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脑后的伤还未好,这几日仅以缎带束发。
墨色的长发自肩上披散而下,此时也被雪水沾湿了些许。
拍完身上的落雪后,应长川竟然还用丝帕替他拭干了发梢。
江玉珣的心微微泛痒,表面却强装镇定“回陛下的话,还好。”
“好了,”应长川笑了一下将手收了回来,接着随口向他叮嘱道,“爱卿有伤未愈,动作还应小心为好。”
他的语气与动作无比自然,好似这件事已做过无数次。
说完,终于转身向院内而去。
江玉珣脚步先是一顿,接着也同天子一道走向前去。
墙上的官兵不是何时清理完了积雪。
太守府内,文武百官莫不噤若寒蝉。
站在廊柱背后的两名官员忍不住偷偷对视一眼。
下一刻,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恐。
桃延郡当地的官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驻军将领,并疯狂与对方交换起了眼神。
陛下和江大人这是
曾随应长川四处征战的军将,立刻如拨浪鼓般摇起了头。
他眼中的惊恐半点也不比对方少。
我和你一样常年驻守在桃延,我哪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见天子向此地而来,军将连忙肃拜行军礼。
然而本该屏气凝神的他,今日却忍不住抬眸一个劲乱瞄。
作为曾与应长川一道征南闯北的武将,他也勉强算得上了解天子。
在他印象中应长川从不与属下聊半句与朝政无关的事情。
可是今日,天子竟然不知何时放缓脚步,与江玉珣并肩而行。
看他脸上的笑意,所言之事必定不是朝政
“咳咳洪将军,洪将军”
直到听到同僚的小声提醒,姓洪的武将方才发现众人均已退至木门两旁。
他立刻转身向后退去,然而看得入神的洪将军显然忘记了自己背后是什么东西。
他的眼前突然现出一道棕影。
等反应过来时,鼻尖已经贴在了廊柱之上只差一点就要撞了上去。
好险,好险
桃延太守府很小,童海霖养病的房间,离百官觐见天子处不远。
直到朝臣随应长川一道消失在江玉珣眼前。
正准备推门去见童海霖的他,方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咦,庄有梨人呢
江玉珣不由回头寻找了起来。
太守府院正中央。
身着羊皮袄的庄有梨,手心不自觉生出一阵透骨的凉意。
他抱着蜜罐昏沉沉从地上站了起来,末了扶着院墙一点点向江玉珣所在之处挪去。
“爹娘,这下完蛋了。”
说出来你们或许不信。
我,我
不小心打到皇帝了。
想到这里,庄有梨不由呆呆地咽了一口唾沫,并不由自主地在心底里默背起了周律。
此罪如何判来着
还不等庄有梨背到那一条,江玉珣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耳边“有梨,你还好吧。”
他的话语里满是关切,一边说一边将恍恍惚惚吓得不轻的庄有梨带到了屋檐下。
“不如把蜜罐给我,我来抱着吧”
江玉珣声音把庄有梨从混沌中拽了起来。
下一刻,庄有梨忽然抬眸深深地朝对面的人看去。
“阿珣,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庄有梨的表情从未像此时这般认真。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突然紧紧地握住了江玉珣垂在身侧的右手。
“什么你但说无妨。”江玉珣被庄有梨的样子吓了一跳。
身为好友,庄有梨本不该这样。
但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了
他生气一口气,用无比沉痛的语气说“阿珣,我这次恐怕是要完蛋了。”
“不至于”
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的庄有梨猛地抬眸看向江玉珣的眼底,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刻板严肃过“所以你可以帮我在陛下那里吹吹枕边风吗”
江玉珣
等等,什么叫做“枕边风”
桃延太守府中,江玉珣缓缓地笑了起来。
他轻拍庄有梨的手背,用最温柔的语调道“算了,没救了。”
我们一起毁灭吧。
官兵刚清完府院中的积雪,天竟然又阴了起来。
刚才还在和庄有梨笑闹的江玉珣,心情也不由随之变得沉重。
明明几日没见,童海霖的状态竟变得比江玉珣想象中还要差。
他脸色蜡黄嘴唇干涩,此时正双眸紧闭平躺在床榻上,胸口的起伏都衰微不可察。
那只骨折了的胳膊,仍静静地悬在身侧,指尖都没了血色。
“童大人近日状况不是很好,在棱平县时还能行、坐。但回到溪口城后,便躺下起不来了。”随行太医一边替童海霖施针,一边小声对江玉珣和庄有梨说。
末了,终是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前几天还能好好说话的”抱着蜜罐的庄有梨鼻子不由一酸,“童大人所患何病”
太医先摇了摇头,接着压低了声音道“恐怕是瘴气。”
江玉珣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古代南方没有得到完全开发时,到处都是沼泽和原始森林。
再加上它空气湿热,又多阴雨天气。
时间久了,森林中腐败的动植物尸体,便会在此环境的催促下生出“瘴气”。
