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六午后,是南城最有名的天辰寺宣讲佛法的日子。
从中午的饭点开始,寺庙外的天桥就开始集结人流,一波一波往庙里涌。
虞妗妗带着兜帽,裹挟在人流中往前走,脸色有些臭她不喜欢和人类贴得太近,更何况是陷入人山人海。
按理说佛家经文晦涩难懂,对大部分人来说就像催眠曲,除了虔诚的佛教徒,来往香客也只会在宣讲大殿外驻足片刻,满足好奇心后便会离开。
往期宣讲日里,也绝没有这么多的人。
不过今日
“天老爷要被挤死了,怎么这么多人”
“今天是惠尘法师亲自宣讲,这位可是天辰寺的老方丈,有名的大师我们一家子从隔壁市专程开车来的”
“前面的走快点,去晚了宣讲殿里就没位置了”
“”
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听得虞妗妗几乎要炸毛。
她动用了些小手段,乘着一股细微的气流,灵巧穿过人群来到宣讲殿,寻了个柱子后头没什么人的地方呆着。
兜里一震,虞妗妗掏出手机是祝檀湘上一个淘汰的旧物,拿给她用了。
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她点击查看,由于手机型号太久很是卡顿,蓝莹莹的屏幕上信号转了十来秒。
虞妗妗也不急不躁,脸缩在兜帽里盯着旋转的信号标看;
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透出一片阴影,反衬着手机光的瞳孔不知是不是角度问题,不仅瞳仁窄长,连瞳面都清澈得像琉璃。
信息加载出来,发件人是付清好。
付清好「妗妗我下课了现在过去行不」
虞妗妗埋头打字。
她手指纤长而白,打起字来却僵硬无比,每一个字母都要找半天,连唇瓣都不自觉用了些力抿着,挤出柔软的唇珠。
慢吞吞打完,她发送过去「别来,不在家,等晚上。」
也就在这时,本就不安静的殿内掀起一阵喧哗。
虞妗妗把手机丢回兜里,抬头看去,只见一群身着法袍的和尚从殿侧进入。
后方八名灰袍和尚,再往前的两名和尚明显上了年纪,身着土黄色袈裟。
他们的最前方是个身形微偻、脚步沉稳的老者,着一袭明黄交错赤红的袈裟,红色锦帛上绣着缕缕金色佛纹,走动之时恍若金云在其身上流淌。
很显然,这为首的老和尚就是天辰寺的方丈惠尘法师。
此时约莫四点,宣讲大殿内外站满了人。
惠尘法师抬手一压,伸着头探看的众人只觉得心中一肃,殿里的声音在几秒内归于安静。
老方丈扬起垂眼,目光在大殿内扫视一圈。
站在角落的虞妗妗感受到投来的视线,心中异样,下意识往柱子后头藏了藏身形,眉心微蹙提起警惕。
这个惠尘法师和外头天桥上摆摊的可不同,应该真有本事。
在他身上,虞妗妗久违地感觉到了压迫感。
恐怕他也发现自己了
一声轻咳,惠尘法师开始致谢、简短介绍今日的宣讲,他声音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
“老衲知道,今天来到这里的诸位中不只有同道中人,但我佛慈悲,普渡天下众生,心向善者皆为本寺的客人。”
虞妗妗耳朵尖一抖,轻皱了下鼻尖。
她心里清楚,惠尘法师这话是在点自己或者说在点目前混迹在佛堂之中的、像她这样不属于人族的精怪灵物。
她能嗅到空气中有熊的蛮气、雀鸟的翎息
这偌大的佛像脚下,至少有十数个伪装成人的精怪,混迹在人类中。
实际上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修行到深处都是在沟通天地,提升己身。
佛经和道法之中,都蕴含着浓厚的能量,对于没有门派和路数的精怪灵物来说,二者区别不大。
所以不少成了精的灵物都喜欢往道观和寺庙附近钻,或蹭一蹭说经讲法的好处,或偷点香火功德。
