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一脉有三赶和三不赶,虞妗妗是有所了解的。
这个“三”并不意味着每一项只有三种,而是虚数,代指所有宜赶和不赶的情况。
其中三赶在古时候为被斩首、受绞刑、站笼浸笼五马分尸这三类,可以赶。
简单来说这些人要么是战场上横死,要么是罪犯被处以极刑,共同点在于他们都是被迫死亡、有强烈的不愿心理,往往死不瞑目。
他们对家乡如何亲人有所眷恋,甚至死不瞑目渴望返生,所以他们的亡魂会思念家乡和亲人,魂魄中有带着一股不甘的怨艾。
赶尸匠的秘术,就是将这股怨气勾来,以符咒镇于亡者的尸体之内,假借为魂;
尸体里有了这么一股子气,就不会僵成一块腐肉,再通过操控尸中气,驱赶尸体们爬山越岭回到故里。
在赶尸期间,还尤其要注意一点
高度损毁的尸体不能赶。
这是因为赶尸控尸本就是偏门术,尸中气又是秽气怨气,这口气吊在尸体中,保不准出了什么差点就会发生尸变、使得尸体失去控制。
在赶尸一脉的秘术中是这般记载的
〈尸气形如幽魂,封于死尸中便有了三分神念,一旦尸体不全,在走脚过程中容易让尸气惊觉自己已死,从而哀怨愤恨、铸成大祸〉
故而无论亡者生前是何死因,赶尸匠走脚前都要把尸体缝好,保持尽量完整。
赶尸这个行业流传到现今社会,三赶的含义早就扩大许多。
凡是怨死、横死、被害死的这类有怨气的死者,尸体缝缝补补都能赶。
只不过行业的范围虽变大了,看似迎来更多工作机会的赶尸一脉,本应摆脱旧时贫困、作业机会少的窘境;
事实上并非如此,这一脉还在迅速衰败。
今时圈内知晓的赶尸匠,就仅剩桂老一人了。
这种情况虞妗妗这个大妖,反而最能理解。
当下社会如此发达,人死了早有警方各种技术调查身份,通知亲属,用最快的交通工具把尸体运回老家,哪里需要什么赶尸匠;
更何况到处高楼林立,哪里还有林路山路给赶尸匠搬尸走道
哪怕是过去被受欢迎的手工艺、织布纺等等,现在都被机器取代没落无人学习,渐渐成为现代人手机短视频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赶尸一脉更招不到徒弟,可不就要断代了。
这头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被直言拒绝的艾弈清很是头痛。
她不死心追问“桂老,真的不能走吗如果破了忌讳走这一趟会怎样”
“能走啊,我说过了,病死的人冲了三不赶的行规和忌讳,只要艾丫头你清楚这种破规矩的尸老祖宗不保佑、容易尸变还坚持让老头子我搬尸,那我也没意见。
真尸变了,最后死的人肯定
是我。”
“至于犯了忌讳会怎样”身形佝偻的桂老背着手,颇为浑浊的老眼却锐如鹰目
“尸体都是死脑壳的东西,你没法预测尸变之后它是要吸血还是吃生肉,或者干脆尸解,总之不会是好事。”
桂老口中的三不赶其一,就是不赶病死鬼。
在赶尸一脉的观念里,正常人应当寿终正寝自然死亡,年纪轻轻就因病而亡的短命鬼,一定是前世没有积德行善,是老天爷和地府阎君判他们早死。
这类亡魂一咽气就有阴差勾魂,把它们带回地府。
魂入地府后,赶尸匠就没法调动那缕魂气、无法让死肉一样的尸体活过来听从他们的调动。
强行使用门派秘术的话,岂不是在和天地抢夺
其二不赶的就是自杀身亡、或者上吊溺水之人。
前者不尊重生命,同时厌弃人间没有留恋,根本凝结不出那口气;
后者虽也是意外横死,但水中溺亡者中有极大概率是被抓了水鬼替身,倒霉地成为了新一任被困湖中不得转世的水鬼。
这样被抓了替身的可怜人的灵魂,也无法调动它们的气,自然也就无法控尸。
最后第三不赶,便是不赶雷火下的死尸。
被雷劈死的人在赶尸匠眼中是罪孽深重之人,遭到了上天的惩罚,其尸不能赶,赶了会沾染业障。
被大火烧死的人面目全非,皮焦肉枯,无论怎样补救也无法恢复人形,这种尸体的尸变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有着以上三类忌讳,在听到齐家明父亲是病死时,桂老才会一口否决。
