陈嬷嬷在那些人口中,可是大大的贤良人,人人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陈嬷嬷的兄弟,恨不得有个大笔银钱贴补自家的姐妹、姑姑、姑姥姥
她没想到纪贵人听了这事,居然是批评陈嬷嬷不为自己着想。内心对纪贵人的观感又有所不同,费司赞回道“贵人所言极是。”
纪禾清却没空注意费司赞的神态,她心想,能给得起大笔钱财,还胆敢唆使宫妃行刺,事情败露后又能果断在宫中将关键人证杀害,而那个人,或者说那股势力,还隐藏在宫中。可能是路边洒扫的小太监小宫女,可能是尚食局一名帮工,甚至可能是她身边的费司赞。
这么一想,简直叫人不寒而栗,身边每个人都有可能是眼线,每个人都有可能在她和赵岚瑧的饮食里做手脚。如果不是赵岚瑧看过这些人都是绿名,纪禾清恐怕睡着了都要揣着把刀子。
而赵岚瑧,他不像别的皇帝,他做事随心所欲,吃东西连个试毒的都不需要。
不,现在试毒的那个人可能成了自己。
想起前几天那个炒蘑菇,纪禾清就感到头疼,更头疼的是,她偶尔会回味起当时的滋味,说不清在舌尖泛起的甜意究竟是炒蘑菇,还是红豆粽子。
“日后不要给我红豆粽子。”
纪禾清没头没脑的这句话叫费司赞一愣,随即很快点头,“是,我会吩咐尚食局,从此贵人的膳食里绝不会有这一道。”
纪禾清点头,对,就这样,最好永远让她忘记这世上没有红豆粽子。
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说到红豆粽子,红豆粽子就来了。
看见若无其事拎着食盒进来的赵岚瑧,纪禾清面色微僵,倒也不全是因为红豆粽子,而是因为赵岚瑧看着她的眼神又变了,纪禾清一时难以形容那是什么眼神,只觉得赵岚瑧好像一只野性难驯的动物,正在谨慎小心地观察她。
难道他又开始怀疑她了纪禾清吃下赵岚瑧投喂的膳食,看见弹幕又在提醒她体质1。
吃完膳食,见赵岚瑧似乎有话要说,她赶紧打断他,将费司赞查的那些说给他听,又问“当时陈昭仪明显是要害你,你难道看不见她的红名么为什么还接她的菜”
赵岚瑧果然被她转移了目标,那种细致观察她的眼神收回去,又恢复了平日模样。“我看见了,但她不是很红,是淡淡粉色。”
纪禾清
还有粉色
萌新怎么连这也不知道,游戏经验也太少了吧赵岚瑧想怜悯她,但是眼睛一落到她身上,就移不开了,只目光微微下移,从她微翘的眼尾,淌过秀挺的鼻子,最后落到她因为沾了汤汁稍显光泽的唇瓣上。
他目光停驻了片刻,而后又忽然惊醒,雨点似的劈里啪啦甩出一堆话,“粉色就是黄名刚刚变红名的阶段,一般不会超过两天。而且不是你说要尝试将红名变黄名再变绿名么而且她红得很浅,为了解毒丹之后不是又变成黄名了么”
“当然,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说明我当时的想法,如果你不高兴,我就等着她什么时候再变红名,就把她杀了给你解气。”
纪禾清“倒也不必。”她觉得赵岚瑧今天很奇怪,话格外多。又问了他这三天的任务进度,好在赵岚瑧还是可靠的,说了要好好完成任务就真的有去做,这几天被他派出去的官员不少,地图上的红斑可喜可贺地少了一点点,也就拇指盖大小。
纪禾清有些意外,地图上的一点点,落到实地可能是一个城镇那么大,竟然这么快就有成效转念一想,赵岚瑧的玩家技能能助他立刻看清弊缺,也能让他飞快筛选出更合适的官员,被他派出去的人不说多有才干,至少都是绿名不会阳奉阴违。
这事纪禾清之前问过赵岚瑧,他说黄名大概率会光说不干,还有可能添堵,绿名虽少,很多还很蠢,但至少忠心度是足够的。
很蠢想起同样是绿名的韩尚青,纪禾清心想,赵岚瑧看“nc”的视角可能和她不同,至少在她眼里,韩尚青可算是精明无比。