“瘴气”一词现代人或许并不熟悉,但古人却有不知多少人死在它手中。
听了太医的话,庄有梨脸色当即
变得煞白“童大人为何会惹上瘴气”
一直没有开口的江玉珣突然道“当年南巡时,童大人便不适应桃延气候,短短几日身材便清瘦了许多。而后他为了绘制图纸,更是要深入桃延各大森林、沼泽之中,长此以往便染上了瘴气。”
是啊,童海霖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适应桃延的气候。
可他竟为了一个无人知晓是否会化为现实的蓝图留了下来。
庄有梨吸了吸鼻子。
江玉珣下意识移开视线,并攥紧了手心。
“江,江大人”听到江玉珣和庄有梨的声音,不知睡了多久童海霖竟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浑浊,半天也无法聚焦。
江玉珣立刻上前,坐在了榻边听他说话“童大人,我们在”
然而精神不佳的童海霖却只迷迷糊糊地问了两句。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除了有关怡河河道的问题外,江玉珣什么也没有听懂。
不消片刻,听到童海霖醒来的消息,他的夫人也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屋内。
原本打算帮他冲蜂蜜水的江玉珣和庄有梨对视一眼,最终只得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太守府的小院上又积了一层薄雪。
时间还早,江玉珣不急着回楼船,而是独自坐在了长长的石阶上。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忍不住轻声自言自语道“此行实在是太过突然,早知道我该拿点酒过来的。”
江玉珣抱着膝盖,声音也变得有些闷。
几年前,童海霖曾在南巡的游船上对江玉珣许诺,说等他再来此地时,桃延定会变成他认不出的样子。
而江玉珣也在那一日承诺,往后再酿出好酒定第一时间送到这里。
要是来的时候带一坛酒就好了
想到这里江玉珣忽地起身,并快步向楼船而去。
现在送酒来桃延还来得及。
童海霖的状态时好时坏,桃延郡的雪还在断断续续地下着。
这个新年,在不知不觉中度了过去。
等江玉珣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地已经开始回温。
下雪不冷,化雪冷。
最考验人的时节终于到了。
桃延郡下雪和结冰的速度变得愈发快。
热闹了没几天的街道又一次冷清了下来。
幸运的是,在无数女工的赶制之下,最后一批棉衣终于赶在化雪前制成,并分发于百姓手中。
从周围几郡调运来的炭火,也补上了取暖的缺口。
无数人咬牙协力,桃延这一劫终有了渡过去的迹象。
停泊许久的楼船也在这时起锚,继续向南而去。
冰灾虽然严重,但是幅员辽阔的帝国,每天都有无数事务等待处理。
虽然还想多与童海霖聊上几句,但江玉珣一行人却不能
在此逗留太久,以免浪费太多时间。
好不容易来南方一趟,烁林郡是一定要去的。
越过丰岭后,气温陡然升高。
被一座座小丘包裹的烁林郡,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春意。
今年的年过得格外晚。
此时丰岭以北的桃延尚且天寒地冻,而丰岭之南的烁林郡,百姓已经开始整地准备播种。
与沼泽变沃野的桃延郡不同,烁林的一座座荒丘已经在这两年多的时间内变为了整齐的梯田。
再过不到一个月时间,海沣稻便会遍布原野。
到那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相比起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烁林郡的官道修得愈发平稳开阔。
除了岗哨以外,官道两边的村落也更加密集。
无数因饥饿而无家可归的流民回到故土,重新在这里繁衍生息。
烁林郡百姓在山丘的高处修建了一座座储水的“熟烫”。
百姓用它在雨季的时候蓄水,到了旱季便从高处放水灌溉整片梯田,既简单又方便。
除此之外,一些人口较为密集的地区,也出现了专门用来提水灌溉的水车。
不只有稻田,大片大片的茶园也出现在了小丘半腰。
“江大人”
“江大人来喝茶”
江玉珣刚走到茶园,便被一群小孩团团围住。
不等他回过神,已有人直接从家里提着茶壶跑了出来“江大人,喝我家的茶我家的茶是从百岁茶树上采下来的,味道与其他茶叶都不一样。”
说着他便踮起脚尖,双手捧着茶壶向江玉珣的手中塞。
江玉珣笑了一下,赶忙将茶壶接了过来。
不等品尝,他便认出了眼前这个孩童“你是,阿喜”
几年前流民怀中那个饿到四肢纤瘦、肚子鼓胀的孩子,竟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得这么大了。
刚才还着急捧茶的小孩,脸瞬间变得通红通红。
他没有想到江玉珣竟然还记得自己,一瞬间羞涩起来,“是我江大人”末了又小声道,“您尝尝茶怎么样”
周围人目光中满是期待。
闻言,江玉珣便在他们的注视下接过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果然香甜”
阿喜一个劲儿地点起了头“这些茶是送给克寒贵族的,喝起来柔和浓郁若是江大人感兴趣的话,还可再添些鲜奶一道煮煮。”
如今的烁林郡百姓,多已通过“注音”学会了官话。
