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那一头,折柔大军随着那两人的一唱一和大笑不止。
马背上的丘奇王眼眸中除了杀意与恨意以外,还有无比的兴奋与疯狂。
他知道,加卜尔和达厄是故意推自己出来当炮灰的。
但是眼前这滔天的光火也给了他信心是又如何
周人自大,已经死到临头却还不肯退。
丘奇王缓缓笑了起来,伴随着士兵的欢呼声仰头看向天际。
来自西北方的狂风还在刮着,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
今日就连上天都站在自己这一边
自己不但不会随他们的愿死在这一战中,甚至还要借此机会率兵南下踏平大周
火焰将丘奇王那双褐色的眼眸照得愈发红。
他缓缓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只等着大火漫向丘陵的那一刻。
然而下一秒,一切都戛然而止
“啊”
惨叫声于刹那间压过了笑声。
闪着寒光的羽箭刺穿烈火与浓烟,竟直接穿透了那两名折柔士兵的头颅
甚至于继续直直地向后飞去,刺在了背后另一名士兵的胸口。
红白相间的液体迸裂飞溅,落在了方才烧过的草地上,激起一阵青烟。
丘奇王胯下战马猛地向后一闪,差点将以骑射著称的他甩下马背“这,这”
定乌穆高大草原上,忽然静了下来。
最前方的那匹战马上,刚才还在肆意喊叫的折柔士兵额头上,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洞。
他不甘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抬手触向伤处。
然而还没触到额上鲜血,整个人便如被夺了魂般重重地从马背掉在了地上。
快。
方才那一箭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穿头而过之后,那士兵方才死透
火墙的那一头,秃鹫穿过浓烟,在头顶上一圈接一圈地盘旋。
恐惧感似火焰一般灼向丘奇王。
他下意识攥紧了缰绳,想要朝后退去。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又一阵大风从西北方吹向此处。
火焰怒吼着向丘陵上伸爪可是却在下刻化为一阵青烟
火灭了。
身披玄甲的应长川,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如修罗一般出现在了折柔人眼前。
在他背后,大周的骑兵已经整装待发。
“这是怎么回事”
“火怎么灭了”
“不可能,这么大的火怎么会灭”
“跑,快跑啊”
骑马走在最前的丘奇王低头看向前方。
在方才那面火墙之前,是一道宽约三丈的早已被烧光的草地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
周人早已猜到自己打算火攻,并将这里的牧草
烧光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像一张巨网,将他和身边的折柔人紧紧包裹。
焦土与灰烬是燃不起火焰的。
这是一个骑兵还未重甲化的年代。
九成九的折柔士兵,皆未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
他们行军打仗全靠的便是在日常游牧中练出的骑射功夫。
可以远攻便远攻,若是远攻不成那便第一时间逃跑。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在短短三年多的时间内成为泡影。
“撤撤退”丘奇王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他和身边的士兵本该在此时紧拽缰绳调转马身离开这里,然而恐惧之下,他们已经浑身僵硬难以动弹,完全无法骑马逃跑。
甚至于退无可退
应长川一手培养出的服麟军似黑云一般,从丘陵上压了下来。
未曾经过兵阵训练的折柔士兵,完全没有组织与纪律,甚至不知道究竟应该退向何方。
大周的士兵虽然不像他们那般在马背上长大。
但是桥型马鞍的出现却已彻底弥补了这一点不足。
前后高扬的马鞍,将他们的身体死死固定在马背之上。
提刀挥剑,变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杀”
“冲啊”
应长川将大火当成了机会。
他借着火势与浓烟,将大型投石器和火器运到了此地。
在折柔人转身仓皇逃亡的同一时间。
大型投石机掷出火球,铁质的蒺藜在刹那间飞溅,挡住了他们的逃路。
实现人仰马翻,混乱得不像样子。
转眼间,周人已至。
刀剑上的银光穿透了天边的浓烟与红云。
温热的鲜血溅落草地。
方才还滚烫的地面冒出青烟,不多时便降下了温度。
周、柔百年的血仇,将要在这日被彻底终结。
折柔大军兵分六路,企图呈线状包抄镇北军驻地。
大战开始第一日,丘奇王所率的六万人之多的主力精骑兵已经死得死、降得降。
丘奇王本人更是死于凌乱的马蹄之下。
以血肉补偿这片被他一把火烧得焦黑的大地。
大周天子应长川率服麟军向北而行,在十日内歼灭了仓皇逃向西境的加卜尔王,与他手下三路兵力。