韩尚青的车马此时早已经远离京城,只不过他并不坐在“钦差”的车驾上,也无人知道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右相韩尚青。
此时他作寻常商户打扮,脸上粘了胡子,骑马取小道,再乘船一路前往姚州,日夜兼程,轻装上路,能比钦差的大队人马快上少说两倍。
只是韩尚青没想到,远远还没进入姚州地界呢,就遇到相关的事了,一队商人正在路边谈论关于换粮的事。
韩尚青带着伪装成随从的侍卫在旁白坐下,听了一耳朵,忽然道“陈粮换新粮还有这种好事”
韩尚青突然插嘴,叫那些商人有些不快,但是见他穿得阔绰,身边随从的钱袋子里头响动,一听就是金银碰撞之音,才对他和气起来。
韩尚青此时身上满是市井气,跟他们坐在一起吃些劣茶粗面点心,信手拈来几句令对方倍感亲切的方言,没多久就跟他们打成一片。
他自称是跟他们一样的南边人,小时候随父北上,如今年岁渐长,父亲渐渐起了心回归南地想要落叶归根,他这个做儿子的就回来南下探探情况。
听了他的口音,大家也不怀疑,虽然都是南地,但南地又分许多州县,出了百里地口音就略微不同,这几个商人听出他口音不是跟他们一道的,又想着对方说要会归故土,不会跟他们一个地方抢生意,话语间就更亲切了,很快就将刚刚议论的事情说过他听。
韩尚青听了几句,就笑道“原来你们说的是姚州啊,听说姚州月前受灾严重,朝廷拨了赈灾钱粮下来,想必是当地官府担心粮食不够,所以才用新粮换旧粮吧我家也经营些粮食生意,倒很乐意拿些陈粮去换。”
谁都知道陈粮价格不如新粮,毕竟新粮还能再存放几年,陈粮再不吃掉就腐坏了。拿新粮换陈粮,能多换来不少粮食,韩尚青这么说的意思是,姚州官府担心朝廷给的新粮不够受灾百姓吃,特意放出风声换些陈粮救灾。换做平日,没人会舍得拿新粮换陈粮,毕竟陈粮虽然价格低廉,但要是没及时卖出去放坏了就全亏里头了,但如今姚州受灾,大把灾民等着吃饭,情况自然不同。
如此,商户手里囤积的陈粮能出货,官府也有了更多的粮食救助百姓,两全其美。
谁知听他这么一说,那商户就冷笑一声,“要真是这样也不说什么了。”
韩尚青做出惊讶模样,“怎么说还请老哥指点。”
那商人就解释了一番,原来姚州官府所谓的换粮,不是拿新粮换陈粮,而是拿陈粮跟商户换新粮。
韩尚青
纵然知道天子派他出来不是无的放矢,韩尚青也万万没想到姚州官府能搞这一出。拿陈粮换新粮,自然不可能拿新粮去喂百姓,那么这些新粮囤积起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在韩尚青惊讶的神色下,那商户又详细说了一通。说是姚州现在根本没法看,受灾的百姓无处安置,无粮可吃,朝廷下来的钱粮全都填了官府的肥肠,他们也是听说换粮风声,以为是陈粮换新粮才赶过去,谁知道竟然是拿新粮换旧粮。这才满肚子怨气从姚州离开往回走。
说到最后,那商人也是一肚子气,“这一来一回,车马费都不少。”
韩尚青听他们说了些当地百姓的惨状,跟着叹息了几句,才说道“不过我从北方下来,倒是听说朝廷派了钦差御史,也许是听说了姚州这边官府不作为,才下来督察赈灾的。”
那商人听完却是冷笑,“什么东西,全是一丘之貉罢了,大队人马闹哄哄地来,一路吃拿卡要,到时候还要我们这些沿路商人出钱接待,再装模作样掉点酸文腐诗,再闹哄哄回去,无非是从下面再刮一层油水走。”
说到最后,已经开始骂人。韩尚青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跟着他们骂了一通,等到了傍晚目送那些商人离开时,他已经了解了不少姚州境况。
“还得亲自去看看啊”韩尚青喃喃自语,又是快马加鞭入了姚州境内。
