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空星忙着与身边的商歌分别, 原本还想邀请商歌来玩一玩的,只是自从听说他养了荷花小鹿之后, 商歌死活不肯再上门。
“它一定会创我”
商歌几乎要飙出两道泪, 为陆文昭的卑鄙
“陆文昭安排这小鹿,一定是为了创我他能给我创到东海去你信不信”
商歌好一阵哭天抢地,拉着陆空星的袖子摇晃。
“陆文昭他阴险卑鄙星主可要为我这孤苦无依的小鸟做主啊”
“那我要怎么为你做主啊”陆空星眼里全是笑意, “我同陆文昭说,让他向你道歉”
商歌“”
星主坏欺负小鸟
商歌顿时委屈得像个包子, 陆空星要被这活泼的仙人给笑死了。他好像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喊他“九殿下”,不过他的听力也可以选择性不好, 听不见。
“那个人一直在那里喊你哎,是宦官”商歌也听到了,但他觉得那个人苦大仇深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哪有这样喊人的啊,我同你学学, 他就这样”
“九殿下九殿下怎么听不到是因为我是个宦官吗他看不起我,他不想理我。”
“九殿下他还是不理我, 他一定是看不起我,可恨我是个宦官。我一定要成为人上人,我一定要让他理我。”
“九殿下他身边的人真可恨,能同他说笑。为什么不是我同他说笑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身边永远没有人同他说笑。”
将喊声与心理活动都惟妙惟肖地模仿完,商歌笑意淡了淡。
“星主身边,怎么总有这么多脏东西。”
陆空星也很头疼。
“现在你知道我的地狱笑话为什么能讲这么好了吧”
“懂。”商歌深感同情,他努力克服了被鹿创的恐惧,“要不我陪你过去应付应付他”
多逗留可能会被陆文昭给发现,可是可是星主这样为难呢。
陆空星却摇摇头。
“不用, 我可以应付,你先回去就好。”
见陆空星向他走来,陈守澄阴翳的神情稍稍淡化。九殿下就是有这样的神力,他想,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轻易就能牵动他的心绪。
前世九殿下在巫蛊之事中力保他,言辞铮铮。陈守澄那时狼狈地跪伏地上,只感觉回到了当日家族蒙难之时,泪水与汗水淌下来,刺得眼睛生疼,可他依旧执着地盯着九殿下的袍角。
从那时起,九殿下在他眼中就是仙人。
仙人为他说话,为他挣命,故而他欲求仙。
可九殿下不要他为自己效死。
仙人
不要他。
于是求不得。
他在深宫中一步步向上爬,只因登高才能远望。他站在皇城之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果然见仙人打马过长街,长街旌旗动,满楼红袖招;文人墨客赞他清廉无所求,心忧天下事,如桃如李如芍药,百花冠冕,万点荣光。
于是放不下。
仙人又不喜宫中冗杂,时常得了差事就跑出去,功绩给谁无所谓,天高地阔,自能化身凤鸟遨游,只有数道诏书频传,方会重归皇城,只是紫瞳仍望青天。
于是伤别离。
到最后,他大概跟新皇一起疯了,才做出那等倾青天而囚明月的事。
陈守澄发觉自己思绪过多,勉强醒神,只听九殿下疑惑问道。
“我与陈掌印并无亲故,陈掌印来此有事”
陈守澄“”
心裂开,比前世裂得还开。
“倒也无事。”陈守澄勉强一笑,“只是当日九殿下是我亲自接回宫的,现在殿下入宫已有了些时日,可还适应”
他提了提手中食盒,继续笑道。
“我备了些点心,想着九殿下或许喜欢吃。”
陆空星愈发迷惑地看着他,正要开口拒绝,不想陈守澄忽而压低声线,以气音说道。
“此中有雍州王书信。”
雍州王皇叔
皇叔竟给他写过信
陆空星感到讶异,他前世从未收到过皇叔的书信,进了宫又不及在雍州过得适意,于是很有些形影相吊的怆然感,皇兄也屡屡在他耳边说这世上无人会惦念他。
后来他慢慢长大,依旧从未收到任何书信,投出几封回雍州,又都石沉大海。
直到要出宫开府的那一年,他听闻了皇叔的死讯。
他从此失去了一位严肃而正直的长辈。
原来皇叔竟关心过进宫的他,还给他写过书信可是前世那些信呢是被宫中扣下了吗他的父皇对皇叔颇为忌惮,皇叔肯定不敢明面上投信,那就只有在偷偷过宫禁的时候
陆空星猛然反应过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陈守澄。
是不是陈守澄
前世信件之事并未捅到御前去,可见不是皇帝授意。陈守澄是宫闱司掌印正使,前世拦截住给他的书信很正常,甚至非常可能是在皇兄授意下拦截这些书信的。
然后今生,陈守澄知道皇叔在自己心里有分量,就不再拦截这些书信,反倒亲自拿来讨好他
这世上竟有如此恶心的事吗
陈守澄本以为九殿下会感激不已,他甚至幻想,九殿下脸上会浮现先前同那权贵子弟嬉闹时的笑容,对着他,只对他他期待着那个幻想成真落地,然而,却只看到面前白发皇子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陈掌印这话,倒是叫我从此以后都不敢接他人好意了。”
陆空星冷冷说道,皇子威严尽显。
“我虽在雍州长大,可却是父皇血脉,此时也已入宫,自然凡事当以父皇为先。此信件并非经父皇之手交予我,可见违禁,陈掌印将其带来予我,是何居心”
陈守澄万万没想到会被如此质问,冷汗顿时渗出前额。
“九殿下,奴婢只是”
陆空星才不等他辩解,他心里已经烦透了。
