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一阵大风吹过,令四周牧草如波浪一般连绵倾倒。
耳边的溪水声也在这一瞬忽然变大。
认真问出这个问题的江玉珣,直至此刻仍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直到
方才锢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忽然抬起,替江玉珣将一缕墨发撩至耳后。
应长川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但长发无意蹭过脖颈与面颊而生出的细痒,却莫名使他呼吸一颤。
原本只有青草香的空气中,忽然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陛下”
就在江玉珣疑惑应长川为什么还不回答自己方才问题时候。
身着绛纱袍的天子忽然俯身,直接将他给抱了起来。
江玉珣
等等,应长川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他还想不想要自己的一世英名了
身体悬空那一刹那,江玉珣下意识攥紧了应长川胸前的衣料。
军帐外到处都是人,星光将大地照得格外亮。
担心被守在周围的士兵发现,江玉珣强忍着闭上了嘴,甚至于屏住了呼吸,任由对方将自己抱向前方。
应长川究竟想做什么
江玉珣的心脏重重地跳动起来,险些就要冲破胸膛。
等他缓过神来想起呼吸时,应长川已经将他带回了军帐之中。
军帐内的烛火不知已在何时燃尽,帐内一片漆黑。
江玉珣的眼前只有一道模糊的轮廓,心中的不安与忐忑在这一瞬被黑暗成倍放大。
应长川依旧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
暧昧的气息在黑暗中滋生。
这一刻江玉珣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方才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他的耳垂在黑暗中泛起了红。
完了,应长川该不会是要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他身体不错吧
理智上虽知道应长川不是那样无聊的人,但是江玉珣仍一边试着轻轻推应长川,让他放下自己,一边义正词严地说“达厄王未死,折柔一息尚存,现在仗还没有打完,绝对不是耽于享乐的时间”
话音还没有彻底落下,应长川忽然抱着江玉珣坐在了榻上。
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的江玉珣看到,应长川一边替自己整理长发,一边认真地看向自己,并疑惑道“孤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之前是没有答应”停顿几息后,江玉珣忽然仰头看向应长川的眼睛,同时理直气壮地说“那你现在答应我。”
他的语气非常干脆,简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放眼全天下,都找不出有第一个人敢这样对天子说话。
然而听了这番话后应长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啊,”在略显沙哑的声音于耳畔响起的那一刻,应长川忽然于黑暗中吻了上来,“那孤总要
先收点利息吧”
榻边的毡帘忽地晃了一下。
原本安静的军帐内,随之生出了几声喘息。
直令人面红耳赤。
草原上的羊羔可根据产的羔时间分为两种,即冬羔和春羔。
今年冬天闹了白灾,气温比往常更冷回温也稍微慢一些。
因此一般在春末夏初时节的生产母羊,产羔的日子也向后延了长长一段。
直到现在,镇北军驻地里的那些怀孕的母羊方才开始产羔。
大周不缺草、粮,这些母羊冬天时虽因营养不良而掉了许多膘。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却已被那些牧草与麸皮混在一起的饲料补了回来。
产羔时间到后,前阵子随军来到此处的妇女,与周围牧民一道忙碌着为羊羔接生。
新生的喜悦与战场那一头的捷报一道传至众人耳畔。
那些平素远离战争的普通底层牧民,与大周之间的距离,似乎也在这期间近了不少。
与此同时,被困在沙漠正中央的达厄王也到了极限。
他终于离开那片沙漠,并被迫应敌。
然而早有准备的大周非但没有让他成功逃至巧罗国。
甚至于以最快速度斩杀他左膀右臂,使他彻底没有反击余地,只能带着几人如之前顾野九在信报中说的那般,趁着夜色仓皇奔向折柔王庭所在的方向。
火器的加入使大周军队如虎添翼。
不仅战事结束得比原想的快许多,甚至于就连伤亡数量也大大减少。
但战场上刀枪无眼,死亡与牺牲永远也无法避免。
只要是踏上战场的人,皆已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每一场战争结束后,大周军队中都会有负责善后的士兵为同伴收敛骸骨。
此时大周军队已经深入北地,若想回昭都骑快马都要花费六七日的时间。
再加上此时已经入夏,气温逐渐升高之后尸体难以长期保存。
这些战死于沙场的士兵,最终只得按照惯例被就地安葬在茫茫草原之上。
定乌穆高大草原的夏季,要不是晴天要不然便下暴雨,很少有折中的天气。
但是今日,却是一个难得的大阴天。
定乌穆高的西北方,不久之前被烧成一团焦黑的草场已经重新焕发了绿意。
