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还未清理出来,溪口城内的百姓都在家中避寒,四下只剩簌簌地落雪声。
侧殿内仅有一张桌案。
江玉珣只得带天子绕开洒了水的地方,分坐于它的两侧。
窗外的雪似乎又变大了些许,炭盆里的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了江玉珣的面颊。
他一边继续擦水,一边将刚刚的事仔细讲了一遍。
江玉珣的声音闷闷的,难得有些许丧气“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私心没有任何错,但臣以为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能在某些时候打败本能与私欲。像韦书喜这样的人,与禽兽又有何区别”
他显然气得不轻,直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暗戳戳地骂上韦书喜一句。
谁知与应长川说完这番话后,心中的郁气竟神奇地一点点散去。
看来人真的不能一直憋着。
听完此事,应长川放下了手中早已凉透的杯盏,并将视线落在了对面人身上。
江玉珣则忍不住在这个时候于皇帝的面前小声反思了一句“臣身为尚书令,不应该如此意气用事,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火。往后行为做事还是应该更加成熟一点”
天子轻轻地笑了一下,他未置可否,而是反问江玉珣“爱卿后续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江玉珣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臣以为,特殊时期应当按照军法处置。”
在他看来大灾与战事没有任何区别,在这两个时候“谋财”都等于“害命”。
应长川缓缓点头“照爱卿所说的办便好。”
他的神情无比平静,似乎并没有被韦书喜的所作所为气到。
见状,江玉珣不由好奇道“陛下不生气吗”
在他看来,身为皇帝的应长川对桃延一事的在意程度半点也不比自己少。
韦书喜的行为同样触及了天子的底线,可他看上去却格外平静。
不等应长川回答,江玉珣又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也对,听说这些事早泛滥于前朝,陛下当年领兵打仗的时候,应该没少遇到吧。”
“的确如此,”应长川随手倒了一杯茶说,“前朝有许多克扣军饷、物资中饱私囊之人,北地每年都有一批士兵冻死在冬天。”
曾去过北地的江玉珣不由攥紧了手心。
极寒之下缺吃少穿,怪不得在前朝“驻守北地”这个词与死无异。
说话间,太守府内忽然吵闹了起来。
隐约有人声透过窗传到了江玉珣的耳边。
“官道通了。”
“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快去叫江大人吧,我们早早出发免得再出意外。”
去往桃延郡内部的时候到了。
说着,便有一阵脚步声朝着侧殿而来。
江玉珣放下茶盏,跟在天子背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将要走出门时,他终是没忍
住问了应长川一句“陛下是因为这个才决定推翻前朝的吗”
周史并未记载应长川称帝的具体原因。
后世历史学家多默认他是功高震主引起了前朝皇帝猜忌,后为了自保而选择造反。
不过江玉珣却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殿门一点点敞了开来,冷风如刀般顺着门缝劈入屋内。
应长川脚步一顿,他忽然转身看向江玉珣,并轻轻一笑道“那倒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呢”江玉珣抬眸看向应长川眼底。
他的表情格外认真,甚至有几分期待。
溪口城内寒风呼啸,疾风卷着应长川的声音传到了江玉珣的耳边。
天子的语气颇为理所应当,没有半点遮掩“孤以为,天下无人比孤更适合这个位置。”
身为一名古人,他也没有半点为自己“洗白”的意思,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说完这番话,应长川便不以为意地推开木门,从殿内走了出去。
江玉珣则忍不住在他的背后笑了起来。
果不其然
我就知道应长川绝对不可能是被逼上梁山的。
候在屋外的内侍官上前递上狐裘,应长川接过以后并不着急将它披上,而是忽然转身看向江玉珣“爱卿以为呢”
“嗯”正在调整衣带的江玉珣不由一愣,他突然笑了一下看向应长川,末了不假思索道“臣也这么觉得。”
开玩笑,应长川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前朝那些皇帝才是真正的离谱啊
风吹着雪雾,漫向整座太守府。
哪怕隔着漫天飞雪,江玉珣仍看到了应长川轻轻扬起的唇角,与漾满了笑意的眼眸。
天子向来不在意世人对自己的评价。
但此刻,江玉珣的话却如冬日的温水与暖阳一般,在顷刻间融掉了他心间的积雪。
令他生出了些许连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喜悦。