如今,只剩达厄与他手下骑兵如老鼠一般逃窜于沙海之中,企图绕丢跟在自己背后的大周士兵,休养片刻再向巧罗国而去。
殊不知早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应长川已经提前派顾野九等人率兵,绕道朝巧罗国而去。
大周新一批武将,也到了历练的时候。
草这东西,最脆弱也最顽强。
初夏是定乌穆高大草原的雨季。
几场大雨过后,
原本一片焦黑的草原上已有了几分绿意。
清晨,草尖上的露珠正随着风微微颤动。
远远看去着实有些可怜。
“阿珣,阿珣快来这里还有一只活的”庄有梨的声音打破了草原上的寂静,他转身兴奋地向江玉珣挥手,“看着好像是刚出生不久的牛犊”
话音落下的同时,庄有梨便从马背上跳了起来。
江玉珣也下马快步向此地而来。
“真是”他眼前不由一亮,“这附近正好有小溪,它应当是泡在溪水里躲过这一劫的。”
出生不久的牛犊,身上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
它瘫坐在地上半天也支不起身子,四肢之上还沾了些鲜血,看上去格外可怜。
庄有梨想要动手去抱它,没想到却被那头牛犊蹬腿的动作吓了一跳,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算了还是你抱吧。”庄有梨向后退了一步,把地方给江玉珣让了出来。
方才那一蹬过后,牛犊也逐渐没有了力气。
它不再挣扎,而是乖乖待在江玉珣的怀里,任凭江玉珣将自己抱着放在了不远处的板车上。
眼前这辆板车上塞满了牛犊和羊羔。
它们或是浑身焦黑或是受了重伤,皆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甚至于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
见状,江玉珣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折柔人做事实在狠绝。
眼前这片草原上满是动物的焦尸体。
眼看着初夏到来,气温逐渐升高。
这些尸体若不尽快得到妥善处理的话,恐怕会酿成大祸。
想到这一点,江玉珣便在战后第一时间带人深入乌穆高大草原清理起了尸体。
顺便探查是否还有活着的动物。
如今他们已经走遍了整片草原,最终只找到了三车的动物。
且多是在溪流的缝隙里活下来的幼崽。
乌穆高大草原最深处,用来掩埋动物尸体的大坑已被连夜挖好。
用棉布蒙住口鼻的士兵将它们抬入深坑之中,并仔细用土掩埋,最后撒上了草籽。
被烈火灼烧过的土地变得比从前更加蓬松,藏在土壤与牧草中的虫卵也被烧了个干净。
掩埋结束之后,定乌穆高大草原上又降下场大雨。
待雨过天晴之时,原本焦黑的土地上已生出一层绿毯。
鲜血与厮杀,也在这一场一场的大雨中离大周越来越远。
最终再被植被掩盖。
大半个月过去,服麟军与镇北军组成的主力部队已深入折柔西北。
期间不断有投降的贵族率众前往定乌穆高。
与捷报同样源源不断向定乌穆高而来的,还有被抛弃无主的牛羊。
定乌穆高承载力有限,自然无法同时养活这么多生物。
短时间内合理安排这些人和牲畜,成了最首要的任务。
留守此地的江玉珣虽然没有真正走上战场,却仍忙得脚不沾地。
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达厄王已龟缩在沙漠最深处。
拥有折柔全境地图的应长川不急着深入沙漠,而是派人守在了大漠两端。
在外连续作战近一月的大周主力军队,终于回到了定乌穆高大草原。
源源不断的木材自大周北境运向定乌穆高大草原。
一道同来草原的除了负责押运的士兵以外,还有生活在泽方郡的随军妇女。
随在镇北军中长期服役的家人一道常年生活在周柔对战第一线的她们,除了缝制军服外,还要负责粮草后勤。
如今被送到定乌穆高大草原的牛羊,都是由她们来照管的。
镇北军附近的草场水源充足,牧草也长得格外好。
部分因战争而无主的牛羊,便被圈养在了这里。
江玉珣刚到圈养牛羊的地方,便有随军而来的妇女一边磨刀一边朝他打招呼道“江大人,今晚怎么吃啊”
她的面容被北地的大风吹得发红,但是营养颇好的她浑身上下都是力气,眼眸更是亮得吓人。
江玉珣上前笑道“今日人多,怎么方便怎么来”
“好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女人笑着将刀放在一边,干脆利落地转身去圈内挑起了羊来。
一时间现在尘土飞扬,好不热闹。
如今大周已经不再像原本历史上那般举国上下都为战事所束缚。
除了军人以外,大周也重视其他各行各业的从业者。
像这些精通牛羊养殖,并且还肩负做饭重任的随军妇女每月都能得到不少的工钱。
甚至等战事结束之后,还可将无主的羊羔和牛犊带回家中饲养。
大敌将灭,有了盼头的她们多了几分从前从未有过的干劲。
按照前方的军报所说,今晚应长川便会携主力大军一道回到驻地暂作休整。
为了庆贺此战获大胜,镇北军也将于营地之内举办大宴。
到了北地怎能不吃肉食
相比起昭都那些豪华大宴,这场宴席虽然有一些简陋。
但是吃的方面,江玉珣却绝对不会有半点吝啬。
江玉珣令人提前计算了人数,杀了几十头平常吃不到的牛与近千头羊来犒赏士兵。
