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草原之上,清风暂歇。

    四野静谧无声。

    江玉珣的手不知何时轻轻攀在了天子的肩上。

    停顿几息,他终于在应长川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回应起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应长川便一改方才的温柔,尽情于他口中掠夺。

    此刻他似乎已无所谓于周围守兵的目光。

    水声与轻喘交织在一起。

    江玉珣肺里的空气与全部力气,也在这一刻被抽了个干净。

    远方,军号声再次响起。

    鹰鹫展翅飞过旷野。

    就在他将要因缺氧而踉跄时,马背上的人终于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枚绵长的深吻。

    江玉珣于恍惚间睁开了眼睛。

    他轻轻在应长川的唇边落下一吻,末了用稍显沙哑的声音轻轻笑道“等你回来。”

    在原地等待了太久的战马踏起了步来。

    服麟军已经行走至天际。

    应长川最后用手指轻蹭过江玉珣面颊,末了于他耳畔轻声呢喃道“好。”

    天子戎马一生。

    头回有了如此的牵挂。

    几个时辰后。

    曲夏沙地与乌长县交界处。

    月光照亮了丘奇王皱纹横生的面庞。

    他骑着马朝乌长县所在的方向远眺而去。

    周围的折柔骑兵则在这个时候默默抽出了放在麻袋中的火把。

    泽方郡内共有九县,乌长县距离首邑尚有一段距离。

    这里原本荒无人烟,移民到来后方才有了生机。

    如今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整座乌长县都已陷入熟睡。

    丘奇王等人也受这样的气氛影响,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启禀大王,大周承袭前朝制度,只在首邑和关隘处建设城墙,像乌长县这样的县城均未建城墙。”身着皮甲的中年士兵骑马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在丘奇王的耳边说。

    相比起其他人,他的肤色要更加白皙,话语里还带着几分大周的口音。

    乌长县位于大周边境地区,这里同样也是农耕与游牧交界区。

    前朝此地经济发展缓慢而落后,且时常受到折柔侵扰与压迫。

    有一部分百姓因此对折柔怀有恨意,却还有一部分人向往起了更为强大的折柔。

    说话的人本是泽方郡人,他在前朝时叛出故国,并顺利成为了折柔丘奇王身边的“军师”。

    此时一行人还在折柔境内,他们借着月光看向远方地平线上那座小城。

    丘奇王缓缓抬起手,压低了声音对身旁千名骑兵道“可想要牛羊美酒、丝帛美人”

    “想”

    前朝皇室奢靡无度,不但朝政一片混乱,边关军务更是一塌糊涂。

    在北地的风吹日晒之下,百年前修筑的烽火长城早已塌得塌、毁得毁,折柔南下如入

    无人之境。

    大周立国时间不久,如今刚刚自连年的战乱中得到喘息的余地,还未有精力重修这些防御工事。

    这对他们而言,可谓是天大的方便。

    “好”听到士兵们的欢呼,丘奇王也眯了眯眼睛,他看着前方的乌长县道,“那就东行绕过守军,直取乌长”

    “是,大王”士兵们随即抽出了藏在麻袋中的武器。

    千名精骑兵瞬间兵分两路,一部分按照聆天台信众泄露的路径绕过驻军点迂回朝乌长县而去。

    另一部分则与丘奇王一道守在原地。

    夜里,曲夏沙地上又刮起了风。

    虽不像春季那般卷起黄沙,但还是生出一阵杂音

    折柔三王所辖的全部人口加在一起,还没有大周一个郡人多。

    但折柔人皆擅骑射,会走路的时候便学会了骑马,近日随丘奇王一道来乌长县的骑兵,更是其中的好手。

    身着皮甲的他们拽紧了手中的缰绳,瞬间与身下战马合一为一。

    一时间,就连马蹄声都变小了许多。

    沙地上又刮起一阵狂风。

    随着沙沙地声响,马蹄声彻底消失于众人耳畔。

    大风还未落下,马背上的丘奇王又拿起酒囊豪饮了一口。

    那双浑浊的棕红色眼瞳中,满是势在必得的兴奋。

    而他身旁那名军师,也在这个时候拿起酒囊猛灌了一大口“将要十年了。”

