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当天下午,虞妗妗到达齐盛的私人病房时,已经四点多。

    入秋之后白天不像前段时日那么冗长,她才勘查了一段时间,天际的太阳便开始下落,余晖如血。

    顾荇桦瞧着猫眼少女像变魔术一样,凭空抽出许多东西其实这些都是隐身的芜情腹中的香火车里准备好的道具,一点点摆满在儿子的病床旁;

    看着这架势,她心里的期待感免不了增多。

    “虞大师,您有方法吗”

    虞妗妗随意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闻言侧目道“不一定,我还没找到解决思路,先从最基础的召唤阵试试,你不用等在这里可以回去了。”

    “我该查的事情查完,自己会离开。”

    一个人遭遇离奇事件,其实无非就那么几点。

    要么有仇家报复,要么是惹上情债,或者无意间惹到了什么术士和小鬼,再或者风水出了问题后两者都有迹可寻,人祸反而最难辩。

    在没有任何线索头绪的情况下,逐一排查总能找到最后的真相。

    只可惜齐盛的情况被耽搁得太迟了,满打满算他只有三天的时间等待真相到来,哪怕是虞妗妗也觉得,三天时间太短了。

    若是最开始就找上她,说不定能改写结果。

    她慢吞吞在地上布置好召唤阵,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两厢差距极大,分别是中式的飘逸符文与八角阵,以及偏西方的六芒星魔导阵。

    几下收了符笔,她回眸看向身后“不走吗待会儿我要召唤一些东西,可能会吓到你。”

    顾荇桦摇摇头道“没事虞大师,我也想看看,而且”

    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孩子暴毙更可怕的事情

    听她坚持,虞妗妗没多劝,继续沉浸到召唤之中。

    她先是起手请六合八方神明,感应着脚下的土地,不多时淡淡的荧光在阵中闪烁,一个衣着古朴、个头不高的老者虚影出现在了阵中。

    对方笑眯眯拱手,冲虞妗妗的方向礼节性一揖“虞大人。”

    虞妗妗没有起身态度却带了敬意,回了一礼道“不敢当,您知道我”

    “虞大人之名已经传遍了南城地界,我作为当地城隍,自然听说了一二。”

    一方土地养一方人,一个地区有一个城隍;

    这类掌管地方土地、人文、风调雨顺的地府仙等级很低,往往实力也不强。

    所以眼前这位倒不是谦虚,祂是清楚真比起能力,自己大概率不如眼前的大妖怪,故而态度很好。

    但身为地府仙,祂有神格有骄傲,倒也不必故意讨好虞妗妗,所说都是实话。

    作为和人类最接近的地仙,城隍可以随意在自己管辖的地界活动,自然也知晓南城内、玄学圈子里流传的猫妖之名。

    “敢问您是哪方城隍”虞妗妗问。

    老者抚着胡须“南城西区,皆在我管辖之地。”

    西区,

    squorsquo,

    询问道

    “不知城隍大人近半个月来,有没有在西区发现什么异常之事或者人这病床上少年人的魂魄在十天前离奇失踪,应当是被人勾走遁藏了。”

    房间里唯一醒着的人类顾荇桦自打亲眼看到,那阵法里出现个老头的影子,便猛然捂住了嘴,眼中的惊讶怎么都掩不住。

    城隍

    虞大师这是召唤出了神仙

    听到虞妗妗帮忙询问儿子的事情,她赶忙屏息认真听,怕错过什么信息。

    “哦”

    城隍拂袖,踩着四方步到齐盛病床前,仔细查看后也是又惊又疑,郑重说道

    “我还真没什么印象,西区如果有任何异变,都瞒不过我的手眼,所以”

    三界六道有着独立的生态环境,其余两界很多时候是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事的。

    就算人间有浩劫将至、征战屠戮,最多只能给予一点帮助提醒。

    而一区城隍也是如此,区地和祂息息相关,每一个出入的人、在管辖地区内建立起的建筑,甚至一只飞在区域里的苍蝇,都能被祂感应到。

    既然祂愿意应召而来就是乐意帮助,说没有发现,恐怕不是脱词而是真话。

    虞妗妗心下一沉,还礼感谢“好我明白了,如果之后有什么新发现,还劳烦城隍大人告知我。”