尤其是惠尘法师这样的佛门大能,对佛经的理解程度远非普通和尚可比,听他一场经,定会对修行有益
否则虞妗妗也不会违背本性,跟着人流进入寺庙。
好在惠尘法师看破不说破,容许了各路灵物混在殿内。
很快,悠悠经文回荡在殿中。
袅袅香火在大佛脚下弥漫,佛像以慈容目视脚下众生,仿佛也给正中蒲团坐着的惠尘法师渡了层金光。
嗅着佛堂内的檀香、汲取着殿内流动的能量,虞妗妗像只被顺着毛撸的猫猫,带着锐色的面庞舒缓。
她灵魂深处的裂缝在被修补,痛苦也有所减轻。
这趟来得不亏。
传经至尾声,虞妗妗忽得拧了眉头,目光凛凛环顾大殿。
有什么让她很是不喜的家伙混了进来。
空气中流动着细微的气息,是股子狐骚
所有的动物类中,虞妗妗对虎豹还算看得上眼,喜食鱼类,不喜犬族,其余无感;
唯厌狐族。
入眼都是乌压压的人脑袋,虞妗妗没瞧见可疑的角色。
她忍了一会儿还是忍无可忍,对着殿中盘坐的惠尘法师恭敬一揖,步履轻巧地离开了宣讲殿。
因动作太轻,没引起任何人注意,唯有还在讲经的老者略一抬眼。
离开天辰寺时已是傍晚,天际残阳如血。
提前知道了4月17日的今日就是死劫,付清好在学校根本坐不住,中途又给虞妗妗发了几条消息。
她现在才来得及看,见最后一条说「妗妗我心里慌得很,还是去你家门口等着你吧」
虞妗妗心道一句胆小,却是加快了回程的速度。
刚刚走到熟悉的街巷口,她驻足停步。
不远处的林荫下,不知等了多久的付清好蹲在离家门不远的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周围或近或远、围聚了六七只花色各异的流浪猫。
此时她正一边嘬嘬有声,一边将食物掰成小块,引诱猫猫们靠近自己。
但饶是如此,真正凑在她掌下吃东西猫猫仅有一只,是只体型最小、毛色黑白相间的猫猫,正埋头狼吞虎咽吃得香甜。
其余四五只流浪猫并非不想吃,而是惧怕着什么东西一样,不敢吃。
盯了许久,流浪猫中体型瘦长、毛发又脏又潦草的玳瑁蠢蠢欲动,向前探出步子。
它那双猫眼死死盯着付清好手里的火腿肠,压低前身缓步靠近,动作小心翼翼。
就在这玳瑁已经凑到黑白猫的身后,想要分一杯羹时,变故突生
只听“喵呜”一声利叫,一道浅金色的影子骤然从侧面蹿出是只行动矫捷的漂亮橘猫;
也是除了正在进食的黑白猫猫外,靠付清好最近的猫咪。
它刚才没在进食,而是懒洋洋趴在地上为自己舔毛,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
谁能想到看着岁月静好的橘猫,在威严受到挑衅时,竟会如此凶悍
它速度太快,气势又凶,扑到试图偷食的玳瑁身上就是几爪子。
眨眼间两只猫猫就嘶叫扭打在了一起,猫毛乱飞,把付清好吓得惊呼一声,连忙往后退。
两猫相斗,玳瑁体型大本该占据上风。
但它皮包骨又毛色黯淡,显然混得不好,体力不足三两下就落了下风,被按着脑袋打。
反观那只小橘,橘黄毛色如云霞渲染,四肢结实而不肥,猫眼清澈又机灵,还有一张虎头虎脑的圆圆包脸,好看得紧,根本就不像是流浪猫。
玳瑁不够灵活,几次抓挠撕咬,都只抓掉了对方几撮绒毛。
倒是那小豹子一样的橘猫凶得吓人,爪爪挠到它身上,给它添了几道血口子
很快玳瑁的跃跃欲试就以惨败告终,它叫声变得痛苦、开始求饶,顾不得尊严脚底打滑扭头就逃。
胜利的小橘还不满意,哈着气追在落荒而逃的玳瑁身后咬。
直至将玳瑁赶得没了影,它才踩着猫步重新回来,嘴角还沾着一缕咬掉的玳瑁猫毛,活像是打了胜仗、拿着战利品得瑟的将领。
周围的流浪猫见状更加惧怕,都不由自主地往远了退步,哪里还敢争食。
一眼看去都怪可怜的。
橘猫甩着尾巴,重新走到付清好跟前,伸出前爪压着身体伸了个懒腰。
它抖抖脑袋,又懒懒瞥了一眼付清好、和她脚边还在埋头干饭的笨蛋猫猫,重新卧了回去,伸出爪子细细地舔。
付清好后知后觉,橘猫这是在替这只黑白猫咪互食呢
她哭笑不得“小橘你也太霸道了吧,只准自己和小伙伴吃。”
