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霍嬗看到太子怀里抱个小不点,眉头紧锁,他就不该随父亲出来。
霍嬗今年虚十四岁,实则才十二岁半。一脸婴儿肥,身量不高,在太子看来他还是个孩子。太子向来对孩子宽容。他一向认为十来岁的孩子没坏透就有可能掰直,所以看到霍嬗很不耐烦也只是浑不在意地笑笑,“进儿,喊表兄。”
小刘进一直想下来走,他很是听话的喊一声“表兄”就伸手要抱抱,打算到表兄怀里就下去。
霍嬗下意识扭头不理他。随即意识到他乃皇孙又转过头,想伸手又不想抱,推一下他父亲“你抱”
霍去病想打孩子“我是你什么人”
“父亲”霍嬗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
霍去病“原来我不是叫你啊”
霍嬗尴尬,接着又很是不快,多大点事,父亲至于逮着机会就挤兑他吗。少年要面子,他认为父亲不给他留脸,也不要怪他不顺着他,转身就走。
“站住”
霍嬗本能停下,想走又不敢走,虚张声势吼他“干嘛”
霍去病气得又想揍他,太子率先问“我们去看百戏,你去不去”
少年的眼睛猛一亮,显然想去。而他如霍去病所言最近喜欢跟父母长辈反着来,长辈希望他往东,他偏要往西。服软的话在喉间转一圈,他一脸嫌弃“百戏有什么好看的。”
霍去病像看鬼一样打量他儿子,就差没明说,你是霍嬗吗
虽说霍去病不如卫青好相与,但他平日里同卫青一样低调,只是做事高调罢了。卫青不许二个儿子惹事生非仗势欺人。霍去病直接把霍嬗拘在家中。霍嬗从来没有跟同窗友人出来过。霍去病夫人担心他跟人喝酒逞凶,霍嬗表示不去酒肆茶肆,就是去看看百戏。
百戏场豪强游侠士大夫什么人都有。霍去病夫人不放心,叫他跟卫伉等人一起去。卫登虽说没比他大几岁,二人还是校友,可卫登也是他亲表叔。
与表兄同去跟和父亲出去有何不同。霍嬗百般不愿,差点跟母亲吵起来。霍嬗休沐,霍去病自然也在家,霍嬗怕他,气得眼睛通红也只敢说一声“不去就不去”
太子仿佛看到了前世很爱心口不一的小师侄。去病表兄性格直爽,怎么生了个这么别扭的儿子。太子颔首“百戏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霍嬗肉眼可见的失望。霍去病见状不禁睁大眼睛,卫伉差点笑出声。太子神色不变,好像不意外他是这种反应“可进儿没看过啊。”
懵懂无知的小孩知道他名“进”,一听父亲提到他,高兴的在父亲怀里蹦跶。看在霍嬗眼里小不点很想去看百戏。太子又说“你想看什么街上这么多人指定不能叫你自己去。你陪我们看完百戏,我们跟你一起去”
霍嬗点点头,神色很是勉强,仿佛说,你是太子,我给你个面子。
霍去病见他这样又想训他。
太子算是明白大表
兄为何一提起儿子就头疼,这性子真比世家闺秀还别扭。不,不,世家闺秀豪迈爽朗者不少。当年追着霍去病满街跑的女子中得有一半出自世家。平民女子也不用香囊。就算有荷包,也不舍得往霍去病车里扔。
aaadquo走吧。aaardquo太子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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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嬗小跑跟上。
卫伉不禁小声说“霍嬗怎么这么有趣。”
霍去病一脸的嫌弃“快烦死他了。”顿了顿,“也不知像谁。”
卫不疑在他另一侧,闻言问“他舅”
霍去病婚前把他大舅子小舅子收拾一顿,霍去病明确告诉他们,他们是他们,他妻子是他妻子,他娶妻不等于娶岳丈一家。
