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半山
由于事发仓促出警的人员有限,又值深夜,无法展开更细致深入的调查;
警方堪堪取出死者尸首、初步清查了现场,又在周边拉上封锁线后,就把虞妗妗三人带到了警察局。
主要是审问付清好。
毕竟她是案件的当事人和目击者。
同行的虞妗妗和祝檀湘虽然和案子无关,但也不可避免地做了笔录。
本身付清好在三更半夜独自一人、形容狼狈地出现在城郊半山,就很奇怪;
审了她一段时间,警方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怀疑。
付清好说自己根本不认识死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城郊半山
她只记得昨天下午,自己在寺庙上完香准备坐地铁返程,还没走到地铁站,她就觉得脑袋昏沉浑身乏力。
再有记忆时已是晚上。
她莫名身处于黑漆漆的城郊半山,并差点被那辆直冲着她来的车子撞下防护栏。
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死者为什么撞击自己,她一概不知。
她只是反复强调“没有记忆的几个小时里,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人在牵着我往前走。”
“警察大哥,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我真的撞邪了”
付清好语无伦次地讲述完,审讯她的两名警察眼神愈发怪异。
正当审讯员已把她当成凶手嫌犯、准备严加拷问时,技术部门的负责人员推门而入。
“刘哥打断一下,有结果了。”
审讯的警员对视一眼,其中姓刘的主审对付清好严肃道
“付女士,我看你还是c大的学生,应该明白撒谎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们希望你能说实话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说着两人起身走出审讯室,去到了技术部门。
“什么情况”刘警官问。
“你们看看这个。”电脑前的技术人员说“从死者车中拿到的行车记录仪的tf存储卡没有损坏,插入读卡器后,成功读取了事发前的事实录像。”
“还有,交警大队那边也把昨天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去往城郊公路沿途的录像带发过来了”
顿了片刻,技术人员又道“录像内容有点奇怪。”
刘警官
“怎么个奇怪法”
技术人员点击录像回放。
据监控录像显示,付清好的确是从下午五点多,从天辰寺方向徒步朝着城郊走去。
录像中她的状态很诡异。
右臂一直微抬,右手自然下垂,就像被什么东西牵着手腕往前走。
不仅如此她还浑浑噩噩,两次在马路上不顾红灯横冲直撞,差点造成交通事故。
她就保持这个姿势足足六七个小时,硬生生走到了事发地点。
途中付清好还摔了跤,摔掉了一只鞋,但她并未捡起穿上,而是木木地爬起来光着一只脚继续往前走。
警察赶到时发现她右脚底部磨烂、血肉模糊,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而死者行车记录仪拍下的录像则更为诡异。
车祸死者本人竟是不到晚上八点,便开车到了事发地,之后便一直在原地等待。
中间有近三小时的空档。
直至十一点多付清好的身形摇摇晃晃出现,车内的死者呼吸变得急促,他骂了两句脏话后,猛踩油门撞向付清好。
也就在这时,录像中原本呆愣愣的女孩儿向前一踉跄,就像被什么东西从身后猛推一把,躲过了撞向自己的车。
