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辆骚红色的跑车缓缓驶离,池恙一时有些思考不能。
为什么会有人把车当老婆
“这人有病吧,”俞星汉表达了和他相同的看法,“之前他接了个大单子,给一对新婚夫妇当摄影师,拍摄他们的蜜月之旅,人家小两口有钱还浪漫,出国旅游三个月,他也跟了三个月,他的车没人看着,所以就甩我这儿。”
车还需要看着
像是读懂了他的眼神,俞星汉继续道“我跟你说,他是真把他的车当老婆在养的,龟毛得不行,交到我手里先跟我约法三章,第一,不能管车叫车,要叫老婆;第二,至少三天就要开车出去跑一圈,至少一周要洗一次车,定时保养不能少;第三,停车不准停在路边,必须停进车库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池恙“”
“要不是之后我和晓晓结婚还要找他来拍照,我才懒得接他的破活儿,在我这托管仨月才给我五千,还不够赔我精神损失费的呢。”
俞星汉自言自语完了,对池恙道“这儿离家不远了,几百米,咱俩是腿儿回去,还是打个车”
池恙完全没有在听。
见他不答,俞星汉又叫他“小池”
“啊”池恙回过神,他有些心不在焉,将视线从早已消失的跑车上收回,“你之前说,要把他老婆送给星河”
“那不就开玩笑吗,你看他这大红色哪里配我,让星河开还差不多,他们玩乐队的至少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说要送星河”
俞星汉奇怪了一下,又想起什么“哦,那天晚上我跟贺云洲打电话,你听见了啊怎么,你想要这车我跟你说,红色真不好看,黑色才永不过时,你想要的话我给你买一辆,保证比他这个好看。”
“不,没有,我不会开车,”池恙生怕对方三言两语间真要送自己车,连忙拒绝,“我只是想问,你除了贺云洲,还有其他朋友吗”
俞星汉疑惑“我朋友很多啊,怎么了”
池恙垂着眼,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老婆”只是车。
贺云洲也姓“贺”不姓“霍”。
那天,俞星汉一边吃东西一边打电话,是他听错了。
他又误会了。
俞星河的哥哥不是霍执,俞星汉的朋友也不是霍执,那么霍执,究竟在哪儿
终于他抬起头来“那你,有一个姓霍的朋友吗”
“姓霍我想想啊”俞星汉摸着下巴思考良久,“好像还真没有。”
没有
池恙身体有些发抖,他像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你认识霍执吗”
“霍执不认识,”俞星汉摇头,“你朋友”
俞星汉不认识霍执
池恙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这样
究竟是怎
么一回事
俞星汉不认识霍执,那他就不是霍执送到俞家的,所以他为什么会在俞家,又为什么身边的人全都不认识霍执
霍执在哪里
他难道,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该相信吗
到底是他真的逃离了霍执,还是老天又一次在捉弄他,跟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池恙茫然地站在街头,忽然感觉周遭的一切是这样陌生,他曾无数次幻想过逃离霍执以后的日子,可这一刻真正到来之时,他内心却空荡荡的,没有半分喜悦。
他已经失败了太多次。
失败到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能成功。
不抱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他早在一次次的失败中丢掉了希望的种子,磨灭了燃烧着信念的火,只要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期待,就不会再在跌落时摔得遍体鳞伤。
一切本该如此。
可他明明已经跌落谷底,又为什么身处云端
曾经梦寐以求的自由就在眼前,那么近,近到唾手可得,可他又为什么只是看着,不肯伸出手去
他到底该去触碰吗
该走下去吗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被长久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就算主人打开笼门也不会飞走,因为它早已失去了飞向蓝天的勇气。
他就是那只金丝雀。
“小池说话啊,走回去还是打车,你不说话我打车了,我要冻死了。”
俞星汉在叫他,他没有听到。
傍晚的街头是如此嘈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道路两旁的圣诞树没撤,还能听到熟悉的圣诞快乐的歌,又即将迎来元旦的跨年之喜。