世人都传霍去病是天子一手带大的,天子可以大义灭亲,查弟弟,斩外甥,霍去病一定也敢。是以霍去病同妻子成婚十几年,他大舅子小舅子依然只是名小吏,不敢仗着冠军侯府的势横于京师。
霍去病“他舅虽然胆小如鼠,才能平庸,但也是有话直说之人。”
跑到他们前面的卫登回头“像你弟”
霍去病只有一弟霍光
卫少儿看出霍光喜欢长相好的,再给霍光选妻的时候卫少儿只挑相貌品性。然而美貌有时候比家世更稀有,卫少儿挑了两年才挑到合适的。
霍光果然不在乎其父只是寻常衙役。他明明十分满意,新婚第二日卫少儿问他是否满意的时候,他神色淡淡地回一句“还好吧”。
当时卫少儿真误会了。霍光走后,霍去病夫人说他害羞了。卫少儿想想他不敢抬头回答,才意识到能让他说出一个“好”字已是记好了。
冠军侯府宽大,正院小院客房总得有七处。霍光成亲后霍去病也没叫他单过。一来他房多屋多住得下,二来霍光俸禄低,他要是搬出去住,要么霍去病给他买宅子,要么他节衣缩食租房住。霍光及冠那年霍去病给他置办了一处宅子。霍光不说搬,卫少儿看出他不想单过,不希望世人误会她儿子,霍光成亲前她就趁着霍光不在家的时候把院子收拾一番当做新房。
新房在冠军侯府,霍光一家如今依然住在冠军侯府。
起初卫少儿心里有点不痛快,嫌一向聪慧的霍光装傻。霍光确实装傻。他在长安只有霍去病一个亲人,兄长又待他极好,教他写奏表,教他为臣之道,他自然不想搬出去。
再后来霍去病跟天子出巡,府里全是女人,遇到点事得找亲戚商议,卫少儿这才觉着留霍光在府里也不是全无益处。
刘彻这次出巡把霍光带走了,霍光的孩子年幼,就算霍光走之前没有拜托嫂子帮他照看一二,霍去病的妻子也得顶着风雪出府。如今人在冠军侯府,院中又有个小庖厨,霍去病夫妻二人也省心。
霍去病点头“有可能。他也喜欢光弟。嫌我脾气大性子急。还嘟囔过,我不愧是冠军侯”
卫伉“别人家的自然都是好的。比如你看太子就比你儿子懂事。”
“他哪能跟太子比。”霍去病不
禁惊呼。
卫伉赶忙提醒他小点声。霍去病顺着他的目光扫去,不少路人往他这边瞟。霍去病担心被人认出来,大步追上太子。
霍嬗看过几次百戏,但一次是在长平侯府,其他几次被父母抱在怀里。幼时记忆模糊,他算是第一次来百戏场。百戏场宽大,一楼二楼都有座。太子等人来得早,就去二楼包下几间座位。
起初霍嬗认为同窗骗他,百戏场一点不热闹。巳时二刻左右第一场百戏快开始了,人慢慢变多,等正式开始,除了他们这边,其他地方全是人挤人。
小刘进乍一听到欢呼声吓得往太子怀里钻。太子双手护着他,安慰他好一会,小孩搂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往底下看。他发现什么事没有,又大着胆子勾着头往下瞅。
再次听到欢呼声,小孩吓得闭眼。睁开眼他依然在父亲温暖的怀中,不再害怕。霍嬗全程拽着小表叔的衣袖。卫登本想嘲笑他,眼角余光看到太子表兄又把奚落表侄的话咽回去。端的怕太子表兄认为他欺负晚辈,找机会收拾他。
一场结束,霍嬗很是失望“这就完了”
卫登“一盏茶左右还有一场。”
霍嬗下意识朝父亲看去。霍去病故意问“你想看什么我们陪你去。”
霍嬗哪能说他就想看百戏啊。他硬着头皮率先出去,太子忍着笑对儿子说“以后别学他。”
小孩以为父亲跟他玩亲亲,抱着他的脑袋吧唧一口。太子愣住。霍去病见状想笑“很意外跟你学的。”
太子一时不知该夸他自己幼时装无知小孩装得像,还是该说他不记得了。
“你儿子出去了。”
霍去病愣了一瞬,大步流星地往外跑。霍嬗就在门外。他倒是想撇下父亲表叔等人独自行动。可今日休沐,东市人头攒动,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人,无所适从,以至于哪都不敢去。