乍一眼看去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
负责后勤的士兵日夜不休地忙了几日,终在此处挖好了墓穴。
停放许久的棺椁,随着陶埙之声落入坟冢。
天上的阴云在此刻积得愈发厚。
“埙”是大周民间最常见的乐器,它用陶土制成再廉价不过。
宫廷乐师不屑于吹奏陶埙,更不曾为它谱曲。
今日这陶埙所吹乐曲,皆是大周最常见的民间小调。
也是那些士兵平日里时常哼唱的曲子。
布满阴云的天空沉得随时都会坠向大地。
一曲终了,薄棺也被埋入土中。
士兵早已不再奏乐,但草原上的风却吹过他们手中的陶埙,自己呜咽着唱出了一首歌谣
率百官站在最前方的江玉珣缓缓低头,郑重向前方新起的坟冢行了一个大礼。
并将视线落在了随木棺一道沉入土中的巨石之上。
上一世时,他曾在假期与同学一道前往某个博物馆实习。
那座博物馆建在一片古战场之上,等级不高规模也不太大,馆藏最多的文物便是自古战场上挖掘出的刀剑与马具。
镇馆之宝则是一封被风沙掩埋了千载的士兵家书。
而在博物馆之后,埋葬无数士兵的土地早已被黄沙掩埋。
直至现代早已无人记得他们的姓名,更不知他们曾来这世上走过一遭。
上一世去实习的时候,江玉珣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一点。
但如今真的踏上战场,他方才清晰意识到黄沙之下埋葬的,都曾是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
想到这里,江玉珣便在这些坟冢挖好之前,委托与阵亡士兵相熟的同僚,简单在羊皮卷上写下了他们的生平。
最终又将这些人的名字与籍贯,一一刻在了眼前的这一块巨石之上。
往后千年万载,他们都将是家乡的荣耀。
肉体注定会被腐蚀,被风沙掩埋。
但是刻在巨石之上的名字,与他们留在这世上的属于自己独一无一的故事,却是他们与大周这个时代送给未来人的礼物。
只等着某一日被后人发现。
明明已是盛夏,但草原上不知怎的忽然起了一阵风沙。
大风带着远处沙地上的烟尘一道轻轻覆盖在了碧草之上。
眼前这一幕忽然与江玉珣当年看到的那片被黄沙掩埋的古战场重合在了一起。
巨石一点点沉入地底,最终消失在厚土之下。
江玉珣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也不知它重见天日之时,会是百年还是千年之后
“呜”
军号声再度响起,江玉珣背后的军士整齐划一地向长眠于地底的同僚行了一个军礼。
最终不约而同地看向东方
达厄王将要逃至王庭,大周主力部队也要离开这片驻扎多日的土地向王庭而去。
只等为这场战争彻彻底底地划上一个句号。
轰dashdash”
折柔王庭外传来一阵巨响。
震得用三合土制成的城墙都簌簌地向下落灰。
大地也跟着它一道震颤起来。
折柔王庭之中,还是个小孩的折柔王早已便吓得面如土色。
完全没有了当年戏耍江玉珣等人时的威风。
“十日了,周人已经围困我们十日了”一名折柔贵族小心开口,尝试着打破了王帐内的
寂静,“王,我们继续这样死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他一边说话一边止不住的颤抖,语气也越来越弱,看上去已有了几分降意。
周人围困王庭已有十日,但他们没有半点进攻之意,而是在王庭外的沙地边“展示”起了它们的火器。
藏在城内的折柔贵族虽然没有受伤、流血,可是心理防线却早已被城外十日不停的巨响与火光所击破。
那人顿了几息,终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要不我们还是”
不等他将这句话说完,坐在对面的另外一名贵族忽然站起了身,并厉声打断道“这点勇气都没有真给我们折柔丢脸呵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多了,我们如今才陷入如此被动局面。”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想当年我们折柔人想南下就南下,若是遇到周人反抗直接杀了便是哪像现在这般窝囊”
起先说话的人忽然来了劲,他也跟着站起来,并指着对方的鼻子说“当年当年周人有这样厉害的骑兵有这样能震动天地的火器你自己想死,可别带我们一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刚才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其余折柔贵族突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并向着坐在王座之上那个紧攥着手下兽皮毯的折柔王磕起头来“王,我们降吧”
“是啊大王,我们还是早早投降吧”
“只要我们主动投降,周人绝对不会为难我们”
折柔王庭距离大周实在太近。
两地私下之间的往来一点也不少。
因此见识了泽方郡繁华,并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周人文化影响的他们,早在心中形成周人尚礼、有义,周地繁荣富饶的印象。
一时间“降”字响彻整张王帐。
坐在最上位的小折柔王,也紧紧地咬住了牙。
在今日之前,虽未有人直接提出“投降”一词,但众人心中其实早就有了降意。
丘奇王与大周开战的同时,王庭便将巧罗等国留在这里的质子,与大周的和亲公主连仪一道押入大牢之中。