    烈酒滑过唇畔,生出一阵浓香。

    他的眼中满是不甘与急切。

    “是啊,马上就要十年了。”丘奇王也在这一刻冷笑出声。

    折柔人来去如风,过去每逢灾年都会多次小规模南下侵扰中原,并掳掠而去。

    骑兵行进速度快,且机动性极强。

    过往最擅长的就是绕过驻军,直接将村庄、城池洗劫一空,再毫发无损地回到折柔。

    后来有了马镫之后,更是开始大规模举兵南下。

    而中原王朝莫不是只敢守不敢反击。

    直到应长川横空出世。

    丘奇王已经有小半生没有过过往日那种自在的生活了。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垂眸看向脚下马镫“我说加卜尔和达厄就是两个怂货我们折柔赢了中原人数十场、数百场,只输了一次,竟让他们两个记到了现在泽方郡水草丰茂,正适合放牧呵他们想要龟缩于大漠之中,但我偏要将这片土地夺到手来”

    “大王英明”

    与他一起守在沙地边缘的骑兵随之大声附和起来。

    南下劫掠既是无奈之举,更是丘奇王隐藏于心底多年的欲望。

    此刻虽然已至深夜,但丘奇王眼中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困意。

    曲夏沙地中的折柔人如隐匿于此的野狼一般,眼睛里满是残忍的杀意。

    这一场劫掠只是开始。

    成功之后,折柔丘

    奇王部下必将会如前朝一般,将大周视作自家后院。

    甚至于再次举兵南下,直接发动战争。

    由东绕过驻军地后,乌长县便出现在前方。

    近千名精骑兵不但没有降低速度,甚至将马骑得愈发快。

    “加快速度先去粮仓,装饱口袋之后一把火烧掉”

    “这里离驻军地还有十几里路,都安静行事趁黑赶走牛羊之后,再加快速度北上回折柔”

    其余折柔骑兵纷纷举手,在沉默中确认自己已经明了此行目标。

    凌晨时分,折柔轻骑兵如鬼魅一般将乌长县紧紧包裹起来。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乌长县境内,向着粮仓而去之时。

    意外发生了。

    “轰”

    乌长县外传来一阵轰响,马背上众人的耳膜都被震得发痛。

    方才温顺且听指挥的战马,也被这声巨响惊得在原地踏起了步。

    它们或是高高扬蹄,欲将马背上的人甩下。

    或是干脆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四周乱撞起来。

    刚才还成竹在胸的折柔人,瞬间愣在了马背上。

    过了好几息后,方才手忙脚乱地安抚胯下战马。

    带头的骑兵一边抓紧缰绳,以防自己被发狂的战马甩下身去,一边大声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了鬼了”旁边的人更是面色青黑,手都抖了起来。

    “刚,刚才是打雷了吗”

    听到这里,马背上众人瞬间苍白着一张脸仰头向天上看去。

    别说是打雷了,今夜明月千里天上连一点云朵都没有。

    刹那间,有关火器的传闻再一次浮现于他们脑海之中。

    在他们心中,周人向来神神叨叨,遇事总喜欢扯个“玄天”出来。

    周人说“火器”可劈山断海,并将它传得神乎其神,折柔人听到传闻也未将它往心里去。

    巨响虽已消失,但大地还在不断震颤。

    马匹不安的冲撞狂奔,已有骑兵被它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啊救命,救命啊”

    话音还未落下,狂躁的战马已狠狠地踩向他的胸膛。

    下一刻,人便没了声音。

    “是,是火器吗”终于有人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

    带头的人咬着牙说“不可能上次那几个带着火药方来折柔的周人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他手中的方子哪有这么大的威力压根就是一个笑话”