节日的气氛是这样浓郁,整座城市洋溢着欢欣和热闹,可他心底却蔓生出无端的恐惧,无法言说的剥离感让他和身边的一切分割开来,他好像站在这里,又好像没在这里。
或许他早已经死了,现在飘荡在街头的不过是他的游魂。
“小池”俞星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你没事吧”
他想要上前,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他只好先接电话“喂晓晓,啊你不是要跟你闺蜜一起吗什么她把你鸽了呃也行,那你等我啊,好好好,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他有些抱歉地对池恙说“不好意思啊小池,我女朋友突然找我,要跟我一起吃饭,我就先不回家了,我给你打辆车,你自己回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终于从耳边无尽的杂音中凸显出来,池恙慢慢地缓过神“不用了,我走回去吧。”
刚好驶来一辆出租车,俞星汉将它拦下,打开车门想让他先上。
“真的不用了,”池恙再次拒绝,“我想去前面的便利店买点东西,反正已经很近了,等下我走回去就好。”
俞星汉还在犹豫,池恙已经后退一步“你快走吧。”
说完转身就往便利
店的方向走,俞星汉只得上车。
跟司机说了地点,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星河,你在家吧”
“在啊,怎么了”
“你出来接一下小池,他在贺云洲上班那家影楼你知道吧,影楼旁边有个便利店,他说他要买东西,我看着他进去了。”
俞星河开始换衣服,疑惑道“那不是很近了吗,小池哥哥不认路”
“不是,他刚才我不知道怎么说,状态有点不对,总之你赶紧去接他。”
“我已经下楼了,”俞星河那边传来跑步的声音,“他怎么状态不对,你们刚才发生什么了”
“也没发生什么啊,就是我接他回家,然后顺路去还车对了,他刚刚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霍执的人。”
“什么”俞星河陡然抬高音量,“霍执”
“怎么了,你认识”
“你别管了,我马上到”
“喂”
电话挂断了。
池恙进了便利店。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只是慌乱中随便找的借口,可进都进来了,又不好什么都不买就走,最终只得在冷柜里拿了两听可乐。
结账,付款,原来两听可乐只要六元钱。
他提着袋子离开便利店,站在门口,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今天是为了什么而出门来着。
嗯,要去俞家吃饭吧。
这里到俞家所在的小区不过五百米,不过,要先过个马路才行。
他抬脚往前走。
吃饭之后是什么呢,俞星汉说,让他在俞家住两天。
那就住吧。
反正这两天青云文轩也放假,他不用过去替岑老板看店。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是年末了。
这一年就这样过去,还真挺没实感。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没看来往的车,也没看来往的人,突然地,他被一股大力推得向后退去,摔倒在地。
一辆车从他刚刚站的位置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扑到他脸上。
“你在干什么,池恙”
俞星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喊得太用力而变调,几乎不像他原本的声音了。
池恙整个人摔在地上,因为被俞星河抱着,倒是没有摔疼,但这一摔将他漂浮在外的游魂重新摔回身体,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他被俞星河按住肩膀用力摇晃,他看到对方通红的眼眶,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叫喊“你不要命了”
路人纷纷向他们看来。
池恙挣扎着坐起,试图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辩解“我只是想过马路。”
“那你为什么不走人行道”
“这附近没有人行道,”池恙说,“而且,是刚刚那辆车超速。”
“你”
俞星河被气得
不轻,也吓得不轻,他脸色十分难看,又开始呼吸加快,有点要上不来气的意思。
池恙伸手捂住他的口鼻。
上次,俞星汉是这样做的吧
不料俞星河却推开他的手,一把将他抱在怀中。
他抱得太紧了,紧到将空气压缩出去,将体温渗透过来,池恙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只好保持这个姿势继续坐着。