大周马车的车轮为纯木质地,雪天行走非常危险。
稍不留神便会打滑、失控并酿成大祸。
江玉珣一行人最终选择骑马向桃延郡深处而去。
只余部分必要物资由马车驮载。
身为桃延郡太守的童海霖与他们同行。
刚到官道边,江玉珣便看到了正咳个不停的他。
“童大人,您可是感染了风寒”江玉珣上前有些紧张道,“雪一天两天也停不了,您若是身体不好的话,便先在溪口城内休息一下吧。”
“咳咳,不算什么大事,”童海霖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前,“老毛病了,也没什么药能吃。”
同样在整理鞍鞯的梁志为回过头来说“依我看童大人兴许是还没有适应桃延郡这里的环境,这几年只要下雨降温,他都会咳嗽个不停。”
南北两地饮食、水土还有气候的差异都堪称巨大,此前从未出过远门
且上了年纪的童海霖的确可能无法适应。
江玉珣正想再劝劝童海霖,但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经翻身上马缓缓地向前而去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笑道“我是一郡太守,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吧”
说着脸上的褶子也跟着一起皱了起来。
溪口城附近原本是一片沼泽,可如今烟瘴频生的湖沼已经被修整一新,成为千亩良田。
一条条人工挖凿排水的小溪、沟渠与村镇相连,待到开春便能行船,童海霖所绘的图纸正在一点点变为现实。
这都是他近年来在这里做出的成绩。
不同于当年那个遇到事后能躲多远躲多远的都水使者,如今的童海霖似乎真的已将桃延视作了自己的第二故乡,并尽全力改变着这里。
江玉珣明白他心情。
好,”江玉珣笑了一下,也跟在童海霖的背后骑上了马,“童大人切记小心脚下”
“定然”
马蹄上裹了厚厚一层布料,勉强可以平稳地走在冰地上。
童海霖与江玉珣并肩而行,并趁着风雪的间隙和他聊着这附近的水田规划,以及桃延郡百姓近日的衣食。
“官道损毁如此严重,溪口城内百姓吃的应该都是仓内的储粮吧这些储粮够吗”
童海霖咳了几声说“放心吧,算上军屯田在内,桃延郡的田地面积已经翻了一倍还要多再加上今年和去年是都是大丰年,溪口城的粮仓已全被塞满,完全够度过这个冬季。”
梁志为也上前点头道“对,粮仓那边在加紧舂米,每日定时定量分给城中百姓。”
新稻收获之后,首先要进行脱粒、晒干再存入粮仓,等到吃的时候再将其取出并去掉稻壳。
这样才能保证稻米长时期储存不变质。
“那就好。”江玉珣不由松了一口气。
官道上的树木已被清理干净,但几日没有走过人的道路,仍要比江玉珣想象中更加湿滑。
马匹行进的速度一降再降,众人出发的时候还能有一搭没一搭聊上几句,出城不久后却不得不集中注意力,观察着脚下的路面与马匹情况,再也无暇分心说话。
行走的间隙,江玉珣顶着风雪朝官道两边看去。
沿途的村舍大半已经被冰雪压倒,树木也东倒西歪地横在地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听童海霖说这附近的村民早已在官道堵塞前便离开了这里,或是去投奔亲友或是去了学堂中避难。
风雪穿过旷野,吹僵了江玉珣半边身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跟着发起了痛。
不知走了多久,童海霖终于眼前一亮看向远处“江大人,前面就是棱平县了”
江玉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向南看去。
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骑马走在最前方的应长川也停了下来。
虽隔着重重风雪,但众人仍能看一道黛影横贯于天际
,挡住了烈烈的北风。
那便是位于桃延郡最南端,名叫丰岭的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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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被树木堵死之前,桃延郡下属几县已将县内详细受灾情况报了上来。
从那个时候上报的房屋倒塌数量便能看出,棱平县就是整个桃延郡内受灾最严重的地区。
来的时候江玉珣已经详细看过地图,并找到了缘由
棱平县正巧处于“丰岭”的北麓,北下的冷空气和南上的暖湿气流就在这一带交汇。
越不过丰岭的冷空气通通在此地沉积,时间久了便酿成大祸。
不过转眼又有一阵狂风刮来,并于顷刻间吹散了天上的厚云与官道上的风雪。
没了风雪阻隔,官道两边的景象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果树”
童海霖立刻大声回答道“丰岭附近是桃延郡内最大的柑橘产地,官道两边种的都是果树。”
“先别着急向前走,”看清道路两岸的景象后,江玉珣立刻翻身下马向橘林中走去,并朝身边人问道,“这几日果树可有人照管”
天子也于此时下马缓步走向果园。
见状,众人都跟了下来。