而数日后,大张旗鼓的钦差队伍才来到姚州,听说来的是右相,姚州刺史带着一众官员谄媚地垂手站在路边等候,出来的却不是右相,而是右相下属一名四品京官。
那京官姿态高傲,说道“右相大人纵情山水,哪里管得着这些繁琐庶务,自然是我们这些下官代劳。”
那姚州刺史一听,心道果然,那右相就是个不办实事的,不过这京官却也不好对付,只见他在灾区巡视了一圈,痛斥姚州刺史不办实事,连灾民抚慰营地里的旗子不是双数都被他揪出来一通批判。
姚州刺史一开始还胆战心惊,后来见他对治灾一事狗屁不通,却挑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找茬,心下明白他是个什么货色了,当下嘿嘿一笑,晚间宴饮上就掏出一堆银票奉上 。
好吃好喝地送走钦差,姚州刺史当晚睡得呼噜大起,半夜里被随从闹醒,还当灾民又在闹事,当下一巴掌甩过去,“废物,连些刮不出油的瘦鬼都压不住。”
那随从哆哆嗦嗦道“大人,不是啊是钦差,又回来了”
姚州刺史
远在姚州发生的事情,京城里自然并不知晓。
十月初一,红豆粽子事情过去的第八天,纪禾清乘着马车出了宫廷,这是她入宫之后第一次出来,赵岚瑧自然也在身边。
她掀开车帘去看周围街景,装作没发现赵岚瑧观察的目光。
前两日聊起红名,纪禾清想了个法子,虽然陈嬷嬷死了,线索中断,可赵岚瑧有一个作弊一样的能力,只要他在宫里转上一圈,看看哪个是红名,不就能揪出来了
然而这个做法又有弊端,因为纪禾清怀疑,幕后之人,也许知道赵岚瑧这个能力。
毕竟在纪禾清入宫之前,赵岚瑧是个见红名就杀的“疯子”,但凡有红名出现,都逃不过他手里的剑,可宫廷那么大,如果红名特意避着赵岚瑧走,赵岚瑧又怎么能发现呢
偌大宫廷,数千宫人,一个个叫到赵岚瑧面前,实在打草惊蛇。再来几次陈嬷嬷事件,那连可能的线索都断掉了。
但如果放缓长线,让人清查每一个刻意避开赵岚瑧的人,不是临时撞见后匆匆避让,而是从来不在赵岚瑧习惯路线上出现过的人,那么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但宫人毕竟太多,这件事不是一时一日能做成,好在有赵岚瑧在,挑出来着手调查的都是绿名,倒也算有了可以信任的助力。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一下,一道男子清朗声音在车子外响起,“公子、夫人,前方有些骚动,可要绕路”
赵岚瑧正心不在焉玩着剑穗,纪禾清踢了他一脚,他才蓦然清醒,轻咳一声道“发生什么事”
那男子道“是一户陈姓人家被抄了,正在门口哭喊。”
是陈嬷嬷兄弟那一家子。
赵岚瑧“绕过去吧”
车外男子应诺,马车随即绕行。
这次随行的人不多也不少,有高总管,几个侍卫,起居郎,以及金吾卫统领肖未寒。
马车绕过去时纪禾清隐约听见那陈家有人在喊,说他们姑母是宫里纪贵人跟前红人,等姑母知道了如何如何
纪禾清摇摇头,心想这些人可是满腹谎话张嘴就来,难怪能哄得陈嬷嬷心甘情愿当牛做马给他们锦衣玉食供着。
也是从这之后,纪禾清发现赵岚瑧更怪了,明明坐得离她不近,腿和胳膊却伸得老长。
弹幕直呼他是要在车里劈叉吗
纪禾清也觉得古怪,明明赵岚瑧平时的坐姿没这么狂放。
马车虽大,也禁不住他这么会折腾,尤其是城西的路面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平坦,偶尔颠簸一下,纪禾清就不可避免碰到赵岚瑧的胳膊腿。
她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弹幕提醒,说赵岚瑧该不会是想制造肢体接触吧
纪禾清恍然大悟,又有点不敢相信,为赵岚瑧的幼稚感到震惊。