霍去病见着儿子又问他想去哪儿。霍嬗被他问烦了,脱口道“你管我去哪儿”霍去病的脾气上来,很想人前教子。
太子抱着儿子慢悠悠出来“大侄子,说好的你陪我们看百戏,我们陪你看别的。”
霍嬗哪知道去哪儿。听同窗说酒肆热闹,他敢当着父亲的面说酒肆,父亲就敢一脚把他踹回冠军侯府,“我累了,想回家。”
“午时回去也好,到家正好用午饭。”太子抬头看看太阳,确实午时左右,“那我们就不陪你了。我跟伉弟,我们几人去食肆,进儿饿了。”
小刘进少食多餐,确实饿了。闻言扒拉父亲的衣襟。虽然小孩断奶了,但他还有印象。小孩眼中没有男和女之分,他以为奶姆有的父亲也有。太子赶忙抓住他的手喊侍从。侍从把一直拎着的小篮子打开,太子用手帕捏一块软软的红枣糕塞儿子手里。
小刘进开心地笑出哈喇子。太子又拿出儿子的手帕给他擦擦。随即见霍嬗还没走,“还有事吗”
“他呢”霍嬗不想回去,见他父亲不动,明知故问。
霍去病“我跟你母亲说了,中午在外面用饭。”
“那你们还叫我回去”霍嬗脱口而出。
少年卫登有话直说“不是你说累了,想回家”
“我我以为他,他跟我一起回去。他不回去我也不回去”霍嬗不待太子和他父亲开口,“去哪里用饭我饿了”
霍去病顿时想给他一脚,叫他双膝跪地吃土。
太子“你看哪家人多我们就去哪家。”
霍嬗皱眉“干嘛不去人少的地方人少清静,还不用挤不用等。”
卫登翻个白眼,他明明只比霍嬗大二四岁,为何像两代人啊。
“人多说明受欢迎,饭菜香。”卫登一脸无奈。
霍嬗脸色微红,却不妨碍他嘴硬“就你懂”
真真一个煮熟了鸭子只剩嘴了。
卫登懒得理他,带着奴仆越过兄长们,朝最高最大的食肆走去。此时离饭点还有大半个时辰,茶铺人不少,食肆人不多。卫登要四个包间,太子随从、卫家奴仆以及霍家奴仆各一间。卫登不是第一次随兄长出来,也没问伙计店里有什么,就要几份食肆常备的茶点。
霍嬗不懂了“不是吃饭吗”
“饭菜不得一个个做啊”卫登无奈地瞥他一眼。
霍嬗决定闭嘴。
而他迟迟不见父亲上来,又担心父亲跟太子等人去看别的不带他,如坐针毡,推开窗往下看。太子确实想上来,可儿子要尿尿。太子只能带儿子去食肆后院。霍去病和卫伉以及卫不疑过去帮忙。霍去病见太子会换尿布很是震惊。太子笑着解释,“以前也不会。有几次递给婢女的时候被尿一身,不得不学着给他把屎把尿。”
太子没说首次被儿子呲一身,他人都傻了。儿子一脸懵懂,太子才意识到儿子不是他,拉屎拉尿的时候不知道吭声。
这几个月长大一点,小孩才懂得拉屎拉尿喊人。
太子重新给他塞上尿布,就把他给霍去病。随从打来热水,太子洗洗手,小孩见状伸手要父亲。霍去病身上硬邦邦的,也不会抱孩子,他窝在霍去病怀里不舒服。
也是小不点出来这么久累了,不然非得叫霍去病跟他玩抛高高。
太子一行上去,霍嬗嘟囔“好慢。”
霍去病想说什么,太子微微摇头,霍去病等人权当没听见,他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难受。霍去病打量儿子,霍嬗又低吼“看什么看”
霍去病给自己倒杯茶。霍嬗再次被无视,气得起来。太子挑眉“怎么了想出恭不疑,你陪他去吧。他不知道恭桶在哪儿。”
霍嬗坐下“不不是,坐累了。”
太子很通情达理“那你起来走走吧。离午饭还得一会。庖厨还在切菜备菜。”
所有人都坐下,霍嬗一人站着来回走动越发不自在,片刻他又坐到太子和霍去病对面。卫登捂着嘴,转向窗外偷笑。他也不看看这一个个都是什么人。
虽
然没人爱玩阴的,可阳谋也是谋啊。再说了,谁少时没有自以为是不服管教过。懂事聪慧如太子也被陛下收拾过。