他接触尸体几十年,自然清楚铜棺中的毒尸瘴气有多危险,也不愿意担这个责任。
艾弈清没法子,和顶头上司通了电话,一番商议后下了决心
“麻烦桂老走一趟了,这尸体和铜棺怎么都得处理,不可能一直放着走脚期间无论出现任何问题,都由我们天师府一力承担”
赶尸匠桂老出马,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四十;
他们自己去搬运尸体,危险程度得翻个倍
桂老也不墨迹,一搭烟枪“行吧,把山周清场,亥时三刻之前所有人退出五里地,有问题的话我会通知你。”
闻言艾弈清点点头,看看时间还剩两小时,赶忙组织在场的术士和工人加紧速度,把齐家明爷爷的棺材先运走。
在此期间,桂老已着手准备走脚要用的法器,开始赶尸之前的仪式。
赶尸一脉源起五溪蛮本地,赶尸匠也被唤作师父、老司;
其赶法也分上中下三品。
下品背尸,中品解尸,上品也就是桂老师承的正统术数,便是走尸。
只见他摩擦两下粗粝掌心,解开腰间黑汗巾上系着的包裹这是赶尸老司的符囊,里头放置的都是他们自己绘制的、专门用于各种尸变和作法的符咒。
他先是取出一小罐盐巴一样、微微泛黄的细碎晶体,倒在手心里反复摩擦,覆盖住自己的两只手掌到腕部的皮肤;
据说这种小颗粒叫做尸油晶,涂抹在皮肤上,可以大大削减接触到的尸毒和尸菌,是保命之物。
这种东西除了赶尸传人外,没人知道它成分具体是何、又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不过仅听名字,也能猜到取材地大概率是尸体。
待双手沾满尸油晶,桂老把长而薄的黑汗巾掸开,铺在草砊和土地上,竟是无比生猛地把双手直接探入铜棺中,没入漆黑恶臭的腐水。
滴入泥土能把那一小片土壤都烧得碳化的毒液,甫一侵蚀人的皮肤,就冒出细小泡泡,显然不符合常识。
虞妗妗一瞬不瞬盯着桂老,对他抱有极大的兴趣。
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赶尸老司作业。
“手,不会被腐蚀吗”心里好奇她就直接问了。
不远处的艾弈清朝这边瞅了一眼,心想squo黑猫虞妗妗估计要吃瘪了rsquo;
因为在她印象中的桂老,那叫一个脾气古怪阴阳,根本不带理人,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说上两句话。
却不想赶尸老司抬起眼皮,瞥了虞妗妗一眼,瓮声瓮气squo哼rsquo道
这点尸毒算什么,老头子就靠把玩尸体糊口的。██”
他脸色毫无痛色,双手从上而下,沿着毒尸的头颅、胸腹,到胯骨大腿和脚后跟摸了一遍,这叫做摸尸定骨。
摸到合适的骨位,他双手两指一扣,明明是又矮又瘦看着很老弱的体型,确直接把铜棺中的毒尸牢牢扣住,从棺材里拉出,平放在黑布上。
淅淅沥沥的腐水顺着光裸的尸身落在地上,虞妗妗只瞄了一眼,看到狰狞发青的面孔,以及那满是瘴气的高耸腹部。
桂老又从符囊里取出一只小小的招魂幡,看了眼墓坑前碑文上的名字和生辰,一边在尸体的头侧身侧环绕小幡,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说的不是虞妗妗知晓的咒语,而是赶尸一脉独有的口诀。
常人感觉不到,但五感敏锐的大妖虞妗妗,能清楚察觉到一股淡淡的气息出现在尸体周围,钻入其中。
这便是桂老强行召来了齐家明父亲的一口魂气。
气息入体就成了尸中气,桂老不急不忙取出辰砂,先塞入尸体的耳鼻口眼,也就是人的七窍;
这一步为封气锁窍,镇压的是尸中气替代的三魂,辰砂能够把尸中气牢牢锁在尸体里,不让其跑出去。
他再把剩下的辰砂洒在尸体的脑门心、背心、心窝,左右手的手心和双脚的脚心,涂抹均匀后,用不过巴掌大的方正的辰州神符贴在这七处,最后再用五色布条绑紧,寓意为锁七魄。
做完这些,桂老已累得出了满头汗水。
他抬手擦擦,最后把辰砂洒在尸体颈部,再以辰州神符封住尸体印堂穴。
如此就算封尸成功
。
乍一看去,地上躺着的尸体额脸盖着黄符,浑身青紫,简直和以前电视中的僵尸如出一辙