反而是车里的男人没有得手,车子也失了控,画面剧颤下狠狠地撞在树上,车头瘪了下去。
男人痛呼,声音逐渐惶恐,“停停下”
饶是这样也没能阻止还在提速的车辆,伴随着男人惊恐的嚎叫声,车轮飞旋打着斜冲下了路栏。
几番碰撞翻转,翻下陡峭山体的车辆摔了个稀巴烂。
电脑画面黑了。
看完录像,值班的警察们都一片噤声。
另一负责审讯的警员,不免想到了付清好刚刚所说的种种,半晌迟疑道
“这确实不太正常”
至少从几段监控里,找不到付清好作案和害人的证据。
并且处处透着诡异。
一旁的刘警官眉头紧锁“瞎想什么呢,明天派人检查那辆车的刹车和其他零件,对了老胡,付清好那两个朋友你做完笔录了吗有什么有用信息”
“那俩人也怪得很”胡姓警员表情一言难尽“说是在天辰寺门口摆摊的算命师父,昨天算到了姓付的小姑娘要撞邪,来给她化劫的。”
刘警官气笑了“有意思,这几人跑到警察局装神弄鬼来了。”
胡警官“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先让他们回去。”刘警官说“除了尽快勘查线索,明天你负责调查一下这三个人的社会背景。对了,还得派人盯着他们。”
“我就不信这事儿还能是鬼干的”
“收到。”
一番折腾,待虞妗妗三人从警局出来,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站在警局门口的路灯旁,祝檀湘捏着眉心道“警方肯定连我们一块儿给怀疑上了。”
他当时就该拦着虞妗妗。
倒不是觉得卷入这案子里有多么不耐烦,而是他和虞妗妗这不清不楚的借住关系,属实禁不起细查。
付清好支着伤脚,耷拉着脸“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接下来呢”大半夜从被窝转进了警察局,祝檀湘还完全没搞清楚情况“你又怎么想到要给我给她打电话的”
付清好抬眼,瞄了一下路灯下身形消瘦、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少女,从兜里摸出一个纸包。
祝檀湘认出来就是昨日在算命摊子上,虞妗妗让自己写的电话号码。
他看着付清好把纸包展开。
纸里夹着一些灰烬,像某些东西燃尽后的残余。
祝檀湘脑海里闪过灵光,“那张符”
付清好点点头,又将昨夜的惊魂诡事说了一遍,“警察说我走了六个小时,可我完全没记忆也没有知觉,脑袋里雾蒙蒙一片仿佛只过了几分钟。”
“紧接着我感觉左胯处特别烫,烫得我想大叫,一下意识就清醒了;再然后身体就被一股力量推开,躲过了那辆车”
躲开车祸的付清好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浑身颤栗,唯有胯骨处的灼烧感还隐隐作痛。
她哆嗦着摸去,摸出一张叠得方正的纸包。
摊开纸张,里头原本夹着的黄符不翼而飞,烧得只余一兜灰烬,因着她抖动的手撒了大半。
看到这一幕付清好还有什么不明白。
是那张符救了她一命
符纸自燃时竟没有损坏外头包裹的草纸,就连她觉得灼痛的胯骨部位,皮肤也完好无损。
如此神奇的手段足以说明,白天那个神秘少女不是骗子。
她说的都是真的
付清好死死捏着救命稻草一样的草纸,这才拨通了上面清晰可见的电话号。
听完原委,祝檀湘不由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儿,压下心中的震惊。
从二人初见的第一面,他就知道虞妗妗异于常人。
但依今晚所见,虞妗妗的手段远比他猜想的还厉害很多
敏锐察觉到打量的目光,虞妗妗偏头看去,祝檀湘立刻挪了视线,只是他内心有些疑惑。
符纸这种东西在影视剧里,不都是正道人士用来降妖除魔的么
为什么虞妗妗一个鬼,还能画符