卫伉有点不忍心aaadquo喝茶吗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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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台阶就赶紧下,不然把自己架起来,难受的是他自己。霍嬗接过去,霍去病转向他“卫伉欠你的”霍嬗愣住,这又是哪跟哪儿啊。
卫不疑小声提醒“道谢啊。”
霍嬗嫌他父亲事多,可卫伉确实是他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倒茶的道理。霍嬗心虚,低声道一声谢。卫伉把茶点移过去两碟,“最快也得一炷香。”
伙计敲门进来“几位公子,要六博棋吗”
太子颔首,卫登把茶点移到一起,六博棋放在木案中间。太子和霍去病平日用饭一人一方几。到了食肆不是,而是一张很大的四方案,可以围坐六至八人。
霍嬗小声问卫登“怎么食肆也有六博棋不怕被查吗”
“不赌钱。消遣用的。我们玩一局”
霍嬗看霍去病。霍去病问“你会吗”
“看不起谁呢。”天寒地冻无处可去,玩的东西也少,以前霍嬗听许多同窗提过,休沐日在家跟兄弟姊妹玩了半天六博棋。太学没有六博棋,但可以画在纸上玩。
晚上睡觉前,或中午休息的时候,霍嬗跟同窗玩过,输的人在脸上画一笔,或者弹脑瓜崩。霍嬗为了不被画一脸王八,潜心研究过。
今日霍嬗运气不错,跟卫登玩四局赢二次。哪怕卫登认为长辈不该跟晚辈计较也不想再跟他玩儿。
霍去病觉着奇怪,胆大的小侄子竟然没有爬起来抓棋盘。他朝太子看去,不禁笑了,难怪这么乖,原来开始犯困了。太子把儿子的小褥子拿过来,裹在儿子身上。软乎乎的棉褥子很舒服,小孩窝在里面很温暖,卫登又输一局,嚷嚷着不玩了,小孩睡着了。
此间没有奴仆,太子就把儿子递给卫伉,“大侄子,运气不错啊。”
“这是实力”
太子好脾气地顺着他的话说“也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要不我们玩几局”
霍嬗下意识看霍去病。霍去病疑惑不解“看我作甚”
“我要是赢了”
霍去病嗤一声“赢了再说”
霍嬗犹如得到圣旨,“太子表叔,您先请。”
太子有几年没玩过了。他活动活动手腕,确定棋面是否跟以前一样,然后决定先试一局。太子手生,头一盘叫霍嬗赢了。霍嬗很是得意,脸上的笑意也不加掩饰。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霍嬗笑不出来,他再也没赢过。霍嬗要输红眼啊。就在这时伙计敲门,霍嬗烦的朝外吼“谁”
卫伉出去,令伙计上菜。
伙计下去端着菜上来,就这么片刻,霍嬗又输一局。霍嬗不信邪要继续,太子问他饿不饿,霍嬗脱口道“不饿”。话音落下,肚子打他的脸,咕噜几声。
太子依然脾气很好“吃过饭再继续
”
霍嬗连连点头。
以前霍嬗在家用饭,这个油腻,那个肉柴,不是盐多了,就是汤稠了。这次什么在他面前他吃什么。最先用好。他两碗饭下肚,太子才吃半碗。霍嬗嫌弃aaadquo你们真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太子“出来玩,又不是行军打仗。吃那么快作甚”
霍嬗无言以对。
太子该喝汤的时候,小刘进醒了。太子特意给儿子点了一碗蛋羹,令伙计送上来。太子喂儿子吃饱,卫伉把他接过去,抱他出去转转。
小刘进在底下跑一圈,卫伉牵着他弯的腰疼,就哄他去找父亲。小孩跟太子亲,也没梗着脖子往街上去。卫伉抱他上来,霍去病把他接过去,拘着他看太子跟霍嬗玩六博棋。