桂老从阔腿的裤兜里取出一枚玉皇正印,以及提前折好的粽叶斗笠,先给封了面的尸体戴好,再口中念叨着玉皇正印诀,将手持的方印在尸体头顶绕圈。
先左三圈再右三圈,每圈一次,就在尸体上拍一道辰州神符。
一般到了这一步,赶尸老司只要再念起尸咒,大喝一声起,就能调动尸中气让地上的死尸应声站起。
可齐家明的父亲犯了三不赶的忌讳,不被祖宗先人庇护,为了以防万一,桂老还得再多加一道仪式,作为保障。
他让艾弈清想办法弄一杯清水,以及十二支神香过来。
点燃神香后诵念神辞,用香根在杯水表面画辰州神符
“观请本门仙师祖师,今有亡者齐国安,在凡健生58岁,陨殁于南城地戊寅年甲寅月壬午月己酉时,因病去世。
弟子奉主东齐家明之诚请,感其诚信,又念此尸多有异变之征兆,忧心危及方圆百姓,故而破例行兵助将做法,赶化尸身为畜。盖谓落叶归根,安不宁之魂灵,守一方土地。1”
桂老这是在向师从的祖宗请辞,陈述情况,希望能够得到上苍庇护。
如何知道先师肯不肯庇护,就要看他手中的这杯水。
如果水有变化最终变为赦神水,代表请先师成功,可以用赦神水激活尸身;
反之水没有变化,代表先师不愿意庇护。
这一趟可就凶险了,大概率会发生尸变。
只见桂老在念请辞时,不停用点燃的香根在水面画咒,偶有燃尽的香灰落入杯子里。
神奇之处就在于那些落入杯子里的香灰数量不多,水却在慢慢变白。
直到第十次圈画时,杯子里的水已经形同煮出来的米汤
看到这种现象,桂老凝肃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因为赶尸秘术中有言
一化杯中清水满,二化须弥雪水溶;
三化神水镇三魂,四化神水谢神灵;
五化神水护七魄,六化神水转回程;
七化神水请五仙,八化神水法眼明;
九化神水活尸用,十化神水米汤浓。2
杯中水纯白,这便是请辞得到了同意,赦化成功。
他一掸手甩灭了手中香放到一边,再把拇指和中指浸入杯中,分别把水珠弹到向天、向地,再向东南西北,这是在敬奉嵩川本土的神明。
最后桂老举杯把所有的赦神水倒入口中,双颊鼓起两眼大睁,一瞬间便从行将就木的老朽提至龙精虎猛。
他扎着弓步,扑哧一声长长的吐息,把口中水尽数喷洒到黑布上平放的尸体上,这口气又长又足直让尸体从头到脚都沾了神水。
吐出这口息,桂老的精气神又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像是进
行玩一场激烈的运动,大口喘息两声后,叉腰回头破口大骂
“怎么搞的亡者的死亡原因都要隐瞒要不是祖师先人仁厚,没有降责,你们这就算欺瞒先师的大罪了”
老头儿显然气得不轻,可艾弈清和齐家明却都很茫然。
艾弈清也是少数民族的祭司,有自己的信仰,自然知道欺瞒祖宗神明是非常不尊敬的事情,当即也严肃看向齐家明
“齐先生,你为何没有说实话。”
齐家明喊冤“我没有啊大师们,我爸真是因病而亡,我骗你们这个干什么”
他为了证明自己,还掏出手机“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我让家里人把家父的诊断书找出来给你们拍个照,他是98年去世的,去世前瘦骨嶙峋,不到六十岁的年纪显得比七八十还苍老我家还有很多老照片都可以拿来做证据”
桂老冷哼道“铜棺的亡者确实有病灶,但他的死因却并非病死,而是自缢”
“我摸骨的时候便有所察觉,他面容异常痛苦狰狞,尸体内部也有一些发硬的结块,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阳寿未尽,却为了布下逆天风水阵法,生生把自己活埋了”
“什么”
齐家明猛地抬头,神情呆滞,面部肌肉抽搐两下似悲似痛。
他忍不住去看地上贴了神符、盖上纸蓑衣的青紫尸体,两行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桂老所说的活埋。
他哪还会恐惧害怕,跌跌撞撞扑到尸体前跪下,失声痛哭