因着避开了战场,她原先蹲着的地方空了下来,能看到地上已有好几个已被吃空的肠衣、猫条袋子这些都是橘猫之前吃掉的。
在巷口观完战的虞妗妗轻嗤一声。
她自然认出了那只争强好斗的橘猫,就是这段时间鬼鬼祟祟往祝檀湘家门口丢死老鼠、死虫子的罪魁祸首。
看样子这片区域的是它给自己划分的领地。
任何一只试图挑衅它、侵占它领地的猫,都会被它以雷霆手段震慑打跑包括她虞妗妗。
那些死物,就是来自橘猫的威胁警告。
猫的五感敏锐,捕捉到这声嗤笑,卧在地上的橘猫耳朵一动,支棱起身。
原本它还游刃有余懒散自在,当看到似笑非笑的虞妗妗的瞬间,浑身猫毛炸开跳了起来,喉里呜呜地哑声叫着,呲着牙弓着身往后退步。
发现橘猫的变化,蹲身给黑白猫猫喂食的付清好茫然抬头,看到了虞妗妗。
她举起一只手狂挥“妗妗”
虞妗妗略一颔首,抬脚走了过去。
她每靠近一步,橘猫的威胁呜咽便大一分,猫瞳缩成一条细缝连连后退。
饶是忌惮成这样,橘猫也并未扭头就跑,视线还时不时地往付清好脚边瞥,叫声愈发急切。
它在担心自己的同伴,呼唤它走。
“咪呜”黑白猫咪软软叫了一声,懵懂抬头,终于意识到了周遭环境的变化。
这是只黑白布偶,看体型可能还不到一岁,毛发微长却不夸张,只是蓬松并不笨拙。
其毛色纯粹,黑是黑白是白,脸型是纯种的楔形,侧面看像一团包子憨态可掬,猫眼澄蓝如湖泊,鼻头嘴巴都粉粉嫩嫩;
绝对是只被弃养的宠物猫。
此时笨蛋布偶嘴角的绒毛沾着碎屑,两只前爪爪内八,昂着漂亮小脸呆兮兮地看看付清好,听到同伴的叫声,扭头冲它歪歪脑袋“喵”
橘猫气得跳脚,偏又忌惮虞妗妗不敢靠近。
感觉到附近有更强大的同类在靠近,笨蛋布偶后知后觉开始伸头,四下张望,眨眨眼盯上了虞妗妗。
猫一族向来性子淡泊,排外。
野外争夺地盘、配偶、食物是常态,经常互相撕打得皮开肉绽,为之丧命也是常有的事。
但人工培育出来的宠物猫足不出户、饭来张口,没有生存的危机自然也就没有这些野性。
不仅如此,它们还对人类抱有好感,对同类好奇大过敌意,性子软和可以接受和同类和平共处。
这类宠物猫一旦被主人弃养流浪,会过得非常艰难。
它们根本打不过街头的野猫,要么饿死,要么被同类或野狗咬死。
按理说像眼前这只品貌极佳的布偶,定然身价昂贵,不应该被主人抛弃,也不该在流浪中保持一身漂亮精神的皮毛。
看了眼焦躁不安、在不远处地面刨爪迟迟不走的橘猫,虞妗妗兴味一笑。
有趣。
这野猫还护上了。
明明是这样一只警惕心强、领地性强、性子又独的高傲猫咪,与之同行的却是只不折不扣的笨蛋猫。
真不知道这俩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她故意朝着黑白布偶走去,果不其然橘猫更炸毛了。
它甚至不再退缩,盯着她低吼,并呈现出进攻的姿势。
娇憨布偶智商不高,不懂伙伴小橘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气。
它用一双清澈透蓝的猫眼蠢蠢地盯着虞妗妗,直到感知里的强大同类近在咫尺,才迟来地感到害怕,颤着的叫声又嗲又软,耳朵尖下压。
它在示好。
虞妗妗只看了一眼,就没什么兴趣地挪开视线。
她入世之前从来没见过猫族中有这样的品种,又娇又笨又弱,毛炸脚短,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
这样在她看来浑身缺陷、放到山野中活不过三天的弱者,她甚至提不起劲儿捉弄。
她掏出祝檀湘给的备用钥匙“进来吧,说了九点才能开始破劫,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
付清好摸摸后颈道“我知道的妗妗,可不挨着你近一些,我心里总不安。”
“喵呜”
忽然,虞妗妗开门的手顿住,眉头一挑垂眸看去。