    “笑话”一字还未说完,那名折柔士兵便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前方出现了一团暗影。

    身披玄甲的士兵,骑着战马缓步走出了乌长县。

    曾败在应长川手中的他们不会认错那是服麟军

    服麟军在这里,那么应长川应长川岂不是也在

    “撤退”顾不了那么多,带头的士兵立刻

    转身大声吼道。

    服麟军为何会守在乌长县。

    他们为何知道折柔的行动方向

    “未知”在这一刻化为为恐惧,如一支支飞箭密不透风地向他们袭来。

    方才还不将大周放在眼里的他们,此刻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甚至于手臂脱力,控不住缰绳。

    然而还不等这群擅长骑术的士兵调转战马的方向,不远处竟然又传来一声巨响。

    战马疯了似地在原地嘶鸣、踏步,甚至不受控制地四处冲撞。

    dashdash乌长县另一边,身披玄甲的应长川缓缓抬起了手来。

    背后服麟军随即领命,骑马向前而去。

    他们脚下这片土地同在颤抖。

    然而早已接受过训练适应了巨响的战马,却只是打了几个响鼻而已。

    不消片刻,便在乌长县外将前来劫掠的折柔人团团围起。

    十几里远外,曲夏沙地上。

    丘奇王再度举起酒囊,他正想狂饮一口却忽然听到了一阵闷响。

    丘奇王动作一顿,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乌长县。

    你可有听到什么3”他皱眉看向军师。

    对方愣了一下,呆呆摇头道“打雷了是春雷吗。”

    话音落下之后,抬起头看到晴朗的夜空,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荒谬。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对劲”丘奇王攥紧了手下的缰绳。

    胯下战马也如感受到他的情绪一般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此地不宜久留,”丘奇王咬紧牙关,突然向身旁骑兵挥手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去远处的沙丘背后等着。”

    他表面还算平静,但心已经咚咚地跳了起来,并于潜意识里做好了尽快逃离此处的准备。

    “是,大王”

    方才还亢奋不已的折柔士兵纷纷安静了下来。

    他们攥紧缰绳,随着丘齐王向远处的沙丘后撤去。

    同时忍不住回眸,远远看向乌长县。

    折柔人寓兵于牧,骑射功夫均是日常习得。

    他们擅长远攻,却不懂得如何近战。

    马匹被巨响吓得失去行动能力之后,他们便如断了翅膀的鸟儿一般被困在了原地,一时间竟然只能挣扎。

    甚至已有吓破胆的折柔士兵在被战马甩下地后,跪着求起了饶来。

    训练有素的服麟军立刻包抄过来,并故意说道“全歼敌军,不得放过一人”

    听到这句话后,带头的折柔士兵不由咬紧了牙关。

    他迅速从麻袋中抽出匕首,割下一片衣袍,将其团成布团塞到了战马的耳朵中,末了大声喊道“撤”

    见此情形,周围几个还存有余力的折柔士兵也学着他的模样,将布团塞到了马耳朵里。

    他们尽最大可能催动战马突出重围,向曲夏沙地而

    去。

    服麟军士兵对视一眼,一边斩杀着被甩下战马或是不得动弹的折柔人,一边骑马追了上去。

    “追上他们”

    跟着他们去找丘奇王”

    “冲啊”