然而没过几天收到战事有变的消息之后,他们便于第一时间将这些人请了出来,并好吃好喝地供在王庭。
尤其是连仪公主如今再无人敢不敬她这个“王太后”。
坐在虎皮毯上的小折柔王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
王帐内跃动的火光,却还是透过薄薄的眼皮照向他眼底。
照得他于此刻蹙紧了眉。
这一瞬,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与声音,不约而同地抬眸向他看去。
几息后,坐在王帐上的小折柔王终于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从未像此刻一般空洞,往日的桀骜不驯全消失得一干一净,只剩下恐惧和忐忑。
折柔王压低声音,他一点点松开手艰难地朝众人道“降我们降吧”
被顾野九带人在折柔
境内的荒漠与草原内追赶了一路的达厄王,完全不知道王庭之中发生了什么。
他仓皇逃窜时,身边还带着数千精骑兵。
可等到折柔王庭外时,手下却只剩寥寥百人。
此时正是深夜,折柔王庭一片寂静。
已走到穷途末路的达厄王不由回头与自己的部下对视一眼。
如今的他们早已没有了选择与后退的余地
达厄王轻轻朝部下点了点头,接着一行人便耗尽全身力气,再次催马冲向折柔王庭。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明月照亮了这座用粘土、砂、石灰与秸秆堆出的城市。
在战马向着柔王庭而去的那一瞬间,墙嵌在白色土墙内的厚重木门突然缓缓地敞了开来。
“吁”
战马猛地扬蹄止在了原地,激起一片尘土。
马背上的达厄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呆呆向前看去。
他的心随之一沉,随之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城门内的暖色火光与月色糅在一起,照亮了达厄王那张黝黑、满是沟壑的面庞。
他下意识想要逃,可现在无论人还是疲惫不堪的战马,早已经没了逃跑的力气。
城门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群士兵出现在了达厄王的面前。
可那并非达厄王路期待了一路的哲柔骑兵,而是身穿着玄甲的服麟军
不过转瞬之间,城墙之上无数弓矢直指战马。
下一刻万箭齐发,如流星划破夜空坠落天际,打破了这一晚的寂静。
在坠马的那一刻,达厄王不由睁大眼睛仰头看天。
出身高贵的他,自幼年时便随着父辈一道骑马驰骋在草原之上。
丰年开怀畅饮、纵情享乐,过得无比恣意。
若是遇到灾年,那便南下掠夺,杀人放火享受凌驾于其他生命之上的快意。
他最爱听的便是泽方郡百姓死于自己箭下与烈火中时发出的尖叫与咒骂。
最爱看的是那些人被抢走牛羊、存粮后的绝望目光。
直至前朝末年,他终于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最后一刻,他耗尽全身力气转身看向茫茫草原。
褐色的眼眸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结束了
这场绵延百年的战争与劫掠终于结束了。
可这到底是哪出了错呢
这场大战前后耗费了数月时间。
再加上年初那场雪灾,离开昭都半年有余的大周皇帝也到了回宫去的时候。
与来时不同,此番回昭都的队伍里面多了一个特殊的人物。
辰时,折柔王庭之外。
距众人离开还有一段时间,但几十架马车已整齐排列于此。
名义上还是“少府”手下官员的江玉珣随费晋原等人一道提前出城,检查车马、仪仗。
此刻他刚忙完手头上的事准备趁出发前休息一会,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公主殿下”江玉珣向来人行了一个礼,快步走上前与对方寒暄道,您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连仪公主笑着摆了摆手“太久没有回去昨天晚上一晚没睡。这不,我见马车已经备好便提前过来了。”
相比起当年,如今她的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但声音却是掩不住的雀跃。
她在最青春的年纪出塞和亲,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十多年时间,当初的少女鬓边生出了华发,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疲倦与悲伤。
一十多年,物是人非。
当初送她和亲的故人,早已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一时间,连仪公主竟有些迷茫,不知自己回故地之后应当如何生活
清晨的草原上还有些许寒凉。
江玉珣的身体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他连忙对同样穿着夏装的连仪公主道“殿下先坐马车上避避早上的风吧,再过不到半个时辰,我们便要出发了。这一路颠簸不平,您还是提前休息一段时间为好。”
“江大人所言有理。”一夜没有睡着的连仪公主也有些疲倦了。
她向江玉珣点了点头,便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转过身向着马车而去。
伴随着她的动作,此时江玉珣终于注意到,连仪公主身上的衣裙有些特殊。