路过的行人都在看他们,池恙看到那些或惊疑或好奇的脸,或许他该推开俞星河赶紧站起来,以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
但他没有。
他只是轻轻拍着俞星河的后背,像是小时候母亲哄他那样。
四合的暮色里一切都在褪色,只有面前的人变得愈发清晰。
俞星河身上好温暖。
这股暖意,足以抵挡冬日凛冽的寒风。
他陷在这个怀抱当中,是出乎意料的安心。
他们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肆无忌惮地拥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打扰他们。
过了很久,直到俞星河主动放开他,池恙从袋子里拿出可乐“我刚从便利店买的,要喝吗”
俞星河“”
这个家伙,好像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横穿马路是多么危险的事。
就像之前他也不认为从二楼跳窗会受伤一样。
他心里有一万句指责的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默默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可乐。
刚刚两人跌倒,可乐也在地上撞瘪了,但好在没漏。
他拉开拉环。
剧烈晃动后的可乐一下子喷了出来,他猝不及防,弄得满手都是。
池恙看着他,脸上忽然扬起笑意。
仿佛看到什么好笑的画面似的,竟笑得有些止不住,笑出了声音,将脸埋进臂弯,肩膀微微耸动。
俞星河愣住。
这么久了,他第一次看到池恙笑。
可那笑容里却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像是肥皂泡破裂前虹光流动的一秒,他看他不像在笑,倒似在哭。
笑够了,池恙终于抬头,潮湿顺着眼角滑落,他却好像全无所觉,把另一听可乐递给俞星河“帮我也打开吧。”
俞星河接过可乐。
这次他有经验了,把可乐拿远,小心打开,虽然也流出来一些,但至少没喷得到处都是。
池恙将开好的可乐送到唇边。
俞星河看到他拿可乐的手在抖,喝可乐的嘴唇在抖,吞咽时喉结都在抖他一连喝了许多口,直到被可乐上涌的气顶到停下。
更多生理性的眼泪跌出,他用手背擦了擦。
俞星河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他“小池哥哥”
池恙摇了摇头。
俞星河只好闭嘴,继续保持沉默。
两人就这样坐在路边,坐在便利店门口,就着车尾气喝着可乐,无数人从他们面前经过,却没有人为他们驻足
。
“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傻”池恙忽然开口,“不去过节,却坐在这里吹冷风。”
“小池哥哥,”俞星河站起身,冲他伸手,“跟我回家吧,好不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解决,你不要再这样一声不吭,什么都憋在心里,还做这种危险的事了,我会很担心的。”
“好,”池恙颤抖的嘴唇慢慢不抖了,他伸手握住俞星河的手,“回家吧。”
回家吧。
这三个字,居然也会从他嘴里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
他被俞星河拽着站了起来,感觉手上有点黏黏的,遂从兜里掏出一包湿巾,自己抽了一张,剩下的都给对方“擦擦。”
俞星河仔仔细细把手上的可乐擦干净。
可乐喝完了,手也擦干净了,他道“我们”
“我们走回去吧。”池恙说。
“好。”
两人顺着路边慢慢往前走,天已经完全黑了,街道上的灯光却将这座城市映得亮如白昼。
俞星河好像怕他再出什么事似的,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池恙没他高,步子也没有他大,俞星河便放慢了脚步,和他保持同样的步伐。
中途他手机响了,是姜女士打来的电话,问他们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回来,俞星河偏头看了池恙一眼“没什么,我们马上就到了。”
别墅小区越来越近,穿过门禁,外面的喧嚣一下子远去。
两人回到家里,玄关备好了三双不同大小的拖鞋。
温暖和香气扑面而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们再不回来,这排骨汤都要炖烂了,”俞爸爸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还拿着一把汤勺,“快快快等会儿,怎么只有你俩,俞星汉那臭小子呢”
“啊,我哥他”俞星河卡了壳。
他刚才急着去找池恙,好像忘记问他哥干嘛去了。
“他说他女朋友找他吃饭。”池恙替他补上后半句。
“又跟女朋友一起吃饭,不是说好要回来吗真是的,人家女孩不要跟家人团聚”俞爸爸不满道。