    “好说好说。”

    说完老者的影子便消失在病房中。

    是虞妗妗用送神令把城隍送走了。

    她没有停顿,转手另外起势,将手掌贴合在地面六芒星魔导阵之上。

    脑海中还有之前看过的魔使召唤的印象,她凭借着记忆吐出一串古怪拗口的词咒,从生涩滞懈到愈发流畅。

    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病房里已经开了的白炽灯忽然滋滋啦啦得不停闪烁,其中一个灯管砰得炸开,把顾荇桦吓了一跳。

    一股股漆黑的浓烟旋转着从开了个黑洞的地面往上升,凝聚为一个鹿头鹿眼羊蹄,人身肌肉雄壮、浑身打满了钉子的恶魔。

    恶魔刚想发出深沉的桀桀笑声,去恐吓引诱召唤自己的人类,交出灵魂,一抬头和一双似笑非笑的猫眼对上,登时倒退吓得不轻。

    它扭头就想往魔导阵里钻,被虞妗妗一把拦住

    “请你过来,你走什么不乐意”

    瞧瞧地上崩裂的灯管玻璃渣,她又哼道“动静还挺大哈。”

    恶魔笑容讪讪,庞大精壮的身体难免有些瑟缩,它还记得之前被扼住命门的压迫感

    “没有没有,这不是没想到召唤之人是你”

    它外突的漆黑鹿眼注意到了病房里目光惊恐的女人,情绪兴奋

    “撒旦至上,你的灵魂、哦美丽的女士,你的灵魂纯洁如同水晶你想要数不尽的财富、永驻的青春吗

    只要和我”

    dquo”

    恶魔很失望,恋恋不舍盯了顾荇桦好几眼,到底不敢对虞妗妗护着的人起什么心思,收回眼神态度变好

    “我先说好,自然交换的灵魂是属于我的,哪怕是路西法来了”

    虞妗妗不耐止住,示意它去看病床上的齐盛。

    恶魔凑近之后嗅嗅“嗯这个孩子的灵魂被收走了,他快要完蛋了。”

    “说点有用的。”虞妗妗问“你能感应到他的灵魂么”

    “不能。”在顾荇桦惊恐的目光下,鹿头人身的魔鬼几近贴到了齐盛的脸上,仔仔细细闻了半天后道“你怀疑他的灵魂是被魔鬼带走了”

    “有这个可能么”

    “不不,不会的,我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被其他魔鬼打了烙印的气息,除非带走他的是贪婪者玛门这种级别的魔王,它们确实有自己独立的魔之地领域,可这不可能”

    从对方含糊不清的解释中,虞妗妗大致了解了西方的地狱体系。

    它所在的国度也有神系,好人死后会上天堂,坏人死后便下地狱,其中地狱有九层,形似一个上宽下窄的巨大漏斗。

    亡魂穿过地狱之门后和华夏的地府有异曲同工之处,都要横跨一条川流不息的大河;

    只不过地府过的是忘川河,走的是河上的奈何桥黄泉路,地狱的亡魂则要登上一条名为卡戎的船渡河。

    地狱第一层为灵薄狱,关押的是宗教信仰有悖者。

    从第二层开始到第九层才是惩戒恶人的区域,从上到下分别为淫欲、暴食者、贪婪、暴怒,异端、施暴、欺骗、背叛。

    每一层地狱都有相对应的魔王掌控,西方神话中的七宗罪,便是地狱魔王的化身。

    虞妗妗召唤出来的魔鬼,甚至只是这些地狱之主的部下72魔神之一的、其中一位的从属。

    它口中的玛门便是掌管第五层地狱的魔王,仅次于恶魔之王撒旦。

    只有这种地狱之主,才有神不知鬼不觉掠夺活人的灵魂、并让其永无天日的能力。

    听懂它的言下之意,虞妗妗心中叹息。

    尽管中西方的神话体系截然不同,神魔形成的时间也不同,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但某种程度上,掌控每层地狱的魔王的职称可以类比为华夏地府的十殿阎王。