“爸你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一直没有出声的虞妗妗这时才道“他应该没有撒谎,我猜测当年齐国安死之前,齐家的诅咒便开始生效,并且十分迅猛威力可怖,察觉到这一点的齐国安立刻决定以自身性命,镇压整个家族后代的诅咒。”
“所以他才隐瞒一切,一手安排了自己的死亡和后事,在阳寿未尽时自愿被封锁铜棺内,竖葬于祖坟穴星之中。他以为这样就能拯救家族,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显然他低估了家族诅咒的威力。”
哪怕倾整座坟山之灵气,甚至用他自己来活祭,依然没能扭转局面;
勉强被压制住的诅咒仅过了二十年出头,就彻底失控,先后降临到齐家明的两个儿子身上。
桂老皱着眉,看看伏在尸体旁痛哭的中年富商,到底没说什么。
艾弈清则是深深震撼于齐家诅咒之深“这要多大的能力才能种下如此深的诅咒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别说她,虞妗妗也好奇诅咒者是谁。
要知道诅咒是有代价的,当范围过大、或者咒力太强,是会损耗下咒之人的精血甚至生命。
在她看来,齐家背负的诅咒甚至搭上下咒人的命,也很难造成这么强大的咒力。
她的想法也从「有可能是齐家的仇人」,转变为「齐家人大概率干了伤天害理的事结下血海深仇」
只不
过齐家明刚得知父亲真正的死因,正陷入无尽的悲痛,为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虞妗妗按捺住好奇,继续默默围观桂老赶尸。
气哼哼的老头用脚尖踢了一下齐家明“不要命了还不退开”
“其余人也下山吧,以免让走尸撞阳气影响我,我会把尸体带到地方的。”
艾弈清赶紧让人把齐家明架走,同时彻底清场,给桂老腾地方。
那喷洒完赦神水的齐国安的尸体,肉眼可见地从蜷缩僵硬变得舒展。
桂老枯瘦的手掌握紧一个摇铃,另一只手则拿着小鼓,看着都挺袖珍像小孩子的玩具。
实际上这种铃是赶尸专用,不仅能用来调动走尸,在古时候也是提醒活人避开的警铃。
两个法器被他放置在尸体面上狠狠一拍,他再双手向上一扬
“起”
下一秒,平躺于地的尸体应声而起,板板正正双脚站地。
桂老伸出手把尸体的双臂往前抬,平直地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再此撞击手中的铃和鼓“走”
那双手搭在他肩上的走尸,便迈开僵硬的腿杆,跟着他亦步亦趋往山岭的另一头走去,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直至凌晨刚过,早已设好销毁台的嵩川术士,才在焦急和不安中等来了赶尸老司、以及搭在他身后的毒尸。
见到桂老的身影慢慢靠近,所有人大松了口气,知道这一趟有惊无险得成功了。
全程毒尸都没有尸变,身上的辰州神符却是掉了两张,说不定也并不是一帆风顺;
路上定然发生了点小插曲。
桂老交接完尸体,就一脸不满坐在地上,嘴里嘟囔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还要被你们这么使唤蹉跎下次再有这种破事,我可不依了,你们天师府爱找谁找谁都和我没关系”
他到底是七十多岁的老年人,身体素质和精力都比年轻时衰减很多。
能明显看到他那双直接接触毒尸的双手,尽管涂抹了尸油晶,现下也蜕皮似得红肿;
更别提齐国安尸体双手所搭的肩头。
那处的衣衫已被腐蚀,露出赶尸老司因常年作业、隆起的山包一样的两块凸起肌肉,表面的皮肤也轻微渗血。
难怪他老人家没个好脸色。
艾弈清连连说好话“真的辛苦您老了,休息的地方已经给您安排好,还有此次报酬我们肯定给您翻五倍上头为了感激您这次的帮助,还给您拨了一批特供的烟酒,明天我就让人送到您家里。”
“桂老你肩膀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啊,可别尸毒入体了”
听到特供烟酒,小老头覆着小半边胎记的脸才略微舒展
“哼,这还差不多这点小伤不用你们管了,谁中尸毒老头子我都不得中”