“行了吧你,”姜女士捅了他一下,“赶紧去看看你那汤。”
“哎呀对对对,我的汤我的汤”
俞星河帮忙把饭菜端上桌,池恙换了衣服,就听姜女士道“还好小池你来了,要是你和星汉都不来,今晚他们爷俩算是白忙活了。”
“嗯”池恙明白了什么,“这些菜,是叔叔和星河做的”
“是啊,主要都是星河做的,你叔叔就会炖个排骨汤,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姜女士摆好筷子,“这不是年底了吗,我们就给陶姨和苗姐都放了假,让她们也回家过元旦,所以这几天都是星河在做饭。”
原来是这样。
因为俞星河要准备晚饭,所以才是俞星汉去接他。
原来他自始至终,全都猜错了。
“排骨汤来喽”俞爸爸将他的拿手好汤端上桌,小池,快来尝尝你叔叔的手艺,别听你阿姨瞎说,想当年你叔叔我,就凭这一道排骨汤俘获了你阿姨的芳心,到现在还隔三差五就要让我做一次,陶姨做的她都不满意,说复刻不了我这个味儿。”
“你给我闭嘴,”姜女士拧了他一把,“你儿子的手艺都比你强,你还好意思在这炫耀。”
“就是,”俞星河把盛好的米饭递给池恙,“要是没有我,我妈只能跟你一起喝汤喝到饱了。”
四人围着餐桌坐下,俞爸爸和姜女士坐在了对面,俞星河则挨着他。
六人台,还空两个位子。
“这个俞星汉,突然决定不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俞爸爸还在为大儿子没品尝到他的排骨汤愤愤不平,“大过节的,把晓晓带过来吃也行啊。”
“你懂什么,人家要过二人世界,谁要跟你这糟老头子一起吃饭。”姜女士道。
“他俩都过了七八年的二人世界了,还没过够”俞爸爸表示理解不能,“星汉这孩子也是够可以的,追女孩追了八年还没追到手,他什么时候对公司能这么上心”
“人家俩人不是说了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只要一直不结婚,就一直不会进坟墓。”
似乎是为了不破坏饭桌上的气氛,几人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进家门之前发生的事。
池恙慢慢放松下来,吃完了这顿饭。
第一次尝俞星河的手艺,不知是不是他饿了,竟觉得比陶姨做的还好吃。
俞爸爸收拾桌子要去刷碗,姜女士却道“放着,让俞星汉回来刷。”
“他都没吃饭还让他刷碗”
“正因为没回来,才罚他刷碗。”姜女士语气不容置喙,“你们几个,都跟我来书房。”
池恙呼出一口气。
果然还是要在今天把这件事说清楚吗。
俞星河握住他的手“走吧小池哥哥。”
几人来到书房。
“小池,这次你一定要跟阿姨说清楚,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姜女士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要跟我们说,我和你妈妈是朋友,不会放下你不管的。”
池恙垂着眼帘,他缓了一会儿,抬头道“阿姨,叔叔,我想问你们认识霍执吗”
这个名字再度被提起,几人面面相觑。
池恙见他们这反应,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忐忑“你们认识霍执”
“没有,我们没人认识,”俞星河道,“是之前有一次我听到你说梦话,听到的这个名字,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究竟是哪两个字。”
“说梦话”池恙喃喃,“姓霍的霍,执着的执。”
他顿了顿“你们真的不认识吗”
姜女士摇头“他到底是谁”
池恙悬着的心又放松下来。
绷着的一股劲突然松懈
,让他几乎有些晕眩。
“小池哥哥,”俞星河留意到他身形打晃,急忙扶他到沙发上坐下,你要是不愿意说heihei”
他转向姜女士“妈,要么今天就算了”
“不,”池恙却回绝了他的好意,“那你们,有去查霍执这个人吗”
“查了,不管是执着的执,还是笔直的直,凡是同音字的所有人,我们全都查了,”俞星河说,“可我们根本找不到一个可能和你接触过的霍执,起初我以为他是人贩子,就按人贩子的线索去查,查了半天什么也查不到,又扩大搜索范围,还是一无所获。”
“人贩子”池恙苦笑了一下,“他不是人贩子啊。”
“那他到底是谁”姜女士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池恙摇了摇头,“可以说他是收留我的人,也可以说他是囚禁我的人,这些年,我一直待在霍家。”
“囚、囚禁”俞星河被这个词汇震惊了,“那我们是不是该报警啊这算犯法的吧”
“没有用的,”池恙说,“我试过很多方法,都不能从霍家逃出来,就算逃出来了,也很快会被重新抓回去,报警、求助、不管不顾直接逃跑全都试过了,试了无数次,全都失败了。”
“那你是怎么”