红色的宫装略微褶皱,上面的金线也有一点暗沉。
江玉珣虽然不懂昭都流行风尚,但他还是能够一眼看出眼前这身宫装应该不是如今流行的款式。
且看材质,也非这几年送到折柔的丝帛制成。
心中虽无比疑惑,但是江玉珣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了目光。
然而注意到他目光的连仪公主,却似乎很想与江玉珣分享有关自己身上这身宫装的故事。
她低头看了一眼这件衣服,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轻轻向江玉珣笑道“这件宫装是我娘亲当年亲手制成的嫁衣,只可惜她没能等到我。”
说着连仪公主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并将视线落向了南方。
草原上的清风吹起了赤红的宫装,与不再如从前那般黑亮的长发。
但她眉眼之间的笑意却一如往昔。
一十多年前,年轻的连仪公主便是穿着这身宫装离开了她出生与长大的昭都。
今日她也要再穿这身宫装回到故土。
江玉珣凌晨便离开军帐,来到城外协助费晋原一道工作。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的他,此刻也生出了几分倦意。
等目送连仪公主上车之后,江玉珣也坐上了马车。
与上次来的时候乘坐的普通马车不同,这架属于天子的马车不但车厢宽大,甚至于内部还铺了厚厚一层毛毯,且提前准备好了用来靠背的枕头,尽最大可能打造出一个舒适的空间。
昨晚几乎没有怎么休息的江玉珣上车之后便枕着被子睡了过去,将其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等他因颠簸而被迫清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驶离这片草原,一点点向泽方郡而去。
江玉珣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车壁与临窗而坐的应长川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看到熟悉的身影,睡懵没反应过来已经启程的江玉珣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你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镇北军大军要稍晚一点才回去。
江玉珣记得应长川今早要去军营一趟,出发时才来车上。
似乎是为了让他能够睡好这一觉,马车的车帘皆紧紧地拉着。
斜倚在窗边的应长川则借那一点透过毡帘落入车厢内的光,翻阅着手下的书本。
不等应长川回答,还没有睡醒的江玉珣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马车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了,你要看书的话就把车帘拉开吧,千万不要看坏了眼睛。”
他的话语里还带着些许鼻音,听上去满是倦意。
天子终于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本册“不急。”
末了轻轻缠弄起了不知何时滑至自己手边的长发。
马车轱辘突然碾过一片碎石,整架车随之摇晃了起来。
江玉珣的手肘也随这阵晃动不小心磕在了车厢之上。
这一点点痛意终于让他清醒了过来。
马车已经离开了从前的折柔王庭,应长川并没有“早到”。
此刻马车还在颠簸,江玉珣下意识离车壁远了一点。
就在他打算用手撑地坐起身的时候,应长川忽然俯身将江玉珣困在了原位。
长长的黑发自天子背后垂下,正好落在了江玉珣的胸前。
应长川眯了眯眼睛,轻声问他“爱卿觉得孤会迟到”
嗯应长川为什么会这样想
完全没有此意的江玉珣不由愣了一下,接着略微疑惑地缓缓摇头道“没有啊,我方才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应长川忽然用指腹轻贴在了江玉珣的唇上。
江玉珣的呼吸不由一窒。
此时虽还是上午,但草原上的阳光已颇为炙烫。
被毛毡滤过一遍的光多了几分温柔,将马车内的气氛衬托得尤其旖旎。
天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之意,他看着江玉珣的眼睛问“知道我为何会迟到吗”
江玉珣下意识侧过头去,用轻到难以听清的声音说“不知道,但是大抵猜到了几分。”
驶入沙地的马车放缓了行驶的速度,颠簸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木质的马车轻轻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响,侧躺在厚重毛毯上的江玉珣如坐在小船上一般,随波浪一道轻晃。
天子一点点俯下身,将唇贴在江玉珣的耳边轻声说“仗打完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江玉珣却在瞬间且明白了应长川的言外之意
仗打完了,可以“耽于享乐”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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