这便是赶尸一脉的傲气。
“行了我累了,我要休息”
艾弈清“好好,我现在让人送您过去。”
接下来如何销毁齐国安的尸体,就是他们天师府的事情了。
刨完祖坟的第二天,虞妗妗与齐家明就乘坐齐家的私人飞机,回到了南城。
时间不等人,齐盛还躺在病床上等着救命。
一路上齐家明都失魂落魄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
到了家,顾荇桦和齐澜早早等候在客厅,焦急迎了上来便看到齐家明衣衫不整、还染着斑驳泥土,面色憔悴神情悲痛。
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以为调查的情况不好。
齐澜推了下镜框,“爸,真是老家祖坟出问题了吗”
顾荇桦又急又慌“老公你怎么了是齐盛的情况有进展了吗”
齐家明摇摇头,勉强扯了下嘴角“我先去洗个澡”
直至丈夫失魂落魄上了楼,心里不安的顾荇桦紧紧盯着虞妗妗“虞大师,到底、到底怎么了”
虞妗妗把齐家祖坟的发现、以及齐国安之死简单讲了一下。
听完她的话,顾荇桦和齐澜也很震惊。
他们也从不知道,自己家竟被人诅咒了
更不知道自己未曾谋面的公公、爷爷,居然活埋自己献祭,去镇压整个家族的厄运。
难怪齐家明的表现如此沉痛;
那是他的父亲,他们有很多经历和回忆。
虞妗妗“现在调查一般的仇家没有意义,这种不死不休的诅咒损人不利己,对方也会损失惨重,不会比你们齐家的状况好到哪里去。”
“所以只需要问问齐先生,谁和齐家先人有血海深仇即可。”
顾荇桦“这我和家明结婚也有小二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仇敌啊。”
齐澜也凝眉摇头“我也没听过。”
虞妗妗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齐先生能想到什么线索吧。”
好在齐家明虽因祖坟和父亲的事破防,可他到底是叱咤商界的富商,自我调节能力很好,也清楚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救小儿子的命。
洗了个热水澡后他清醒许多,下楼第一时间向虞妗妗致歉
“真的很抱歉虞大师,我情绪有点失控。”
虞妗妗摆摆手“人之常情嘛。”
听到她问齐家的血海深仇,齐家明也流露出了头疼的神情“说实话虞大师,我真的不清楚。”
“我认为哪怕商场上有赢有输,我那些对家也下不了这种手段害我。”
虞妗妗“这仇恨应当是你父亲结下的,你当真没有一点印象吗”
齐家明想了半天,还是摇头“如果是我爸的仇人,我反而更觉得不可能了,他没机会结这么深的仇怨啊”
“怎么说”
“虞大师不知道,我们齐家的祖上其实就是巨富,这话虽然有点自夸但的确如此,
民国时期有两位很有名的民用业商人,就是齐家的先祖。”齐家明解释说
到我爷爷那一辈战乱,他们就举家搬到了国外避难,却并没有在海外扎根,国内安定后就又回国了,还捐了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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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看我长相平平,那是我没遗传到好基因,我爸、还有我这俩儿子都又高又帅,我说当明星了放在人群里也倍儿显眼”
齐澜原本坐在沙发上安静听老一辈的故事,被这突然来的一下搞得哭笑不得。
“爸你”
“我也没给自家贴金,你不帅吗你看你爷爷的照片还不是一表人才吗”
齐澜怎么好说自己容貌出众,但他的确承认,他爷爷很帅。
在褪色的老照片中能看到,齐国安的身高最少有一米八多,浓眉大眼五官深邃,最重要的是他在那个年代就穿牛仔、穿西装,对着镜头露出爽朗笑容。
和周围相对来说朴实的国人对比,的确是帅得太出众了。