好像不太合理
付清好的声音还在继续“警察局那个刘警官说,他们给我辅导员打了电话但是没有打通,我们学校有门禁,现在也没法回去了,我打算在附近的宾馆开间房凑合一晚。”
她还记得虞妗妗来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自己命数未改,只是暂缓了死亡。
“等我和学校、家里面反馈一下情况,就再来找您求助”
虞妗妗摩梭着下巴,半昂着头看向天际的弧月。
那月弯呈反弓状,月面朝西月钩极尖,边缘被朦胧的灰色云雾遮掩了一截。
“今天是月初三。”她冷不丁看向付清好,说道“你运气不好。”
俗话说祸不单行。
一个人走霉运的时候,连喝凉水都能被呛个半死,更何况是付清好这种阳气外泄不自知的。
虞妗妗说“旅店你是住不了的,保不准你的下一道死劫就在今天。”
夜深人静,藏在巷子里的民房窗帘拉掩着,屋里漆黑又寂静。
借着透过窗子缝隙照入的微弱月光,能勉强看清这是间不大的客厅,靠墙处的沙发上堆着一床中间鼓起的被子。
“在、哪儿在哪儿”
淅淅沥沥的阴冷来的突兀,从四面八方朝着此处汇集,令屋子里的温度以极快的速度降了下去。
伴随着粗嘎破碎的呓语,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扭曲黑气,在房间内凝结成一个人形的影子。
其下半身拉得老长,姿势诡异,头颈部歪斜着垂在肩头。
“该死的、不是我不是我”鬼影的咕哝含着满腔怨恨。
断了的脑袋上,那双几近脱出眼眶的充血眼球转了两圈,慢慢定格在墙角的沙发上,它嘴角逐渐咧开
“找到、你了”
恶鬼爬得极快,僵黑的手臂朝着鼓起的被子抓去,触碰到被角的瞬间,一抹光从被中乍亮,与此同时爆发出轰的一声闷响,直接将它炸飞。
爆开的冲力同时也掀翻了被子,里头哪有恶鬼心心念念的人,将它引来此地、且还在散发一股子人气儿的分明是团枕头
只见那枕头上粘着一根前窄后宽、前头分叉的细骨,还贴了张黄符。
符纸背面用红绳绑着一缕黑长发丝,表面落笔走咒之处隐隐闪光,散发的中正之气不断驱散四周的阴邪黑雾,把那鬼影的半边魂体都烧灼得滋滋冒烟;
察觉到危机的恶鬼再想遁走,却已经晚了。
此符名为僭阳符。
是道家茅山一脉有所记载的符箓,也是僭阳阵的核心之物。
所谓僭阳阵便是以生符、鸡喉骨布阵,用来迷惑对手搅弄玄虚的一种阵法。
施法的术士需要画一十六张僭阳符,以其中一张作为正符,再取事主的贴身物品或毛发皮屑,与晒干的鸡喉同那枚正符放在一起。
一旦阵法开启,事主的阳气和气息便会被十六张僭阳符平分,让敌人无法分辨事主的具体位置,分不清散发气息的到底是事主本人还是阵法内的生符,从而令敌人跌入陷阱,自乱阵脚盲目攻击。
此阵主要针对动物精怪和鬼魂。
因为这些灵物鬼物和人不同,不常依赖眼睛,而是靠分辨气味和阳气。
再加上鸡喉一物又是极佳的镇阴之物也就是打鸣报晓的公鸡的喉咙骨,更让阵法的威力上了一个台阶。
公鸡本身就是阳气重、灵性高的牲畜,对阴阳变化感应敏感,古往今来公鸡血都是驱邪镇阴的常用道具;
鲜少有人知道,鸡喉镇邪的功效更是一绝。
此时这恶鬼扑向的就是那张正符,也是阵眼。
下一秒,十数张贴服在暗处的符箓齐齐激活,咻地悬浮,围着恶鬼形成一圈禁锢它的僭阳小阵,符光不停灼烧恶鬼挣扎的魂体。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客厅柜子上,一道纤细人影一跃而下。
这人落地时轻巧如猫,几乎没发出一丝声响正是虞妗妗
她竟从一开始就蹲坐在昏暗的客厅柜子上,默默盯着恶鬼踏入她布下的圈套。
虞妗妗右手掐诀,迎着疯狂挣扎的可怖恶鬼
“束”
登时从四方墙角又飘出缕缕白烟,带着火星和烟灰缠上鬼影,蛛丝似的越绕越紧,密密麻麻烟蛇几乎要把恶鬼的魂魄都绞碎。
