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那张书法作业,只感觉上面的字迹不忍直视,脱口而出“这谁写的好丑。”
池恙“。”
见他露出怪异的神情,俞星河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把原本卷住的作业完全展开,露出写在最边上的落款。
“俞星河”三个字赫然入目。
“呃,这”他不禁面露尴尬,“怎么是我写的不是,我为什么会写这种东西2005年那时候我几岁小池哥哥,你从哪搞来的这玩意”
“岑老板给我的,”池恙说,“夹在一箱以前书法班的优秀作业里。”
“优秀作业”俞星河被他提醒,想起什么来,顿时眼神躲闪,“啊哈哈原来是那个啊,居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才被发现吗”
“所以,是你自己夹进去的吧”池恙问。
“小时候调皮嘛,”俞星河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觉得,只要放进那个优秀作业的箱子,就算我写得再烂,也会变成优秀作业,就像是修改期末试卷的分数,总有些自欺欺人的办法。”
“你还改过试卷分数没被叔叔阿姨发现吗”
“那当然是发现了,还狠狠把我揍了一顿。”
池恙笑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小池哥哥学习太好,”俞星河有点委屈地说,“每次我妈都要拿我跟你比较,说小池期末又考了满分,小池的书法作业又被评为优秀了,小池又拿奖状了,这个学期的三好学生又有小池没有你我真的很嫉妒啊。”
“嫉妒”池恙微怔,才浮起的笑容重新淡去,“你嫉妒我我有什么可嫉妒的”
“怎么没有了,你就是那种明晃晃的别人家的孩子嘛,在我妈眼里,你就是太阳,而我呢,就是太阳底下的影子。”
俞星河说着露出不服的表情“所以我很生气啊,又喜欢你,又讨厌你,就想着,如果我也能考和小池哥哥一样的分数,我妈是不是就会夸我了,想着把我的作业塞进优秀作业,就会被表扬了,结果呢我把自己的分数改成了100,卷面上的红叉却还在,那不是一下就露馅了吗,还有这书法作业,居然到现在才被发现。”
提起小时候的蠢事,他自己都被逗笑了“现在想想,我那会儿确定挺蠢的,我妈着急,气我不争气也是有道理的,我还因为嫉妒你故意捉弄你,更是幼稚得不行。”
池恙却没有一起嘲笑他,而是垂下眼“我没有什么可嫉妒的,在我眼里,你才是那个被命运眷顾的人,优渥的生活环境,和谐美满的家庭,两个爱你的父母,还有一个看上去跟你很不对付,实际却很照顾你的兄长,你所拥有的一切,是我这辈子都渴望不可求的。”
“小池哥哥”俞星河一下子慌张起来,“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对不起,我嘴笨,我不该说这些的。”
池恙摇了摇头。
他笑了下,那笑容却有些苦涩“我只是觉得我不值得你
嫉妒,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父母离异我也可以接受,可为什么又让母亲离开我,为什么我的亲生父亲会把我卖了换钱”
我为什么要遇到霍执,为什么要接受他给我安排的一切,为什么不能反抗,反抗就会遭到毒打是我生来就该死吗,那我可以去死,可又为什么连死也不能,还要让我一遍又一遍地heihei”
“小池哥哥”俞星河几乎是仓皇地打断了他,用力一把将他抱住,“你别说了,你不要说了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他们”
池恙安静下来。
他有些解释不了自己刚刚的行为,情绪好像有一点失控,在听到俞星河说嫉妒他时,他内心忽然有种强烈的荒唐感。
他没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在霍家的十五年不值得,十岁以前的人生同样不值得,几张奖状,几句夸奖,不过都是一纸虚名。
如果可能,他愿意用自身所有的优秀,换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
俞星河将他抱得太紧,他有些喘不过气,想让他松开,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口。
明明被勒得这样紧,他却感觉浑身轻松了些,像是内心压抑多年的情绪得到了宣泄,就像上次亲口说出自己的经历时,那样久违的轻松。
原来分享是一件快乐的事。
在霍家时,没人听他的分享,他就趁霍执不在,跟桌子上的摆件说话。
好像只要听他分享的人足够多,痛苦就会变得足够少,甚至不是人,是物件也行。
虽然它们从来不会给他回应,但他也不需要那些,毕竟这个世界本来就不会予以他任何回应。
可跟俞星河分享的时候不同。
他会给他回应,强烈的回应,明明他只是听众,却好像比倾诉者本身还要痛苦。
于是原本只能消减一点点的痛苦被分走了一半。
池恙几乎是瞬间就平静了下来,他拍了拍俞星河的后背,问道“你还好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俞星河终于放开怀抱,他眼眶已经红了,“怎么又提什么死不死的,不是说了让你不准这么想吗明明是他们对不起你,凭什么要你来为他们买单”
