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川的声音穿透大雨倾盆,轻轻地落在了江玉珣的耳边。
江玉珣原本是不想哭的。
可应长川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将深埋于他心底的情绪全引了出来。
甚至于难以言说的疲惫,还有对上一世的思念通通在这一瞬无可抑制。
在文武百官面前,他不能乱了阵脚以防人心浮动。
唯独在天子面前,江玉珣既不用伪装更不能伪装。
江玉珣下意识攥紧手下玄色的衣料,竭尽全力想要从对面人身上汲取温暖。
“臣第一次见到童大人的时候,他头发还黑着。我们一起去怡河畔,我还觉得他看上去颇为年轻咳咳,没想到不过几年时间,就”
当年的事一股脑涌入了江玉珣的脑海,他忽然有些语无伦次。
应长川始终没有开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江玉珣的肩背,耐心听他说完每句话。
雨还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迹象。
闪电照得屋院皆白。
应长川的后背已被大雨淋湿,但站在门口的他却没有一点放下拥抱回身关门的意思。
怀中的人双目泛红,缀满了泪珠的眼睫正随着呼吸一道颤抖。
那双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的黑瞳中,满是化不开的悲伤。
这样的情绪呼啸而来,应长川的心竟也随之一窒,接着生出一阵陌生的酸涩。
这些年来那些随应长川南征北战的将领、军士不知有多少葬身沙场,而他也早将生死视作常事,心情多是沉痛与遗憾。
可是今日,应长川仿佛透过江玉珣的眼睛,看到了另一个满是喜怒哀惧的世界。
烁林郡的雨愈发大,远处的大海也随之咆哮出声。
风雨带走了江玉珣的体温,伴随着又一阵惊雷,他终于忍不住向应长川的怀中瑟缩了一下。
惊雷映亮半边夜空,江玉珣的脸色被照得愈发苍白。
应长川缓缓垂眸,替他撩开粘在鬓边的碎发“冷了吗”
“嗯。”江玉珣的声音闷闷的。
“回去换身干衣吧,孤明日一早与你一道出发。”应长川轻轻在江玉珣耳畔道。
娄倬正将烁林郡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过几日天子便已了解完了此地政务与军情。
但是近日奔波异常,应长川原本可以休息一下。
更何况身为尚书令的江玉珣去代表朝廷悼唁,并处理后事已经足够,天子完全不必亲自前往。
但他仍打算代表亲自前往溪口城,以示优恤。
江玉珣吸了吸鼻子,颤抖着道“是,陛下。”
远处,惊涛重重地拍在了烁林郡首邑城外的礁石上,生出隆隆巨响。
然而就在江玉珣准备放手转身的那一刻,立在他身前的应长川忽然用力,加深了这个不带半点情欲的拥抱。
下一刻,竟低头轻得不能再
轻地吻了吻他的发顶。
“好了,走吧。
江玉珣的心神在这一瞬轻晃。
那一瞬的触感仍未散净11,他微微抬眸向身边的人看去。
江玉珣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应长川方才究竟是故意,还是无心所触
海上波涛翻涌,天上阴云密布。
只剩地上的人如风雨中颠簸的舟,矗立于狂风之中。
这场雨下得格外久,第二天仍淅淅沥沥落个不停。
尽管烁林郡的官道的通达程度远胜从前,但是于泥泞中行走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雨点噼里啪啦地向厢顶砸,着实有些令人烦躁。
天子垂眸看着军中密信,江玉珣则一边翻阅奏报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
过了半晌,他方才缓缓放下笔,转身对应长川说“启禀陛下,北地传来的消息,今年冬天不但大周受灾严重,折柔也遭遇了一场白灾。如今折柔自顾不暇,暂未有侵扰北地边境的意思。”
江玉珣的语气颇为严肃。
白灾其实就是“雪灾”的另一个名字。
假如降雪过多,不但牧民很容易在雪地里迷失方向,甚至于他们所养的牲畜很容易因为缺粮少食,而被冻伤、冻死。
最糟糕的是,白灾之下牲畜变得更加体弱多病,产仔率也会急剧下滑。
一来二去,甚至会影响到折柔人未来几年的生活。
听到这里,应长川不由蹙眉将视线从军报上移了开来“今年冬春,折柔陷于白灾中无暇抽身。等到了夏秋之季,或许会将主意打到我大周北地。”
说话间,他的手指不由在军报上轻轻点了两下。
假如折柔真的缺吃少穿,那么侵扰、劫掠几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江玉珣随应长川一道点了点头。
在原本的历史中,从“怡河之乱”起大周便陷入了与折柔的长期战争之中。
不管有没有白灾,战火都不会暂歇。
但是现在谁也说不准折柔是否会因为这场白灾,而提前与大周的战争。
雨点顺着窗溅了进来,江玉珣转身想要拉紧车帘。
不等他动,应长川便已出手轻轻替行动不便的江玉珣挡住了封口。
两人的手指于不经意间蹭在了一起。
不等江玉珣心中生出古怪,应长川已非常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