    这种坐镇地狱的大魔,想想也不可能贸然闯入异国,对一个平平无奇的华夏少年出手吧

    就算真要出手,虞妗妗也不相信人间地府不会震动;

    华夏界内都不会容忍一个危险至极的魔物,出没在华国境内的。

    所以齐盛的魂魄流落他乡的猜测,基本可以排除。

    不过使魔的话也给了虞妗妗新思路首先齐盛的灵魂一定还在境内;

    其次还存在于独立的领域中,这种小世界一样的领域一般不会在人流密集的城镇里,难保会有人误入其中,大概率在郊区或者偏远城镇甚至荒无人烟之处。

    最后掠走他魂魄的不是邪魔,因为他身上残存的气息很干净。

    要么是正道中人,要么有可能是从自然元素比如山水丛林中诞生的精怪。

    至此她挥挥手,示意被召唤出来的使魔可以走了。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魔鬼心里有些不爽,伸头就要钻入地面上六芒星魔导阵打开的黑洞,却再度被拦了下来。

    它还以为是自己的表情暴露了不满,心头一颤。

    却不想那压榨它的华国女人冷冷说“还有,你要和谁契约的确不关我的事,但下次被再撞到我手里。”

    魔鬼敢怒不敢言,匆忙点点头消失在魔导阵里。

    虞妗妗抬眸看了看病房外的天色,发现已至夜晚,便起身准备离开。

    “病房里没什么线索,再呆着也没用,回去吧。”

    “好的虞大师。”顾荇桦邀请她去齐家落脚,她也没有拒绝。

    因为她还要去看看齐家的风水,以及齐盛的房间有无异常之处。

    到达齐家时,偌大的别墅群排灯亮着。

    顾荇桦先一步走进家门,看到客厅里的中年男子神情有些惊讶“你在家里不是说今天公司有会议要忙”

    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多岁,上半身只有衬衫下半身西裤,个头不算很高挑但保养得十分不错,正坐在沙发上看资料喝茶,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家里来了客人,还是为小盛来的,我怎么能不出面公司那边我都安排好了。”

    一边说他一边端详了下虞妗妗,伸出手道“师父你好,我是齐家明,齐盛的父亲。”

    两厢浅浅握手,虞妗妗也大致扫视了一下齐家明的面相。

    这位就是砸下重金找人救儿子委托人本人了。

    不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入世半年多,她看多了兄弟相争、亲人相残这类的事情,深深知道人类是一种内心世界极其复杂的生物。

    对待亲人友人爱人他们的情感丰富真实,却也并不意味面临危险和利益冲突时,不会互相下手。

    故而她在端详齐家明的面相,来粗略辨析这个人的大致经历和性格;

    有没有可能是父弑子。

    从对方的面相上,她没看出太大问题。

    至少这对夫妻之间的气场、以及天仓奸门位含括的夫妻宫相,都能瞧出两人关系和谐,是真心相爱。

    齐家明摸着妻子冰凉的手,语气有些歉疚“这种时候还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陪着小盛,我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顾荇桦勉强笑笑“说什么呢,你也不能一直把公司丢到一边,对了,虞大师有话要问你。”

    虞妗妗点点头,询问道“齐先生,在你儿子出事情前后

    、或者更早的时候,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仇家或者你儿子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他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如何有无矛盾特别大的同学”

    齐家明沉吟片刻说“虞大师,其实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商人表面上风风光光,但因为牵扯公司之间的利益,商场上的敌人肯定数不胜数,前段时间我就整理了所有能想到的可疑人,找人调查了一段时间,但最终没什么结果。”

    “至于小盛,他文化成绩一般般,自己又不喜欢学习天天打球、搞绘画,说实话我们家也没指着他多么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家里以后分给他的资产绝对让他饿不死,既然他愿意去玩那些,我和他妈妈便随他心意了。”

    “所以他在学校里和同学们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和哪个孩子有矛盾,我们还真不知道”