“我想你误会了,”池恙看着他道,“我只是在说一些已经过去的东西,虽然我这样想过,但也不意味着我会想不开,真的去寻死,死对我来说并不是解脱,而是新一轮痛苦的开始,我不会做那种无聊的事。”
“更何况,我好不容易才来到一个没有霍执的世界,珍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寻死呢。”
听他这么说,俞星河悬着的心又放下了一点“真的”
“真的,”池恙略浅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杂质,将他的眼神衬得更加真诚,“所以,你不用总是重复提醒我注意安全,关心过度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困扰。”
“对不起,”俞星河低头,“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怕你再像十五年前那样
一去不返,不自觉就heihei以后我会克制的。
嗯,”池恙点点头,“我不是在责怪你,我以后也尽量少提生死的话题,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四目相对,空气安静了几秒钟,终于是俞星河先破了功“小池哥哥,我们两个就不用这么互相谦让了吧,你突然这么严肃,会让我觉得好像在开家庭会议。”
“家庭会议是什么”
“就是”俞星河搬来一把椅子,翘起二郎腿往椅子上一坐,有模有样地学起了姜女士的腔调,“今天我把你们都叫来,是为了探讨一下有关xxx的事”
他学得仿佛是老板训斥员工,池恙听着,忍俊不禁。
聊着聊着,天也渐渐黑了,俞星河想要做饭,却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
他以为至少得有几个已经坏掉的蔬菜水果,没想到连这都没有。
池恙回避了视线。
“所以,你那晚跟我说自己煮了挂面,不会是骗我的吧”俞星河发出怀疑的声音。
毕竟对方也没拍照片。
“怎么会,”池恙立刻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已经拆封的挂面,“这是我上次煮剩下的。”
俞星河接过来看了看,发现的确少了一部分。
但也就是一顿的量而已。
“也就是说,那是你唯一一次做饭喽”
“还煮过两次饺子。”
“自己包的”
“速冻的。”
“”
俞星河沉默片刻,打开冷冻室,看到某人煮剩下的饺子。
只有半包,这也不够吃啊。
最终,他还是只得出门买菜,小区门口就有超市,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早已经没剩下什么新鲜的菜。
于是他只好买了些土豆胡萝卜,又捎了两块鸡肉,做了顿咖喱鸡肉饭。
池恙看着他在厨房忙碌,咖喱的香味飘出来,热气让整个屋子都变得温暖。
好像俞星河在哪里,哪里就会变得温馨,他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只觉得这里寂寞又冷清。
买菜做饭花了不少时间,两人吃完饭已经是九点多了,俞星河看了眼时间,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今晚就住这儿”
“其实你是故意的吧,”池恙忍不住问,“你明明可以再买点速冻饺子回来煮,或者下点挂面也行,非要做什么咖喱。”
“煮速冻饺子也算是做饭吗”俞星河震惊了,他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小池哥哥难道不欢迎我住下”
“倒也没有,只是这床可能不如你家大。”
“那睡我们两个也绰绰有余了吧”
看他这么想留下,池恙终究还是不忍心赶他走“那好吧,但我只有一床单人的厚被,不够我们两个盖。”
“没关系,你给我薄被就行,我不怕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池恙只好去拿被子,又拿了一个备用的枕头,提前铺好了床。
浴室也只有一个,两人只能轮流洗澡。
明明哪里都不方便,却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像是两个人的生活。
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家人,是真真正正的二人世界。
在床上躺下来时,池恙还是这样想的。
直到半夜他被某人的重量压醒。
可能是床太小了,又或者这种天气盖薄被果然还是冷,加上他身上长磁铁,俞星河整个人都黏到了他身上,恨不得跟他融为一体。
池恙艰难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腿,把它们塞回该待的地方。
可没过五分钟,又探了过来。
以后还是回俞家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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