童海霖回答道“没有,这几日风雪太大,百姓没有棉衣都不敢出门。”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满是愁意。
这些果树是棱平县百姓最大的经济来源。
前阵子刚下雪的时候,百姓便着急想要出来做些什么。
但无奈于南方百姓压根没有应对此事的经验,且天气过于严寒,官府只得派人守在果园附近,将冒着风雪来此地的百姓通通遣回家中。
寒风吹得果树叶片脱落,树枝也被冰雪压折。
更严重一些的果树直接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是彻底没了生机。
江玉珣上前将叶片上的薄冰揭了下来,直接转身对应长川行了一礼说“陛下,这些果树必须尽早处理,不然必将全部冻死在今年冬季。”
他的表情格外凝重,配着风雪竟有几分肃杀之气。
应长川的神情也极其严肃“棉衣预计再有三日便能经辰江全部运至桃延,届时先将其发给驻军,丰岭附近的果园也由驻军统一修整。此事由江尚书全权负责。”
“是,陛下”江玉珣立刻将他的话应了下来。
此时果园内明明围了几十号人,但是江玉珣和应长川之间却自成结界。
完全不需要第三个人插手,他们便将果园的事定了下来。
听完两人的话后,站在江玉珣身边的童海霖终于忍不住问道“江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此行除了年轻官员外,应长川还带了不少农业方面的专才。
不过几人年岁较大,并未与众人一道骑马前往棱平县,如今还在溪口城休息。
不过来到溪口城的第一晚,观察过沿途景象的江玉珣就已经与几人详细交流过当地受灾情况,并定下了
初步处理计划。
如今亲眼见到果园受灾情况,这计划便于江玉珣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天子一眼,而一旁的应长川也在此时缓缓点头示意江玉珣继续。
棱平县附近除了眼前这样规模庞大的果园外,还有许多分散在田野角落的小型园地,百姓自家院中也有果树栽种。
士兵不可能顾及每片田地。
届时还需要童海霖这个太守来安排人维护与修整,并将方法推广出去。
因此,江玉珣便直接从身侧抽出银剑向对方演示了起来。
他的动作格外干脆,三两下便将一截枯枝从树上砍了下来“先要派人修剪冻伤的枝叶,切记要按照先轻后重的顺序,先把那些已经不能再结果,但是还在消耗果蔬营养的枝干断去。接着再找百姓收来秸秆稻草铺在地上,为这些树保温保湿。”
童海霖和其他桃延本地官员连连点头,赶忙仔细将他的话记了下来。
同行的士兵更是目不转睛,生怕自己不小心漏掉什么。
江玉珣吸了吸鼻子将长剑收了回来“来年春天雪化之后也不用再清理秸秆、稻草,等它们腐烂以后,正好可以为土地增肥。未来冬季就算不下雪,也可以这样做试试。”
此刻,江玉珣的神情极其严肃。
黑亮的眼眸中只剩下漫天的白雪,与眼前被雪花覆盖的果树。
漫天风雪中,包括天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他虽年轻,但口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说完,江玉珣又看向一旁刚栽下不久的树苗。
这棵果树的树干还不及碗口粗,要不是周围有其他果树为它挡风,恐怕早已被疾风切断。
江玉珣看了它一眼,便对周围人叮嘱道“像这样比较小的幼苗,要用麻绳还有稻草缠好树干。”
说着,他又蹲下身在果树上比划了起来。
江玉珣方才所说的东西,昨天已经连夜写成奏报送到了天子的手中。
如今应长川既在听他所说的方法,更在注视着眼前的人。
江玉珣的鼻尖被冻得通红,声音也有些沙哑,但是神情却格外专注,完全将风雪抛在了脑后。
说着说着,还不时转身与应长川对视征求他的意见,或是不自觉地朝天子点头。
江玉珣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有多么耀眼。
长长的睫毛与鸦羽般在寒风中扇动。
黑亮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尽是坚定与认真。
他的话语在无意间安抚了惶恐的人心,甚至化解了冬日的严寒。
“若是有余力的话,再为树根培土防寒,或者在果园附近熏烟驱寒,”说着,江玉珣又忍不住朝应长川看去,并下意识朝他眨了眨眼,“陛下,这样可以吗”
刹那间,应长川似乎又触到了那柔软的眼睫,想起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天子的呼吸竟也随之乱了一瞬。
“可以。”他笑了一下,朝江玉珣点头道。
好江玉珣眼前一亮,继续转身看向果树。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眼在天子的心中掀起了小小的风浪。
应长川之所以独揽大权,既是因为过去朝中无人可用,更是因为他从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然而这一次,他不但无比放心地将如此重任交到了江玉珣的手中。
且还在此刻生出了一阵淡淡的却不容忽视的骄傲之意。
应长川既想要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美好。
更想要全天下都看到他的璀璨。