“我无意在宫中结党营私,与陈掌印更是只有西山行宫那一次之缘,换言之,我与陈掌印”他紫瞳淡漠,藏着锐光。
“毫无干系。”
这话听在陈守澄耳中,不亚于天崩地裂。他的身形有些摇晃,哀求地望着眼前白发紫瞳凛然如神人的皇子。
“殿下,奴婢真的只是心忧殿下”
陆空星直接甩袖而去,摆明了不想掺和进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中。他的反应足以令任何一个熟悉谋术政略的人叫好,处理得当,不沾因果,绝妙。
只有陈守澄,在原地绝望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倒从未怀疑陆空星也会重生这种事,因为前世的九殿下性情柔和,断然不会说出如此凌厉的话语,那就只能是他,是他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竟错过了与九殿下重新开始的机会
不管陈守澄如何失魂落魄地离开,陆空星痛快地甩袖进院。这个甩袖的动作他前世早就想做了,今生是第一次能做出来,好爽
他又把这个动作演练了一遍,确保下次能够甩得更凶更有气势,然后手往袖子里一伸,摸出一封信来。
到手
他爱隔空摄物,让他不必跟讨厌的人虚与委蛇,只管迎头痛击
“陆文昭陆文昭”
他高兴地跑进自己的房间里,仙人果然已经坐在圆桌前。圆桌上搁着一只妆奁,粉白的小鹿就卧在那上面,见陆空星回来,开心地站起来,短尾巴一阵摇动。
说了是狗狗鹿
“回来了。”陆文昭微微颔首,他身上有一种格外气定神闲的气场,只要到了他身边,就好像万事都不用发愁。
也确实是万事都不用发愁,毕竟是仙人嘛
“听你在外面骂,还以为要再骂一会儿。渴了吗喝些。下次授你些可以自动骂人的仙术,别累到自己。”
陆文昭这次带了花露来,他给陆空星满上一杯,趁他喝着,轻点桌上的妆奁。
“小鹿将这东西拖了出来,你看看,是不是已经调换了。”
陆空星喝干一杯花露,拿起妆奁看了看底下,果然已经没有了他先前点在夹层内的那层金子。旁边,陆文昭已经给他倒上了第二杯花露。
“嗯,确实已经换了,我看看里面有什么。”
陆空星凌空一握,一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布偶就被抓在他手心,布偶身上,贯穿着一支长长的金簪,其凶狠程度,让陆空星都有些愣住了。
“这是巫蛊之物”
陆空星喃喃说道,他没想到,为了害他,如妃竟然将前世的巫蛊之祸给提前了。
“怪不得她那样谨慎,又是过皇帝的眼,又是仿制同款金簪的,力求不牵扯到她自己身上去。”
陆空星抬手又将布偶送回妆奁中,全程不需要开关盒盖,可见他的隔空摄物已有小成之相。
“哦”陆文昭趁他喝完,又给倒上了第三杯花露,服务非常周到,“可愿教教我这红尘中事”
那自然没问题。
“我生母早年被父皇赐死一事,其实一直是个打不开的结。”陆空星想了想,“虽然自进宫以来,我并未犯任何忌讳,这个结依旧存在。我若孺慕父亲便罢,可只要流露出太多追思母亲的念头”
“大昭皇帝就会心虚又烦躁。”陆文昭淡淡接道。
“正是这样。可如妃那日赠我母亲遗物前,特意叫宫女去御前转了一圈,还成功让自己得到了禁足令。这件事相当于在父皇心中先扎一根刺,顺便告知他,金簪已入我手,从此与她毫无干系。”
“半月禁足,正可以将她洗得更干净。”陆文昭偶尔会在他话语间隙补充自己的想法。
“对,好聪明。”陆空星笑了,“然后再派人指认我行巫蛊即可,尤其是,用母亲生前的金簪,刺穿父亲的身体”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计策极狠毒,就算我是皇子,若今日在我屋中搜出巫蛊之物,恐怕也难以活命。只是不知如妃想没想过,巫蛊之祸一出丧命的人,会以数百计啊。”
巫蛊是大忌讳,前世陆空星上下奔走解巫蛊之祸,也是为了不让更多关联者因此送命。这一世如妃不管不顾对他下手,不知皇宫中又会多多少冤魂。
陆文昭闭目思索片刻,对这个复杂的计划发表了观点。
“甚是麻烦。”
不如直接创飞。
陆空星笑了。
“所以我才喜欢神仙。”他低低说道,“哪里要费这么多心思、苦心孤诣地去谋夺啊,我至今不知,他们为何要盯着我害。”
前世如此,今世更是如此。
见他颇有几分低落,陆文昭偏了偏头。
“要我给一些神仙思路吗”
知道他这是在宽慰自己,陆空星弯起眼睛。
“要”
“他们只是坏。”陆文昭淡淡说道,“而且贪婪。你要简单些去想,多归罪于害你的人,而不是去怀疑自己。”
“就如同刚才,那宦官同你说话时,你其实很是生气,觉得恶心。他虽出身世家,但你其实可以不将他当成风采卓然的世家公子,凡人是很容易被环境影响的,置身宫中多年,你只把他当成个”
“宦官就好。”
陆空星恍然。
陆文昭总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同他说一席话,却仿佛拨开了他眼前的几十扇春秋。
外间传来喧哗声,陆空星抬手间,妆奁回归博古架深处。陆文昭在他身旁隐去身形,安静地望着窗上映出的幢幢火光。
“可要我将人间皇城掀过来,为你省些力气”
陆空星笑着摇摇头,他的紫瞳中跳跃着火光,也映出仙人身影,尤其明亮。
“陆文昭。”
他轻轻说道。
“我也想做同你们一样的、世间第一等的逍遥客。”
“今夜,请你看着我。”
“看我横渡这红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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