冷眼看着那扭曲的鬼影越来越虚弱、挣脱不得,虞妗妗才散了诀。
她唇瓣有些苍白,面带倦色“可以出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紧闭的卧室房门才打开了一条缝。
本该去宾馆开房的付清好,竟和祝檀湘一前一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饶是在屋里听到了外头咣咣当当的响动、也听到了令人汗毛耸立的嘶叫,做好了开门见鬼的准备,可真的亲眼看到了狰狞恶鬼,两人还是吓得一激灵。
祝檀湘还好,付清好只觉得世界观都颠覆了。
待她看清那恶鬼的形貌,更是被吓得啊了一声,倒退两步。
恶鬼下身拖沓扭曲、头颈断裂,一双充血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
这幅模样,分明就是城郊半山出车祸摔死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自己今日的又一死劫这男人撞她不成,还要化为恶鬼来谋害她
不解和愤怒盖过了恐惧,付清好怒道“你到底是谁我招你惹你了为什么要害我”
恶鬼满眼怨恨,只是用粗嘎难听的声音重复着
“杀了你”
“去死”
虞妗妗这具身体还很虚弱,折腾了一晚上,连画数符又布下两个小阵,把她为数不多的精气神都消耗殆尽。
一张巴掌大的脸蛋苍白,神情恹恹。
见这恶鬼冥顽不灵,她面露不耐,抬起半臂指尖掐诀。
刹那间,四周飘浮的白烟再次灵蛇似的扭动,狠狠绞缠上屋里的恶鬼。
她黝黑的瞳仁带了戾色,睥睨着挣扎哀嚎、不停冒黑烟的恶魂“不说那还留着你做什么。”
当白烟勒入魂体,剧痛难忍的恶鬼真切嗅到了魂飞魄散的危机,颤颤巍巍嘶嚎
“我说我什么都说”
虞妗妗稍稍卸力,给了它喘息的余地。
恶鬼神情畏惧,喘息片刻后哑声道“我叫徐胜”
据鬼魂徐胜说,他是个做货运生意的货车工人,生前和还在c大上学的付清好没有任何仇怨,在此之前甚至都没见过付清好。
之所以做出开车撞人的举动,纯粹是拿钱办事,受他人指示。
徐胜死前五十二,离异,家里供着一双儿女和年迈的父亲。
再加上他有喝酒赌钱的毛病,这把年纪不仅没存款,还欠了几万块的外债。
原本拆东墙补西墙也能凑合过活,偏生前段时间出了意外。
徐胜明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就要送货,前一天晚上还和朋友胡吃海喝、醉宿,导致次日清晨精神不佳头痛,和一辆小轿车相撞。
车主右腿严重骨折,要私了必须赔付40万元,否则就要告徐胜,让他去坐牢。
徐胜的女儿颇有出息,大学考上了本省的警察学院,今年正值大四毕业季,正在备考军队文职相关的公务员岗位。
这个关节点如果徐胜被判刑,会直接影响女儿的政审,断送她的军职路;
为此他女儿十分崩溃,家里的老父亲也不知骂了他多少次。
正当全家人一筹莫展时,有人找上了徐胜。
对方声称,只要他在4月13日的晚上也就是昨天,在城郊帮忙撞死一人,就给他一百万,并保证他们那边会将后事处理干净,绝不会让警方找上他。
开始徐胜半信半疑以为是有人耍他,也没有杀人的胆子,没成想对方直接拿了20万现金作为定金,并承诺事后立刻结清。
子女的前途、个人的经济压力以及对金钱的贪婪,让鬼迷心窍的徐胜同意铤而走险。
13号晚上,徐胜如约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城郊,焦虑等候着。
天色渐暗,就在他都以为对方的信息给错了时,车前窗外真的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年轻女孩儿的身影,诡异地朝着路边围栏处走去。