    顾荇桦的情绪也有些低落“我和家明都很忙,两天难能回家一次,我知道我俩不是负责人的父母,所以齐盛很多事也不愿意同我们讲。”

    齐家明问“大师怀疑,是小盛在学校了招惹了人”

    “不,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虞妗妗环顾两人,平静道“毕竟现在除了一项一项排查、试错,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不是么。”

    尽管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连连点头。

    齐家明“大师你说还要查什么,我立刻安排下去,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我们不会放弃小盛。”

    顾荇桦也道“要不明天我带大师去小盛读书的学校,去找他的老师同学了解一下情况吧还要去他出事那天经途的地方。”

    虞妗妗颔首“可以。”

    当天晚上,她便在齐家安排的客房里暂时休整。

    晚上十点多时,寂静的齐家突然响起阵阵喧声。

    听到客房外楼下大厅的动静,已准备歇息的虞妗妗想了想还是打开门,走到楼梯栈道往下看。

    穿着睡衣的齐家明和妻子顾荇桦都从主卧走出,聚在楼下客厅,大晚上齐家有人突然登门,看样子还是他俩的亲人。

    来人穿着开衫外套,是个容貌清冷俊秀的青年男人,正和两人说着什么。

    “齐澜你怎么大半夜回来了”

    “阿澜你回家怎么也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我和你爸好让司机去接你啊”

    带着细边眼镜的青年个头很高,容貌气质都带着股冷感,推着一个行李箱轻轻叹气

    “爸,顾姨。”

    “我现在不回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之前为什么瞒着我小盛的情况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齐家明讪讪一笑说道“我们也没要瞒你,这不是”

    顾荇桦喉头发痒咳了两声,抬眸看着继子“阿澜,是我不让你爸告诉你的,你不是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大赛吗这个时间点回来会不会有影响”

    继子,这就对了。

    虞妗妗托着腮居高临下,默默瞧着。

    尽管从面相上看,齐家明和顾

    荇桦是很恩爱的一对,

    但齐家明的夫妻宫里却有两条姻缘线,

    说明他之前有过一段婚姻。

    这个比齐盛大了小十岁的青年人,应当就是齐家明和前妻的儿子。

    齐澜。

    原是齐家幼子出事又急又诡异,被花盆砸了脑袋昏厥后,夫妻两人也告知了远在国外读书的齐澜。

    但当时他们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也以为齐盛会很快醒来。

    再加上齐澜是读博的最后一年,好像参与到了导师的一项很重要的研究中,这段时间都很忙碌,找天师术士这些事就没和他讲。

    直至齐盛愈发危急、甚至心脏骤停,夫妻俩犹豫再三要不要立刻联系大儿子;

    最终是顾荇桦拍板,先不要告诉他。

    中途也就过了四五天时间。

    眼瞧着齐盛的情况实在好不了了,今天下午齐家明才给大儿子发了一条消息,简单说明了情况。

    本以为齐澜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回来,没想到大晚上他就赶回家了。

    听到继母的问询,齐澜表情有些无奈

    “顾姨,什么实验研究也比不得家里人的健康重要啊,小盛呢”

    顾荇桦眼圈泛红,“你弟弟他还在xx医院,他不能离了那里。”

    “他现在心脏已经停搏了,医生那边肯定没有办法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病,帮他做法维持身体不腐烂的大师说,你弟弟最多再过三天,就必须准备下葬了。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说的”

    一想到她偶然听到有人八卦,说她的小盛心脏都不跳根本救不活了,相当于停尸状态,她就难受得呼吸不畅。

    齐澜眉尖微皱,其实他不太信任玄学风水之说,但父亲和继母又不会骗人,应该确有其事。

    他又问“我明天过去看看他,你和爸也别过于悲观,肯定还有转机”

    话说到一半,青年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斜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他猛然抬头,镜片下掩着的丹凤眼同站在三楼客房位置的挡栏边缘、目光垂落的年轻女生四目相对。

    齐澜被那极有侵略性的目光刺了一下,刚想问家里什么时候多出这号人,一旁的继母便解释道

    “阿澜,这个是天师府新派来的虞大师,帮你弟弟看事做法的。”