周围这群小孩说起话来,更是没有半分烁林口音。
时隔几年再次来到烁林,江玉珣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在郡内行走时,自己身边再也不必带译官了。
见他喝了茶,另一个小姑娘也如想起了什么般拽了拽江玉珣的衣袖,并怯生生地仰头说“江大人,当年第一批茶饼早虽就运往克寒,但还有一小盒留在这里给您备着
。您一会儿离开茶园的时候,千万记得带上。”
江玉珣当初告诉他们,制成茶饼的黑茶非常经得起放,存上十多年都不会坏。
于是他们便将制好的第一批茶存在了这里,并等着江玉珣来亲自尝。
定然,”江玉珣轻轻揉了揉孩子的脑袋,一边向前走一边笑着对她说,“我一会便与诸位大人们一起尝尝。”
说话间,烁林忽然下起了小雨。
带着冷意的雨滴云间斜斜落下,如丝线连接着天地。
“哎呀,下雨了”
孩子们立刻用手捂住了脑袋。
“江大人,快来房间里避避雨吧。”小女孩拽着江玉珣的衣摆,一脸担忧的提醒着。
“好。”江玉珣轻轻点头,并收好茶盏随他们而去。
孩童们簇拥着江玉珣走向屋内。
将要进门时,江玉珣突然忍不住回头朝北方看去。
大片大片的乌云聚于山巅,遮住了太阳和碧蓝色的天空。
那是桃延郡所在的方向。
江玉珣的心忽地一坠,忽然生出了些许陌生的酸涩与恐慌。
应长川向来注重军事,每到一个地方必先察看军务。
此行虽然仓促,但到了烁林郡后,应长川仍在第一时间于太守娄倬正的陪同下到了军营中去。
天子不在,其余事务便自动落在了江玉珣的手中。
今日这场雨不但来得突然,且短时间内没有停的迹象。
江玉珣在花园待了一会后,便打着伞回到了首邑。
此时不过下午四五点的样子,但天色已在阴云的遮蔽下变得漆黑一片,一时间竟然难分昼与夜。
江玉珣刚踏入太守府,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江大人,当心”玄印监的声音在背后传了过来。
江玉珣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了一块空地。
快马越过门槛直直地奔向了太守府内,如一道黑色闪电消失在了他眼前。
只留雨水飞溅,重重地砸在了江玉珣的衣摆上。
雨还在“噼里啪啦”向伞面上砸,织成一道雨帘隔绝着雨伞内外。
江玉珣眯了眯眼睛方才认出,来人是负责送信的驿官。
“怎么如此着急。”
江玉珣下意识攥紧手中雨伞,当即跟在驿官背后快步向府衙而去
“大人当心伤处”
“您背上的伤还没有好”
跟在背后玄印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快步去拦。
然而江玉珣不但没有放缓脚步,反倒是越走越快。
他完全不顾地上的雨水,等到了屋内时衣摆已经湿透了大半。
“江玉珣江尚书到”
伴着“哐”一声重响,府衙的大门忽地敞了开来。
不等江玉珣跨过门槛,半跪在地上浑身湿透的驿官已猛地转身向他看来
。
青铜烛台上的灯火被吹得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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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皆是潮湿与冰冷的气息。
此刻屋内站满了人,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周围静得有些吓人。
庄有梨背对烛台而立,江玉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屋内的气氛过分古怪。
夹杂着水气的寒风从屋外而来,瞬间吹灭了几支烛火。
屋内骤然一暗,驿官愣了一下,连忙转身向江玉珣行礼“下官韩发云,见过江大人”
江玉珣刚才走得太急,背上还未痊愈的伤痛处又泛起了隐痛。
“不必多礼,”江玉珣把雨伞放到一旁,攥了攥手心缓步走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一边向韩发云点头,一边轻声问,“韩大人此行可是有急事要报”
开口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在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在岗哨制度的影响下,大周的驿站体系变得愈发完备。
此次南行,每隔几天便会有驿官送信,以便皇帝掌握天下大事。
但是在此之前,江玉珣从未见过有驿官如此狼狈。
看到眼前情景,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春雨愈大,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惊雷。
闪电在刹那之间照亮了大半座城池,远处的碧海也跟着泛起了冷光。
屋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韩发云顿了一下,突然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膝盖触地声处“砰”一声重响。
他颤抖着用双手捧起奏报。
沉默片刻,终于狠狠地咬着牙说“回江大人的话,桃延郡太守童海霖走了”