此时一行人正处于棱平县以北。
官道也在这里分岔,连接着坐落在桃延郡最南端的另外两县。
棉衣虽有三天才能全部运到桃延,但并不代表这几日只能干等。
听完江玉珣的话后,桃延郡当地的官员立刻领命分头行动,去教授江玉珣说的防寒技巧,以及提前搜寻秸秆、稻草,一刻也没有耽搁。
棱平县的受灾情况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县内房屋塌倒一地,盖上雪被后竟叫人分不清何处是路、何处又是废墟。
按当地官员所说,此地房屋倒塌率足有六七成,大部分百姓都挤在了去年新修的学堂之中。
进城之后,一行人直奔学堂而去。
“棱平县城内居住的人不多,统共有百姓一千两百余人,约八百人受灾流离失所。除去投靠亲友者,算上城外受灾百姓,还有大概六百人住在此处。”棱平县主官一边带众人向前走,一边小心翼翼地介绍道。
位于队伍最末的江玉珣则四处观察了起来。
有不少百姓也在这时从学堂内探出头,朝这里看了过来,并与同伴窃窃私语。
他们已经学了几年官话,但和同乡聊天时仍喜欢讲本地方言。
江玉珣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一会,还有胆大的孩子还跑出学堂,站在了屋檐下近看。
棱平县位于桃延郡深处,世代居住于此的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个生人。
此时他们正怯生生地躲在柱子外好奇地看向江玉珣,并忍不住与同伴挤来挤去。
“别挤别挤”
“能不能蹲一蹲身,让我也看一眼”
江玉珣忍不住朝疑惑地他们看了一眼,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并腼腆地朝他笑了起来。
“棱平县的学堂修建的还不错,”桃延事态紧急,庄有梨也将前几日那些有的没的扔到了脑后,他凑到江玉珣身边说,“我看这些房屋也有定时清冰。”
江玉珣一边听,一边随庄有梨的视线向上看去。
棱平县本就多雨,为了排水方便,当地人将房顶修建得格外陡峭。
这样一来房屋清雪也变得容易许多。
江玉珣抬头便见一片黛色屋檐完完整整地立于自己眼前。
然而还没有等他松一口气,江玉珣忽然看到了惊险的一幕
黛色的屋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一排冰锥。
这些冰锥足有一尺多长、尖端锐利,此时正在太阳下闪着寒光。
江玉珣的视线再次朝屋檐下落去。
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有一排的碎冰,显然这些挂在屋檐上的冰锥还在不断地向下脱落
江玉珣的背后瞬间一寒。
十几名百姓正挤在屋檐下好奇地看向此处,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头顶的冰锥正随着梁柱一道颤动,甚至于生出了巨大的裂隙,随时都有脱落的危险。
“当心”江玉珣下意识道,“你们头上有冰锥,别再站在这里了”
棱平县当地百姓学官话不久,江玉珣话音落下后,众人反应了几秒方才抬头看向屋檐。
听到他的声音,走在前方应长川等人也停下脚步朝后看来。
巨大的冰锥如一把把利剑指向大地,百姓愣了一下慌忙转身向屋内而去。
伴随着行走产生的震颤,冰锥晃动的频率愈发高。
眼看冰锥便要从屋檐下坠落,直刺入身体之中,却还有几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小孩与老人家完全没有听懂江玉珣的话,呆立在原地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跑”来不及多想,江玉珣一边大声提醒,一边完全凭借本能快步向屋檐而去。
冰锥猛地晃了一下,细碎的冰花随风飘落。
江玉珣抬眸看了一眼屋檐,咬牙一把将站在最大冰锥下的小孩拽了过来。
伴随着孩童的尖叫,学堂内外瞬间乱了起来。
“砰”
一尺有余的冰锥从屋檐坠下,直直地砸向石板。
其余几人终于意识到危险,快步向后退去。
青石铺成的地板本就湿滑,更别说边角处还覆着一层薄冰。
虽然躲过了冰锥,可江玉珣还是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不等他伸手支撑,背后便传来一阵剧痛。
“啊”怀中的孩子还在尖叫,冰锥如利刃坠地,砸在了他们方才所站的位置。
痛意从背部蔓延开来,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细雪和着冰碴缓缓坠在了江玉珣的眉间。
他的余光看到,在众人被吓得呆立在原地的这一刻,只有一抹玄色身影快步向自己而来。
是应长川。
他的语气终不再像平常那般平静,而是带上了几分不常见的惊慌。
天子失态了。
“江玉珣”
熟悉的声音穿透雪雾,落在了江玉珣的耳边。
痛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忍不住轻轻地眨了眨眼。
这似乎是应长川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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