    “她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顾荇桦恨不得用好几个语气词,来表示自己的惊叹和憧憬,实在是今日的所见所闻,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虞大师

    这么年轻

    齐澜心里冒出这么个想法,但还是礼貌冲三楼点点头示意。

    只是他的目光再度移上去时,三楼栏边已经没人了。

    齐家明说道“行了,你做了一下午飞机肯定累了吧,赶紧去洗漱休息,明天我带你去看看你弟。”

    次日早晨八点多,虞妗妗已经在客房里洗漱完毕,穿戴好服饰准备出门。

    早先一段时间,她就隐隐约约听到客厅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过还没到她和顾荇桦约定好的出门时间,她不太想和齐家人寒暄就没管也没出门。

    现下出了客房下到一楼,却并没有看到顾荇桦的身影。

    不多时穿着薄薄毛衣的青年也下了楼,一幅要出门的样子,走到虞妗妗面前道

    “虞大师,我是齐澜,是齐盛的哥哥。”

    虞妗妗微微偏头,没有回应搭话。

    齐澜“顾姨昨天受了凉,凌晨突然发起了高烧,所以今天我陪大师你去小盛的学校,正好我也想和他的老师了解一下情况。”

    “你不用去医院”

    “去过了。”

    虞妗妗无大所谓,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跟着齐澜的车到了齐盛所在的学校。

    正如齐家明和顾荇桦所说的那样,齐盛上的一所私立高中,其实也就是所谓的贵族学院,这里的学费很昂贵,大多数学生都走艺术或者出国的路子,校园里的氛围相对于华国其他学校轻松惬意太多。

    女生的校服是裙装,男生还有领夹。

    齐澜以齐盛哥哥的名义见到了他的任课老师兼班主任,听到他问的是齐盛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有没有和别的学生有冲突,老师的表情肉眼可见得为难。

    “这”

    齐澜说道“没关系您照实说。”

    “那我就说了啊,其实齐盛这个孩子非常聪明,画画天赋也不错,就是不认真,上课睡觉、逃课去打游戏这些都是常态。我之前就这些情况和你父母也反应过,但是他们好像很忙,来了两次都是秘书助理,我想你们这样的富贵人家应该比较看重孩子的自由和心灵健康,才没有再反应。”

    班主任的语气无奈又委婉

    “至于和哪个学生有过节,那蛮多的,齐盛同学长得是不错哈,性格脾气也比较躁动,经常因为占个球场、谈谈恋爱或者言语摩擦和其他孩子起冲突,光是处理他的这些小冲突,我每周都最少要跑两次教导主任室。”

    齐澜

    虞妗妗轻笑,看不出来齐盛那个毛头小子还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总之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在齐盛的教室和座位也没有勘察到异样,反而被一众大惊小怪看热闹的小屁孩盯着起哄。

    不仅有小男生红着脸别别扭扭来要联系方式,还有小女生。

    倒是两人准备离开学校转战下一个地方时,出现了一点小状况。

    “齐澜哥”

    正巧刚出校门,一道惊呼声便从不远处响起。

    听到自己的名字齐澜扭头看去,看到一个体型圆墩墩、穿着该校校服的小胖子一脸惊喜,冲他跑了过来。

    因为皮肤白,所以不算丑,瞧着敦厚是长辈最喜欢的那种有福面相。

    凑近了小胖子一惊一乍“我去真是你啊齐澜哥你啥时候回国的齐盛咋样了”

    目光注意到了一旁

    脸颊微鼓、叼着糖果的虞妗妗,

    小胖子本不算大的眼睛因为震惊睁到了最大

    “她、她是谁啊不会是齐澜哥你在国外找的女朋友吧”

    虞妗妗

    齐澜蹙眉轻斥“瞎说什么呢”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小胖子,

    微微眯眼“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为什么在校外”

    小胖子一下歇了精神,支支吾吾“我、我就出来买点东西,齐澜哥你千万别和我爸讲我马上就回去”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虞妗妗到底没敢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问道