他笑了一下,再次将视线落在了军报之上,并漫不经心道“也不知折柔谁会先一个乱了阵脚”
江玉珣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不由自主地分析道“按照臣今早收到的邢公子信中的说法,此次白灾主要集中在折柔东南地区。若我记得没错,这里应当是丘奇王的地盘。”
现如今,邢治不但一点点将烈酒销往折柔。
常偷偷往来于大周与折柔之间的他,还认识了不少的折柔商贩与“大人物”。
邢治虽然不
是正经做官的料,但为人处事的确很有一套。
他从来不会向那些人打听机密信报,而是通过经商与闲聊,一点点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提取信息。
例如白灾的影响范围,这一点就是他同几个熟悉的商贩买羊的时候随口打听到的。
邢治说的这些消息正好填补了军报上的空白。
应长川不由挑了挑眉。
“丘奇王”正是折柔三王中最没有耐心的一个。
如今丘奇王的地盘遭了灾,也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众人虽一时半晌难以赶到桃延。
但是朝廷对童海霖后事的安排,却第一时间通过驿道传到了溪口城。
在大周,人死后口中必须含着食物装殓入棺。
它常被称为“饭含”,此番应长川亲赐童海霖珠玉为含,并派人第一时间送至太守府中。
桃延郡太守的哀荣一时无两。
几场春雨过去,天气也一点点回温。
辰江两岸到处都是嫩嫩的绿意。
江玉珣脑后的伤还未愈合,头发一直都松松披散在肩上。
大周虽然不像后世般在发型上有诸多讲究。
但是身为朝廷命官的他在出席重要场合时,仍不能“披头散发”。
楼船上,坐在外舱的江玉珣小心翼翼地拿起梳子,侧身一边照镜子一边绕开伤处为自己束发。
身为穿越者,他的业务本就不怎么熟练。
再加上此时动作拘束,到最后不但耗费了大量时间,头发也梳得歪歪扭扭。
江玉珣抬了半晌的右手不自觉发起了酸,过了一会儿又开始上下轻晃。
他的动作虽然小心,但木质的梳齿还是在不经意间撞到了后脑的伤处。
“嘶”
江玉珣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并用力咬紧了牙关。
好疼
就在他准备放弃自己束发,叫人过来帮忙的时候,忽有一只手从背后伸出将木梳接了过来。
“爱卿可是不方便束发”
应长川的视线透过铜镜,轻轻地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说着,便蹙眉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乱七八糟的头发上。
江玉珣忽在这瞬间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不忍直视”这四个字来。
见应长川这样看自己,原本打算认命叫人帮忙的江玉珣忍不住想要嘴硬一下。
可惜debuff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臣头上有伤,方才不小心碰了上去,故而便打算唤人来替臣束发。”
应长川笑了一下坐在了江玉珣的背后“不必唤了。”
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江玉珣半束在脑后的长发忽地散了开来,似瀑布般散在了肩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天子已轻轻撩起一缕长发,用木梳理顺后将它束在了头顶。
应长川要替我束发
江玉珣的心忽地一颤,他忍不住透过铜镜偷偷将视线落在了应长川的身上。
身为天子,这还是应长川此生第一次替人束发。
天子的动作难得有些生涩,但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黑发如瀑布一般在他指尖流淌。
柔软的发梢从江玉珣的脖颈间划了过去,生出一阵陌生的酥痒。
江玉珣双手不自觉地紧紧交缠。
既是不由自主地担心木梳会不会轻撞倒伤处,更是因为那随动作而不小心撞倒他脖颈间的呼吸。
“发簪呢”
“啊”江玉珣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桌案上寻找,“稍等,陛下”
然而还没有等他弯腰摸到发簪,应长川便竟然自袖中取出了一支白玉簪,轻轻地戳入了他的发间“用这个吧。”
天子的动作轻缓,且完全避开了江玉珣伤处。
江玉珣正打算起身感谢,下一刻却从铜镜中看到一支刻着云纹的玉簪,正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浅浅的光亮。
除了颜色不一样以外,与应长川自己佩的那支没有任何区别。
江玉珣的心忽重重跳了两下。
应长川的暗示似乎有些明显了。
童海霖家中人口不多,且全已随他从昭都迁至桃延。
因此,他的棺椁并未被运回昭都,而是依照本人遗愿葬在了溪口城的城郊。
并不高大坟茔坐北朝南而建,不远处正是桃延郡新开垦出的万亩良田。
肆虐了一冬的的风雪不知道在什么停了下来。
春风轻轻地哼唱起来,四处皆是新绿。
原本冻结的小溪也随着风一道生出了浅浅的涟漪。
梓棺沉入墓穴之中。
此时正是落日之际。
站在百官首位的江玉珣,忍不住向着远处的辰江看去。