一切都和雇主形容得一模一样
徐胜来不及惊诧,硬着头皮踩下油门,朝那女孩儿撞去。
没成想对方一闪身躲开了,反而是他踩住油门的腿麻木无力,根本挪动不了半分。
惊恐的徐胜一低头,竟看到一团焦黑的影子凭空出现在车里,就这么趴在自己的腿上
那黑影抬起头,是一个又瘦又小、眼眶空洞的婴胎,冲他咧嘴诡异一笑。
直到翻下峭壁那一刻徐胜才明白,雇他杀人的大人物为何如此嚣张,根本不担心事情败露。
因为他徐胜就是需要被处理的后事。
死人是不会泄秘的。
徐胜后悔莫及,可惜已经太晚了
“买凶杀我,还给你一百万”付清好听得又震惊又茫然。
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到底是谁花这么大的手笔害自己
“大哥,你干出这种事才是害了自己和子女。”祝檀湘嗤道“你真以为警察是吃干饭的,查不到你杀人的证据”
徐胜阴惨一笑“你懂个屁,和真正手段通天的高人相比警察算什么东西你身边不就站着一位。”
他不免又想到了临死前在车里看到的恐怖婴胎,神情扭曲对付清好道
“你也明白的吧这些高人想弄死一个人太轻松了。”
付清好说不出话来。
的确,要不是有虞妗妗相助,她现在已死两次了。
但她还是不明白“既然你也是拿钱给别人办事,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变成鬼了还要害我”
徐胜视线闪烁,不言语。
抱着臂的虞妗妗轻哼一声,道
“因为他心有怨恨,不甘心这么死掉,因而含恨化为厉鬼;他也清楚真正害死自己的人恐怕是有能力的术士,不敢去找正主寻仇,自然要将仇怨叩在你这个小姑娘身上,要弄死你、拉你垫背。”
付清好
“叔,我也才大四没毕业,和你闺女一样大,你还有良心吗”
祝檀湘笑眯眯阴阳道“他要有良心,就干不出这么屑的事情。”
徐胜怒瞪他。
“更何况他还蠢。”祝檀湘仗着身边有虞妗妗,有恃无恐“背后的真凶那么厉害、如此有钱,尚且都不亲自动手杀人,稍微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是个坑。”
虞妗妗点头表示同意。
她面有嫌色“我最瞧不起欺软怕硬的软骨头。”
“也就是走大运,恰好今天是农历初三撞了三娘煞,你又死在一天里阴煞非常浓重的子时,二者相加反倒给你添了助力,这才让你一夜不到便凝结出了恶魂实体。”
看到徐胜怨气冲天的死尸的第一眼,再估摸出撞煞的时日,虞妗妗就猜出今晚怕是要魂变。
她这才止住要离开的付清好,将对方带回住处,并取了付清好的一缕头发布下僭阳阵,引魂变为鬼的徐胜主动上钩。
一旁的祝檀湘问“三娘煞那是什么”
付清好也好奇,支棱起耳朵。
虞妗妗道“人类最喜欢算黄道吉日,但有吉就有不吉,执日、破日、避日这些就属于阴煞秽气重、时运不好的日子,忌讳很多。三娘煞日也是其中一种。”
三娘煞当日,一切喜事都要避开,尤其是结婚、安居这种大喜事。
因为阴煞重不仅败运,还有利污秽鬼物滋长,稍有不慎就会让事主撞邪撞客;
更甚者喜事便丧事,笑声变嚎哭。
老辈人就留过结语上旬初三与初七,中旬十三与十八,下旬廿二与廿七,作事求谋定不昌;
迎亲嫁娶无男女,孤儿寡妇不成双,架屋庭前无人住,架屋未成先架丧,行船定必遭沉溺,上官赴任不还乡1
三人这么一句接一句的讥讽,令徐胜又恼又怒,偏偏惧于虞妗妗他只能憋屈忍着。
虞妗妗犯困,懒懒打了个哈欠,“啰嗦半天也没说点有用的信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目光深沉,禁锢徐胜的白烟蠢蠢欲动。
徐胜太怕那种灵魂灼烧的痛苦,吓得高声哀求
“我还有线索我想起来了”
虞妗妗冷冷瞥去“说。”