“我是怎么跑出来的”池恙一只手撑住下巴,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有力气思考,“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姜女士“在这里是指”
池恙“就是家里,我的房间,我不知道为什么,俞家的布局和霍家是完全一样的,起初,我还以为我在霍家。”
姜女士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对方也是同样的表情。
“可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是在商场门口啊”她道。
“商场门口”池恙愣了一下,“找到”
“对,你失踪之后,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三个月前,我们突然收到消息说找到了,当时你就在商场门口,也就是你曾经的家,那里经过城市改建,变成了商场。”
池恙“”
“然后我们还带你去了医院,”俞星河接上母亲的话,“当时你被我们怎么摆弄都不反抗,不动也不说话,医生说你可能是受到了强烈刺激,身体在进行自我保护,让我们带你回家静养这些,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池恙摇了摇头。
“你第一次跟我说话的那天,距离我们找回你,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了,十天里你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你不知道我听到你声音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俞星河说着,有些哽咽。
池恙垂下眼。
原来是这样。
所以当时俞星河说的“十天”是这个意思。
“可在我眼中不是这样的,”他再次抬头,“那天见到俞星河时,其实我才刚刚醒来。”
姜女士“你是说睡醒”
“要怎么说呢,”
池恙犹豫着道,“其实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很离奇的事每次我逃跑失败被霍执杀死,都会再活回来,回到一个特定的时间点,这一次我还和往常一样,死了又活,可一睁眼没再看到霍执,而是看到了俞星河。”
什么heihei死俞星河再次被他的惊人之语吓到,你说霍执不但囚禁了你,还杀了你
想看鹿拾写的厌世美人和他的黏人竹马第 24 章吗请记住域名
“嗯,对,这已经是我第十八次复活了。”
空气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除池恙外,所有人都被震惊到无法言语。
果然这种事不会有人相信的吧。
池恙看着他们的表情,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明天他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但说出来,至少能让他好过一些。
沉默良久,姜女士深呼吸,她按了按额头“你在霍家,待了多久”
“我十岁时就在那里了,”池恙说,“霍执大我八岁,我见到他的那天,刚好是他十八岁生日,他说我是他的成年礼,当时我没懂是什么意思,只把霍家当成收留我的好人家,把他当成哥哥。”
“从那天开始,你就再没踏出过家门一步”
“也不算吧,起初我还是可以出去玩的,只是没有去学校上课,他会请老师到家里来,一对一教我。随着我年纪增长,越来越不肯安分在家里待着,他才对我严加看管。”
姜女士已经不知道该换上怎样的表情,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声音微微颤抖“那你又是怎么到的霍家”
“是被我父亲带过去的,”池恙越说,反而越平静了,“我猜,他应该收了霍执的钱吧。”
“你父亲”俞星河猛地站起身来,“不,这不可能我明明去找过他了,我逼问他是不是认识霍执,他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我都已经把他揍成那样了”
池恙看向他“你打了他”
“啊是、是啊,”俞星河刚烧起来的气焰又被瞬间浇灭,他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打了两顿。”
池恙“哦。”
“可是他真的没有承认他认识霍执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嘴硬的人,怎么可能”