巨日缓缓沉入辰江之底,余晖染红了瑟瑟江水。
顷刻间生出了远胜正午的刺眼光亮。
江玉珣不由屏住了呼吸
再明亮的太阳都有落下去的那一刻,但它只是暂时休憩。
等到明天,又会再度照亮辰江两岸的平畴沃野。
桃延郡,驻军地。
前阵子风虐雪饕冰灾严重,天子无暇深入军营。
回程时桃延郡的积雪虽还没有化净,但天已经晴了下来。
故而在离开这里之前,应长川先去军中细看了一番。
如今大周军队中已开始大范围配备火器。
除了服麟军外,驻守在桃延郡的征东军,也开始学习使用这些新式武器。
假如大周与折柔开战,他们也将成为另一只主力,并顺着辰江赴北地参战。
征东军驻地的空地上,放着一大堆晒干的稻草。
身着重甲的士兵骑着
马在草垛前绕了好几圈,突然扬蹄奔向了远处。
从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的庄有梨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阿珣,我们今日不是来看火器的吗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曾听庄岳介绍过“火器”,自此便对这种毁天灭地之物抱有极大兴趣。
然而今天到了这里却只看到了普通的弓箭。
空地上众人均凝神屏气,江玉珣转过身去小声朝他解释道“骑兵手里拿的东西名叫弓火药箭,它乍一看去与一般的箭没什么区别。但若是拿到手中仔细观察,就能看到缚附在箭杆上的火药仓。”
火药仓的装药量是由“弓力”决定的。
远处那名骑兵手中拿着的是一把三石之弓,火药仓内的含药量也比较高。
刚才还有些失望的庄有梨瞬间明白了过来,并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折柔行军打仗时,会为战马带够干草。这个弓火药箭就是冲它而去的”
他话音落下时,骑兵已经停在了远处。
庄有梨立刻不再多说,同时屏住呼吸与江玉珣一道向前看去。
晴日晒干土地,生出了灰白的光亮。
远处身着重甲的骑兵首先点燃火药仓,接着立刻拉开了弓箭。
“嗖”
伴随着一阵破空之音,带着烟气的长箭飞过整片驻地,直直地向草垛处而去。
不过下一息,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它”它去哪里了
不等庄有梨将心中的话问出,就见不远处的草垛上忽然生出了阵阵浓烟。
大风刮过空地,草垛上的浓烟突然翻涌起来。
等庄有梨反应过来的时候,烈火已燃了起来。
“成了”
“不愧是火器”
与庄有梨一样第一次亲眼见到“火器”威力的郎官们忍不住欢呼出声,而远处那个射箭的士兵,也忍不住朝人群之中挥起了弓来。
庄有梨激动地看向江玉珣“我听爹说,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过火攻,但使用的那些武器实在是太不稳定,几乎难以投入实战。如今有了这种火器,我看折柔还如何南下”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攥紧了拳来。
此前也有人想过用“火箭”去烧粮草。
所凭的不过是在箭杆背后缠绕沾了麻油的布料,并提前点燃放箭出去这样的笨办法。
“沾了麻油的布料”本就沉重,不但很难放弓,且经常坠落在半途。
而背后燃着熊熊烈火的箭,更是很容易四处乱飞,稍不留神便会伤到自己人。
有了火药之后,这个问题瞬间迎刃而解
草垛上的火光越来越大,浓烟袭来江玉珣忍不住咳了几声,终于眯着眼睛移开了目光,并看向遥远的北方。
折柔的冬天比大周更长,更别说今年又闹了“白灾”。
如今大周多数地区已到了草长莺飞的时节,但是折柔的冬天却
还没有过去。
也不知道丘奇王还能再坚持多长时间
天气逐渐转暖,辰江上虽然还冷,但好歹能够咬牙忍受。
江玉珣很想回外仓休息,但无奈于自从发现自己与皇帝同住内舱后,外面的寝具就被内侍官收到了别处。
这么多天都睡过来了,江玉珣也不会再再难为自己。
回程的船上,他自觉走到了内舱之中。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内舱怎么只剩下一床被子了
这就过分了
深夜,楼船破开平滑如镜的江面,逆流向北而去。
此时船上大部分皆已进入梦乡。
只剩下江玉珣一个人还瞪大双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个不停。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困意袭来之时,江玉珣默默伸出手来将自己的腿狠狠地掐了一下。
痛意瞬间在腿上蔓延,刚才还昏昏欲睡的江玉珣立刻清醒过来,同时用余光估算起了自己与应长川之间的距离。
多亏了内侍官干得“好事”。
此刻江玉珣正与应长川同盖着一床被子。
天子的床榻不是一般的大,但是江玉珣仍如一只壁虎般贴墙静卧。
两人之间的空隙,足足有五尺还要多。
确定距离还算安全之后,江玉珣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睡起觉来一点也不安稳。
前阵子有两床厚棉被阻隔,江玉珣还能安心入睡。
如今只剩一床棉被,他便只能用这个方式强行保持清醒,并与应长川拉开距离。