如今较为珍惜的牛肉已经按照邢治给的方子炖煮在了锅内。
羊也已挑选完毕,只等处理好就可以开始烤。
等他们回来,正好是外焦里嫩的时候
草原上的落日格外壮观。
一轮红日无遮无拦地出现在远天的尽头,照亮了如丝带一般缠绕在草地上的溪水,染红了周围牛羊的毛皮。
这原本是草原一天之中最为宁静的时候。
然而地自平线那一头而来的马蹄声,却在刹那间
打破了耳边的寂静。
不知何时,一团黑云已迎着红日而来,一点点出现在了定乌穆高大草原的那一边。
而在镇北军驻地之中,除了巡查的士兵与负责后勤众人还在忙碌外。
其余人皆随江玉珣一道守候在营地之外。
此时江玉珣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一座小丘的顶部。
他的心跳不由随着马蹄声一道加快,在等待应长川回营的同时,江玉珣忍不住转身看向背后。
镇北军驻地上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一顶顶米白色的军帐,如星子洒落在天幕般无尽头的草原之上。
军帐之间各有间隙,整齐地布满了整片草原。
一眼望去,完全看不到尽头。
在小丘另一头,还有数几千士兵骑马等在自己的身后。
这一幕在刹那间化为画卷,印在了江玉珣的心尖。
“呜”
兽角制成的军号发出一声低鸣。
身披玄甲的天子,终于出现在了江玉珣的眼前。
此时太阳已将要落地,江玉珣借着最后一点赤红的阳光深深地朝他看去。
下一刻,他便翻身下马行礼道“臣江玉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玉珣从未像此刻一般郑重地向天子行过礼。
紧随他之后,留守在正北军驻地的士兵也下马单膝跪地,向天子行军礼。
然而下一刻,应长川并未从从前一般在马背上轻道“平身。”
而是与江玉珣一样翻身下马,并缓步向前走去。
此时,天子对面的数千士兵皆低头行礼,无一人看到他的眼眸中的温柔与浓浓的爱意。
应长川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交叠的指尖上。
方才拽着缰绳的手心有一道红红的印痕,修长的手指此时正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颤动。
应长川的心并未因战争而麻木。
而是在此刻随着江玉珣的指尖一道,于傍晚草原微凉的空气里轻颤了起来。
“平身”
天子的声音传遍了整片草原。
刚才单膝跪在地上的士兵在此时抬头,并不由自主地看向此处。
下一刻,他们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在成千上万人的注视下,大周的天子竟然也缓缓抬手向江玉珣回了一礼
夕阳落在二人的身上,映红了玄色的战甲。
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眼前这一幕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周所处的这个时代,君主的权利还未如后世那般集中。
最为明显的一点是大臣上朝时皆是坐着的,而不像后世那般站在殿上。
除此之外,前朝甚至还存在着所谓“君臣之礼”。
大臣向天子行礼后,天子有时也要抬手回礼。
直至大周这礼终于消失。
众人还以为应长川已经废了此礼。
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江玉珣回礼。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站在应长川对面的江玉珣都不由出了一瞬的神。
这并不是应长川第一次给自己回礼。
当年自己率众出访折柔时,对方也这样做过。
那一回似乎只有自己看到了他的动作。
又一阵狂风刮过,吹响了耳边的军旗。
站在江玉珣对面的应长川笑了一下,轻轻扶抬着身边人的手腕,将仍躬身向自己行礼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江玉珣扶了起来。
手腕上传来的温热终于让江玉珣回过了神来。
这一次完全不同
镇北军数万人皆是见证者,这一幕与两人的名字将会被口口相传,传遍四境。
甚至于被人记录于史册,在千百年后仍为人所知。
自现代而来的江玉珣不由出了一瞬的神。
就连聚集在指尖的血液,似乎也于此刻变得滚烫。
镇北军驻地的人实在太多,所有的锅、灶都被支在了室外。
牛羊虽然还没有被烹制完毕,但是夜风已经将肉香送到了驻地的角角落落。
此时镇北军驻地内的空气里,都弥漫着香浓的气息。
烈酒也已经被从仓库里取出,放在了篝火旁。
距离开饭还有大约两炷香的时间。
回到驻地的士兵先到自己所在的营帐里作短暂休整,并换下了身上沉重的战甲。
此时正是江玉珣忙碌的时候,然而还不等负责今晚这场宴席的他去问晚饭的进度。
路过军帐的那一刻,他人便被应长川微一用力拽了进去。
“啊”
刚才还处于黑暗之中的江玉珣的眼前忽然一明。
不等他反应过来,应长川的模样已经出现在了江玉珣的眼前。
军帐内早已点亮了烛火,赤红的火光照亮了应长川身上的战甲。
今晚镇北军驻地里格外热闹,到处都是人。
甚至就连天子所在的军帐外,也满是走路与交谈的声音。