“也许他没有说谎,”池恙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再次提起父亲,他的心情竟比他想的平静许多,“毕竟,现在连我也不能证明霍执真的存在。”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池恙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的经历很不真实,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我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了。”
“不是,不是的”俞星河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池恙看着他,看到他眼里的慌乱。
好像是害怕他会做什么傻事的眼神。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我没事的,谢谢。”
“小池,”终
于是姜女士率先终止了这场谈话,“时间也不早了,你看要不你们先去休息我和你叔叔会再查查这个霍执,还有你的父亲,也许是我们之前遗漏了什么信息。”
果然还是没相信他啊。
不过,他们也是好意。
池恙起身“好,那我先上楼了,叔叔阿姨晚安。”
池恙回到自己房间。
俞星河一直跟着他,看到他和平常一样洗澡、玩手机,最后躺下休息,神态自若,举止如常。
可他却冷静不下来。
那番话还在耳边回响,萦绕不休。
池恙为什么可以这样平静
为什么可以把“死”说得这样轻松
好像之前坐在路边喝可乐时,他表现出的脆弱只是他的错觉。
俞星河坐在床边,看着那个已经睡着的人。
他五指用力攥紧,将床单拧出褶皱。
为什么不肯跟他说
明明受了这么多苦,为什么连一个字也不愿意吐露
是他不值得依靠,还是压根没把他当成交心的朋友
他好生气,好想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为什么要这么沉默,可他又好心疼,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
他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捣乱的小屁孩,不再是会跟他抢糯米丸子捉弄他的臭弟弟,他也已经长大,也可以独当一面。
可池恙为什么不肯依靠他
是没发现吗是他表现得不够明显,还是他说得不够直白
还要他再主动一点吗
俞星河只感觉心里憋着一股火,可他不忍心冲池恙发泄,只能任由它烫到自己。
他被烫得浑身难受,被烫得理智全无,在漫长的煎熬中他几乎难以自制,情不自禁地向对方靠近。
池恙还是和离开家之前一样瘦,脸上的肉一点也没有变多。
他本以为和他保持距离会让他好过,可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早知道这样,那一天他死缠烂打也要劝他留下。
俞星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池恙额前的碎发。
头发有点长了,这段时间,他没去剪过。
是忘记了,还是疲于打理
头发挡眼了都不知道剪,又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吗
指尖擦过他的眉梢,顺着鬓边下滑,落在唇角。
嘴唇都起皮了。
北方的冬天干燥,也不知道抹点润唇膏。
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段时间,如果不是他每天都约他吃饭,这个家伙一定会顿顿点外卖吧
不知不觉间,他和池恙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盯着他的嘴唇,只觉得它是如此苍白干裂,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小池哥哥,这不该是他原本的样子。
脑子里被纷乱的思绪填满,他已经不能思考,他将自己的嘴唇贴上池恙的唇,发现它果然是冷的。
他想要将它捂热,便在上面停留了更长的时间,直到那苍白唇瓣重新泛出血色,他才缓缓抽离。
起身的瞬间,他蓦地顿住。
他在干什么
他刚刚亲了小池哥哥
俞星河一下子头脑清醒了,他双眼睁大,猛地起身,一连后退数步,差点撞上桌子。
他一脸愕然地捂住自己的嘴唇。
他为什么要亲小池哥哥
他为什么他怎么就啊
俞星河十分慌张,再也不敢多待一秒,生怕自己被发现似的,踉踉跄跄冲下了楼。
他冲进厨房“哥哥哥”
“哥哥哥忙着呢,没空理你,”俞星汉正在刷碗,眼皮也不抬一下,“你们可真行,这饭我是没吃一口,碗是一个没少刷。”
俞星河拉住他的胳膊,一脸惊恐“哥我干坏事了”
“你杀人放火了”俞星汉瞄他一眼,“那你得去警局自首啊,你哥也救不了你。”
“不是,我刚刚我亲了小池哥哥”
俞星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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