十盘没赢一盘,霍嬗不怪他运气不好,也不怪太子运气太好,他检查棋盘。卫登无语又想笑“我输的时候也没怀疑过你弄虚作假。”
听闻这话,霍嬗想想,很有道理“你是六博棋高手”
太子冲儿子拍拍手,终于可以回到父亲怀抱,小刘进差点喜极而泣。他扑到父亲怀里就抓住他的衣襟,使劲往怀里钻。太子拍拍他的小屁股,“别乱动,父领你玩儿去。”
小孩搂着他的脖子,站在他腿上,小手往窗外指,仿佛说,去那儿。
太子抱着儿子起身“我用六博棋大杀四方的时候,你父亲还是少年将军冠军侯。”
霍嬗怀疑他吹牛“那时您才几岁”
“五六岁吧。”这等小事太子没有特意记过。
霍嬗想笑又不敢笑。卫伉倒是听公孙敬声和昭平君说过“可知陛下为何禁赌因为以前长安有坐的地方就有人赌钱。太子时常出来,没事就跟人赌几盘,而这事不知怎么被陛下知道了,陛下认为太子表兄被他们带坏了,又不知该收拾谁,索性所有人都别玩。”
霍嬗看向太子“陛下为了您禁赌”
“算是吧。”太子很可惜,“不然我可以赢更多。对了,我从来没有输过。”
霍嬗惊得张大嘴巴,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太子笑着出去。
霍嬗拽着卫登落在最后“真的假的”
“我哪知道。那时候我好像还在母亲肚子里。”卫登摇头,“应该是真的。我父亲每次提到太子就皱眉。跟他是鬼见愁一样。对了,大兄寝室还有一个金镶玉马,据说就是太子表兄十来岁的时候跟人赛马赢回来的。”
霍嬗“太子跟人比剑术以一敌七也是真的”
“那还有假我大兄亲眼所见。还有一次,李陵想跟太子表兄切磋,又不敢直接找他,就给我大兄下战帖。那日好多人都看见了,要不是太子表兄手下留情,李陵的妻子得跟他和离。”
霍嬗皱眉,“这是太子吗”
“你以为的太子什么样”
温文尔雅,谦恭的君子,很像大将军。
卫登拽着他去追太子一行。霍嬗看着满眼笑意哄孩子的人,怎么看都像个
慈父君子啊。
“我父亲当时在做什么”
卫登想想“比六博棋的时候吗算着时间大表兄应该在上林苑练兵。比剑的时候,应该在家沐浴洗头。”
“他不用习君子六艺吗”霍嬗问。
卫登很意外他问出这种问题“你不知道吗太子过目不忘啊。四书五经看一遍就记住了。该上课的时候他上课,别人死记硬背的时候他玩。对了,他还会画人。跟真人一模一样。我父亲和你父亲都收到过他画的自画像。你父亲的应该在书房柜中。”
冠军侯家大业大,霍去病有单独的书房,霍嬗也有个小书房。霍光也有书房。叔侄父子几人很少光顾彼此书房。霍嬗怕被父亲逮住考校功课,自打去了太学就再也没去过父亲书房。
霍嬗回到家中,确定父亲母亲聊天,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他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在父亲书房里翻箱倒柜。
霍去病很清楚太子表弟年幼时是表弟,及冠后就是储君。储君也是君。君臣有别,他不可能再为臣下画自画像。哪怕这人是他亲舅舅亲表兄。
太子画的霍去病二十出头,眉梢眼角的锐气藏不住,也是霍去病此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这幅画令霍去病很是满意。他听闻太后的自画像在她棺椁之中。霍去病也打算带进墓中,所以他很是珍惜,放在宽大的书柜之中。
霍嬗踮起脚打开书柜最上层,看到年轻英俊的父亲愣住。突然明白冠军侯前面跑,满城女儿后面追,并非世人夸张。
画中霍去病身着甲胄,头戴红缨,一双浓眉,目光坚定,他再看看自己,长相稚嫩,身量矮小,十几岁的父亲已是期门军一员,他却还在太学读书,难怪父亲一看见他就不耐烦。