    “哥,好多人都说、都说齐盛好不了了,不是真的吧他什么时候能来上课啊,他不来学校好没劲儿,我很担心他,能去医院看看他不”

    齐澜沉默片刻,只是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回去上课吧,齐盛很快会回来。”

    “我就知道那些人在瞎说,咒我盛哥呢那我进去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冲齐澜挤挤眼“哥你放心,我绝对不在我姐那里瞎说”

    说完他就跑进了校门。

    “这臭小子”

    齐澜解释了两句“这是我们公司大股东的小儿子,和小盛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他说的话你别介意。”

    他心情被小胖子的话搅得有些沉重。

    早上因为继母发烧,他醒得早,便直接去弟弟齐盛的病房看了一眼。

    病床上的少年人因为太长时间不进食,身形消瘦,脸颊苍白无色,同他出国前记忆里满脸倔强活力十足的男孩子大相径庭。

    他把手贴在了弟弟单薄的胸膛,以及鼻腔,站了好几分钟,心里茫然。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甚至连皮肤的温度都是凉凉的。

    齐澜不知道这和一具尸体有什么不同。

    所以他也心里没底,不晓得弟弟还能否醒来。

    沉思间他往校园对面的停车线走去,刚刚过完马路走到居民楼的阴影下方,一记重力从后方狠狠踹上了他的后腰。

    齐澜个头有一米八五,在国外常年泡健身房,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绝对不是瘦弱小子;

    可后腰的劲儿却直接把他踹出两三米,差点没有站稳。

    堪堪立住身体他心里有些恼火,刚想回头看看踹自己的人是谁,视线里便有一个足球大小的重物往下落。

    吧嗒一声巨响狠狠砸落在地上是一个不算太大的花盆

    花盆里养的吊兰,伴随着盆子粉碎和里面的泥土混杂,散了一地。

    齐澜瞳孔缩紧,后知后觉的震惊让他背心隐隐发凉,不由看向三两米之外刚刚收回腿的虞妗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继母说过弟弟齐盛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被一个天降的花盆砸中脑袋

    又是花盆

    会不会太巧合了

    “谢谢你虞大师,要不是你,我就被砸中了”

    头顶有响动,齐澜抬头看去,大约在居民楼的六楼阳台看到了铁窗、以及一只肥猫的尾巴;

    是猫咪在阳台玩闹,把花盆推下来的。

    猫和花的主人也听到了阳台外的动静,连忙从屋里头出来,伸手捞起自家猫猫打了几下屁股

    “你这个臭咪怎么手那么欠呢”

    而后慌忙从铁窗的缝探出视线往下看,自然看到了满地的残渣和旁边站着的齐澜、虞妗妗二人。

    猫主人语气满怀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没有砸到你们吧我马上下来”

    很快猫主人就抱着犯事儿的肥猫和扫把簸箕下了楼,一连串给两人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把你们给吓到了”

    不知为何她怀里养得又胖又圆润的蓝猫,在下了楼之后突然情绪激动,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害怕的东西,嘴里一个劲儿叫不停还往主人的怀里钻。

    猫主人是个个头娇小的女生,几乎要抱不住猫咪。

    虞妗妗猫眼一眯,登时女生怀里的肥猫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了,细弱咪呜了几声。

    通过猫妖一族的天赋神通和蓝猫沟通后,虞妗妗得知这件事只是个意外。

    蓝猫没有灵智,是普通的家猫宠物。

    它推掉花盆也没有任何人指示,单纯觉得今天那盆吊兰格外翠绿,它就是爪子痒痒想挠上两把。

    谁知道就惹来个凶神

    这件事过后,齐澜心里头总有种不安感,“虞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虞妗妗“回你家,我有了一点猜测。”

    “好。”

