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非常混乱。
老太太本人急得舌头打结,门里门外全都顾不过来。
门外的十几号人在急吼吼地拍门骂街。
“浩子就是你们狗祸害丧门星把那男的交出来”
“那女的也不知道下葬了没有,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怪最近几年收成这么差”
“交人交人听见没有赶紧让那个外乡人哪来的回哪去”
门里还有个衣冠楚楚、满脸无辜的黄雨鑫。
老太太的青筋暴起来了“谁放你出来的谁给你的这些衣裳鞋子你偷了我家的钱是不是”
韦浩宇凌晨二点才精疲力尽地回到家里,在外地漂泊流浪接近大半个月,此刻便是房子垮了也能往死里睡。
只有韦杰华急急忙忙地冲出来帮老娘说话,楼上还躺着个中风老头,啊呀啊呀叫唤个不停。
一看见梳洗干净的黄雨鑫,韦杰华也猛然一愣,怒道“谁放你出来的”
“这不听话的贱东西”韦老太太抄起长铲就要打人,偏偏准头速度都不够,被黄雨鑫轻易躲开。
外面已经闹腾到快要把大门踏平。
“放人再不放人报警了”
“还装傻呢谁不知道你们一家四口都在家里再不开门老子把你们家都烧了”
韦杰华露出瑟缩的表情“妈,外头怎么了,这么凶”
“说是来了个什么算命的”韦老太太又骂一声“先把他捆回去,省得生事”
黄雨鑫慢悠悠道“你们抓得住我”
韦杰华一巴掌扇过去,没等手挨着人,小腿麻筋被狠狠一踢,痛得栽倒在地上“妈”
“你个狗娘养的”韦老太太气得拿铁铲又要拍他,哪想到黄雨鑫泥鳅般晃了下身,又一脚踢过来把老太太也铲地上了。
母子两痛得在地上抱腿喊疼,黄雨鑫则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衣领,大大方方地过去开门。
众人在门开的一瞬间已经准备用唾沫星子淹死这灾星母女两了,一见到开门的是他,也愣了半天。
这外姓人,他不是被锁在柴房了吗
老韦家还给他买新衣服了这人怎么感觉还吃圆了不少
算命的老头儿一看见黄雨鑫,脸色立刻发白地往后仰,被两个弟子眼疾手快地搀扶住,整个人打起哆嗦起来。
请他来看事的春婶立刻道“就是他先生他姐姐被买进家门没半年就死了,他也给留在这了”
老头儿此刻嘴唇都发白了,不住地晃着手,吓得两个徒弟也愣住,询问般连声喊。
“师父师父出什么事了师父”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言事必中的老先生竟然把袍子一撩,噗通一声跪在了黄雨鑫的面前。
“香童见过香童”
黄雨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老头儿,一声都不吭。
几个随行的弟子哪见过这阵仗,跟着师父噼里啪啦跪了一串,师父行礼他们也跟着行礼,把韦家村的众人看得一愣一愣。
啥什么是香童不是说他这半年内就要死了,死了以后村里更会破财大凶吗
怎么就跪上了,这是出大乱子了
骤然寂静里,黄雨鑫把门一关,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老头行完礼以后顾不上其他,逃命似得往外走,拇指径直掐灭二根香什么都不肯再往下看了。
“大师大师”
春婶连带一群亲戚都冲过去拦他。
“怎么到了浩子他们家您就不看了那个外姓人怎么回事您把话说明白啊”
老头不住摇头,越走越快。
“车呢车到了没有”
弟子疾声说“车到村门口了。”
“赶紧走走”
春婶急了,一把扯住老头的长袍,不肯让他走。
“要死要活您也得给个说法”
“给说法”老头厉声吼道“他元魂已经死了现在附身的是香童说灾指祸一言即中,我再不走是等着死吗”
春婶愣愣道“他给妖怪附身了”
“你们这村子上上下下冤魂缠身,招来香童这样的大灾都是报应,且等着吧”
老头反手一指,又尖又长的灰色指甲差点要戳中一个癞头男人的眼珠子。
“你,你们家杀孽最深”
“你们赶紧搬家,二天内再不走,大祸上身”
没等那癞子再说话,老头已经钻进面包车里,几个徒弟紧随其后,不顾众人的阻拦猛得一下关门上锁。
面包车疾驰而去,剩那癞头男人狠狠啐了一口。
“春婶,不是我说你,你找的什么玩意”
“他这不就是进来东骂一句西骂一句,是不是你跟他串通好了,想骗咱们村里人的血汗钱”
春婶本来就被那大师的反应震慑住了,一听有人质疑,直接冷笑着当众揭短。
“韦癞子,人家可是一句话都没说错,你那老婆怎么死的,你家溺死过几个女娃娃,还要我讲”
男的刚要骂,被她更快地怼了回去。
“谁不知道你叫韦莱子,是你爹五十多岁才生的宝贝儿子,光是你那一辈就家里四个姐姐,前两年病死一个,是不是”