霍嬗缓缓关上书柜,有气无力地走出去。从书房经过奴仆吓得大呼小叫“大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快出来”
霍嬗抬起头,叔父院中管事“你在府里几年了”
管事愣了一瞬间,不确定地问“几,几年”大公子此话何意啊。
霍嬗点头。
“七八,十多年了吧。二公子初到长安,郎君就令奴婢照顾他。是不是奴婢哪里”
霍嬗打断他“父亲以前什么样我是说十多年前。”
“就那样啊。”管事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霍嬗张了张口,看看天色,离天黑尚早,“没事了,你忙去吧。”他叫奴仆给他收拾衣裳,送他去长平侯府,他去找卫伉,卫伉肯定知道。
霍去病夫人听到动静出来“明日不上课了”
“我与小表叔同去。”霍嬗不待他母亲再问,朝门外跑。
霍去病夫人转向他“这是怎么了”
“被太子教训的吧。”霍去病像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只想随舅舅出兵匈奴,没心思胡思乱想,所以他也不懂儿子怎么了,“我跟他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不以为意。半大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霍去病夫人点头“跟太
子比,确实很打击人。”
太子到太子宫还没下车,就被人挡住去路。太子撩开车帘一看是宣室殿的人,无奈地把儿子递出去,令马车掉头往南。
太子怀疑哪里又下大雪了。果不其然,北方大雪把刚露头的小麦冻死了。此时也不能补种。翌日,太子宣大农令,令其准备钱粮,来年按照实际情况赈灾。又令上林苑出一些棉花,调兵送往受灾地。
又过一日,太子令北方各地郡县官吏下乡查看灾情。太子手谕没到南方,以至于刘彻此时正跟大将军等人商议去柑橘林摘桔子。卫青等人摘,刘彻负责吃。吃饱了,刘彻想起儿子,确定橘子可以放半月,令人给儿子送去。
南方冬日无雪,雨水也比梅雨时节或八九月份少,他令驿站转运也只在路上用五天。刘彻倒是想令人快马加鞭送过去。但他怕儿子写信念叨他,才老老实实选择不劳民伤财的正常途径。
送一次自然多送点。各种大小不一的柑橘,太子收到满满一车。
韩子仁和吴琢带人挑出最好的给太子和皇后留着,次一点的给太子亲戚送去。霍嬗回到家中看到正堂放一盘金黄小橘子没有感到意外。他跟太子看马戏那日街上就有卖的。霍嬗渴了,少年贪凉,拿一个橘子拨开,皮薄水嫩甜而不酸。有的里头无籽,有的里头籽很小。不像太子那次买的,橘子上的白筋塞牙。
霍去病还在宫里,他夫人听到动静从后院过来“橘子凉,少吃点。”
“母亲,这次买的橘子很好。在哪里买的”
“太子赏的。陛下令人从南方千里迢迢送回来的。”
霍嬗心生羡慕“陛下真疼太子表叔。”
“你有他一半贴心懂事,你父亲也最疼你。”
霍嬗这几日在太学也没闲着,找比他大几岁的同窗打听太子的事。他同窗奇怪,冠军侯府和长平侯府跟太子血脉相连,霍嬗不比他了解太子吗。
霍嬗真不了解太子。霍嬗以前不想靠近任何长辈,包括卫登。霍去病休沐日都是去找曹襄、赵破奴等人,霍嬗不去长平侯府,自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太子。
亲戚齐聚椒房殿,太子身边围着卫伉、公孙敬声等人,也就没空理他。以至于霍嬗对太子的了解没比京郊百姓多多少。面对同窗的疑问,霍嬗胡扯,父亲不叫他打听长辈的事。
同窗同情他,把知道的听说的全告诉他。说完怕他回去乱讲,特意提醒他,以后见着太子不许提他。
听到母亲的话,霍嬗难得没有反驳。
霍去病夫人见状很是意外“怎么不吭声了”