齐家明“那是因为我奶奶的家族在过去也是名流富商,民国时期就举家移民海外后,我外祖爷爷娶的外祖奶奶是外国人,我奶奶是中外混血;我爷爷出国避难时与她相遇,两人在海外定情结婚,生下了我爸,在我爸身上还有非常明显的混血儿痕迹。”
“他的童年都是在海外度过的,十五六岁时,我奶奶意外身亡,我爷爷悲痛欲绝,恰逢国内安定下来百废待兴,就带着我爸回了祖国。因为从小的环境和国内不同,我爸的性格也非常外放,各种穿着打扮和眼光更是时尚前卫。”
“只可惜,我爷爷回来后卷入了别人的争斗中”
说到这儿,齐家明顿了顿“虞大师应该也有所了解,在那个年代下,我爷爷的身份和成分还是很紧张的,他被人刻意运作打成了,下放到了边境。”
“我爸当时十九、二十岁,总之最后也去了较为偏远的农村,他成分不好,在乡下渡过了很困苦的十年,我每次问他过去的事情他都避而不谈,显然是不想回忆当年。”
“一直待到快三十岁,也就是70年左右,他收到了我爷爷在边境受重伤、危在旦夕的消息,自觉此生无望,只能在此地扎根,这才和我妈结了婚,次年生下了我。
所以我9岁之前,其实都是在乡下渡过的,我还有很多当时的记忆。”
说完亡父的过去后,齐家明继续说道
“虞大师您想想,我爸当时相当于半下放,又有海外资本家的身份,他在村子里说难听点得夹着尾巴做人,谁得不能得罪。”
“从我有记忆起,我爸妈在村人面前就得处处避让,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欺负我、我没有错,也只能自认倒霉,若非我爸读书识字还会修机械,不仅能教村里小孩子免费读书,还帮村里修好了很多大件,那我们的处境更加难
这种情况下,您觉得他会、他能和谁结仇呢”
说着这些过往的时候,齐家明心中都很感慨。
一些记忆在孩子幼小
的心灵里,会留下深深的印记。
他记忆中的父亲脾气温顺隐忍,仿佛永远不会生气、永远带着笑容,无论村里有什么事情,都是第一个上前卖力气的。
所以平反之后他翻看父亲以前的照片,看到十几岁的他笑容张扬意气风发,才更觉得唏嘘。
齐家明“78年左右吧,不是陆陆续续有平反的好事,我们家的家底在这里摆着,当年又是被陷害的,很多父亲的老朋友和我外祖爷那边的关系都在发力,很快就为我们家正了名。”
“我爷爷从边境被接回来时,腿断了一条浑身是病,他吊着一口气给我爸拉人脉铺路,最后才不甘咽气。那个时候我爸都四十了,我也早已记事,只记得他为了恢复家族荣光做生意特别拼命,十来年就把齐家重新扶起来了。
这期间我也没听说过他得罪过什么人,结过什么仇。”
“再然后95年时,我爸的身体就迅速垮掉,得了重病,98年2月份便逝去了后面的事情虞大师你也都晓得的。”
从齐家明梳理的时间线中,的确看不出什么异常。
齐家明问“唯一想整死我们齐家的,怕就是当初陷害齐家、导致我爷和我爸遭难的人了,虞大师你说这诅咒会不会是那家人不死心,给齐家下的”
虞妗妗眉头微蹙,在心中梳理细节线索。
半晌她道“有一定可能,但我的感官告诉我,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齐家明有些颓丧“如果不是他们的话,难不成是我爷爷那辈的恩怨仇人不会在国外吧”
脑海中逐渐有了猜测,虞妗妗摸出铜钱,卜卦之后才抬眼问道
“你母亲不在世了吧”
“是的,我妈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又在乡下辛苦劳作,情况一直不好。”齐家明说“后头回城了我爸找人给她调养身体,也没享几年福,在我十七岁那年就去世了。”
虞妗妗若有所思,又问“那你还记得你父亲下放的村子在什么地方吗”
齐家明点头“我当然记得。”
虞妗妗“那你立刻安排新的行程,我们得去那个村子看一下,如果能找到和你父亲当年关系不错、了解他事情的旧人就更好了。”
她有种感觉,自己要找的真相,就在四十多年前的山村中掩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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