    一匹匹战马就这样如闪电般划过夜空,直刺草原而去。

    马背上除了水、粮以外,还有这些年来经过反复改进的火器。

    甚至于隐藏在乌长县内的战车于此刻现了身。

    半晌后,天子也率兵离开乌长县

    杀鸡焉用牛刀方才他们并未动用火器。

    仅是点燃装满了火药的竹管,制造了些许巨响罢了。

    月光照亮沙地,马背上的应长川垂下眼眸缓缓笑了起来。

    前来劫掠的骑兵在大周与火器面前不堪一击。

    可他此行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这为抢劫而来的千名精骑兵。

    而是藏在他们背后的丘奇王,以及丘奇王手下足有数万人之多的主力军团。

    甚至于整个折柔。

    丘奇王既已按捺不住点燃了导火线。

    那大周岂有点到为止的道理

    卯时刚到,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江玉珣已换好衣服走出了军帐。

    镇北军中暂无大事。

    按理来说江玉珣今日应该好好休息,但仍在担忧战事的他还是难以闲下。

    “江大人,这片便是修建于前朝的烽火长城,”随江玉珣一道出门的玄印监统领齐平沙,将手搭在了一旁的土垣之上,“要是有它在,便可以隔绝与防御外敌。折柔人南下劫掠的时候,也能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周遭郡县。”

    此时齐平沙虽仍在心里震惊着江玉珣和应长川的关系,但他表情管理却非常得当,看上去仍和平常一般正经。

    江玉珣随之点头,也用手轻轻触碰起了一旁的残垣。

    北地风沙极大,几十年没有得到妥善维护的烽火长城只剩下部分残垣,甚至于和于乡村的农舍土墙没有任何区别。

    烽火台更是只剩下了零星几座没被风沙彻底掩埋。

    见江玉珣仔细查看烽火长城的现状,齐平沙忍不住说“若想将它恢复成原状,可是要费大功夫的。”

    还好大周近年国力激增,想来等怡河修好后,便可以将注意力投入于此了。

    江玉珣明白齐平沙的意思,但他却在此时轻轻摇头说“不必费这么大的功夫。”

    粗糙的土砾滑过他的指尖,生出一点痛意。

    “为何”齐平沙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江玉珣忽然笑着抬头看向远处的烽火台“烽火长城是为抵御外敌而建,若是没有外敌便不必再费那么大的功夫了。”

    江玉珣的语气格外轻松。

    齐平沙却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江大人的意思是短时间内便彻底消灭折柔

    一想到这

    里,身为周人的齐平沙不由热血沸腾。

    然而过往的历史却告诉他,此事简直难如登天。

    狂风卷着沙砾吹了过来。

    江玉珣缓缓闭上了眼睛“我想陛下之所以从未动整修之意,便是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

    甚至于历史上的应长川,也做到了这一点。

    只可惜驾崩太早,后人未能守住这片土地。

    齐平沙站在原地,深深地看向江玉珣。

    江大人与天子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他们一人的抱负其实是一样的

    身为玄印监的齐平沙习惯了沉默和隐藏,但今日在烽火长城之下,他却忍不住问江玉珣“江大人以为,北境往后不必再有烽火墩台”

    江玉珣回头看向北方。

    他的视线似乎已在这一刻穿过茫茫沙地与草原,落在了北境高耸入云的群山之巅。

    “霄北崖。”江玉珣轻声说,“往后霄北崖便是我大周最北方的屏障。”

    风沙吹乱了齐平沙的鬓发,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霄北崖是折柔最北方的高山,这世上甚至无人知晓翻过它后将是怎样一番天地。

    它是这个时代,已知的地理极限。

    丘奇王感觉到不对劲之后,立刻率着身旁骑兵落荒而逃。

    这一切正合应长川之意。

    邢治虽然理清了折柔内部的地形。

    但是不同于大周的是,除了王庭以外折柔境内几乎没有成型的城市。

    折柔人逐水草而居,驻兵点也时常发生变动。

    今日大周士兵要做的便是通过这群残兵与丘奇王,寻到折柔的主力。

    应长川领兵向来张弛有度。

    从不做虚耗战力之事。

    傍晚时分,已深入草原的服麟军及镇北军精锐部队停下脚步,分批驻扎原地休整。

    篝火燃了起来,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他们一边休整一边谈天说地,放松起了紧绷了一日的神经。