    于是中午不到,外出的齐澜就载着救了自己一命的天师重回景区别墅,只是回家的路上,因心理原因他开车速度很慢。

    到家后齐家明恰巧没有去上班,而是在照顾发烧的顾荇桦。

    由于儿子出事整日以泪洗面,顾荇桦这几天进食也很少,晚上还睡不着,身体状况本就虚弱。

    昨天又在齐盛的病房里直面魔鬼,被淡淡的邪气扫到,这才突发高烧。

    经过一早上打水、敷冰袋,她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就是头和嗓子还胀痛。

    看到他们俩回来了,夫妻俩的神情有些惊讶。

    “诶齐澜你和虞大师怎么就”注意到大儿子比平常古怪些的表情,齐家明意识到了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色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齐澜“刚刚我和虞大师从齐盛的学校出来,又有一个花盆从天而降,要不是虞大师及时把我推开,那盆子估计就砸到了我的头上。”

    “什么”

    齐家明和顾荇桦都坐不住了,神情惊愕“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意外。”这话说出口连齐澜自己都不太相信。

    在夫妻俩的目光中虞妗妗缓缓说道“不是意外,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我闻到了灵的气息。”

    齐家三人听不懂她的话,她也没打算解释,只是心念一动让芜情取出了一些测算的法器。

    一边排开一边慢吞吞说“如果说齐盛一人出事,那不确定的因素有很多,现在齐澜也被盯上了,背后的人大概率是冲着你们一家子来的,对方想要针对的人很可能就是你齐先生。”

    齐盛和齐澜虽然是兄弟,但生母不同,连接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齐家明这个父亲。

    问题就算不在齐家明身上,也在父辈族支上。

    “齐先生没有兄弟吧,父亲我排出来的命盘显示也亡故了。”

    齐家明“是的大师。”

    虞妗妗抬首“你们家的祖坟在哪,陵园吗我要去看一眼才能排除最后的不确定因素。”

    齐家明答道“在嵩川老家。”

    大儿子齐澜险些遇害,让齐家明原本八分的焦虑拉满了十分,他立刻放下手头一切工作,用私人飞机即刻启程,带虞妗妗来到了老家嵩川。

    嵩川位于岭南之地,多山岭丘壑,齐家的祖辈在战乱未至时走出老家,在外面闯荡发展。

    几代人的变迁后兜兜转转,祖坟还是在此处。

    只不过齐家明作为一个大省首富,龙头企业的巨鳄老总,财大气粗,更注重风水一说,故而他承包了祖坟所在地的整片小山岭划为齐家的私家陵园。

    并且还斥重金规划了山岭的林荫和风水,形成含沙抱水、白虎在卧对应的两大风水吉阵。

    其中他爷爷的坟墓在很多年前二次迁过,迁到了风水宝地的吉眼处;

    他父亲的埋骨地更是死前自己找风水大师商量之后定下的,就在那卧于山岭的白虎环抱之中,乃是整个齐家坟岭的重中之重。

    虞妗妗登上这座小山岭时,能明显感觉到此处的气流是极流通的。

    山岭下是嵩川的郊县,此地并不发达,又是农业大省,从山头头往远处看是一块块划分的水稻田埂,再远处能看到一点点河畔。

    山气和水气交汇相融,最终聚拢到齐家的祖坟,的确是个风水极好的阴宅。

    把祖坟设在此处,只要齐家后人不大奸大恶、过于愚笨,至少都是个小康家庭穷不了;

    若是后人再有一些聪慧野心,愿意去实干,便能借力乘风而起。

    从齐家祖坟也能看出来,齐家明的祖辈是有野心的。

    齐家明走在前头,领着虞妗妗在相隔不算特别远的几处坟间走动,指认

    “虞大师你看,这就是我爷爷二次迁坟的埋骨地,那边坟头有点尖的墓穴位下头葬的,就是我爹。”

    虞妗妗走了过去,扫视了一眼几处墓穴后,眉头已经深深皱起;

    尤其在看到了齐家明父亲的坟墓周围,更是良久沉默。

    她问齐家明“当初迁你爷爷坟墓的决定应该不是你做的吧。”

    齐家明惴惴不安“确实不是我,是我爸生前做的决

    定,

    虞大师,

    难道真的有人在我们家祖坟动了什么手脚吗”

    虞妗妗摇头,又问“你父亲下葬的穴眼位置应该也是他自己决定的”