她盯着赵岚瑧看了会儿,觉得自从红豆粽子以后,赵岚瑧就出奇的古怪。以前他不是很随心所欲么怎么如今还搞起了这套
在跟赵岚瑧的相处中,纪禾清根据经验,认为面对赵岚瑧这偶尔的无耻行径,直接戳破最有效果。
“你是想我多碰碰你吗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赵岚瑧
他忽然像是成了个瓶子,红色的水位直线上升,整个脖子脸都红了,然后然后他就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公子,夫人,西市到了。”
纪禾清直接掀帘下车,肖未寒愣了下,怎么不是陛下先出来
他犹豫着去掀帘子,发现陛下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他那么高个子,竟然能缩成比纪贵人还小的一团
肖未寒受到了震撼。
西市繁华热闹,当然,逛街只是顺便,纪禾清的主要目的是来找陈四娘。
陈昭仪中毒后还在修养中,高总管让人在京城包括百里内寻访,找到了好几个叫陈四娘的,纪禾清看来看去,只觉得西市相扑馆里的那位最像。
只是进入相扑馆后还没来得及看人,纪禾清就在大门口那根朱漆柱子上看见了天命盟的标记,那是引人相会的记号,且标记很新,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纪禾清倒也不意外,天命盟在京城里有些探子,她一路掀车帘查看,容貌落入那些人眼中并不奇怪,况且这段时日她在京城名声大噪,就算她不主动露面,那些人也会想方设法引她相见。
相扑馆为他们开了间上好包厢,纪禾清说一声自己去更衣,就屏退跟随独自走了出去。
肖未寒侯在门口,听见纪贵人不让人跟随,就开始皱眉,等他注视着纪贵人远去,察觉有人跟在她身后,眉头皱得更紧。
正要回禀,想想这也许是个立功机会,不能让别人占了,往上爬不容易,裙带关系也是关系于是肖未寒嘱咐其他侍卫小心伺候,自己则脚步一提,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身为武人,身强体健耳聪目明,肖未寒刚刚眼见纪贵人和那人闪进一间偏僻包厢,立刻迈步过去,只是刚刚贴近门口,就听见里头有隐约细碎低语。
他运起内力专注去听,依稀听见什么“行刺”“内应”“是个机会”云云。
肖未寒大骇,当即一脚踹了进去,将正在与人密谋的纪贵人抓了个正着。
纪禾清
差点被吓破胆的天命盟刺客
高总管正小心服侍看似又神游天外的天子,忽然就见肖未寒冲进来告状,说抓到纪贵人与人合谋行刺,看着被押进来的纪贵人和一个陌生人,高总管心内大骇,立刻去看陛下。
纪禾清终归是后妃,肖未寒不敢碰她,只拿剑柄虚虚抵着让她回来,对待那刺客则是粗暴多了,直接五花大绑堵住嘴。
进了包厢后他慷慨陈词,一边告状察言观色,然后他发现天子面色不对,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赵岚瑧看看和纪禾清站在一起那个红名,头一次觉得这红色尤其地刺眼。
他看也不看别人,只对纪禾清道“有任务”
纪禾清略作犹豫,点头。
肖未寒终于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他们可是要行刺啊”
赵岚瑧哦了一声,嘴里道“行刺也没什么,大不了死回城,只要奖励能分我一半”
他最后一句也并不低微,然后屋内所有人都已经被前几句震住了,看着赵岚瑧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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