被她忽视的笨蛋猫猫并没有趁机跟着同伴离开,而是试探性地走到了自己的脚边,嗅嗅闻闻,昂着一张毛茸茸的脸蛋冲她软软叫了两声,又用脑袋蹭蹭她的脚踝。
这只猫在释放好奇和讨好。
虞妗妗
真不怕死。
但凡她是只普通的流浪野猫,这蠢猫都得被咬掉一层皮。
她眼睛眯起,又黑又圆的瞳孔倏忽竖起。
布偶猫胆子不大,被她吓得身子一矮,竟是没稳住身体往后栽了个跟斗,摔得发懵。
“天呐它好可爱,它在蹭你”付清好被萌得心里冒泡。
碍于虞妗妗已经进屋,她只能捡起垃圾袋,恋恋不舍地和笨蛋猫猫说了声再见,跟着进去了。
进了房门的虞妗妗从窗户往外瞥了一眼,看到一直没离开的橘猫炮仗似得冲了过来,颇为凶悍地冲着体型小了一圈的布偶贴脸哈气。
凶得很。
那蠢猫还是一副傻样,也可能和橘猫相处久了并不怕它,被哈了就缩着耳朵,嗲嗲喵喵叫着讨好橘猫,还试图故技重施用脑袋去蹭橘猫。
虞妗妗注意到,黑白蠢猫的一只脚不太好,有些跛用不上力气,走路时颠颠的。
这应该就是它被抛弃的原因。
亲眼看着同伴向敌人示好的橘猫气得炸毛,往布偶的颈侧咬了几口,却也只是装装样子没有真用劲儿,甚至没咬掉布偶多少毛毛,和它追着玳瑁抓咬得血糊糊的样子大相径庭。
最后橘猫飞快看了眼祝檀湘家,叼住布偶的后颈,像母猫拖幼崽一样,把笨蛋同伴叼着跑远了。
虞妗妗收回目光。
接下来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也开始正式为了今晚的破劫仪式准备、布阵。
准确的说过去4天里,她都在做这件事。
祝檀湘回来时,外头天已经黑了。
一进门,他看到客厅中央已经摆上了蜡烛、贴了符纸,虞妗妗正把一支支引魂香插在阵眼。
“祝哥你回来好晚。”付清好招呼他。
“可不是么,新公司钱少事儿多,恨不得把人当牛用。”祝檀湘松开领带,叹气道
“好不容易加完班,最后一辆晚班车就差几秒没赶上,只能打车打了十来分钟愣是打不到一辆车。”
“惨。”付清好语气怜悯。
虽认识不久,但祝檀湘真的是她见过的人里最倒霉的一个
走在路上被泼到水、被骑车不看路的熊孩子撞到、东西不翼而飞、喝水差点呛到去医院
这些听着荒唐又可怜的霉事全都发生在祝檀湘一个人的身上。
听到牛,插上最后一支引魂香的虞妗妗抬眸
“可以把牛眼泪拿出来了,差不多该到点了。”
祝檀湘应了一声,把外套挂好进了厨房,一旁的付清好闻言好奇问“牛眼泪是真的牛的眼泪水”
“对,二手交易网站买的。”祝檀湘拿着一个刚从冰箱里取出、小拇指那么大的玻璃瓶,从厨房走出。
天知道虞妗妗要他想办法去弄点牛眼泪的时候,他有多茫然。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祝檀湘到各大购物软件、交易平台搜索,还真让他搜到了卖家,并且是同城。
卖家人好,叫了加急快递,隔天就送到了家里。
拿到手祝檀湘看着那丁点大的小瓶子、以及里面平平无奇的液体,他严重怀疑自己的三百块被骗了。
好在虞妗妗拔开盖子闻了闻,说是真的。
还很新鲜。
感谢万能的网络和网友
否则他真要下班后直奔乡下牛棚,还不知道能否找到养牛的。
于是这三百块就被祝檀湘放入冰箱最里面,生怕自己再倒霉催地把它磕破了。
所有的一切准备齐全,距离破劫的时间已非常近。
虞妗妗站在法阵中央,冲着阵外的两人昂了下头
“你们俩,可以进来了。”
祝檀湘愣了“我也要进去吗”
“要,把灯关了。”
祝檀湘关掉客厅灯,屋内骤然变得漆黑。
下一秒他就听到一道响指,客厅中央的一圈红烛同时燃起,幽幽烛光轻轻摇晃。
二人怀着忐忑和茫然,跨过阵外的蜡烛短香走了进去。
虞妗妗盘膝坐在地上,示意他俩也坐。
她一张玉白的小脸面无表情,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严肃。
“今天要遭的劫,我之前已经同你讲清楚了。”虞妗妗看向付清好。
对方本已亮堂些的眉宇和印堂,再次笼上了厚厚的阴煞,一如她在天桥下初次见时的那副衰相。