    “没错。”

    “当初他下葬的时候,你是不是不在旁边看着”

    虞妗妗越问齐家明心里越没底“我确实不在旁边,因为我爸不让,他说他已经和风水先生商议好了吉穴和吉时,只要他葬下去齐家后辈就能节节高升。”

    “也正因如此,齐家后辈在他下葬的时候一律不能在场,怕干扰破坏了磁场,只留风水先生领两个徒弟安排动土、入土全部事项。”

    “我明白了。”虞妗妗点点头,认真看着齐家明“接下来我可能要动你家的祖坟,我要把父亲和你爷爷的坟墓掘开,你是否愿意”

    “这”齐家明愣住了,还很犹豫。

    华夏人对于坟墓和祖宗的敬重情结是根深蒂固的,在祖宗头上动土、还要掘坟,无异于惊扰下方亡魂。

    但想到生死未卜的小儿子,以及随时可能出现危机的大儿子,齐家明下定决心,咬牙问道

    “虞大师,如果起了坟就能找到根本问题吗”

    “不一定哦。”虞妗妗实话实说,“我现在只是有了一点推断,是与不是要起坟之后才清楚,也有可能起了坟后我发现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那么今天之行也只能排除一个可能的因素。”

    齐家明深深吐气,语气坚定道“可以,起”

    他当下决断后,便翻看手机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喂老二叔,我现在在山头头嘞,对在我爸跟前。我回来是祖坟出了点问题,现在可能要把我爸和我爷的坟墓挖开,你看看你那边有没有空闲的小伙子能来帮把手”

    齐家富庶之后并没有忘本,修缮祖坟的同时,还给老家修了路、建了厂子。

    齐家明父亲在世的时候,还同嵩川的老市长是拜把子兄弟。

    就算现在齐老爷子去世了,那位老市长也早已退休,可齐家为嵩川做的好事、建的厂子都还在,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给老家捐款、办学校等等

    所以齐家明在嵩川这边仍有很深的人脉。

    他一个电话过去,等了二十来分钟,三辆面包车就摇摇晃晃开到了山岭脚下。

    从车里下来一溜壮年小伙,和齐家明腼腆寒暄了两句,抄起锄头就开干。

    第一锄挖开坟包的土,齐家明心尖尖跟着一颤,心里直念叨

    老爹,爷爷,可不是家明不孝顺要在老太岁们头上动土,实在是咱家出了怪事,不起您二老的坟齐家俩孙子都要遭殃。体谅体谅不孝子不孝孙

    反倒是那些喊过来干活的小伙子们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

    挖的又不是他们老子老娘的坟墓,他们不虚

    约莫镢了二十多分钟,围着齐家明父亲坟墓的年轻人在挖到地下一米五到两米深时,一个锄头掘出一块硬物。

    “停停挖到东西了”

    顿时所有人、包括齐家明都急哄哄凑了过去看。

    “挖到啥了”

    那小伙子弯腰捡起来,把上头裹着的泥土在身上蹭了两下,蹭出底下的一片白色,吓得大叫一声丢了出去。

    “啊啊是、是骨头”

    “挖到人骨头了”

    众人登时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里头没有棺材吗直接放尸体”

    “妈呀这么吓人这活儿安不安全我心里慌啊齐老板”

    “”

    齐家明听了心想别说是你了我心里也慌啊

    说来也不可能啊,当时他可是给他爸准备了一副金丝楠木棺材,造价极其昂贵。

    如果棺材不在坟地里,又去哪儿了

    他忍不住去看虞妗妗的方向,便看到那淡定的天师少女走了过去,捡起被小伙子丢到一边的骨头块,放在鼻尖嗅了嗅。

    怎么说,这画面更诡异了啊

    虞妗妗抬头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吓得凑在一起、丢了锄头不敢再挖的大男人,神情有些嫌弃

    “谁说这是人的骨头了。”

    “啊”齐家明“不是人的骨头吗”

    “不是,这是马骨。”

    虞妗妗神情淡漠,看着深深的坟坑“别停,继续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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