“说什么”霍嬗一手拿两个橘子回房。
霍嬗沐浴的时候,霍去病回来了。他夫人赶忙送上热茶。霍去病喝一口,感慨,“这天啊,一年暖冬一年寒冬。霍嬗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真被太子教训老实了。”
霍去病“输得没脾气了。”
“应当是听同窗说了,太子幼时同人赌钱没输过。”
霍嬗同窗跟他讲太子的事时,确实说过跟太子押注的人赢了不少钱。话从霍去病口中说出来,霍嬗会怀疑父亲吓唬他。跟霍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同窗这样说,霍嬗不得不信。
勋贵子弟能玩东西不多,比剑、赛马、角抵,亦或者各种棋。霍嬗倒是想跟太子比投壶。从太学出来的时候碰到卫登,二人同坐一辆车,霍嬗问卫登太子会不会投壶,卫登用一种崇拜的语气告诉他,很擅长。一次可以投二支。
霍嬗难得说出一句,还要不要人活。
卫登告诉他,这些不算什么,他最佩服太子剑法精湛依然会抽空练剑。早上没空就下午,下午没空就睡前。宝剑不在身边就用树枝。
卫登同霍嬗这样一说,突然想起父亲有一把宝剑,谁都不准碰。卫登记得父亲走的时候没带宝剑。他到家就钻进兵器房。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就去书房。
不巧被休沐回家的卫伉撞个正着“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卫登坦白,想看看父亲那把宝剑。卫伉指着书柜旁边看起来很寻常的宝剑“那儿呢。”卫登不信,卫伉示意他先打开。卫登拿下来,差点被剑压倒“这,这么重”
卫伉点头“也不知里面加了什么。”
“这么重多累啊。”
卫伉“战场上是混战,没法用巧劲,也施展不开,这种剑扫过去,砍不死人也能砸死人。你拿出来看看。”
卫登拿出来,晕黄的灯光下,宝剑闪烁着精光,不知是冷风进来,还是宝剑本身,卫登只觉着寒气逼人。卫登想用手试试锋利程度,卫伉朝他手上一巴掌。没等卫登抱怨,他递过去一张纸。卫登轻轻划一下,纸张一分为二。卫登吓得愣住。卫伉把宝剑放好。
“听说太子还有两把。你知进退,明事理,以后能为他分忧,他一高兴说不定送你一把。”
卫登提醒他“太子还有个儿子呢。”
“太子可以把他自己的送给小侄子。”卫伉指着他胸口,“这块从小戴到大的玉就是太子送的。对了,父亲还有一把匕首。跟这把宝剑一样锋利。”
卫登怀疑兄长在给他画大饼。两位兄长都比他懂事优秀,父亲都没舍得送宝剑送匕首,哪能轮到他。可万一呢卫登一想到拿出去同人炫耀,同窗好友羡慕的吞口水,他就想试试。
翌日到太学,霍嬗问卫登有没有看到舅公的自画像,卫登回答,他只顾欣赏宝剑了。太学放假,霍嬗回家再次钻书房,看到一把很寻常的剑。霍嬗明白,就是它了。霍嬗比卫登小几岁,拿下宝剑的那一瞬间差点扭到脚。
霍嬗小心翼翼打开宝剑,分别用纸张和头发试一下,满心激动的放回去。自此以后,再也不怕去书房找父亲。
霍去病起初认为他被太子收拾的懂事了,知道上进了。每次来他书房练字看书,都忍不住往墙上看几眼,聪慧的冠军侯明白,儿子看上他的宝贝了。
太学放假宫里没放假,霍去病还得进宫保护太子。寒冬腊月事不多,霍去病去宣室殿陪太子。跟太子闲聊的时候,霍去病笑骂“我还没死呢,他就敢惦记我的东西。”
太子顺嘴接道“你死了东西带走了,他上哪儿惦记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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