被忽然拽入军帐中的江玉珣,心情瞬间忐忑了起来。
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幕有没有被人看到。
“陛下有什么事吗”被应长川按在军帐边的江玉珣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应长川,接着压低了声音稍有一些无奈地对他说,“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忙,咱们一会儿再说。”
谁知今日天子竟耍起了赖来。
应长川朝他摇了摇头,末了缓缓俯身将下巴抵在了江玉珣的肩上,并同样压低了声音在耳边问“怎么,爱卿不想孤吗”
这个问题江玉珣无法拒绝,他咬了咬唇轻轻声从嗓子里挤出来了一句“想。”
听到满意答复的应长川在江玉珣的耳边轻笑了一声,末了将他抱
得愈发紧。
他长舒一口气,并缓缓闭上了眼睛。
颇有几分要这样抱着江玉珣一直站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回到驻地之前,天子已经特意沐浴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
此时江玉珣的鼻间只有熟悉的淡淡龙涎香。
和往日唯一的不同是,此时应长川还未来得及卸下战甲。
金属制成的战甲到了夜里不但满是寒意,且膈在身上也稍有一些疼。
江玉珣忍不住躲向一边,并压低了声音问他“陛下怎么还不卸甲”
应长川没有第一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忽然抬头,轻轻在江玉珣耳边吹了一口气“爱卿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的鼻音,还有几分微不可察的疲惫。
温热的气息落在江玉珣的脖颈边。
如一只手轻轻自这里抚弄过去。
江玉珣的身体也随之一颤“”
或许是因为有一阵子没有见面,今天的应长川格外想与江玉珣待在一起。
直至这一刻都没有松开怀抱。
这身战甲除了冷硬以外,更是沉重得不像话。
应长川虽然被世人如神明般看待,但他毕竟也是一个肉体凡胎人。
长时间佩戴这样的战甲也是会疲惫的
想到这里,江玉珣的鼻尖微微一酸。
此时就连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究竟有多么地温柔。
好似一汪墨渊般令人沉溺其中。
江玉珣并没有拒绝身边的人,而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陛下先放开我,我帮你卸甲。”
应长川在江玉珣脸颊上落下一吻,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人。
然而上一刻还在同情应长川的他,下一瞬就意识到了不对。
江玉珣的手放在了应长川腰间银甲的搭扣上,半天都找不准应该如何卸甲。
对啊,我压根不会穿戴盔甲,应长川为什么要让我来做这种事
江玉珣手上还在敷衍地拨弄着战甲腰侧的搭扣,心中已经逐渐起了放弃之意。
他心中所想皆在此刻表现在了脸上,并落在了对面人的眼中。
应长川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起来,唇边也多了几分笑意。
就在江玉珣手指抵着应长川肋边的战甲,打算强行掰开锁扣的那一瞬。
站在他对面的人突然蹙紧了眉,并轻吸了一口凉气。
应长川的动作不大,却吓了江玉珣一跳,他当即停下动作抬眸看向对方,同时把手缩了回去“怎么了”
自己明明没有用多大力,应长川为什么要突然皱眉
难不成他在战争中受伤了。
虽说应长川实力强大,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切都是说不准的事。
更别说历史上的应长川就是死在周柔之战后的,死因虽不是非常明确,但大概率与这场战争有关系。
想到这里,江玉珣心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应长川轻轻将江玉珣的手握在掌心,他没有回答刚才那个问题,而是看着对方那双墨黑的眼睛轻声问“爱卿在担心什么”
江玉珣下意识问“陛下可是受伤了”
说话间他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里面满是掩盖不住的担忧与害怕。
应长川一点点扶着江玉珣的手,并让他再次落在了自己的战甲上。
“不知道。”天子摇头说。
不知道
听到这三个字后,江玉珣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对劲。
受没受伤他自己不清楚吗
然而随着一声轻响,战甲的搭扣已不知怎的松了开来。
此刻应长川正笑着看自己,并压低了声音在耳旁问“不如爱卿来替孤检查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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