    伙头军架起一口大锅烧起热水,另有一堆篝火上炙烤起了羊肉。

    不消片刻,肉香便传遍了整片草原。

    往常行军中,他们直接从小溪里捧起冰水就喝。

    但是江大人却说只要有条件就要把水烧开。

    亲眼见识过火器威力的士兵们非常信任江玉珣,并将他的话奉为圭臬。

    因而他们虽已有些渴了,但还是耐心坐在这里等水沸腾。

    坐在篝火旁的校尉咽了口唾沫,他一边等水一边从衣袖中掏出一枚锦囊,并借着火光细细观察了起来。

    “嘿,钱新禄你手上拿的这是什么东西”在一旁的同伴一边说,一边将他手中的锦囊抢了过去。

    名叫“钱新禄”的校尉瞬间着急起来,他立刻起身去抢“放下放下这可是简姑娘送给我的”

    篝火另一旁,

    同伴有些奇怪地问“简姑娘是谁”

    钱新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简姑娘自然是是我”

    不能他将话说完,抢他锦囊的人已笑着补充道“是他未婚妻”

    篝火旁众人随即大声笑了起来。

    而钱新禄也终于在这时将锦囊抢回手中,他脸虽红但却不再像刚才那么羞涩“是又怎么样每日拿锦囊看看想想,就当是见到简姑娘本人了。怎么你们是没有锦囊可看,所以嫉妒我了吗”

    “说什么呢”

    “啧,谁会嫉妒你这个”

    篝火上的羊肉将要烤熟,表皮生出了一阵淡淡的焦香。

    夜风将肉香吹到了众人的鼻间,勾得人心神荡漾。

    黄米饭已经煮好,放松下来的众人争先恐后地将从家乡带来地信物拿到手中

    “战甲下的这件棉袍,就是我娘子做的”

    “我也有个香囊”

    “都是老夫老妻了,谁身上还没个定情信物”

    “就是”

    军帐外的空地上,瞬间热闹了起来。

    聊起心上人的军士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方才检查完战车与火器的天子与定北大将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

    看到眼前这吵吵闹闹的众人,定北大将军稍有一些尴尬地说“此番出征的军士们年纪普遍较小,实在是让陛下见笑了。”

    一身玄甲的应长川随之停下脚步。

    他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轻笑着听起了众人话来。

    天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哪怕是与他一道征战了多年的定北大将军,此时也分不清应长川的心情究竟如何。

    他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问“时间不早了,陛下劳累了一天,不如”不如还是早早休息吧。

    定北大将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应长川笑着从袖内取出了个东西。

    他的动作格外小心,似是极为珍惜此物。

    玄色的锦囊内放着一枚贝壳。

    斜辉落在应长川手中,照得那枚小小的贝壳泛出粉紫色的光晕。

    乍一眼看去虽算漂亮,但实在是不符合天子的身份。

    定北大将军立刻紧张起来。

    难不成天子是想借贝壳比喻天下局势

    但这要怎么比喻

    实在不懂应长川要做什么的定北大将军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陛下手中这是”

    他神情紧张,完全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谁知天子的回答却与他想得完全不同。

    应长川缓缓在指尖旋了一下贝壳,末了轻轻举起它的对着斜阳仔细分辨起了纹理。

    接着,终于假装随意地说“只是忽然想起,孤身边也带了信物。”

    话音落下之后,便小心收起贝壳无比轻缓地在手心磨蹭起来,那双烟灰色的眼瞳也在此刻变得温柔起来。

    完全不顾如被雷劈一般僵立在原地的定北将军。

    “啊”

    什么信物

    定北大将军愣了一下,终是努力闭嘴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几息之后,他便反应了过来天子说的是定情信物。

    定北大将军

    定情信物

    可,可是陛下不是一直孑然一身吗

    定北大将军深吸一口气。

    难以想象天子也会生出情爱之情的他,同时忍不住在脑海中疯狂好奇起来陛下是和谁定的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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