初春时节,深夜的空气中仍满是寒意。
桃延郡的雪虽然已经停了,可是这几日正是融冰之时,江上的寒气不但没有消失,甚至于比前几日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掐完自己后江玉珣便悄悄将手抬了上来,然而伴随着他的动作,又有一阵冷气透进了被窝。
有这风在,江玉珣就算不掐自己也很难入睡。
江玉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将被子朝身上压了压。
他自觉动作幅度一点也不大,但谁知下一刻,本该熟睡的应长川竟缓缓开口,“爱卿不困吗”同时侧身疑惑地朝他看了过来。
江月穿过厚厚的毛毡照亮了帷帐内的一方空间。
江玉珣忽然从应长川的身上觉察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天子的目光清明,似乎也一直都没有睡着。
完了,我是不是把他给冻到了
江玉珣不由心虚了一瞬。
“回陛下的话,臣有些困了。”
“那为何还不睡”沉懒的声音轻轻落在江玉珣的耳边,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江玉珣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棉被“被窝透风,臣冷的睡不着。”
都怪那群内侍官
想到这里,江玉珣不由牙痒痒了起来。
见天子已经醒来,不打算再忍下去的他任命般抬眸看向应长川眼底,并小心提议道“想必陛下也有些冷吧不如臣现在去重新找一床棉被”
话还没有说完,江玉珣就迫不及待地将手搭在了被子,作势起身寻找棉被。
然而下一刻,应长川的手竟轻轻地贴在了他的手背上“无妨,爱卿过来一些便是。”
他的语气无比平淡,好像君臣抵肩而眠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那般
江玉珣
应长川就装吧
他能听不出来我的言外之意吗
然而还不等有原则的江玉珣出声拒绝,原本睡在榻边的天子竟不讲道理地靠近过来。
不过眨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尺。
原本悬在半空的棉被落了下来,温暖又柔软的感觉再一次将江玉珣包裹。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天子竟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如睡着了一般不再出声。
江玉珣瞬间欲哭无泪。
他的背后便是楼船的船舱,早已退无可退。
担心不小撞到应长川,江玉珣只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原位。
手脚也变得格外规矩。
楼船随着江水一道轻轻摇晃。
面对应长川侧躺的江玉珣不敢再像刚刚那样睁眼发呆,只得无比沉重地阖上了眼睛。
他原以为有应长川在,自己定然紧张难以入睡。
但江玉珣显然高估了自己
应长川靠近过来之后,被窝逐渐回暖。
伴随着江水拍打楼船的声音,已经硬熬了几个时辰的江玉珣的思绪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原本瑟缩在床榻一角的他,忍不住舒展起了筋骨。
睡着睡着,便滚到了床榻的中央。
酣然入梦前,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和应长川未免有些太过不清不楚了吧
丑时。
银月落江,辉光弥漫。
不能燃烧炭盆的楼船上仍有些阴冷。
已经滚到床榻正中央的的江玉珣忍不住蹙眉寻找起了热源。
此时此刻,整艘楼船上或许只有天子一人仍清醒着。
被窝内的小动作从未停下来过,直到暖意袭来的瞬间,应长川终于忍不住缓缓睁开眼睛向身前看去。
江玉珣似乎仍想如壁虎一般趴在船壁上,但陷入熟睡的他却早已忘记了东西南北。
此刻,睡梦中的江玉珣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牢牢地扒着舱壁。
而是紧紧地搂住了应长川的手臂。
接着竟心满意足的长舒一口气。
柔软的感觉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贴在了天子的身旁。
月光下,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深幽。
他难得小心地抬起了手,想要替身边的人拉上不知何时被甩到肩下的被子。
然而还不等应长川动作。
紧紧搂着他的江玉珣忽然嘟囔着用脸颊轻轻从他手臂上蹭了过去。
柔软又温暖的触感,穿过薄薄的衣料穿到了皮肤之上。
化作丝丝电流,在刹那之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刹那间,命内侍官拿走多余被褥的应长川懂得了何谓“自作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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