韩发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殿上。
春雷炸醒了丰岭之下的土地。
桃延虽大雪纷飞,但春风已近。
可不等船桨破开坚冰,亲手绘出河网的太守便陷入了久久的沉眠
又是一阵惊雷炸响于耳畔。
狂风吹得屋内烛火灭掉了一半。
不远处的庄有梨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屋里也不知是谁随他一道小声啜泣起来。
“童大人,童大人他还没见到桃延郡绿水红桥、河湖交错呢,”庄有梨的声音正在颤抖,“他不是想要穿桃延本地的棉花做成的棉衣吗为什么会走得那么早啊”
“只差一点点”
“为什么不能多熬几年”
童海霖乃前朝旧官。
屋内这群年轻郎官大多从小就认识他。
此刻,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庄有梨的声音混着春雷在屋内回荡。
就连烁林郡的官员,都忍不住在这一刻鼻酸。
回忆起刚刚穿越时,与对方一道去怡河时发生的事,还有童海霖向自己“炫耀”图纸时的模样。
江玉珣的身体也不由得颤抖了
起来。
但他的余光看到此刻,屋内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
应长川不在,自己必须在这一刻独当一面。
自己若跟着他们一起乱了,那该成何体统
江玉珣忽然攥紧了手心,轻轻摇头道
“无论是经略桃延还是大周,都并非一世之功。对后世而言,这与一场接力邮驿没有任何区别。”
“为,为什么这样说”庄有梨一边吸鼻子,一边抬起了眼眸。
闪电照亮了整座屋室,江玉珣的声音伴随着春雷落在了众人的耳畔“未来的桃延不只会河湖交错,更会成为前所未有的富庶繁荣之地。”
后世千百年间,无数文人墨客对桃延的描述在这一瞬间闯入他的脑海之中。
江玉珣轻轻摇头“无论是童大人还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只走能到第一站而已,没有人能看到终点”
庄有梨一边深呼吸,一边用丝帕擦干了眼泪。
玄印监也随之低下了头。
屋内安静的针落可闻,只剩江玉珣的声音如雨点般落在了众人的耳边“韩大人只送了一程信,而非一路将它从桃延送到烁林。”
跪在地上的驿官不由缓缓地抬起了头。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冷色的电光照亮了江玉珣的面容。
他不由轻轻闭上了眼睛“但对于其余驿官而言,虽然没有将它送至终点。但只要曾拿过这封信,回首便不必再有遗憾了。”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
屋内众人鸦雀无声。
江玉珣终一点点于睁开了眼睛,最终轻声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启程赶路。”
童海霖为一郡太守,他的后事将由朝廷来主持。
于情于理,他们都要尽快赶回桃延。
“是,江大人”
伴随着小声的啜泣,众人一个接一个地退出了屋室。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驿官终于在江玉珣小声道“江大人,太守大人最后托吾等向您转告,烈酒味甘,您的心意他收到了。”
“还有桃延郡风景极佳,他此番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话音落下,驿官再行一礼从屋内退了出去。
室内的烛火已被疾风全部吹灭,江玉珣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四下无人之后,江玉珣的身体终于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他用力攥着手心,并咬紧牙关。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吗
寒风顺着敞开的大门灌了进来。
余光看到积了一地的水后,江玉珣终于如梦初醒般前向前去,打算关掉四周门窗。
然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借着窗外的电光看到一道玄色的身影正顶着寒风与倾盆的大雨朝自己而来。
他的脚步从未如此快。
不消片刻,便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江玉珣呆呆地抬起头看向来人“陛下”
本该在军营中的应长川,竟冒着大雨第一时间赶回了首邑。
视线相对的那一瞬,应长川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门边替江玉珣挡住了风雨,末了缓缓地张开了手臂。
强忍了半晌的悲伤在这一瞬间袭了过来。
江玉珣本能地向前,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并将脸埋入他胸前的衣料之中。
几息后,应长川缓缓放下手背。
他一点点抱紧了怀中不断颤抖的身体,末了轻轻地抚摸江玉珣受伤未愈的肩背“没关系,哭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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