“你爹妈生不出儿子,你家里不也一样头一个老婆生了两个姑娘,第二个你要抱出去丢了,人家不肯,那老婆后来是不是被你活活打死了”
“你二老婆是买来的,一撇腿又是两个女娃,你第一个卖了五千块钱,第二个还没卖就死了,是不是”
“大师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家里背了这么多条人命,全是晦气”
韦癞子勃然大怒“我家里的事你知道个屁”
“死婆娘,住嘴你给老子住嘴”
众人的表情或怜
悯或唏嘘,也有几个人在装模作样地劝架。
“别吵了咱们还是得想想办法。”
“不管那老头是不是骗人,咱至少没被骗钱。”
“春姑婆,你少说两句”
韦癞子刚要扭头痛骂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冷不丁被人摸了一下肚皮,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谁”
“有病啊摸老子肚子干什么”
春婶闻声看过去,发现是黄雨鑫时猛吓一跳。
“你怎么在这”
“恭喜你啊,”黄雨鑫说“你要有儿子了。”
韦癞子先是一怔,脑子还没转过来人已经在笑了。
“真的假的我那媳妇肚皮可半点动静没有”
春婶看见黄雨鑫跟看见鬼一样,她先前跟着大师边听边走了一路,对那半仙般的人物已经是心悦诚服。
城里的亲戚刚给她推荐时,她其实也不信,哪想到这人能道破那么多生死大事,已经不是寻常境界的人
“小兄弟你想回家吗”春婶顾不上黄雨鑫说的古怪话语,把他拉到一边,当着其他的人面说“你是找你姐姐才来我们这穷地方,快回家过好日子吧”
“你要是没钱了,婶子给你贴点车钱,趁着那家人没锁着你,你快走”
其他人表情复杂,也有人出声阻拦。
“春姐,你不怕浩子他们家为难你到底得他们家的人点头了再走啊”
“说的也是,咱们不能因为一个外人说了些神神叨叨的话,就什么都听人家的了”
没等春婶骂回去,黄雨鑫像乖巧小孩一样摇头。
“我不回去呀。”
“这儿就是我的家,我跟我两个小舅子住在一起,跟我姐姐住在一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什么情况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人,这人忘了自己是被锁在这的了
韦浩宇他们家人呢怎么还没人把这男的捆回去关着
与此同时,韦浩宇家里大门紧闭,恨不得直接销声匿迹。
韦老太太本想把这姓黄的小子捆在家里做苦力长工,哪想到家里两个儿子都摁不住他一个人,看着瘦瘦弱弱地愣是比牛马力气还大,被踹地上吃了苦头之后终于才有了退意。
而韦家老二更是顾不上其他,先看见村里接二连二的闹鬼,又看见哥哥失踪出事,更是不敢再往后赌。
“妈,咱把这人送走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些警察动不动上门调查也麻烦的狠”
一向精明强干的老太太嗫喏两声,说“还是得听你爹的话。”
娘两找到楼上,把前因后果讲给瘫痪在床上的老头子,后者气得又哼哼几声,眼里都是怒火。
“老头子,你看咱们把人放了行不行”
老头像木头人似得竭
力蹬腿,僵在床上晃了两下。
韦老二直接急了“不行必须放人今天晚上咱们把他药翻了送车站去”
“爹你是不知道,这人像个妖怪,神出鬼没不说,还给咱家惹了一屁股的麻烦”
“现在不是要钱要人的时候,咱家再乱下去,在村里都没法混了妈这些天抹了多少眼泪您不知道”
老头又是蛄蛹又是哼哼,最后还是消了声,表示妥协。
当天夜里,娘两给黄雨鑫的饭里下了足量的药,把人拿席子一裹用二轮车运去了城里,像丢垃圾般把人心急火燎地扔上夜间行驶的大巴,目送那大车开向外省才总算安心。
等下山上山的忙活完,再回家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了。
家门口的灯亮着,韦杰华累得都快说不出话。
“哥终于睡醒了,咱弄锅面条一起吃吧。”
老太太累得直叹气,也跟着点了点头。
“面条好啊。”黄雨鑫站门口说“放点鸡蛋西红柿,给我来一碗。”
韦杰华一抬头,整个人都凝固了“你你你”
老太太要疯了“你怎么回来的你不是在车上吗”
“车”黄雨鑫茫然地啊了一声“你们不是把我大舅子给送上车了吗。”
韦杰华只觉得血都在往脑门涌,顾不上黄雨鑫就往楼上冲,一路跑进大哥的卧室里。
楼上传来撕心裂肺地大喊。
“哥哥又不见了”
黄雨鑫倚着门口,跟老太太扬了个笑。
“面条搞快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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