徐胜“当初见面给我定金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知道他就是个跑腿的,但我俩见完面散场的时候,我走在他后头,正巧听到他接了一个电话他说事情刚刚办好,您放心。”
“我还听到他喊了一句”
恶鬼徐胜的话到了嘴边,就要说到关键之处,声音卡住。
他像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只能泄出咯的碎声,赤红的眼球胀大,整个魂体都开始大幅扭曲、波动。
虞妗妗心下一凛“往我身后站”
她向前迈出右步左手作托,右手指尖掐成道家手诀,登时数枚略显黯淡的黄符齐刷刷飘至她的身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客厅中央的徐胜魂魄轰然爆炸。
一个好端端的鬼,就这么在虞妗妗的眼皮子底下魂飞魄散了。
她脸色不太好看,顿了片刻就着道诀,念了几声道家超度的咒,咕哝道
“这可不是我捏死它的,可怪不得我”
说着她皱了下鼻尖,抬手就将尚未消散的魂魄碎片抓了过来,塞进嘴里。
味道还不错,虞妗妗舔了舔唇瓣。
再来点。
待她两口吞了徐胜的残魂,萎靡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些。
四周一片寂静,祝檀湘和付清好还没从徐胜就这么炸了的情况回神,虞妗妗已经把屋里的灯都打开了。
她甩甩手,客厅四角支起的几柱烟同时熄灭,屋子里的白烟也渐渐散了。
别看只是点了些香,但这也是道家阵的一种,名为鞫阴阵。
是以引魂香为媒介,以燃烧的香火为拘魂手段的阵法,每一柱香怎么摆、哪里是阵眼都极为讲究,偏差寸厘都会让阵法的威力大打折扣。
虞妗妗精力有限,这引魂香也难制,今晚她一共只点燃了四支,用来束缚震慑徐胜那种刚刚成型的小鬼绰绰有余。
若是用三十六柱引魂香将阵法布到极致,哪怕是鬼仙级别的地府阴差入了阵,也要吃点亏
被灯晃了眼的付清好结结巴巴“刚刚那、那是”
“术士。”虞妗妗眯了下猫眼“要你命的人手段挺狠,徐胜第一次去赴约见面的时候,应该就被下了某种灵魂禁制。”
“对方不仅要让他活着的时候开不了口,还要他死得不留痕迹。”
虞妗妗说得平静,可落到付清好的耳朵里,让她越来越慌张
这样高深莫测又心狠手辣的人,想要的可是她付清好的命
虞妗妗沉吟稍许,说“今天没什么事了,你要回学校的话现在可以走了。”
付清好
她急得带了哭腔“妹妹不,大师你别放弃我啊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虞妗妗“我的意思是,你暂时是安全的。你眉宇命宫的郁气淡了很多,这说明下一道死劫不会来得那么快。”
付清好不信,眼泪汪汪看着她。
虞妗妗不适应这种可怜兮兮的注目,默默偏头避开视线,走到了祝檀湘的身后挡住自己。
几分钟后,祝檀湘黑着脸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被褥,铺在了卧室地上。
“睡吧。”
“呜呜谢谢祝哥”
付清好就这么成功留了下来,稍稍安心。
可她还是睡不着觉,就躺在虞妗妗的床侧的地铺上胡思乱想、辗转反侧,黑暗中能听到布料摩擦的梭梭声。
人类啊,真是又脆弱又胆小
床上的虞妗妗动了动耳朵尖,坐起身慢吞吞叹着气
“算了,反正也睡不安稳,给你相一下命格吧。”
付清好一骨碌弹起来“相命格是什么”
“就是算命的一种,别靠我那么近。”虞妗妗皱着鼻尖拉开些距离。
道家五术分别为山医命相卜。
其中的后三门学至精通,就都有观命理、看人事、晓古今的能力。
五术之一的相中便有相人之术,又分面相、手相、摸骨、望气,是算命分支中最不耗心神的一支。
今日仓促,短短半天不到就闹出了不小的事端,又是去人类的警局又是捉鬼,虞妗妗根本没时间去观付清好的相。