“九点一到就是吉日中的吉时,宜红白喜事孝子抬棺去送葬,冥间婚典要生堂。届时你会再一次失去意识,行尸走肉般被奠契牵引着去寻你的鬼丈夫。”虞妗妗说。
付清好本就又紧张又害怕,听她这么说脸色直接白了。
“就算我能用符箓把你钉在阵法里,也只能解一时之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太多吉日,总有你躲不过去的时候更何况这是在和地府阴司夺人。”
虞妗妗画音一顿,继续说道“我布下的这座阵法可以短暂掩盖生人的气息,让阵法中的肉体躯壳形容死尸,这样一来就能瞒过地府阴司,使你的肉体不被奠契扯走。”
“被勾走的只有你的魂魄。”
这一步相当于让付清好不用死亡,就被勾魂。
魂魄虽然离体,但身体却在阵法中活着。
“而你魂魄被勾走之时,对面同你缔结阴亲的鬼物也会现出真身,和你一同前往地府阴司。”
“只要他现身,我就能直接擒住他,破了这桩阴损事。但”虞妗妗着重强调
“这一招非常危险,并且能不能成主要看你自己是否争气。”
在她的安排下,付清好尽管能保证身体不受损害,可生魂被勾走后,会直接被阴司之力勾向阴曹地府。
而正儿八经的奠契是阴司认可的,契约中的双方也会受到阴司保护。
只有生魂付清好自己清醒过来、挣脱作恶鬼物的钳制,才能冲破阴司之力。
虞妗妗说“肉体仍在阳间,你的根就在阳间,阴司和鬼物对你魂魄的影响会大大削弱,只要你足够坚定并努力自救,一定可以挣脱。届时我会灵魂离体,跟在你身后,你一脱身我便能去接应你,把那小鬼打得不敢再犯。”
“可你若是走到了鬼门关依旧没能脱身,那我也没办法救你,魂魄不回,你必死无疑。”
生魂迈过鬼门关、走过奈何桥几乎就成了地府的鬼,是会被从生死簿上划掉,无法返阳。
魂儿都没了,身体还活着有什么用
要么被孤魂野鬼占了躯壳,要么内脏器官逐渐衰竭死亡。
若虞妗妗还是原来呼风唤雨、手段通天的大妖,处理这件事就简单太多。
哪怕付清好的魂魄跨了鬼门关,她也能把人拉回来。
可她现在魂体破损严重,自身都难保,又怎会善心大发替别人争命。
“利弊我都和你说明白了,你自己考虑清楚,要不要走这一趟。”虞妗妗说完这句话,就移开视线,让付清好自己考虑。
阵法中,年轻女生不停扣着手心,心里天人交战犹豫难决。
一旁的祝檀湘听得心惊肉跳,这无疑是场险事,一旦失败人可就死了
他和付清好虽没什么交情,但也不至于看着一条鲜活生命消逝无动于衷
“要不你再缓一缓或者应付过这次,再让你家里人找别的大师给你看看,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再者她要是死在自己家里,可就说不清了啊
虞妗妗看他一眼,瞳孔变窄,目光又慢慢移开。
半晌,思虑中的付清好坚定说道“我想好了,今晚破劫”
迎着虞、祝二人的视线,她苦笑说“既然妗妗你说能不能成事,是看我自己争不争气,那就算失败死掉我也认了,是我自己没本事,怪不了任何人。”
更何况这事儿不解决,她早晚也是一死。
与其以后时刻担惊受怕、还不知道在这破事上花多少钱,还让家人跟着自己倍受折磨,不如现在搏上一搏
付清好有种感觉有虞妗妗在,这事一定能成
“妗妗你说吧,我要做什么”
“不急,我先和你们确认一遍待会儿的流程。”虞妗妗挥挥手,说道“吉时一到你的魂魄就会离体,到时候我也会引魂出窍跟你下阴曹。”
“你。”她目光看向祝檀湘,说道“要负责在阵法中看着我和她的躯壳,保证阵法四周的香不能断,否则会引来野鬼占壳。”
这些护阵的短香,是她用付清好符包里的坟头土、以及祝檀湘在寺外挖的庙土亲手搓的。
点燃后的香火和烟可以隔绝阴魂,不让它们靠近。
“除此之外你还得充当二神摇铃,每半个小时摇一次,可以有误差,但不能差太多。”说着,虞妗妗往祝檀湘手中塞了个小铃。
事实上她待会儿要做的事,属于玄门中的偏门术,名为走阴,民间也叫下阴。
是术士用特定手法灵魂出窍、去往地府,引渡阳间走丢的生魂,或替阳间的人去地府办事。
一些专做此行的术士又被称为走阴人、活无常等。
而二神往往是术士身边的学徒、帮手,负责叫魂、请魂一类的辅助事项。
“你我的魂魄皆不能离体太久,否则就是回去了也会元气大伤。”虞妗妗对付清好说“这铃铛被我用符水和公鸡血泡过,能充当摄魂铃使用,他每摇一次,你的生魂听到了都会清醒一分。彻底挣脱纠缠你的小鬼后,你就朝着发光的方向跑那就是我在阴曹提灯接应你。”
“如若最后一次摇铃你还没挣脱小鬼,那我只得自行离开。”
她既担心自己这具躯壳出问题,又担心进入地府太深自己的秘密会被鬼使发现,因此并不打算久留,她只能给付清好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你的魂回不来,躯壳我也不能留着,会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给你埋起来,或者远远扔到临市去。”
虞妗妗歪了下脑袋,语气肯定
“毕竟你们人类的警察很负责,被他们怀疑,会很麻烦。”
直至今天,还有便衣警察为了徐胜的事跟着她盯点。
付清好哭笑不得“妗妗,你未免也太实诚了,连毁尸灭迹的计划都全盘托出了”
她舒了口气正色道“你放心吧,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行,躺下吧。”虞妗妗又强调一遍“一定要想法脱身,往有光的地方跑。”
她说着冲祝檀湘招手,叮嘱道“你就坐我俩旁边守着,切记,香绝不能断,到只剩三指宽时就得续上新的。”
“否则阵法出现缺口,让外头的孤魂野鬼进来,不仅我俩危险,你也不安全。”
祝檀湘不由吞咽,点着头应下。
“这牛眼泪现在该派上用场了。”虞妗妗一边说一边拔开塞子,“伸手。”
祝檀湘听话伸出手,手心里被倒了一滩泪液。
“涂抹到你的眉心和眼皮上。”
祝檀湘“这是给我用的”
虞妗妗“当然。”
祝檀湘
他压低声试探着问“大人,我能问问这有什么用途么”
“别废话了,快点涂。”虞妗妗看着他不情不愿抹上,才笑了一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一倒头躺在付清好旁边的地上。
“妗妗,有你和我一起躺着,我都不害怕了呢”
付清好还在说话,脑袋突然一歪,双眼翻了白。
这一幕正巧被眼皮还有些刺的祝檀湘看到,给他吓一跳。
他下意识往旁边摆着的钟表看了眼,发现时针正指九。
劫点到了
四周将他们圈住的红烛还在摇晃,那些插好的香也不知何时燃了起来。
客厅里倏地寂静,让祝檀湘心里有点毛。
“大人”
他回过头,眼角余光看到虞妗妗的身上略过一团模糊的黑影。
祝檀湘
他不清楚自己是眼花还是太紧张的错觉。
可阵中挺直躺着的两个女孩儿,脸色一个赛一个得惨白,仿佛连呼吸都断了,就是两具尸体
画面实在瘆人
就在这时,青年缓缓瞪大了眼。
他清清楚楚看到,一道等身的半透明白影分明就和地上躺着的付清好穿着外貌完全一样,直挺挺地从她身体内分离
祝檀湘一下猜到,这是付清好的魂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涂抹在眼皮上的牛眼泪,作用应该是让他可以看见鬼
还不等他有反应,他的注意力便被那透明魂魄身上的异样吸引过去。
付清好的魂是睁着双眼的,但两眼空洞无神,恍若行尸走肉。
她的右手手腕上系着一条大红的绸缎,尾端挂着红绣球,活像影视剧里古人结婚时、新郎新娘手中拉的牵红。
而她整个魂,都在被这根牵红拉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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