她本想明天睡醒了再操心这事。
好在她才吞了些徐胜的残魂,补充了布阵耗费的精力和能量,现下并不像刚刚那么疲惫难受“把灯打开。”
付清好“好嘞”
虞妗妗问“八字知道么”
付清好讪讪说“我只知道自己的生日。”
付清好说自己2001年2月12日出生。
由于她是难产儿,精确的时辰就连她母亲也不太清楚,只记得是晚上。
虞妗妗略一推演“按阴历时,你便是正月二十出生。”
她再以天干地支推四柱中的年柱、月柱、日柱“辛巳年,庚寅月,丙午日,虽无时柱,但看个大概的命格是够了。”
付清好听不懂,就眼巴巴瞧着她。
脑海中的信息快速掠过,虞妗妗倏地皱了下眉,又仔仔细细端详起付清好的面容五官。
半晌,她勾唇笑了“有意思。”
“我粗略排了下你的命盘,虽不完全精确,但仅大运食伤这一点便足以说明你命里晚婚,甚至不一定会结婚。”
付清好一愣,点点头说道“说实话我还没谈过恋爱呢,结婚不知猴年马月。”
付清好二十二年里都是单身,别看她平日活泼外向、社交能力也不错,但她很不会和异性相处。
倒也不是讨厌,而是只要想到要深入相处,她便觉得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再加上她内心向往纯爱,可现实中的男人总会在各个方面打破她的幻想,暴露小毛病。
久而久之付清好也就不向往恋爱了。
虞妗妗又说“但实际上你眉心印堂带粉煞,眼角邪纹入奸门,夫妻宫变,红鸾星动”
“你的面相和命格都告诉我,你已有婚配。”
付清好
她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放屁,涨红了脸道“怎么可能我男人的手都没牵过,哪门子的婚配”
虞妗妗瞳仁像野兽一样缩紧,“这就是关键。”
“你现实没有情人,十神命理也是晚婚的大运,虽说命格会随着流年变动出现改变,可你的命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撞了桃花煞。”
付清好看过一些灵异的小说和剧集,想到什么立刻急哄哄道“难道难道我被结阴婚了”
“算是,但也不算是。”虞妗妗说“你命格有异,但婚命无异,应该是结了奠婚。”
凡是对华夏玄灵异事感兴趣的人,大都听过配阴婚一说。
事实上这阴间的婚典之事,也是大有门道。
目前广为流传的一种或是谋杀少年少女取尸买尸、或是两家年龄相仿的死者被家人撮合着合葬,这类叫做冥婚。
归根结底是活着的亲人为了宽慰自己,为死者操办的仪式。
其中总有一方或双方不愿意,被害死的无辜人到了阴间喊冤申怨、撕打绞杀是常有的事情。
因此,阴曹地府对这类冥婚夫妻的认可度不高。
但奠婚不同,规矩多准备流程繁琐。
首先得是结缘双方情投意合,再要递过婚书、或是走了三媒六聘,才能最终成契。
是正儿八经被阴曹地府认可盖章、纳入地府司法的婚典。
也就是说,这桩婚事是付清好自个儿同意的
听完虞妗妗的简单解释,付清好根本坐不住,连声叫冤否认,还发毒咒说自己和这劳什子奠婚没有丝毫关系
“你先别急,我问你”虞妗妗偏头看她“除了今晚,在此之前你就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你有没有遇到过可疑的人,或者在路边捡过什么东西”
“都没有,我平日就两点一线上课回宿舍,几乎不参加团体活动和聚餐,除了同学室友外碰不到生人,我也从来不捡路上的东西。”付清好攥了下身下的被褥,抿唇又说
“但要说怪事确实有一件,否则我也不会好端端地跑去天辰寺拜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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